船,是日本航海技术的杰作,一直以来就令大陆诸国欣羡有加,即使是称霸海上的白
字世家,在不使用太古魔道技术的前提下,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铁甲快船吃水不深,行驶起来却相当地稳固,帆桨并用,速度极快,估计一两日
功夫就可以抵达目的地。
而跟在其他十七艘船上随行的雷因斯仪队,多数都由白家的好手所组成。藉口要
护送陪嫁的高价值珍宝,这支数百人的武力部队,得以光明正大地进入日本,省去了
不少麻烦。
如果照正统程序来办,两国和亲起码要花半年以上的时间准备,之间使臣往返,
确认双方使用的仪式、典礼,繁文缛节的麻烦度,甚至比雷因斯女王大婚还要繁琐。
像这样使臣一提出要求,立刻获得允诺,连公主都直接嫁过来的外交例子,实在
是很少见。
和亲的对象是什么人呢?虽然自己也是出身王室,但枫儿并不是很了解“王子”
这种生物。把白无忌这万中无一的特例剔除后,对于这些富贵已极的王子殿下,
她没有什么好印象,多半又是一个像花天邪那样,自大无知、只会端著金饭碗吃饭的
肤浅之辈。
然而,听说这人是天草四郎的徒弟,一身武功不俗,那么或许有些地方是值得自
己注意的,最好提前知道一下。
因为这些困惑,枫儿希望多了解一点这人的情报,一路上她低调地向日方使臣探
听。
被问到这些,大使显得相当荣耀与兴奋。这位即将成为王子妃的美丽公主,热心
地询问著未来夫婿的相关消息,这是婚姻和谐的徵兆,所以他毫无保留,将殿下吹嘘
得是天上少有,地下难寻。
由于国情不同,一开始就连枫儿也弄糊涂了,假如说这名殿下是幕府丰臣大将军
的嫡子,为什么他的姓是冲田呢?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宗次郎殿下本来是姓丰臣的,如今的姓氏,是因为蒙天草大师范收为门徒之后
所改的。能够由大师范亲自赐名,这是无上的荣耀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想到自己曾经和天草四郎动手过,枫儿就心中暗自琢磨,要怎
么样避免引起对方注意。
由大使口中听来,这位名叫冲田宗次郎的王子殿下,似乎不是个难以忍受的俗人。
相貌英俊,可能只是个绣花草包。武功高强,可能只是大使的过度评价。但从来不接
近女色,这点就让人为之纳闷。虽然不能拿男女关系无比糜烂的白无忌来当标准,可
是枫儿所知道的多数男性贵族,在还没成婚之前,就已经妾侍成群、情妇无数,这位
宗次郎殿下在这上头可真是位怪人。
不管外貌再怎么英俊,对自己来说也是没有意义,如果自己会因为对方的相貌而
迷恋,那还不如去跳海好了。
所以,到了最后,让枫儿深深顾忌的仍只有一件事:这个天草四郎的唯一弟子,
武功究竟到什么程度?
枫儿把一切设想得非常周全,然而,并不是每一件事情都能如预料发生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航行,铁甲船队在日本的长崎港靠岸。还没开始离船上岸,一个
消息就令船上众人为之震惊,大使匆匆跑来向公主娘娘报喜。
为了要一睹新娘的美丽姿容,宗次郎殿下把传统礼仪抛诸脑后,十万火急地由京
都赶来长崎,亲自迎接苍月枫公主。
这消息让枫儿意外,想不到这么快就要与那人正面接触,难道是对方看出自己这
一行人的意图,先发制人吗?
不敢肯定,枫儿亦不愿草率处理,很快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和仪队团的领队商议
完毕之后,整装出现在甲板上,预备离船登岸。
在枫儿踏足甲板上的那一刻,聚集在海岸边列队欢迎的民众,不约而同地发出赞
叹声,不少人更看得两眼发直。
一件宽松的白色连身长裙,没有袖子,两手戴著盖著整个手腕的白丝长手套,露
出上臂的水嫩肌肤。前方衣襟也剪出一片心型,只差一点就可以看见胸口的缝隙了。
枫儿将这段时间留得稍长的头发盘了起来,用一根青玉簪固定住,露出雪般白皙
的颈项,淡淡地画了些妆,穿了双白色丝履,颈上却没有戴本来配对好的黄金项链,
而是继续让那个看来像是装饰品一样的红色项圈缠在颈上,令得整套高雅的礼服,出
现了一丝不伦不类的怪异。
然而,只有枫儿自己才知道,这件饰物对自己的意义,远比最珍贵的珠宝还要重
要,不管怎样,自己都不想把它取下。
没有在乎这一点,岸边的百姓们发出连串欢呼,为著能有这样美丽的王子妃莅临,
衷心地感到高兴。
倘使让采办这一系列礼服款式的白无忌听到,必然会觉得相当自豪,不过枫儿并
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学著以前莉雅的姿势,优雅而大方地对著百姓挥手。
从百姓的欢呼声中,枫儿感觉到他们都是些纯朴无争的渔民。想到要将这些人牵
扯入战祸,她心中感到歉然,却仍将大部分的注意力,用来搜索那个将与自己成亲的
王子殿下。
(咦?什么人来了?)
在破风声响起之前,枫儿心头先有了感应。数十名身穿武士服的刀客,头绑白巾,
腰配长刀,忽然出现,在一片惊呼声中,飞跃过人群上空。
铁甲快船距离岸边还有三、四十尺的距离,在高手眼中固然不值一哂,却也不是
任何地界武者能够一跃而过。下方是海洋,如果照正常情形发展,这批刀客当然是毫
无例外地掉入海中。
不过,既然在这时候现身,他们当然不是为了在未来王子妃与民众面前表演搞笑
剧而来,只见连串人影翻飞,这数十名刀客利用飞翔在附近的海鸥借力,或者彼此脚
底互踢一记,借劲跃开。几下起落,整齐地一起落到船上,中途没有半个与水面接触
到,轻盈潇洒的动作,令得岸边围观的民众暴起轰雷似的欢呼声。
自从晋身天位之后,枫儿的眼界与接触到的敌人层次全都与以前不同,像这样刻
意做作的表演,在她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然而,她也不能不承认,和大雪山子弟相
比,和七大宗门的寻常门徒相比,这数十人刚才所表现出来的轻功、反应速度,都已
经算是十分杰出的水准。
特别是,这些人的年纪都相当轻,十几二十岁的青年,能有这样的修为,已经相
当不俗,甚至还远超过自己对日本的战力预估。假如这国家的武术水准都是如此,那
么进攻日本的计划,最好重新再评估一次。
心念急转,枫儿欠身一礼,目光却在这群看上去都是仪表堂堂的男子中,找寻某
个特殊人物。在其中,确实是有几个相貌特别英俊的,但是整体上来说,却感觉不出
有什么人有强横修为。假如冲田宗次郎是这四十二人之一,那么自己的担心就是多余
了。
“新撰组一番队,谒见苍月枫公主,欢迎莅临日出之国。”
不约而同地弯腰行礼,整齐划一的动作,代表这四十二人身分一般,冲田宗次郎
并不在这里头。因为再怎么敬重也好,世上没有用鞠躬来表示欢迎妻子的丈夫。
那么,人在哪里呢……
正主儿没有现身,枫儿固然是微感疑惑,就连新撰组员也是面露惭色,不知道应
该早一步赶到此地的宗次郎殿下,究竟上哪去了?
蓦地,枫儿一阵心悸。她忽然察觉到,在海岸边的人群中,有人正在用天心意识
窥视著自己。修为极高,多半还在己之上,因为当自己想要反追踪过去的时候,对方
立刻隐匿起来,使得天心搜索无从施其技。
最怪异的是,对于那阵波动,自己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那是自己曾经见过的人
吗?莫非是天草四郎?不,感觉不太像……那么,会是谁呢?
正自疑惑不解,忽然腰间一紧,被人从旁边给牢牢环抱住,力道奇大,待得惊觉,
已是来不及反应,被那人无礼地贴了上来。
前次被兰斯洛强行搂在怀里的记忆,瞬间闪过脑里,枫儿芳心一震,险些以为是
兰斯洛到了。但是,环抱住自己腰部的手臂,却比兰斯洛瘦小得多,而且因为身高的
关系,位置也低得多。察觉到这点,让她立刻镇定下来,看这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
己轻薄的无礼狂徒,究竟是什么模样?
“你……你是……”
很快辨认出他的性别之后,虽然没有妮儿那样夸张,但枫儿仍是为著眼前的景象,
感到一阵受到冲击的晕眩。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呢?面白唇红,有些凌乱的发丝,剪成了很好看
的浏海,像个女孩子般的秀美容颜,虽然满是稚气,却让人由衷地期待,不知道他成
长之后会是多么帅气的一个美男子。
特别是,在那张很可爱的小脸上,满是一种让人喜爱的天真笑容。也因为这样,
尽管这孩子好没礼数地把头贴靠在枫儿小腹上方,左右摩擦,像头不怕人的小猫般,
吸嗅著味道,她也丝毫不以为忤,轻轻摸著这孩子柔润的发丝,感到一阵喜悦。
“出、出现了啦……”
“每次只要一抱住,就打死也不会放手的……”
“好久没看到这招必杀技了,上次看到这种场面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不过那一次天上一直打雷打不停,真是晴天霹雳啊。”
……
旁边的新撰组员好像在说些什么,枫儿没有留意,只是带著这孩子一起坐到旁边,
向他问话。而即使是坐了下来,他的手仍牢牢抱著枫儿的纤腰,身体也是紧紧地贴过
来,令她有些啼笑皆非。
“小弟弟,你是从哪边来的呢?这一路上我没有看过你啊。”
“……”
“你的父母亲呢?也在船上吗?我带你去找他们好不好?”
“……”
整个心神都被这孩子吸引住,一直以来生活在黑暗世界所必须具备的冰冷表情,
在这孩子的纯洁眼神之前,变得完全不设防,枫儿直至此时才发现,虽然这男孩身上
的衣服,已经变得皱皱巴巴,但仍看得出是上好的绸缎所织,剪裁的款式也很高贵,
不是普通人能负荷得起,这孩子的父母,肯定是日本的豪门贵族。
问不出端倪,这孩子始终闭著口,睁著大大的眼睛看过来,无辜无依的眼神,让
枫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帮他把额前的浏海拨开。
“你……叫什么名字啊?”
柔声问话,源于女性天生的母性,让枫儿的表情越来越柔和,帮著男孩把因为刚
才摩擦而乱掉的头发重新梳好。
而似乎是被这关心的动作所感动,男孩明亮的眼眸中,忽然充满泪水,一把鼻涕
一把眼泪地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吗?有什么地方让你不舒服吗?”
从没有过照料儿童的经验,枫儿慌了手脚,不知所措,而那孩子更是贴了过来,
泪眼汪汪地说出现身以来的第一句话。
“呜……呜呜……妈妈!”
被这样的一名男孩抱住,哭著叫自己妈妈,枫儿觉得很尴尬,却也有几分欣喜,
正自不知该如何处理,大使已经适时地走近过来。
“大使先生,可以请你帮个忙,找到这位小弟弟的父母吗?”
简单的要求,却让对方面有难色,几番弯腰鞠躬之后,才很不好意思地说,“不,
公主殿下,这位……就是宗次郎殿下。”
意想不到的答案,震惊之余,枫儿觉得自己一路上对敌人所做的预备计划,现在
好像全都泡了汤。
“什么?不是吧,我才刚刚到日本而已……不用闹得这么过分吧……”
枫儿的担心,并没有实现。怎样也好,兰斯洛绝对不可能让枫儿就这样一去不回,
尽管一些准备工作尚未妥当,他仍在回到稷下的第二天,与有雪一同出发。
假如只有一个人,那么直接从稷下以天位力量飞到滨海港口,就是一个最省时省
事的方法。但顾虑到有雪的存在,兰斯洛决定改用快马,而另一个主要理由是,用天
位力量长程飞行,是一件相当耗体力的事,为了不想太过疲劳,骑马仍不失为一个好
办法。
几乎是昼夜不停,连续奔驰数日之后,两人抵达滨海港口,乘船出海,追著雷因
斯船队,直往日本而去。
坐在船上,兰斯洛并没有很担心。天草四郎受伤极重,并非三、五天内就能调养
好,即使他伤势痊愈,与己对战,自己也不会输他多少,发起狠来,要战赢这斗心、
武技都处于低潮的强天位高手并非难事。连天草四郎都不能威胁到自己,小小日本,
不过是个弹丸之地,随脚就把它踏平了,这次的海外之行,根本像是旅游。
比较值得担心的,反而是枫儿的心情。一如枫儿在担心兰斯洛放弃日本之行,兰
斯洛也忧心忡忡,万一枫儿的倔强性子发作,不肯随自己回雷因斯,那该怎么办?总
不成真的把人打晕了拖回去?
不过,最起码有一点兰斯洛并不担心。就算枫儿不愿意接受自己,她也绝不可能
拿自身来开玩笑,过往人生所造成的伤害,至今仍深深烙在心里,如果说连自己与她
这样亲密的人,都无法使她打开心扉,那么更不可能有别的男人够资格进入她的心房。
这点,兰斯洛非常有信心。凭著这份信任,他十分从容,没有加快航速,而是趁
著这次出海的机会,要好好看看这片首次接触到的海洋。
与枫儿不同,当接触到鹹鹹海风,看著碧蓝波浪不住拍击船板,兰斯洛只觉得兴
奋而有趣。离开故土,并不会使他感到落寞,相反地,正因为接触到新事物、新的景
致,让他的情绪极度昂扬。
自己果然是一名征服者。这种征服,不一定是实际地占有,像现在,面对这些陌
生却新奇的东西,自己没有任何畏惧,反而能够兴味盎然,这就是一种相当好的感觉。
当然,现在的心情可以这么舒畅,和成功摆平了稷下那边的问题大有关联。
虽然不能说很圆满,但自己那天清晨离开象牙白塔时,匆匆披上睡袍送自己出门
的小草,却是抱著自己,低声说著她的鼓励。
“一路上小心,早些回来。好好干吧,我不想看我老公被人看不起。”
简单的家常对话,却给了兰斯洛信心。妻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就是这样重要,如
果无法在出发之前,取得彼此的释怀,这趟日本之行想必会困扰重重,毕竟,自己可
不像大舅子一样,有自信把所有事的演变全掌握在手中。
不过,大舅子可没自己这么麻烦。最起码,他思考的范围,全部依照理与法来进
行,不用思考复杂的感情层面。
“真是麻烦……不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