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大舅子可没自己这么麻烦。最起码,他思考的范围,全部依照理与法来进
行,不用思考复杂的感情层面。
“真是麻烦……不过,这样也好,再拖拖拉拉下去,我自己也会受不了的。”
兰斯洛摇摇头,把目光望向前方的有雪。首次来到海上,有雪显得相当兴奋,站
在船首,双臂平举,迎著海风大叫。
“老大,你知道在这种时候,我们应该叫些什么吗?”
“不知道,不过现在四面都是海,总不会是叫外卖吧?”
“当然不是,我以前曾经听过一个浪漫故事,像现在这种时候,就应该大叫……
喔喔喔喔,我是世界之王!“
学著那故事主角的招牌动作,有雪很得意地平伸双臂,在船头大呼大叫,享受海
风吹拂,沙鸥在身旁飞过的飘逸感觉。
“喂,世界之王,你小心一点,这里风浪很大,听说附近还有鲨鱼,要是一个不
小心,你就……”
一句话还来不及说完,猛地一个大浪袭来,就把正在船头大呼大叫的雪特人给卷
了下去,直往海里沉去。
“喂……救命啊……老大……我不会游泳啊……救命啊……”
大嚷大叫,有雪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冬瓜般的肥胖身躯,短小四肢使劲地滑水,
看上去真像一只快要溺毙的大乌龟。
“服了你啦,世界之王,只要肯游,你也可以游得不错嘛,咦?后面那东西是什
么?不会真的是鲨鱼吧?了不起,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呢。”
假如让有雪继续在水里头拚命,最后的下场一定是进了鲨鱼肚子。兰斯洛及时出
手,把人从海里给捞了起来,顺势发了几指气劲,把追著有雪、预备要饱餐一顿的鲨
鱼给炸成支离破碎。
“老、老大,为什么我们不搭白家的舰队去日本?那个船比较稳吧!”
“还没有决定要用武力强攻,现在就调大舰队和我们一起出发,你不觉得很不好
吗?所以我才搭小一点的船,免得引人耳目啊。”
“那也不必小成这样子啊,这、这根本不是船嘛!”
有雪的抱怨没有说错,他和兰斯洛搭乘的东西,以规模来看,与其说是船,说是
小舟大概更合适。这种仅堪三人乘坐,空间狭小,被一般人拿来在溪流、湖泊上泛乘
的轻舟,要开到风高浪急的外海,这种行为等于是自杀。
但这观念却仅适用于普通人。拥有强天位力量,修为强横,兰斯洛就不相信世上
还有任何自然力量能威胁到自己。想起小时候对海洋的憧憬,为了要有更深刻的接触,
他拒绝与大船队同行,带著有雪上了小舟,往日本出发。
就如同原先所料的一样,尽管外海风浪很大,但在兰斯洛以天位力量护航下,这
艘小舟乘风破浪,在海面上迅速行驶,全然没有半分窒碍,然而,到后来兰斯洛却发
现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嗯,糟糕了,有一件事……我好像太低估这趟日本之行了。”
看义兄面色凝重,有雪心头狂跳,颤声道:“不是吧,我们这艘船破洞了吗?船
上粮食剩得不多了,我……我们该怎么办啊?”
“船没有破洞啦,食物之所以剩得不多,还不是因为你这两天拼命吃的关系。”
“在船上又没事好做,太阳又那么大,每天都晒得我皮肤好痛,睡醒了之后,不
吃东西要做什么?”
“算了,是我的错,没有估计到这一点。大舅子传给我的东西里头,偏偏又没有
航海的知识,嗯,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往日本的路上没错,但是……究竟确切位置是在
哪里呢?”
看著上头的太阳,兰斯洛只能约略判断方位,即使把天心意识大范围地往四面八
方延伸,所能触及的也只是一片茫茫大海。当初出港时,只问过日本的位置在东北方,
就毫不停留地朝东北开去,却没有多做询问。
当然这算不上什么危机啦,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开到哪里去,这点想起来满尴
尬的就是了,如果就这样给它一路开到其他大陆去,自己回雷因斯后就颜面扫地了。
“老大。”
“什么事?”
“我越来越觉得,你这种只是单单问个方向,就往那边直线前进的旅行方式,不
是和那个路痴天草一模一样吗?你们这些强天位高手都是这么没方向感的吗?”
“胡、胡说八道,怎么能把我和那个路痴老头相提并论……”
“难道不是吗?”有雪哭丧著脸,道:“把白起大人传给您的知识这样使用,他
一定会伤心到在塔里上吊的。”
“去,我比大舅子聪明的地方,就是在于我比他懂得放松。整天都绷得紧紧的,
作什么事情都那么认真,很容易未老先衰的。大舅子之所以会失败,就是因为他把什
么事情都看得太严肃了。”
说著自己的感想,兰斯洛待要继续长篇大论,忽然心中一动,自己释放出去的天
心搜索网,碰触到一些东西了,那个方向……五百里之外。
(奇怪,那边有人,可是……)
古怪的斗气与杀气,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是有一群人在那边战斗,但在这茫茫大
海上,会是什么人在交战呢?
“好像满有趣的,就过去那边看一看吧。”
打定主意,兰斯洛把船头掉转方向,两手缓缓地平放在海面上。
“坐好啰,老四,我们要出发了。”
“哇!又用这一招,你弃船用飞的不行吗?”
“不行!我们走啰!”
天位力量骤然爆发,方圆十尺内的海面,被他掌力一压,全数往海中沉去,形成
一个巨大的凹洞,令得周遭海水疯狂涌来,聚成一道五尺高的巨浪,往小舟拍下。
而在小舟被浪涛吞没之前,兰斯洛那一掌已经令得小舟脱离水面,以惊人高速猛
往前飞去,很快便接近了目的地。
“咦?这是……”
感觉到不对,兰斯洛一个念头便将小舟粉碎,反手夹著有雪往天上飞去,速度快
绝,才只一下子就飘升半空,居高临下地看著一切。
在下方,看得很清楚,有一艘中型吨位的船只,被七艘小舟包围,正自激战不休。
小舟上的人已经杀上船去,两边展开肉搏战。
那艘船虽然没有旗号,但兰斯洛仍是一眼就看出来,那正是白家舰队的一艘运输
船。反倒是那七艘小舟,尽管上头挂了海盗的骷髅旗,却让兰斯洛觉得事情没有这样
简单。
这运输船并不是枫儿的随行队伍,而仅是单纯运送白家货物的船只,现在受到袭
击,船员们自然展开反击。以实力来看,他们虽不算什么强手,但也修练过压元功,
称得上实力不弱,而在正式交战后,更有四名半人半妖模样的怪物,一并加入战围。
“什么嘛,样子真是恶心,又是恶魔岛上那些家伙弄出来的改造战士吗?”
从白起那边继承来的知识中,兰斯洛知道太研院本部的工作,也知道这些混合魔
族基因改造出来的战士,有相当威力,尽管他本身不喜欢这种做法,却也无权干涉。
但此刻,理应稳占上风的白家一方,赫然陷入苦战。那些作著海盗打扮,使著日
本刀的战士,刀法狠辣,力道沉稳,彼此巧妙合作,慢慢取得了局面的主导权。
功力全只是地界级数,这群随手可灭的家伙,本来让兰斯洛看得想打呵欠,可是
那群刀客所使用的武学,却令他改变这想法,凝神观看。
确实,虽然不知道是何门何派,但是他们的武学相当地深邃而古老,只是因为修
练不得其法,能发挥的威力不过百分之一二,或者说……因为他们没有强大力量来推
动,以至于发挥不出这些武学的真正威力。
这件事可不能等闲看待。日本一方居然有著天位武学,那么除了天草四郎,会不
会也有著其余的天位高手呢?说到底,日本也有数千年的传国历史,更能够与白家进
行长期对抗,自己不应该太过小看啊。
这样继续看下去不是什么问题,但以自己的立场,总不好放任白家的运输舰被人
歼灭,不出手是不行了。
心念一动,兰斯洛带著有雪往下降落,速度奇快,只是一眨眼功夫,就已经踏足
船上,刻意迫发出的震荡力,透过船板传出去,震得甲板上的人个个脚底不稳。
(唔,鸿翼刀,去吧。)
不打算杀生,兰斯洛收敛了劲道,两手将鸿翼刀劲往外挥发,一曲一荡,对象全
部瞄准在那些侵上船来的海盗,轻而易举地将他们全扫下海去。
在刀劲触体瞬间,兰斯洛的天心意识扫过敌人,发现他们修习的内劲平和中正,
并非奸邪一路,却又全然陌生,显是出于某个自己所不知道的门派,只怕是故意扮作
海盗,来找白家麻烦的。
而且……
有雪喃喃道:“不会吧,日本那边生活这么辛苦,连女人都要出海当海盗了吗?”
给兰斯洛扫了下海,包裹住头发的头套脱落,露出里头的长发。被打湿的衣衫也
紧贴出原本的美妙曲线,那群与白家作战的海盗,赫然有九成都是年轻女子,让有雪
看了傻眼。
同样的惊讶,也出现在兰斯洛心中,但却很快被一丝警讯所取代。敌人显是练有
异术,居然在这么近的距离,才被自己的天心感测所发现。
“……承天照之光,一夜间降临于出云之国者,八百万神明……”
阴阳怪气的嗓音,兰斯洛刹时间皱起了眉头。彷彿幽灵飘忽一样,在那句怪异话
语念毕后,四具人体在船的上方浮现。从头到脚,裹在一身密密麻麻的灰袍当中,身
上又穿著铠甲,瞧不出来究竟是男是女。
最令兰斯洛在意的事情是,这四个人能够毫无凭藉地漂浮在空。过去兰斯洛曾经
以为,离地漂浮是天位高手的独有特权,但这个想法已经随著太古魔道器具的出现而
被打破,之后,又从妻子口中得知,将魔法练到极深时,是有某些专门让人漂浮起来
的秘术。
这四个人来得全无徵兆,此刻漂浮得虽然不是很高,但自己感觉不到天位力量,
也没看到太古魔道器具,那么,他们就是术者了?
在过去,因为风之大陆上魔导公会强力约束的关系,魔导师在大陆上没有什么抢
眼表现,兰斯洛不曾,也一向极力避讳与他们有交手机会,这种心理倾向在遇到华扁
鹊,吃过她的苦头之后,尤以为甚。
不过,以现在来说,自己力量已有大成,更自信能够无惧一切,对于这种不一样
的挑战,似乎该欣然接受,而没有逃避的理由。
“有趣,才刚刚出国,就让我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事……”
两手环抱,兰斯洛脚底使劲,用天位力量斜斜地踹在甲板上,力道传至整个船身。
偌大一个船体受力,先是尾端一挫,跟著就如箭离弦,破开大海地飞射而去,速度奇
快,眨眼间就已冲射出十余里外。
本来落在水中的女战士们,受船只冲射出去时所激起的劲浪一冲,都给朝两边荡
了出去,却大多数能维持清醒,一面救醒昏迷在水中的同伴,一面朝那消失在远方的
运输船追过去。
(唔……承受这一记冲击,还能有这么多人醒著,她们的内功比我估计得还要更
有韧性啊……)
继承白起事事小心的作风,兰斯洛先把有雪和其余白家人送走,再来面对这处的
诡异局面。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显然是首领模样的四人,自己有一股很强烈的厌恶感。虽
然还没有糟糕到变成杀意的地步,但是看著他们一身怪异的灰色打扮,阴阳怪气的声
音与动作,就好像看到什么蟑螂、蚊子之类的讨厌东西,心里整个不快起来。
这是武者遇到术者的正常反应吗?无论如何,这四个人已经包围住自己,似乎还
结成了某种阵势,口中低声念念有词,身上更散发出了明显敌意。
“我们彼此看不顺眼吗?这样很好啊,就让我来见识一下,日本的奇人异士究竟
有何通天本领吧……”
“妈妈,再跟我一起去看看嘛,你还没有逛过那边吧?那里有个小摊子,长胡子
老伯伯做的章鱼烧,很好吃喔。”
“……让、让我休息一下吧,宗次郎,我……我真的是有点累了……”
气喘吁吁,枫儿疲惫地坐在路旁的树下,向那仍然精力旺盛的男孩摇手讨饶。
来到日本已经三天了,这三天里头,没有一天能好好休息的,从早到晚,只要一
被摇醒,就被宗次郎拖著到处跑,逛著京都的各个景点。
说来真是好笑,本来预估在抵达日本后,要展开的情报活动,现在完全失败了。
先前也曾想过,倘若天草四郎的弟子是个精明干练、心思深沉之人,用一般的方
法难以亲近,那么或许要动到自己所不愿意使用的美人计。
就自己的自尊而言,是绝对不愿意做出这种贬低自我存在价值的行为。如果要做
出这种事,那么自己一直以来苦练武功,学习各种技艺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吗?
然而,在青楼联盟所受的训练,也把一切说得明白。把一切的多余想法舍弃,依
照情形,采取最符合利益的行为,这才是成功之道。基于男女天性,美丽的女性在面
对男性时,就占有优势,只要想著这点便已足够。千万年来,想得太多,坚持太多的
强者,不管武功多高,都是注定失败的。
就是因为记得这一点,所以即使明知这做法会让关心自己的人不快,仍是在前来
日本的途中做好一切心理准备。
哪知道,实际见到目标对象,却发现一切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个“丈夫”确实是相貌俊美,人见人爱,但却也是一个未解人事,让自己所有
的心思、伪装全部失效的孩子。
十七岁的年纪,和自己相差并不远,但不管怎么看,他的模样、言语,完全像个
十一、二岁的男童,心智年龄可能还更低一些。青楼的媚惑术再怎么高明,自己可没
有丧尽天良到去色诱一个等同八岁的纯洁男孩。
日本方面大概也很吃惊吧,兴致冲冲跑来看新娘的宗次郎殿下,在见到雷因斯公
主之后,居然抱著对方,哭著直嚷妈妈。这种事只要稍微处理不好,立刻会变成国耻
的。
大使匆忙地道歉,要自己千万别要见怪,并且极力夸奖宗次郎殿下其余的优点。
出奇地,自己没有任何怒意,在初时的些许惊愕感觉散去后,反而大声地笑了出
来…
…而那并不是为了嘲笑。
宗次郎是个很好的孩子,这点自己不久之后就发现了,陪他到处走走逛逛,这种
感觉很开心,与自己在自由都市演唱时所得到的感受,是另外一种平静的安乐。
“宗次郎,为什么你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