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威的效果已经达成。看著自己破坏的东西,兰斯洛忽然想到,和大舅子白起相
比,自己做事的手法可就温和得多,若是由他出手,不用等到明晚,京都城现下便要
血流成河了。
虽然看不起那小鬼,但兰斯洛并不认为这样就能迫使对方屈服。这么做的目的,
只是为了让对方了解自己的决心,不让他以拖延手法对付自己,但最终决定能否取得
解药的关键,仍是双方实力,为此,自己已经做好了硬干一场的准备。
那日跟踪枫儿时,曾经和宗次郎交过手,知道他不过是小天位级数,即使是和枫
儿联手,自己也不放在眼里,真正值得顾虑的,仍是天草四郎。自己连续在他故乡作
了这么多事,等若是对他挑衅,这场硬仗若是以他为主将,宗次郎从旁夹攻,那就很
麻烦,好在天草四郎伤势未愈,只要自己全力以赴,当有七成胜算。
想到要进行来到日本以后的强天位战,兰斯洛胸中豪气顿生,清啸一声后,便破
空而去,要在宗次郎赶到之前离开。
他并不想在未经确认的情形下爆发天位战,否则就算赢了,也无法确保解药是真
是假,最理想的情形,莫过于引蛇出洞,自己从旁窥探,肯定解药没问题之后,这才
出手抢夺,省得喂病人吃毒药,重蹈这八百年前就上过的老当。
兰斯洛刻意把飞行高度拔升,一下子就钻入云层,不让下头有追踪机会,然而,
他还没来得及找个好位置藏身观察,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如果可以,兰斯洛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飞身逃跑。因为现在就是一个自己认真办正
事的时候,不想被那些要花极大精神去处理的事情困扰;更何况自己心绪不宁,耐性
更在快速消磨中,并非是处理儿女私情的好时机。
凭著彼此间的天位差,只要自己全力窜逃,对方绝对追之不上。问题是,自己下
不了这个决定。
枫儿不是傻瓜。连续几次闹事下来,枫儿应该已经对猪头怪人有所怀疑,猜到了
背后真相。
当初枫儿会有日本之行,除了说是为了任务,主要理由也是因为要避开自己,现
在她主动来见自己,若是自己避不见面,枫儿一定会很难受。
这一趟是为了泉樱而来,但是在自己心中,泉樱的份量怎样也及不上枫儿,为此,
兰斯洛懊恼地决定留下,面对这让他头痛的麻烦局面。
“兰斯洛大人。”
如果说在赶来途中,枫儿还有丝毫怀疑,那也都在看到这男人的背影同时,尽数
消散。虽然有些纳闷的地方,但那宽厚的背影……颈部以下,确实就是自己所熟悉的
那个男人。
应声回头,兰斯洛与枫儿目光相对。尽管外貌上有所不同,但是在双方眼神交接
的瞬间,枫儿就能肯定兰斯洛的身分。无须言语,这就是他们心灵交流的证明。
“为什么……您会变成这个样子?”
要回答这个问题,势必得要长篇大论,因此,兰斯洛仅是笑道:“这是老天对我
的惩罚啊,因为我惹了一位大美人生气,让她丢下我,跑去异国和别人相亲了。”
一句话,枫儿眼中的喜色顿敛,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地低下头。看到这反应,兰
斯洛便知道原本横亘于两人之间的问题,并未因为这短暂时间的分开,而有所改变。
在与枫儿会面之前,他确实期望过,枫儿已经想开一些东西,而当两人一碰面,
只要自己伸出手来,枫儿便愿意与自己携手同行,一起回到雷因斯,但是看这情形,
确实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两人之间还有一段路要走。
或许……有雪说得没错,是自己太过轻忽了枫儿的心情,很多话不直接说出来,
是没办法让彼此了解的。
“兰斯洛大人,为什么来这里呢?”
来得迟了一步,枫儿并没有听到兰斯洛之前要求交出解药的宣告,而她提出来的
问题,却令兰斯洛一愣。
枫儿知道自己掳走那蜥蜴女,但此事解释起来也是多说多错。尽管自己认为向那
女人报复,是她罪有应得,但这终究是欺凌弱女的行为,要在枫儿面前毫无愧色地说
起,感觉著实尴尬,更何况“因为逼奸不遂,引发剧毒,要出来找解药”这种糗事,
自己又怎么说得出口。
如果是小草、有雪,那也罢了,但是枫儿……
太能掌握对方情绪的坏处,就在此时显现了。兰斯洛的欲言又止,枫儿怎会看不
出来,一方面固然猜到七八分他说不出口的理由,颇觉不妥;另一方面却又有几分失
落,因为自己这“心腹”的份量,显然无法得到他充分的信任。
便是在这样的气氛中,两人尴尬以对,而急欲找话打开僵局的兰斯洛,猛地想起
枫儿近日来和宗次郎相处亲腻,可别不小心也给下了毒,中了这个小人的暗算。
“枫儿,有一件事情你做得不好。那个叫宗次郎的小鬼,你不该对他掉以轻心的,
这小子卑鄙阴险,外表长得虽然帅,但是私底下却喜欢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下流事……”
“不会的,宗次郎那孩子不是这样的人。”和宗次郎的亲腻相处,枫儿深知道他
的为人,更常常希望日后他能与兰斯洛妥善相处,现在一听到这个与事实相距甚远的
批评,本能地为他辩护。
但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让兰斯洛甚觉刺耳。枫儿认识那个浑球小子才多久?
和自己的认识又有多久?为何会信他不信自己?
与枫儿一点决定性的不同,兰斯洛并不把宗次郎当成小男孩。这个身上透著诡异
气氛的小鬼,在他眼中已经是一个值得注意的敌人、半个应该早点宰掉的情敌,现在
还居然连自己头号心腹都开始帮他说话了!
“枫儿,你不相信我吗?”
由于心情不佳,兰斯洛的口气就相对沉重,听在枫儿耳中,登时想到自己所犯的
错误。
“枫儿不敢。”
谦卑地一句歉声,似是解决了问题,但却反而让气氛更形紧绷。两人都是拙于言
词的个性,在这种情形下,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终究是兰斯洛大著胆子,踏出了第一步。移到枫儿身边,将有些想躲开的
她一把抱过,轻轻拍著那显得僵硬的躯体。
“对不起,我这笨蛋又说错话了。”
“不,是我没有考虑到兰斯洛大人的立场,请原谅。不管您作的决定是什么,我
一定都会站在您这一边的。”
对自己的话仍有一些犹豫,但在这种情形下,如果不想让裂痕更形扩大,枫儿也
就只有这么说了。
两具躯体虽然紧紧相靠,但是彼此的心情,却比在象牙白塔的那一个晚上相距更
远。也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各有心事,两人都没有察觉到,在浓密云层之下,男孩眺
望天空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冰冷……
“有雪大人,你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吗?”
“回去做什么?看我老大抱女人,然后一个人躲在墙角哭吗?”
和白澜雄一起走在街上,有雪和他都已经喝得半醉,跌跌倒倒地走在街上,唱著
荒腔走板的日语歌曲。
或许是因为酒精麻痹了神经,当两人察觉到自己被一群人不怀好意地包围时,已
然晚了一步。
“新撰组!”
纵使蒙面,白澜雄仍是认出了对方的身分。自己和有雪现在的身分,是来自炎之
大陆的使臣,新撰组员虽然蒙面,但是却敢公然来袭,莫非是身分机密已经泄漏,日
本方面要铲除外敌了?
战斗很快地发生,白澜雄使著细长的日本刀,出手如风,在将十字镖雨格打弹开
的同时,欺近敌人就是一刀。这位白家领队的武功确实不凡,不过几个照面,敌人就
已经有十多人死伤在他刀下,给杀出一条血路来。
但情势终究是对他不利。前次在驿馆战斗中受的伤,并未痊愈,久战之后,身体
极感疲惫,而一面与敌人厮杀,一面又要护卫身旁只会扯后腿的宰相大人,顾此失彼,
很快就连续中镖,热血染红了衣衫。
“有雪大人,我不能再追随你了,请保重,我现在拼著最后一份力量,帮您杀出
去,请您跟著我往前冲。”嘴角溢血,白澜雄紧握著日本刀,十足就是一副拼命将军
的勇猛模样。
“不,这怎么可以?”
“您不用客气。您身为宰相之尊,乃是我国栋梁,就算那些倭贼在我身上斩八十
刀,我拚了命也要掩护你出去。”
“啊,是吗?那就麻烦你跑快一点,千万别让敌人追上来啊。”有雪感激涕澪,
忙不迭地感谢救命恩人。
白澜雄奋起神勇,日本刀舞成一团雪花,全力突围之下,果真是当者披靡,只可
惜有一点点小问题……跑得太快,全然没顾虑到后头的人跟不跟得上。
眨眼功夫,白澜雄已经冲出包围网,几下子身影就消失在街角,看不见踪影。追
之不上的新撰组成员,只得掉转过头,把还来不及跑出去的有雪给重重包围。
“呃……哈哈哈哈~~”
眼见逃不出去,周围十几把雪亮刀锋慢慢举了起来,有雪一反先前的惊慌与呆愣,
反而狂妄地大笑起来,令得新撰组员大大地不解。
“大胆倭贼,你爷爷我什么大阵仗没见过,这点小场面就想要我的命吗?作梦!
让你们见识见识我雾隐鬼藏的厉害!“
眼见这矮胖子忽然趾高气昂地大声喝骂,新撰组员著实一奇,但也没理由给他吓
倒,一人朝同伴使个眼色,一柄日本刀从有雪背后斩下。
刀子斩中,但是碰触到的感觉、响起的声音却不对。定睛一看,哪里还有敌人的
踪迹,地上只剩一块套著有雪衣服的粗木头。
“好厉害!想不到这么一个矮鬼,居然是忍术高手?”
“一个外国人,居然会我们忍术里的变身法,这可不简单啊。”
“雾隐?这是哪个高手的流派?没听说过啊?”
“追踪忍术高手,我们恐怕不成,还是去追另一个,他受了伤,跑不了多远的。”
万难料到有雪会用忍术遁走,新撰组员惊叹交集,纷纷掉头,追白澜雄而去。却
也在他们全部跑开,街道恢复无人之后,地上的那块粗木头忽然地大量喷出血来,很
快就在地上染出一片血漥。
“哎唷……痛死我了……屁股一定给砍成两半了,什么破烂忍术,原来只是把人
藏在木头里……”
吐出咬在口中的魔力卷轴,有雪回复成人形,哀嚎不已,慢慢地挣扎爬起。
因为考虑到可能在日本遇到的危险,当初华扁鹊曾经交给他几个草草赶制出来的
卷轴,是华大巫师参阅雷因斯图书馆中的残缺资料后制作,期望在日本遇到忍者杀手
时,能收奇兵之效。
“臭鬼婆,传我什么烂招,还说用这招变身忍术就可以吓跑敌人,结果还不是害
我挨一刀……”
恩师所传的忍术只发挥了一半效力,屁股上给斩了一刀的有雪,疼得眼冒金星,
险些晕了过去,只不过因为知道身处险地,竭力移动,想要逃离此地。
怎么知道,没爬出几步,往前攀爬的右手忽然碰到一样东西,是一只鞋子……还
有穿著鞋子的男孩。
在有雪眼前,出现了宗次郎的面孔,那种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格外令他心惊胆
颤。
“好有趣的忍术,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忍术高手呢,带回去拆开研究看看。”
第二部第四卷第四章意外之敌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六月日本京都
因为初次实验忍术失败,被敌人擒下,雷因斯的左大丞相便面临了一个大问题:
该如何保住自己的狗命。
如果亮出自己的真实身分,让敌人知道伤害自己,将招致雷因斯的严重报复,这
或许有点作用。但转念一想,日本方面既然会派人将自己擒下,就代表不但本来的伪
装身分被拆穿,说不定连真实身分也早就被人知道了,自己的这个筹码,恐怕不怎么
够份量。
宗次郎那个小倭贼,听说也是有天位力量的。这些强大武者脑子都不怎么正常,
更从来不把旁人威胁放在眼里,说不定自己一吐露身分,立刻就被他动手宰掉,藉以
向手下立威,那就弄巧成拙了。
兰斯洛老大虽然重色轻友,但是义气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的,知道自己被抓,应
该会设法救人,可是如果在那之前,自己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多半他救人同时,
会顺手一刀把自己宰掉,清理门户。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自古伴君如伴虎,做人可真是难啊……
左思右想,没有一个妥善主意,有雪最后只有闭上嘴装哑巴,静观情势,再作反
应。
假如对方一开始就搬出大堆刑具、火炭,极度吃硬不吃软的雪特人,很可能立刻
就把所有顾忌抛到九霄云外。然而,新撰组员似乎很重视武士精神,不屑作拷问这样
的事,因此所谓的审讯,也不过就是疲劳轰炸式的反覆询问。
对于一心想要拖延时间的雪特人来说,新撰组这样的做法,自然是上上大吉。横
竖对方愿意当君子,自己也就乐得继续装哑巴。
反覆询问的几个重点,便在于对方已经知道,自己一行人并非炎之大陆的使者,
这样子冒充有何企图?那个猪头妖怪是否是自己的同党?躲在哪里?想要做什么?
几个问题,有雪全部一问三不知,瞪眼吐舌的丑怪模样,令得负责审讯的新撰组
员怒不可抑,几乎就要把这死胖子饱以老拳。
“住手!怎么可以对客人这么没有礼貌?”劝阻了愤怒的组员,接手处理的人,
是一名看来层级较高、姓土方的干部。
“殿下有交代,我们是请古高俊太郎先生回来协助调查,釐清一些疑惑,所以他
是客人身分,不可以无礼。”
这番话有雪连半个字都不信。刚才那番血战,差点送掉了自己的狗命,如果这样
也算是请客之道,新撰组恐怕很难有几个活人客人。
“时间也不早了,为了怕你说我们日本人都是无礼之徒,我们只问你一个问题,
处理了就可以回去。”
有雪自是不信世上有这等好事,但他也无法阻止对方发问,只得聆听。
“我们遇到了一个犯人,他的口风很紧,怎样都不肯说实话,让我们觉得很苦恼。
听说俊太郎先生乃是有智之士,不知道可不可以传授我们一点贵国在这方面的诀窍,
让这个犯人吐露实情啊?”
一段话听得有雪瞠目结舌。他是曾经听说过,有所谓请君入瓮这条计策,这些日
本鬼子懂得使用这条计策,倒也颇有文化,但这实在作得太明显了吧?倘使一开始是
请自己吃饭,假意相询,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