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招以来未有的先例,将身陷异界的他与枫儿拯救回来。这确实是一件相当侥幸的事,
然而,光是将他们从异界带回,施救人员就已经耗竭全力,没办法再顾及出口位置了。
也因此,当两人骤觉眼前一亮,重新看到熟悉的阳光,心头大喜,却还来不及确
认彼此身影,就觉得脚下一空,笔直往下坠去。
如果是置身高空,以两人的天位力量,并没有什么危险,只要稳住身形,慢慢降
落就是了。不过,当脚下距离水平面不足半尺,便是两人速度再快,也来不及应变,
就这么“扑通”、“扑通”两声,臭气薰鼻,摔落泥潭。
两人落足之处,赫然是一个满是污泥、水草的池塘,这一下重重摔落,笔直沉了
下去,当兰斯洛从泥潭中浮游上来,探头朝四周一望,赫然发现这是个人数不多的农
村,临著池塘的几块田,种著翠绿的蔬菜,几只小狗在田里跑来跑去,听到这边的异
响,忙于农事的人们抛下手边工作,跑过来查探究竟。
先赶来的人,看到兰斯洛由水中探出来的大头,连忙对后头的人大喊,“喂,没
事,一头猪掉进池塘里头去了。是谁家的猪没有看好,掉进池塘啦?”
后头的农人闻言,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而那头掉进池塘的猪却抢先开口了。
“混帐东西!哪个家伙敢认,本大爷把他斩成十七二十八块!”
肥猪口吐人言,实在是骇人听闻,特别是当这头猪慢慢从泥塘里站起来,露出底
下的人身,气急败坏地指著众人,破口大骂,众乡民只以为是妖孽作祟,吓得魂飞天
外,大叫一声,掉头就跑。
“喂,别跑得那么快啊,这里是什么地方?来个人先回答我再跑行不行?”
污浊的泥浆水反射著模糊倒影,兰斯洛看得很清楚,自己又回复成那个猪头人身
的丑样子,当下怒从心起,随手一记刀劲,将池塘斩得支离破碎,泥浆水像是逆流瀑
布一般直冲天上。
“似乎是因为回到原来世界的关系,兰斯洛大人身上的诅咒又再度回复了……”
淡淡的一句话,适时地提醒兰斯洛有人在身旁。转过头来,枫儿正站在旁边,很
自然地拨拨发丝,擦去附著于上头的污泥。
“真是混帐到家,早知道这样……”
说到这里,兰斯洛忽然语塞。假如早知道回到原世界之后要继续顶著猪头,自己
就会选择留在异界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真是的,要救人也不一次救完,还有这样子救一半的。让我这样子顶著个大猪
头,样子挺俊的吗?”
“不能这样说啊,那边光是要救人,一定也费尽心思了,虽然我不懂魔法,但是
把陷身异界的人重新救回现世界,这种事我可是头一次听过。能够回来,就很幸运了,
不可以再对小姐有什么奢求了。”
枫儿平静地说著,兰斯洛顿了顿,问道:“你也觉得是小草吗?”
将两人从异界救出的那位女神,尽管她的身影在白光中看不太真切,面孔亦有些
模糊,但是以兰斯洛、枫儿对她的熟悉,仍是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目前行踪不明的
小草。
枫儿点头道:“除了小姐,不可能是其他人了。如果有一天我身陷危机,有个人
排除危难,把我救出来,我相信那个人一定是兰斯洛大人,同样的,当我们两个人都
出事的时候,会第一个对我们伸与援手的,一定也就是小姐。”
“嗯……你这么说倒是没错。”兰斯洛道:“结果,一直到最后,我们三个人还
是分不开啊。”
“这个样子不是很好吗?因为我一点都不想与兰斯洛大人和小姐分开啊。”
没有丝毫的犹豫,对于兰斯洛的感叹,枫儿很快就这样笑著回答。爽朗的态度,
让兰斯洛心中一奇,暗忖从异界回来之后,枫儿的心情、想法,似乎有所改变,像这
样子的明快回答,以前是无法从她口中听到的。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现在她身上虽然罩了一大片污泥,但是那带著笑靥的容颜,
在自己眼中看来却是俏美明艳,比什么盛装都要美丽。
这……应该是喜事一件吧?
没有找到想要的情报,泉樱潜入京都城的唯一收获,就只剩手里拎著的几袋金币。
她本人是相当失望,但是有雪却欢天喜地,庆幸能够重新过著挥霍无度的荒唐日子。
“哈,还是当强盗比较爽。”有雪乐道:“自由自在,缺了钱就随便去找人抢,
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有什么职业比这更过瘾吗?”
“有啊,乞丐。”
“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这女人,你有没有发现,自己说话越来越难听了喔?用这
种语气,你是瞧不起强盗吗?”
蹲在路边,看著摇曳的青草,泉樱摇摇头,声音听来也有气无力,“我……我是
不怎么喜欢强盗。有手有脚,四肢健全,为什么不脚踏实地去奋斗,要靠掠夺他人来
成就自己呢?”
“神经病,只要扯上奋斗,那就一定会踩到人,最后也一样是掠夺本属于别人的
东西来成就自己,当不当强盗只是形式上的分别,从因果线上来看,都是一样的。”
说著一己的偏见,有雪道:“再说你不喜欢也没用,因为你已经跟著我们下海,
也是强盗啦。”
不白之冤,泉樱连忙否认,“哪、哪有?我只是从城里拿了两袋金币出来,虽然
是小偷,但也说不上是强盗啊。”
得意忘形,有雪大笑道:“嘿,你虽然只是小偷,但是你嫁了我老大,我老大是
个强盗头,你不就成了他的押寨夫人,就是强盗婆了吗?”
“夫君他……是强盗?”像是遭受严重打击,泉樱惊得站了起来,退了几步,
“他不是王爷吗?”
有雪这才察觉自己说溜嘴,连忙补过,“这两个字眼有差别吗?王爷就是父母官。
什么是父母官呢?顾名思义,就是要像父母一样视民如子,也就是尽量地欺压他们。
当官的本来就是吃老百姓,如果不是为了鱼肉乡里,官字又为什么会有两个大口呢?
所以根据这些来说,王爷的工作和强盗并没有什么差别。再说,你看我老大那副德性,
他不管穿什么都很像强盗吧?”
“这……倒也是……”
白鹿洞的学术中虽有清谈一派,长于辩才,无奈泉樱不善此道,如果是一般情形
下据理而争,她确是口齿清晰,能言善道,但是碰上有雪这一大圈歪理,早给听得头
晕脑胀,最后点头称是。
“再说你的态度也很有问题,既然是当人妻子,就应该嫁狗随狗,怎么可以因为
丈夫的职业而嫌弃他呢?”
为了怕自己刚才说溜嘴,往后被追究起来惹祸上身,有雪连忙进行机会教育,弥
补过失。
“你以前在混黑社会堂口的时候,我老大可没嫌弃过你,我也没有,现在你一得
意起来,就看我们不顺眼,泉樱啊泉樱,你这样子的态度,连我这个和你从小混到大
的老朋友都看不过去啊。”
嫁鸡随鸡这句话,泉樱脑海中是有著隐约的印象,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既
然和忘恩负义四字扯上关系,自然就觉得十分愧疚,向有雪补陪不是。
她脸上的急切神情,看在有雪眼中,实在是非常好笑。这趟他被敌人活捉,逼问
出口供,算是严重出卖国家的背叛行为,虽然没有人指望雪特人能严格守密,但如果
被追究,终归是麻烦一件,所以必须在其他方面立点功劳,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拿眼
前的泉樱当祭品。
昨晚莫名其妙地下起大雪,此时正值六月天,快要进入七月,饶是向来凉爽的日
本,也显得闷热,但是昨晚那场大雪突如其来,事先全无预兆,就这么洒遍了京都周
遭的数百里土地,一夜之后,人们对于眼前的琉璃冰霜世界相顾失色,不明白为何会
有这样的天地异变,许多人甚至将这当作是某种不祥徵兆,为之鼓譟不安。
泉樱说,在那阵风雪里,感应到了兰斯洛老大的气息。想来也没什么好奇怪,这
个男人向来福大命大,背后靠山又硬得很,就算出了什么事,总有人会想尽办法地把
人给救回来。
问题是,他一回来主持大局,自己就要倒楣。要拿到日本的镇国三神器来将功赎
罪,好像没有那么简单,既然如此,只有试著去把泉樱稳住,当老大要找自己发脾气
的时候,推她出去。虽然很可怜,不过横竖这个美女自己有得看没得吃,那么死她总
比死自己要好。
泉樱自是猜不到有雪心中的念头,满心所想的,就只是如何去取得三神器。
根据自己以前在宫廷中所听闻,所谓的三神器:八咫镜、天丛云剑、八咫琼勾玉。
是日本创国时便已存在的神器,没人知道来历,只晓得那是正统皇权的传承证明,向
来放在神社内,由神职人员守护,只有遇到盛大祭典、权位传承时才会被用到。八咫
镜祭于伊势神宫,是伊势神宫的神体;天丛云剑祭于名古屋的热田神宫内,是热田神
宫的神体。
至于八咫琼勾玉,多数的日本人都只听过其名,不知道其确切所在,但自己曾经
在宗次郎身上看过,也曾看织田香小公主佩带过,显然是他们两兄妹的随身饰物,要
弄到手,就只能从他们身上打主意,这可比弄到八咫镜和天丛云剑困难得多。
巧取豪夺都没把握,只好把目标放在剩下两个上。
伊势神宫是当前日本最大的神宫,信徒众多,更是每一任幕府大将军都会亲临参
拜之地,地理位置明显,从那边下手应该是比较容易的。
只不过,自己对于做盗贼这种事,还是很不情愿啊……
“你不想做强盗,那也可以,问题是人家有可能把东西借给你吗?不可能吧?既
然人家不肯借,我们又非要不可,那当然只有用抢的了。自古以来,说翻脸了就只有
动手,这是必然的道理。”
仍在给泉樱灌输错误思想,有雪道:“我以前听老大说过,日本三神器的存在,
关乎到突破天位的秘密。你想想,如果你的力量比我老大还强,那他就算想像之前那
样对你暴力相向,你也不怕啦。”
“我……怕不怕都没关系,只希望他别气我就好了,我们去搜集这三神器,也祇
是希望他高兴而已。”
“唉……你这人怎么半点火性都没有?之前也是这样就好啰。”
有雪对泉樱摇头叹息,两人一同往伊势神宫出发。一路上只看见人心惶惶,似乎
那夜的大雪,比池田屋事件更让人不安,而有雪发现有利可图,一路上就在各处茶馆
干起说书的老本行。
“以前有一个好姑娘……因为……所以……于是她临死前对她的国家下了诅咒,
只要她真的是冤枉而死,在她人头落地的刹那,血会往上喷六尺高,而且会在六月天
开始下大雪……”
绘声绘影,配合时事,效果真是非同凡响,他们所经过的路线多是农村,愚夫愚
妇,没有多少判断力,个个听得脸色苍白,疑神疑鬼起来,都是担忧国家将有大祸临
头。
“俊太郎,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有人受到冤枉,天上就会飘洒六月雪?真的有
过这样的事啊?”
纵然失去记忆,过去二十年所习惯的理性思考仍在运作,泉樱就没有那么容易相
信,在故事说完后,悄悄追问真假。
有雪却已经充分了解她的思考模式,简简单单就封住了她的问题,“是啊,如果
有一天老大气疯了砍掉你的头,你的血会往上喷六尺高,大雪会一直下到隔年六月。”
一直在担忧自己与兰斯洛的相见,被有雪说中心事,泉樱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摇
手,表示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唉,女人真是好骗……)
有雪这样想著,仍是继续这份兼差打工。自己说故事,并且让泉樱穿著一身雪白
和服,坐在茶馆一角,黑发半垂下来,遮住面容,即使是大白天,看上去也是阴气森
森,更别说傍晚时分所造成的效果了。
更有一次,泉樱来不及换衣服,就这样与有雪赶路,到了晚间投宿时,夜色已深,
有雪敲开旅社大门,问老板要一间房、一张床,老板则是打量著两人,有几分疑惑,
又有几分惊惧地开口。
“这位客人,你旁边的这位小姐,也和你睡同一间房吗?”
“啊?什么?我身边哪里有人?我是一个人进来投宿的啊。”
这句话的效果实在太强烈了。有雪甚至还来不及装出恐惧的表情,店老板就已经
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晕倒在地。
“干得好,泉樱,你的样子实在是太像鬼了。”
“嗯……就算被你这样夸奖,我也高兴不起来。我长得有那么丑吗?”
“傻瓜,就是要美女才扮鬼扮得像,如果是个丑八怪,为什么要扮鬼?自己把遮
脸的布袋掀开就可以吓人了。”有雪哂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老大是个很有女鬼缘
的人,以前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他就曾经被女鬼缠过,那个女鬼叫什么名字来著…
…忘记了,反正是个好漂亮的妞。后来他另一个明媒正娶的老婆也变鬼了,而你
现在又这副扮相,简直是配合到极点啊。“
听得满心疑惑,泉樱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不了解丈夫了……
虽然从异界回来,但兰斯洛并没有马上采取行动。
在池田屋事件中,他受的伤著实不轻,特别是被龙枪透体而过的那一记,纵然用
乙太不灭体强行催愈创口,却无法驱出那侵筋断脉的枪劲。焚城枪的爆裂劲道,在得
到苍龙心法的助益后,水火相济,成了一等一的厉害功夫,会将爆破威力潜伏,自行
在体内游走,寻找护身劲道最弱的地方爆开。
如果像当日枯耳山上的情形一样,是泉樱强而兰斯洛弱,这一枪必然制他死命,
连运乙太不灭体的机会都没有。然而,就是因为情形已经不同,他才能够以更强、更
霸道的内力镇住龙枪劲,将之收束一处,慢慢化散。
散劲的法门,纯粹以天魔功为基础,将侵入体内的劲道一丝丝地抽出,归化为本
身内力,助长修为,算是一种另类修行。这工作并非一蹴可成,估计要花上十天半个
月的功夫,兰斯洛与枫儿一起在乡间租了间茅屋,过著短暂的隐居生活。
从理智上来说,兰斯洛知道自己应该觉得自豪。
龙族绝学当日能被尊为二圣之一,实是非同小可。放眼当今强天位高手,若与自
己易地而处,被这样一枪透胸而过,不管是天草四郎,还是陆游,都必须花上一年半
载的时间,才能彻底痊愈。如果是那个以天心意识低劣程度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