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是的。自己很明白地知道不是的……但就是知道,自己也没法很大胆地说
出口,因为自己就是无法回答,如果今天雷因斯人和日本人都在自己眼前,承受着同
样的苦难时,自己又该怎么办?
一句话就让妮儿心神大乱,不能再说些什么,枫儿转向兰斯洛,道:「兰斯洛大
人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了,不过,我还是要说一次,如果您做出不利于雷因斯的
决定,那么我……我……」
兰斯洛望向枫儿,确实是有点想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样的条件来做威胁,但结果
这句话却由旁人解答。
「那么我与枫儿姊姊就会一起甩掉你离开,像你这么没有魄力、没有决断的男人,
我们实在是不想要了。」
泉樱霍然站起,与枫儿并肩而立,站在兰斯洛的身前,表示着两人同一阵线、同
一请求。
两名在自己生命中都占有重大地位的女性,一起以去留做出要挟,这对兰斯洛来
说,确实是一项很大的压力。但打从枫儿出声开始,他原本紧绷的表情就越来越和缓,
甚至有了一抹淡淡的苦笑,而当泉樱也站起来说话,他微闭起眼睛,像是感慨、又像
是感动。
事情很明显了啊,不过……在正式扛起来之前,自己仍然想要知道一件事。
「老师,是谁请动您出来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自己有些畏惧去知道,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雷因斯那边,是由白德昭出面找我的,不过,背后大概是无忌小子在主持吧。」
梅琳叹道:「整件事情,都是瞒着莉雅丫头进行的。她太过疼你,如果让她知道
要让你面临这种处境,肯定会瞒着你,先去解放安全装置了。」
「果然是这样啊……」
兰斯洛忽然动作,一手一个,把枫儿与泉樱搂过,道:「老师,妳羡慕我吗?」
没头没脑的问话,梅琳却是早已理解,「嗯,有几个这么体贴你,抢着替你承担
污名、弄脏自己的伴侣,我确实是很羡慕你这小伙子啊。」
「我想也是的,就因为这样,我不能让她们受到不公平的对待,应该是由男人来
承担的东西,没理由要丢给女人承担。」
利用紧紧抱住的机会,强天位天心意识、强天位力量完美结合,毫无破绽的一击,
近距离冲击两女的头部穴位,她们连一声都来不及吭,就晕了过去。
另一边的妮儿也是一样,由于源五郎没有出手护卫,所以当兰斯洛雷霆一击,她
才刚意识到提防,就已经被击晕过去了。
「现在开始,我要做的事情,是身为雷因斯王的我的自我意志,不受任何人左右,
有谁要拦阻我,就用他自己的尸体阻挡我吧。」
抽出风华刀,兰斯洛这番冷峻的话语充满霸者气势,只不过会阻止他的人都已经
昏倒在地,稍稍欠缺点说服力而已。不过,梅琳与源五郎却都能感觉得到,在兰斯洛
刻意摆出的坚决姿态下,他的精神并没有外表十分之一的强势……
照理说,应该还有一个人会闻声而来,阻止兰斯洛,但是当众人意识到要找寻她
的存在,才发现织田香早已经不知去向。
源五郎道:「不意外,听到我们刚才那番说话,聪明一点的人早就跑了,如果我
是她,一定已经先跑去找寻安全装置的位置了。」
「那就不要废话,天野源五郎,我命令你……」兰斯洛道:「保护好地上这三个
女人,不得有误,否则我用军法治你。」
有些意外,源五郎原以为兰斯洛会要自己陪同进昆仑山,协助打倒织田香,或者
说解放安全装置,因为被逼着弄脏手的他,没理由让自己好过,却没想到他给了自己
这个闲差。
没再多说什么,兰斯洛飞身朝昆仑山掠去,背后梅琳以浮空魔法紧追而去。
抢在兰斯洛的前头,听到他们的对谈,早已经料想到会发生什么事的织田香,立
刻就进入昆仑山。
虽然妮儿在争取,但是到了最后,人类自私的天性还是会占上风,那些人一定会
来解放安全装置,让日本陆沉,换取他们自己人的生存。所以,与其做口舌之争,不
如先进来找到安全装置的位置,看看有没有逆操作的可能,或者试试看修复天地元气
闸门。
尽管不明白人类语言中的「激烈」是什么意思,但织田香要保护日本的念头,却
是无比地固执与强硬,无论要面对些什么,不管要打倒什么,她只知道一件事,就是
日本要靠她来守护。
感应着整体地窟的气脉流动,织田香很快就找到了目标位置的所在,尽管不是很
敢确定,但那里的气息很特殊,如果有什么装置存在于这地窟,就一定在那里。
兰斯洛等一干人都在外头,自己等若是抢先一步,只要守住这个装置,不让他们
得手,日本就……
正在构思要怎样才能在几名天位高手的围攻下守住此地,织田香忽然停住脚步,
站了一会儿,跟着就向前方的黑暗鞠躬行礼。
「妳好像还记得我当初教过妳的话,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状况,看见师父都要
行礼……」
随着话声,黑暗中的人慢慢显现身形。
「那么,接下来的就是师父的命令。妳退出昆仑山,这里发生的事,妳不要管。」
没有人类的错综情感,织田香的理智分析,让她毫不迷惑地瞬间掌握到事态,却
不知为何,仍是迟了一会儿,才做出反应。
既不前进也不后退,织田香站在原地,冷冷道:「师父要舍弃自己的国家了吗?」
「不,我……」
天草四郎答不出话。无疑他对自己的祖国,有着无比的热爱,即使到现在,这份
情感都没有改变,然而,却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理由,他现在站在这里,
阻止这小徒弟去做对自己国家有利的事。
这件事就是荒唐、可笑、难以解释。对任何人解释,都未必说得清楚,更何况这
个不懂得人类情感为何物的小徒弟,更是没理由要向她解释什么。
「事情很复杂,师父不想解释,总之,妳离开昆仑山吧。」
上一次源五郎救走妮儿、枫儿,织田香单独面对天草四郎时,对于这似乎背叛了
自己的师父,织田香鞠躬行过敬师礼后,一句话不说地飞回京都,没有找师父的麻烦。
但这一次,在听完师父的回答后,织田香面无表情地一抖手,妖刀不知火在黑暗
中灿发着血焰邪光。
「师父,殉情与否,请你自己选择吧。」
第二部第八卷第四章守护之心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昆仑山
身为教导织田香一切的恩师,天草四郎不只是一次地想过,如果自己教织田香的
东西,相互间有所抵触时,她会如何判断呢?
上次在京都外,为了帮助妮儿走脱,出手与这小徒弟对峙时,天草四郎就曾经遇
到了这样的状况。
以前教育织田香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对她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以
执行师父的命令为第一优先。这样子就算她的判断出差错,自己也来得及制止。
本来这个指令从来都没有差错过,但自从枫儿出现后,织田香渐渐受到影响,北
海道事件,自己的话就已经产生不了什么作用,所以两人对峙时,天草确实是担心,
如果织田香将自己的行为认定为叛徒,而把制裁叛徒的判断优先执行,自己就很麻烦
了。
幸好,那次的对峙,最后却是织田香向恩师行礼,自行离去。
(好险,幸亏是不能违抗师父的这道指令占了上风,不然……)
这一次接受了梅琳的委托……更正确的说法是,在知道她的来意后,自己就挥手
请她别说下去,没有让她的委托说出口。
这样的请求,形同是以自己的手,戕害这块土地上所有的同胞,这种没人性的事
自己怎么做得出来?
但是想到梅琳说出这些话时候的心情,天草就觉得很为难。如果不是到了非这么
说不可的时候,她应该不会出现于自己面前吧?而她既然做出了请求,不管是什么,
要拒绝……自己实在是说不出口。
所以,局面就自然而然地演变成这样,自己这素来热爱祖国的人,现在为了要阻
挡他人来妨碍把日本陆沉的行动,而拦阻在此,与徒弟发生冲突。
“阿香!退下!”
不愿意与这小徒弟动手,天草四郎唯有希望身为师父的权威奏效,织田香会听命
退下。
或许没有别人能了解,但一手教出织田香的自己却再明白不过。织田香之所以这
么坚持地要守护著日本,不是因为什么民族情感,也不是为了什么人性义理,只不过
是单纯地照自己当年的吩咐,扮演日本皇太子的角色,必须要尽皇太子的职责而已。
没有所谓的人性,甚至连什么是情感都不懂的她,怎么可能会为了什么义愤,就
来与自己恶战呢?只是因为她现在将身为日本继承人的指令放在第一优先,所以才照
章行事,只要能将她的思维,切换成以身为弟子的义务作第一优先,那就可以不战而
将她劝退了。
不过,这件事情似乎没有那么容易,因为即使是天草四郎,很多时候也弄不清楚
她的思考模式,现在虽然摆出了师父的威严,但织田香却不为所动,不知火的血焰邪
光划破黑暗,将天草四郎眼前燃亮成一片红色。
“阿香!退下,你胆敢与师父动手吗?”
又不是没有过师徒动手的经验,天草四郎自己也觉得这句话蠢到极点,然而,这
却是不想与弟子作战的他,最后所能尝试的努力。
“师父,请拔剑……不然我还是会砍你。”
后悔当年没有特别灌输“不砍不拔剑之人”的观念已经太晚,天草四郎手按在剑
柄上,稍一犹豫,仍是没有拔剑,连著剑鞘一起举起来。
织田香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是当远处隐隐传来跑步声,她握著刀柄的手一紧,
重新朝天草四郎攻击过去。兰斯洛等人已经结束了谈话,进入昆仑山,如若让他们赶
来此地,在这狭窄空间内,九曜极速大受影响,届时背腹受敌,对织田香来说很不讨
好,所以务必要在那之前突破天草四郎的防守。
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天草四郎的剑才一举,织田香就冲了过来,不知火闪电
劈下。
太清楚这徒弟的武功路数,为了不让她用九曜极速瞬间闯过去,天草四郎刻意选
择了这个狭窄的地点,当自己正面站起,旁边的缝隙绝对不够一人通过,想要硬闯,
就要先挨上一剑,或是把自己打倒。
“别太天真了,阿香,师父这关没那么好闯的。”挥剑承受不知火的斩击,天草
四郎不得不相应地提高手上的力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作战?根本不懂得感情的你,
对这里、对这里的人都没有感情,你没有理由要为此和我动手啊。”
脚步声音越来越近,织田香的攻击也越来越重,但天草四郎并非庸手,兼之熟悉
织田香的战斗模式,所有的秘招、杀手,都被他一一破解,两师徒就在这狭窄甬道内
斗得激烈异常,不分上下。
不知火邪焰吞吐炽烧,内中更蕴藏霸道阴寒的天魔劲,天草四郎不敢怠慢,镇魂
音剑猛地催发出去,要将徒弟迫开,免得被她瞬间欺近空门,分出胜负。
“不能理解。阿香不懂得什么是感情,可是师父一定懂,为什么师父舍弃了日本,
和阿香动手?”
机械式的僵硬语气,以纯理智的析解,提出了她的质疑,但却也因此让天草四郎
无言以对。和织田香比起来,自己确实懂得情为何物,但就是因为这样,自己现在才
不得不与徒弟拔剑相向。
人世间的情感,就是这么样一笔麻烦的烂帐,让自己不知如何解释。
“有一天,或许你也会明白,在这世上有些东西……可能是感情、可能是道义、
可能是某个人、某样物体,会令你宁愿放弃其余的一切,都要守住,到那个时候,你
就明白这问题的答案。”挡开一记斩击,天草四郎道:“不过,你是不会懂的,我又
说了多余的话了……”
“会让人放弃其余一切的珍贵东西……所以师父为了那样东西,放弃了日本吗?”
“对你来说,很抱歉,不过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所以,师父为了那样东西……放弃了阿香吗?”
有些哀怨、有些委屈,乍然入耳的话语,让天草四郎登时一呆,但是随即一醒,
一个念头闪电浮现脑里。
(是真的问我?还是战术?)
以前教导织田香时,曾经告诉过她,善用她绝对冷静的优点,为敌人的情绪制造
波动,进而寻找破绽,一直以来她也都做得不错,现在的这一问,是为了什么?
不假思索,立刻挥剑往旁一扫,坚硬的山石迸碎炸裂,从手上传回的强劲反震,
天草知道自己把人拦个正著,没有让织田香趁隙用九曜极速闯过。
残象消失,织田香的身影重新现于眼前,冷冷地盯著师父看。快速奔跑的脚步声
已经消失,照距离来算,兰斯洛等人应该已经迫近此地,难道是潜伏暗中,等待联手
机会,一举制服敌人吗?
“嘿,丫头,可别这么轻易就想过去,师父没那么好骗……”天草四郎摇头道:
“不过纯以战术,我必须要夸奖你,你这一记欺敌做得非常漂亮,善用你自身的特性,
去影响敌人。”
所以……也就再一次地让我确认了,孩子你……仍和我最初见到你的时候一样,
从没因为我的教育而有任何改变,只是一个不解人间情感的冰冷生命。
“嘿,如果不是因为师父太清楚你,这一下多半就让你闯过去了,真是可惜啊。”
不过,或许这个样子比较好,因为你的冰冷,我才能继续站在这里,不用面对心
里的愧疚。因为知道你的“无情”,所以不用害怕会伤到你,让我这软弱的师父,得
以坚持自己的选择……
“师父不会让你过去的,单是凭你一个,没有让我殉情的资格,够理智的,就退
到一边去!”
可是,如果刚才那句问话不是欺敌战术;如果过去十多年的师徒相处,你那无数
个灿烂的笑容里,曾有一次是发于真心……只要一次就好,证明孩子你不是一个没有
心的木偶人,那么,比起惭愧,我会更加地喜悦,即使立刻要面对死亡,也会感到瞑
目吧。
“不然就尽管放马过来,让我看看你是否真的青出于蓝了。”
察觉到自己的心里正在苦笑,天草四郎把剑一横,稳稳地守住缺口。
织田香微侧过头,似是不解地看了师父一眼,手上握紧,不知火邪焰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