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外祖父谢老太爷那一番话,更是金玉良言。那话乍一听来,好像是个人都懂得,可实际上做起来却难了,想必外祖父也是希望她将这话吃透了,如此才一生不愁。
“奶娘瞧着,那包家表姑娘跌跌撞撞的就走了,姑娘也没出书房送她,莫不是姑娘……把她给打了一顿?”苏妈妈一边服侍陆清宁洗头发,一边小心翼翼的询问。
陆清宁顶着一头泡沫笑嗔起来:“奶娘!难不成在您眼里,我就是那么一个混不吝么!”
第一百八十章 小狼崽子
这一日,是京城明郡王府的郡王妃寿辰。因王妃是齐霄与齐雷的亲姑母,齐云侯不可能不带着两个儿子去贺寿,因此一大早便将这兄弟俩叫到面前,先训诫了一顿,便叫两人回去更衣准备出发。
齐雷并不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跟随着齐霄一同进了兄长的小院。两人谁都不许小厮跟着,一前一后钻进了书房,齐霄立刻回头喝道:“你不回去换衣裳,一路跟着我作甚!”
齐雷嬉皮笑脸道:“哥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避着我想作甚?”
齐霄无奈,只得商量他:“我也不瞒你,今儿正是个逃跑的好日子,我得赶紧去禹州,你就莫跟着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带着我?”齐雷气鼓鼓的不答应。
“若一下子跑了两个,你当父亲能善罢甘休?”齐霄恨恨的敲了敲兄弟扬起的脑袋:“你在家替我抵挡父亲吧,我去禹州将上次仓皇中没来得及交代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立刻就回来,也就是六七日……十来日的事儿。”
齐雷无奈,只得答应。待父子三人到了明郡王府,他却一把将白鹤鸣拉到一边偷偷道:“我哥要趁着今日逃回禹州去呢。”
白鹤鸣冷笑:“只是他要逃,你就不跟着?为何还要偷偷告诉我,是又想叫我跟着你们一起胡闹么?”
齐雷赔笑道:“这怎么可能么,六表哥英明神武,怎么会跟着我哥那种人胡闹去;我是说,今儿是姑母的寿辰,我哥他选的日子不大好,等寿宴散了。他人不见了,姑丈姑母脸上都不好看不是?”
白鹤鸣继续冷笑:“谁面上好看不好看,都与我无关。我本来也要寿宴之后就走的,既然齐霄表哥选了今日,我还得再等一日,我还嫌他耽误了我的工夫呢。”
这个家,他一刻也不愿意多呆,可若是齐霄真跑了,他也同一天离去,几个兄长必得在父亲跟前又告上他一状;他虽不在乎。却也不能叫几个兄长得了意!
白鹤鸣出生的时候,明郡王妃已经是三十四岁高龄。险些没要了他母亲一条命。因此上明郡王对他甚是不喜,外加明郡王妃身体虚弱,病榻上一缠绵就是一年多,白鹤鸣是老王妃带大的,与父母全无感情。
待他六岁那年。老王妃仙去了,明郡王妃也想将他接回身边抚养。却被明郡王一句话就给打发到了外院;上面五个兄长,一二四五全是两位侧妃生的,只有三哥是他的同胞,因先天不足,身体又不好,他受过的欺负和慢待可不要太多!
“我就不明白了,明明六表哥你才是姑母亲生的。三表哥身子又不好,你为何总要给别人腾地方?难不成别人袭了王位你才高兴?”齐雷甚是不解。
父亲齐云侯可不止一次说过,六表哥不懂事。三表哥身体不好,几乎失了袭爵的可能,六表哥这么不争气。哪里对得起姑母拼着命也要生下他的苦心!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白鹤鸣呵斥齐雷道,其实齐雷比他不过小几个月而已。“你若真是想将齐霄拦住,不如赶紧去找舅父,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又有什么用?”
齐雷摸了摸脑袋,临出门前齐霄的敲打还有些疼,这又被六表哥敲了两下,还真是雪上加霜啊。
其实他哪里是想劝说白鹤鸣阻拦齐霄,他不过是想多找几个伴儿,一起逃了策马江湖去……反正他哥哥已经是世子了,没他什么事,他最爱的就是吃喝玩乐,可那种事只有他一个人也太没趣了不是?
方可谦很无趣,虽然日日跟他们在一处,哥哥的大计不参与,他们另外几个的玩耍也不参与,根本不是个好玩伴;江南省布政司副使冯庸的儿子冯瑾瑜,禹州刑厅通判程晏的儿子程历川,倒跟他是同好……
他这么想着,便锲而不舍的缠磨着,“六表哥你哪天走啊,带着我成不成?”
“不成,”白鹤鸣极其利落的便将他回绝了:“你当齐霄今儿丢了之后,你还能在几天之后再跑?舅父不找根铁链子拴上你都是好的。”
这话正中齐雷的心,他可不就是怕这个!垂着头转了转眼珠儿,他立刻笑道:“那我若是今儿将我哥拦在家里呢?那么被绑的一定是他,我就能等风声不紧了再跑对不对?”
“我没这么说过,你要是一定这么想,那是你自己个儿的事儿。”白鹤鸣哈哈笑起来,不想这笑声引起了不远处齐霄的注意,迈着大步就往他们俩跟前走来。
“你们俩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齐霄有些狐疑的问道。
齐雷一脸尴尬道:“六表哥笑话我,骑术一直没进步,却还总想跟他比试,笑我自不量力……”
也是同一时间,天颖府陆家,包氏老太太的添芳园。老太太最近调理得上心,外加春天天气好,既不像冬日里要拢火盆,又不像夏日要用冰,于养生治病很是有好处,脸上肝火旺盛导致的红晕也日渐淡了下去,人也精神多了。
将喝罢药的空碗放回桌上,叫丫头收走,老太太便低声呼唤齐妈妈过来说话。
“那天明娟过来跟我说的那番话,我寻思了好几日,你说……三丫头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老太太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她真的只是为了包家败家的缘故,才这般报复?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不是!三丫头为何就如此肯定?
再说了,就算她自己都弄不清缘故,三丫头也还是太精了些;难不成老太爷什么都跟那孩子说了?他不嫌当初吞了包家的银子是丑事了?
齐妈妈是有些城府,也足够心狠手辣,可叫她帮着老太太分析缘由,水平还差着一大截子呢;闻言不由摇头道:“老奴也不知道……”
“三姑娘莫不是见撕破脸这么久了都不顶事,想跟您用缓兵之计,硬的不成来软的?”
老太太摇头:“哪有这么干的,谁不是软的不行才来硬的?老太爷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容忍劝说了我这么些年都没大用,方才剥夺了我的管家权又下了禁足令。”
老太太有些害怕。
她年幼时见过黄河决口,那一年,雨下个不停,河水越涨越高,半个多月后终于冲破了堤坝……包家也正是那一年囤的粮足够多,方才趁机发了大财。
而她,陈年累月做下的事情,就像那越涨越高的河水,被夺了管家权又被下了禁足令,也许只是决口的第一步。这种事情,就跟抢险救灾一样,若是封堵及时,还不会泛滥成灾,若不堵反疏,淹一个全军覆没是必然的。
“老奴倒觉得您多虑了,”齐妈妈低声道:“毕竟老太爷与您这么多年的情分摆在这里,禁足令也早解了不是?再说了,您还有四老爷呢。”
老太太叹了口气,吐出口中含了好久的梅子核,话语声虽低,却沉沉的、带着毋庸置疑的口吻:“若没有情分,没有老四,恐怕我也活不到今日!”
“老太太!”齐妈妈低呼:“您的身子才好了这么几日,切莫胡思乱想才是!”
“是我胡思乱想么?”老太太苦笑道:“一样的药方子,过去也一直用着,为何反而是明培那孩子叫郎中送来的更管用些?”
“再瞧瞧这蜜渍梅子,过去这有核的可敢往我这里送?”
齐妈妈手里本来端着个小漆盒,里面是茶渣和老太太才吐出来的梅子核,正想端去叫丫头们倒了洗干净,哗啦一声就掉在了地上,满地的狼狈,“您说过去的药里有毒?”
“怎么会有毒?有毒我还能活着么?只是药效没了罢!”老太太皱眉道:“快叫瑞雪进来,将这地收拾了,我就看不得你们这般冒冒失失的模样!”
齐妈妈讪讪的叫进瑞雪来帮忙,收拾了茶叶渣子又擦了两遍地,这才叫瑞雪退出去。齐妈妈的膝盖有毛病,稍微在地上多蹲了会儿便觉得酸疼,再想到老太太方才说的那些话,不由悲从中来,泪珠子刷刷的往下滚。
老太太恨其不争,拍着腿低声骂道:“快把你那眼泪擦了去!我还死不了呢!”
心中却是无限的悲凉——身边得用的人也太少了些,四媳妇又是个笨蛋,那些事究竟该跟谁商量?侄媳妇倒是个机灵的,可鞭长莫及不说,前些天还因为陆家得罪了总督大人,怕是不愿再管她的事了!
她究竟是为了谁?她不是为了包家么?可包家又为她做了什么!
要么……给老太爷写个罪己状,恳求去庄子上静养罢!自打三丫头差点淹死在池塘里,大媳妇跪了佛堂,这家里的人全都变了,想必早就都不耐烦忍耐她了,待到得了老太爷发话,立刻抱团儿反扑了!
她若再坚持下去,必不得善终啊!
“三姑娘不是请明娟姑娘给您捎话儿,要见见您?不如您见了她再决定也不迟啊。”齐妈妈犹犹豫豫的提议道。
“她有那闲工夫见我?不过是借着明娟的口跟我示威罢了!”老太太冷笑,“小狼崽子断奶了,每次再张嘴都是要吃肉的,我若同意了见她,那就是我示了弱,她还不得趁机啃我几口啊!”
第一百八十一章 调戏秀才
陆清宁大清早就陪着姑奶奶陆婷姝出去了——禹州谢家来人了,来给姑奶奶的银楼送宝石。虽说来者不过是个管事,这却是陆谢两家在宝石生意上的第一次合作,因此上姑侄两人便亲自出面,欲将那位管事请到陆氏茶庄见面。
因春茶要做第一次采摘了,朱天黎并不在,陆氏茶庄里只有小伙计招呼她们;陆清宁请小伙计在二进院里开了个雅室,又唤人送来热水洗了茶具,便将人打发了,这茶室里便只剩下她们姑侄与梅妈妈、小丫头水晶。
“说是凌晨就从禹州出发,可到了咱们天颖,怕也得是再等一个时辰。”陆清宁怕陆婷姝坐着干等没意思,便笑着提议:“不如咱们喝两盅茶,再去外头逛逛消磨时间?”
陆婷姝只笑不说话,陆清宁便知道姑母答应了,就招呼梅妈妈和水晶一起坐下喝茶:“又不是在家,也没有外人,咱们不讲那么多规矩,待会儿逛街可没有这么好的茶喝。”
不想几人才喝了也就半盏茶,陆家就有人寻了来,说是家中有事,要请姑奶奶赶紧回去。陆婷姝见那来人面上带笑,知道并不是坏事,无奈问了又问,那管事娘子始终不说究竟是什么事。
“那我究竟是走还是留?嫂子你总得叫我思量思量哪一头儿更需要我不是?”陆婷姝微嗔道,“我和三姑娘约了人在这里见面,也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呢。”
陆清宁见那管事娘子频频给她使眼色,似乎是在求她劝说姑奶奶,便笑吟吟说道:“不如这样,三娘留在这里等谢家来人,姑母就回家去办另外一件事。如此也算是两不耽误。”
陆婷姝无奈站起身来,“也只好如此了。可你待会儿见了你外祖父家来人,先要招待好他,还要押着贵重物品回家去,就叫梅妈妈也留下吧,要不然我不放心。”
陆清宁见梅妈妈亦无异议,便笑着点头应了,几人一同离开雅室,将陆婷姝送上了回家的马车;再转回室内坐下,她便轻笑着问道:“妈妈您说。是不是有人来跟咱们家姑奶奶提亲呀?”
梅妈妈又笑又皱眉:“若说有人提亲,真是件好事儿。姑奶奶才二十几岁,孤身一人到老,终不是长久之计;可这两年上门的也不少了,她却总说不想再嫁,也不知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叫她满意。愿意抛开过往,重为人妇呢。”
“姑奶奶最近并无交际。只是隔三差五来打理打理那个要开张的银楼罢了,不是也不曾认识什么人?”陆清宁笑着回忆,“若是早就对姑奶奶神交已久的人就好了。”
梅妈妈微微一琢磨,眼睛便有些发亮:“三姑娘是说那位总督大人?”
陆清宁掩口轻笑:“我也是猜的,无奈前几日试探着问了姑奶奶几次,她都用别的话遮掩过去了,我怕再接着问会问恼了。赶紧换了话题……”
姑奶奶与那位肖总督一定早就认识,这是毋庸置疑的,否则也不会一听别人提起,就迅速顾左右而言他;可无论如何这也是人家自己的私事不是?
陆清宁又是个做侄女的,哪能天天抱着推姑奶奶进一步的心。眼下这年代又不比现代,若叫姑奶奶以为陆家人都不愿养她。岂不是弄巧成拙。
“咱们也别干坐着等了,这茶庄周围也有不少大小铺子,出去逛上一逛,时候儿也就过得快了。”陆清宁说罢这话,便带着梅妈妈和水晶出了茶室,直奔茶庄的大门外走去,不想还不等出门,便险些与一个人撞上。
抬眸瞧了瞧那人,陆清宁只觉得他眼熟,再看他身上的秀才打扮,立刻想起来这人是谁:“您是高家村的蒋先生?”
来者正是高家村的秀才蒋子瑜,当初斥责陆清宁满身铜臭的那个;蒋子瑜也不曾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陆三姑娘,忙退后两步施礼道:“正是在下,陆三姑娘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自打那次被陆三姑娘痛斥了一顿,蒋子瑜对陆家的砖茶作坊如畏虎狼,就算是日常散步,也离着作坊远远的,谁知今日却又一次面对面碰上了,怎么不叫蒋子瑜心中打鼓。
可是礼数总不能失不是?施了礼后,蒋子瑜心中极为忐忑,他几乎都想得到陆三姑娘会如何讲他——你不是最清高么,如今为何也要为银钱奔波?
蒋家也有茶树,这蒋子瑜绝不是来买茶的。陆清宁这么想罢,忙笑着回了礼,“蒋先生所为何来?可是与朱老爷子约好了的?他不在呢。”
蒋子瑜知道自己想多了,陆三姑娘还不知道他的来意,怎么会调侃他……不免胀红了脸道:“……此事说来话长,在下不敢耽误姑娘,姑娘还请自便吧。”
陆清宁微微皱眉——这家伙怎么不懂好赖?朱天黎不在,她好意问他一句,若能帮得上他些忙也就帮了,他却不领情!
她便回头问茶庄里的几个伙计:“朱爷爷出去之前,可有什么事交代你们几个的,比如说蒋先生要来,叫你们替他招待,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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