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太冷笑一下,她傲气了大半辈子,头次被指着鼻子竟还是被自家小辈,怎么想这口气都是咽不下去。季氏看老太太不言语也是心里有些难受,只是也存着几分执拗,为了二娘她自然舍了这身拗也无所谓,她前半辈子被宠惯了低不下头,心却是不坏的。只是她嘴唇嗫嚅几下,始终说不出什么,不由的也对自己恨恨。
沈老太太想了片刻,抬头看了眼季氏,“若是要我帮你,倒是也可以。”
季氏眼睛有光轻闪而过,按捺住应下的冲动,“媳妇儿能做到的自然会尽力去做,只是不知道?”
沈老太太轻轻一侧头,给徐妈妈一个眼色,徐妈妈上前不卑不亢递上,季氏神色难辨只见那上面写的不是别的,竟是五娘的生辰八字!
“五丫头的婚事由我来相谋,至于珏哥儿的婚事,我看你心里是个有数的,老婆子也就不馋和了。”
季氏心中飞快的挣扎着,沈老太太这是要插手五娘的婚事。只是一个五娘,她怎么就看重了呢?难不成,难不成赔上二娘换了沈覃的仕途,如今又要折上五娘吗?季氏额角有些发疼,一会儿是二娘身上青紫的淤青和垂着的眉眼,一会儿又是五娘对二娘掏心掏肺的一番话。季氏咬了咬牙选了个折中的法子,“老太太定是知道当年的事儿的,只是这两人在外人看来皆是沈家嫡女,路子可万万不能偏了。不知老太太心里可是有所人选?”
沈老太太看季氏略有护着五娘的意思,小声啧了下,“自然是有的,霂城林家,苏北安家,青州李家,皆是相中了五娘的。也是那日带着她出去,她端庄又识规矩。你也是承了她情的,不然你以为你相中的那家,看了十娘可还有和你结亲的意思?不过是觉得嫡女更能看着婆婆水平手段罢了。”
季氏的脸微微一红,不过听到后面却是吓了一跳,前两家虽说富庶之家和沈家也算门当户对,只是这青州李家,乃是当今天子的肱骨之臣,竟也瞧上了五娘?可是当年那凝氏在李家血崩暴毙,若说没王氏,这。。。。。。。怎么都说不过去罢?
沈老太太显然也是犹豫这点,当年的事儿谁也说不清楚,只是王氏当年定是没给凝氏舒坦是肯定的,这倒是小事,可若是当年下了狠手。害了命,这可就。沈老太太隐晦道,“这青州李家,当家主母王氏,你那时去青州可见她和李老爷感情如何?”
季氏去时李老爷压根没出现,可是也不见他俩感情不好,若是感情不好,哪里会有这么多子嗣?只是,这也是说不准的。季氏越想越觉得头疼,只能摇了摇头,“去时并未见到,只是也不似感情不好。”
沈老太太端起茶,身边徐妈妈提了句,“不是说似乎有个赵元娘嫁了,老太太您看,是不是有些路子能撬开她的嘴?”
季氏一拍手,“这法子好!那周氏本就是刻薄的,王氏又对她厌的紧,肯定断了那七姨娘和周氏的联系,她啊,如今怕是两难咯!只怕是招架王氏也吃力的很,我看啊,这路子能走通!”
沈老太太沉吟下点了点头,吩咐曹妈妈道,“你在青州可是有熟人?”
“老太太忘了当年一块的几个了,可大多都是青州本家的,料想也是不难的。”话里虽不自满可是听着就让人安心。
沈老太太想起当年几个手帕交,嘴角也是弯了弯,沉浸在往事好一会儿又道,“那你可需查仔细了,有些事马虎不得。”
徐妈妈应声退了下去,准备脚程紧些这几日就出发。
季氏和沈老太太担忧,若是当年凝氏的事儿真有王氏下了最狠的那手,这门亲事可如何使得?两人想到最坏那种局面,不由得皆是一叹。季氏想着这去青州一来一往也需好些时日,先和老太太定下帮二娘过了难关,老太太痛快应下。季氏心里松口气,决定过两日先带五娘去趟陈家,会会那位手黑的!于是伸手招了两个小丫鬟这边告诉二娘,那边通知五娘。
去陈家是过两日的事暂时按下不表。此时此刻云苓不断的念叨着五娘,盛岚依旧乖的站在一边,子苓忍不住偷笑,五娘垂头丧气的听着,云苓一边拧了帕子沾上热水,过会儿又换上凉帕子,两下交替着好不容易把五娘核桃一样的双眼略消了下。
“我的好小姐,你说这知道的还晓得是哭的伤心,不知道的岂不是以为被欺负了,被谁欺负了?这不是又要好一顿排揎吗?!”
五娘捂住耳朵,哀声道,“云苓越发烦了,本是你们里面最小的如今啰嗦的偏像个老妈子,早早嫁了她才好!”
云苓被五娘锻炼着听到这种话也游刃有余的很,反手扭了帕子冷哼几声,“五小姐可别想早早甩了我,我可听竹汐姐姐说了,这陪嫁丫鬟啊,少不了得陪着去婆家呢!五小姐若是想早早嫁了我,还不如先早早的把自己嫁出去!”
五娘只想呕血,当初自己挑的尽是些少话墓内的,如今只看着盛岚还是个老实又不怎么会说话的,这一个个怎么都伶牙俐齿的把自己堵的说不出什么呢!难不成是自己太纵着了,也不是罢。。。。。。就像那日见着陈修齐她们一个个也都防的很紧啊。。。。。。。。越想越走进死胡同,五娘只能安慰自己,丫鬟伶俐也是受她熏陶,好事,好事。
这边眼睛按着凉飕飕的好些,门派小丫鬟几句交代个清楚。说是季氏想过些日子去趟陈家,五娘暗中挑眉,好嘛,正好去看看这正宗的两个婆婆一台戏!若是不好好出口恶气,岂不是当沈家没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好卡文啊好卡文。。你们说一个单身狗该怎么描写感情戏?DUANG的一声,就在一起了好不好
/(ㄒoㄒ)/~
季氏以后也是当婆婆的,这真的是两个婆婆一台戏哦也【日更日更日更TUT
☆、第四十四章
撸袖子收拾好就等杀去陈家,竹汐小声回了沈老太太房里的事儿,一想便知多半是晴陇提过什么。
这事子苓、盛岚,那天陪着去的云苓倒是知道,只是云苓向来忠心不会松口。竹汐指不定也能从曹妈妈那知道。想了些有的没的,五娘心里一转。只怕沈老太太也是走不了别的路,也或许还觉得元娘是自己的一母同胞,哪里心肠会那么狠。不过且不说赵元娘管不管,就说她知不知道五娘和她是血亲。就说如今她是李家七姨娘,她凭什么无缘无故帮一把?
这都是最最细枝末节的,重点是,为什么沈老太太要派徐妈妈去青州李家?是自己的婚事,亦或是旁的?晴陇没漏出别的风,只说徐妈妈近几日收拾着,管事妈妈调了她去跟前。季氏心里想的多半是用以利诱同盟。
只是赵元娘,五娘面不改色,伸手招了招,“你去和晴陇说两句,就说天热有空来找你们耍,多走动走动,我往日里在青州住着大病一场时,得了十三娘好些照拂。那时也没做什么大事,便是投缘,我看她和我也投眼缘的很,抽空多来耍耍也是好的。”
盛岚应下了,她本就是沈老太太房里出来的,自然和晴陇相交过,何况盛岚虽然看上去不爱说话,但是正因为话不多嘴不碎才被送了五娘身前来。盛岚去见晴陇时,她正帮徐妈妈收拾些东西,盛岚见状左右不过都是一个说,索性装出一副讶异的样子,“徐妈妈这是要出门吗,怎么收拾这样多的行李?”
徐妈妈不抬头,她在沈老太太跟前服侍久了,不卑不亢,不高看人一分也不踩人半分,只是据实答了句,“有事出趟远门。”
盛岚和晴陇对了个眼色,晴陇小幅度点了个头,盛岚心里一定笑着状似无意的说起来,“徐妈妈好福气,想我们被困在院子里,四四方方的天儿,就连树枝长着也是被修的规规矩矩的,生怕多长了半分。不比妈妈见得多识的广,不过当初十小姐和五小姐倒是也出去过。”口气中满是艳羡,一片向往之色。
徐妈妈收拾行李的手一顿,回身看着盛岚,盯了会儿又转头去看晴陇。徐妈妈和晴陇本住在一处,屋里摆设简单,放着几样点心,想来是老太太的恩典,再者沈老太太跟前的,哪个不好好帮衬着敢乱动作?自从沈老太太住进沈家,季氏就是再手忙脚乱忙着珏哥儿的婚事,府里也没有哪个敢做什么大动作的。
小打小闹季氏最近忙的懒得管,便一气儿全落了沈老太太手上。沈老太太兴致好了便收拾收拾,兴致不好嘛,便一锅端了。
“你最近手伸着倒是往外了。”徐妈妈又低下头收拾起来,这话对谁说的倒是未可知,莫说晴陇,便是盛岚当初也是沈老太太房里出去的。
盛岚若有所思的低头看了会儿自己的脚尖,晴陇毕竟是帮着五小姐的自然不能让她强出头,“徐妈妈你不要生气,当初我进老太太房里,你说过老太太此生最恨的便是胳膊肘往外拐。可是,可是。。。。。。。”盛岚顿了顿,小声开始说起来,“妈妈不知道五小姐对我们多好,我真的从没见过这样好的主子。当初她帮竹汐那事儿您也是知道的。”
徐妈妈动作顿了小会儿,只不过身子一挡晴陇和盛岚自然看不到,盛岚继续说下去,“我刚进去的时候,也记着老太太和我说的,可是我越和五小姐相处着,就越觉得五小姐她。。。。。。。。和旁的主子不一样。她心善,脾气好,也不会主动去害什么,只想好好过个小日子自保,又拿着真心待我们。”
盛岚沉浸在回忆里,她还记得五娘穿着一身天青色蝉栖藤图案的褙子,偷偷挑着葡萄藤的叶子看叶缝里有无葡萄,她叫了声五小姐,五娘吓了一跳,那时她正挑着叶缝漏出一小叶子光,抚着胸口喘了一下盈盈笑起来,伸了一根手指挡在唇间小声嘘了下,性子温软到不可思议。
徐妈妈叹了口气,盛岚性子直,认死理,不急不躁的,但是认准了就不回头,“你啊,我真是怕了你。”
当年那群小丫头哪个见她不是又怕又躲,生怕责罚,独这个盛岚一口气撑下来也不怕她。
“就当卖你个人情了。”徐妈妈无可奈何看了一眼,又剜了一眼晴陇。
晴陇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低下头去,只是还是不依的叫了声,“娘,你最好了,你千万别和我生气嘛。”
徐妈妈老脸一晒,把晴陇从身上撕下来,“没大没小,惯得你!回头让你爹仔细收拾你。”
晴陇返身跑到盛岚身后,细声细气的假装哭诉,“盛岚姐姐,你也不帮我说两句。”
盛岚捂嘴偷笑,徐妈妈无奈看着双手一摊,把去青州找十三娘探听这事也就定下。
再说季氏这边定下去帮二娘,季氏何许人?一句话堵死五姨娘的好手段,莫说只是心善,嘴皮子可利的不少于几把刀子同时在人身上割着,还不许你喊疼。
陈修齐看着五娘笑盈盈挽着季氏的样子,再看季氏一脸和五娘如出一辙的笑。回身又看自家夫人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装傻样。他只觉得浑身一激灵从头冒到脚。
当时他搜尽了自己读的史书典籍只觉得词穷的只剩一句——磨刀霍霍向猪羊。他觉得头疼,额角青筋抽搐着往外冒,他费尽的按下去,却觉得眼前哪里是自家陈府,分明是三个女人一台戏的戏台子。三个女人浑身冒着杀气看了眼陈府,季氏带着抬步进去,末了还不忘好心的慈爱看一眼陈修齐。
“好女婿,快跟上啊。”
陈修齐简直想掩面大骂,跟上干嘛,坐等被打吗!
☆、第四十五章
朱门大户,古树掩映各处院落,闹中取静。天蓝风暖,氤氤出一小圈光晕,季氏坐在雕花红木圈椅上,五娘在季氏下手位坐着。正位自然坐的是陈家的当家主母徐氏,下手坐着陈修齐,二娘站在徐氏身边陪着。
季氏今儿穿的是一件浅金缎褙子,月华裙,发间盘花镶珠金簪,凤尾金步摇,一举一动进退得宜,堪称五娘她们这群小辈的楷模。再时不时的给徐氏下个套使个绊子,又在徐氏快恼时捧两句。五娘偷偷看了眼徐氏,脸色可是好看的紧。
若说季氏本有三分颜色,又加上最近心宽了许多,自然气色也好。那徐氏可就万万比不得了,她少年嫁给陈老爷本是春风得意夫妻和睦,生下的哥儿几个又争气,同时出嫁几个哪个见她不是得高看一眼再尊称一句?只是后来家族没落,当初的荣耀一朝全压在身上。陈老爷讲究排场,自然是如水的银子流出去,为此徐氏没少和陈老爷闹。再说几个哥儿,哪个做学问不是要走人情讲关系。这才几年,季氏徐氏本相差不大,如今一比,徐氏硬是被季氏压一头,不过徐氏显然没这样觉得,举手投足间皆是浓浓的优越感。
一副我陈家依旧世代簪缨,肱骨之臣,良将之后,只恨不得把族谱搬出来给细细数上一遍,末了再抬出来那句最重要的——你家二娘自是高攀了啊。
季氏被徐氏恶心到不行,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一个世家大族的主母,穿的虽然也是讲究,只不过仔细一看,皆是往年时兴的半旧衣衫,发间也独孤零零一支赤金珠簪。
季氏心中嘀咕:莫不是陈家已没落至此?你没落至此还敢纵容你儿子打我家二娘,反了你了!
徐氏见季氏神色变幻矜持的轻咳了声,眼里有不掩饰的打量探究把季氏从脚扫到头发丝儿,“不知今儿来?”
季氏忍住恶心,笑着指了指二娘,“还不是这个泼猴儿,我怕她给亲家母添麻烦这才腆着老脸过来,也真是唐突了。”
院里暖风直穿堂而过,吹得人身上通体舒展,稀稀落落染人身上几许香气。徐氏脸上漏出点心烦却又强装掩饰着,“亲家这是说哪儿的话,两家多走动走动是自然的。”又拉着二娘的手拍了拍,“儿媳妇贴心的很,我喜欢的紧呐,当然也是亲家教得好,只得多替陈家生几个大胖小子才好。不过这房里人少啊可不大热闹,我看儿媳心宽又是良善的。”
话里竟是隐约提起给陈修齐添人!
二娘想到小产的孩子,低头不多说话只是眼角红起来。季氏拿起帕子掩住嘴角的冷笑,好你个会做样子的徐氏,谋着我家二娘的嫁妆不说,我家二娘小产了也不见你心疼半分!你儿子不懂小产得养足多久你还能不懂?你的心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