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分罢了”
还没说完季氏就佯怒了一把轻斥,“就你是个嘴快的!”
二娘把主线一抽,打了个漂亮的花扣,五娘睁大眼睛,“二姐若是只学了母亲这么一二分就这样厉害!我可真的要说自己连团圆结都不会打了!”
季氏闻言轻笑着接过来,几下把结拆开,“我教二娘的时候说了好几遍,她呀,总是不听,说了好几次这个主线总要最后这样绕一圈的,才显得细致好看,她总是给忘了!”说着又小绕了半圈压着线,比起二娘打的,倒真的是多了份精致妥帖。
季氏又唏嘘道,“你若是想姐妹间多借着这个多走动走动,也就别去十娘那里了,拿着这枚如意结她不定多气呢,从小是个不学的,好在她的琴艺不错,不然哪家还敢要她?”
五娘静静听着,心下一片了然,却又一片难以言明的惧意。
从她入府,眼巴巴的来对她状似失言的排揎十娘。到后来,浣溪的巧妙安排。
一步步她都曾参与,一步步却又对她巧言令色着把嫌疑撇的一干二净。
若不是梅月漏的这点马脚。
不自觉溢出一声叹息。季氏和二娘狐疑的看着她,忙端茶抿了一口,“我想到自己琴艺不好,女红又不好,觉得实在是。。。。。。”
说着又是低头一叹,只是眼底冰凉一片。看上去和善的三娘尚如此,何况对她突然这般热切的二娘呢?
这边前脚刚出门。后脚二娘就忍不住拉着季氏嚼舌头。
季氏哭笑不得的看了眼门外,还好是走远了,拍了拍二娘的头,“你呀,隔墙有耳!虽然我给你的人都是一顶一的好的,你也不能这样啊”
“哪个敢随便嚼舌头,母亲还不扒了她们的皮!”二娘笑嘻嘻的,身边的丫鬟听着俱是心寒。想着她们在这战战兢兢,生怕出点错了。太太宠着二小姐也是没错的,二小姐素日里上香的时候也总是多多的添着香油钱,看到乞丐也会让她们给几文钱。只是二小姐永远拿着她们的命;不当命!
季氏又嘱咐道,“你拿着她好好待,又掉不了你块肉,我总归是不会害你!”想着要不要把几分实情告诉她,忍了忍,终究还是咽下,就二娘这样浮躁的性子,哪里忍得住,说不定还会坏了事。
回去路上竹汐小心翼翼跟在身后,五娘吩咐下去,“这半月我谁都不见,若是有问起的,就说我苦心学绣工呢”
半路上遇上了十一娘,依旧是小小的板着脸的样子。
五娘笑着上前,不知为何,哪怕心里对三娘有了嫌隙,对这个进退有度的小十一却仍旧是讨厌不起来。说着就想拉起她的手,十一下意识的一避,漏出手腕上淤青的血痕。
两人皆是一愣。
十一行了个礼捂住手腕面色通红的走了,而五娘若有所思,或许六姨娘对这两个女儿也不是一视同仁。
不然那天,为何三娘会笑,而小十一却是那么不安?
“索性今儿把事都办了,我记得十娘还拿着我一本《女史》罢?”
五娘今天出来就带着竹汐一个,竹汐记起来五娘最初来的时候,十娘随手拿了她的《女史》,“是呢,估计着这么多天十小姐也是应该看完了的”
五娘走到一半站定不动,望着园子里的花,“这花无百日红,人倒也是像这花,只不过这人跟着久了,别人也就自动给划了一圈去了,知道的多了,以后也保不齐下场会如何呢”
竹汐随着视线望过去,只见花匠正费事的把那颗月季往外铲。一时心下忐忑。五娘这话何止双关,怎样想都能想出一番深意。她是在提点自己。只是自己哪里能落得半点好?沈家始终是太太掌着,但是确实,自己知道事情多了,以后五小姐对自己也有了嫌隙,那,那……
五娘看着竹汐面上仍然镇定自若,心下唏嘘,不愧是在季氏身边呆的久的。只是走的时候看到竹汐的衣角已经被扯得皱成一团,嘴角的笑意便忽然加深。
脚步快着就走到了十娘住的揽春阁,十娘似乎是累极了,趴在小几上睡着正甜,小丫鬟不知道该不该叫起她,急的脑袋上全是细汗。五娘忽然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十娘揉了揉眼,少见的有几分娇憨,开口就是训着,“养你们这些小浪蹄子干什么吃的!”眼角勾着瞬间就凌厉起来。说着起身双手抱胸视线上下打量着过来,嘴角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五姐倒是稀客啊,自从你回了沈家,白日里大门不出,夜里又是二门不迈的,倒是个守规矩的”
本是好好的一句话,倒愣是让她说出一股子嘲讽的味。只是十娘怎知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来三娘那天说的,倒真是有些深意。
五娘脑子里虽然转着,脸上却平静如水没有半分恼意,手里还拎着那枚滴溜溜打转的如意结,“我还怕你不欢迎我来呢!”
十娘出口噎她,“我倒是不喜欢你来,你当我拦得住?”
五娘眼睛一眨,未语先笑,十娘这话,原来是有人暗地里不许有人为难她?想来应当是母亲。只是现下已是能确定母亲并不喜欢她,甚至也没有看上去的那样重视她。她可不信母亲派人来解释的所谓,丫鬟手脚粗笨派错了衣服。
“我来啊,也只是给你送个信,你若是不听,那我就走了罢?”
五娘作势要走,身子刚起了一半,就听到十娘别别扭扭的哼了声,“要说就说,哪那么多废话!”说着垂着眼不肯看她,一副我可不是求你的样子。
五娘清了清嗓子,强忍住想要笑,“是是是,那我可就说了,今儿我去找二姐姐和母亲讨教了点编如意结的法子,二姐姐学的好,母亲还夸着呢。”说着话锋又是一转,“这不就顺手来找你要我那本《女史》,女红比不过二姐,琴艺比不过你,写字又比不过三姐,我看小十一还换着牙都学认绣线了,我要是再不好好学学,岂不是嫁不出去了?”
十娘斜睨了她一眼,“你还说什么嫁不嫁的,你还愁着嫁?也不害臊!”身边的小丫鬟拿着本子边角翻了几页的《女史》递上来,“拿你本书都这么小气!”
竹汐接过,五娘实在是忍不住笑,一连说了好几个是,又说了几句看着天色不早了便往门外走。刚走门边就听到一句声音颇低。
“你。。。。。。你要是实在是想学,来这我也是肯教一教的,你别笑!我可不是看你来这,我心里嫌弃着你小气呢!我就是给你看看,我可不和你似得这样小气!”一句话说的呛声的很,脸却是先红了。
五娘哎了一声,笑着就出门了。她已经把季氏去了二娘那边的给漏了个风,若是十娘想的明白自然晓得这两天该躲着二娘。
若是想不明白。罢了,哪儿想不明白,这不都喊着她去学琴了?可见心里是有了分寸。
果然不过多久,三娘就差了人来找,说是想去看看五姨娘,只是自己一个人又生怕五姨娘不喜欢。来传话的小丫鬟言辞恳切又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季氏还看重着的。
只是兰水阁这边的小丫鬟被五娘下了死命令,哪个敢打扰五娘学着做女红,就和梅月作伴去罢。哪个不晓得梅月被太太私下里处置了?于是一个个都咬紧了牙不敢放人,有个和三娘身边小丫鬟莼兴是同乡还相好些粗使小丫头明春,私下里偷偷扯了一把,说是最近五娘忙着学女红,急的很,可千万莫要往这上面撞了。
莼兴小心的的看了看周围,低声道,“还是你是个好的,我记下了,以后有什么事儿知会一声,能帮的我必定帮一把!”
子苓在暗地里偷偷的看着,挑了毡帘进屋,“五小姐算的真是准,三小姐真的派人来了请您一块儿去看五姨娘呢!”尔后又看了看,“我见那明春和纯兴倒似乎相熟。”
五娘这几天一味的躲着也不是个舒服的,出去怕碰着,请安怕见着,活生生活成了一只不敢见光的小老鼠。“哪里是我算的准,是她呀,看不得我点好!”边说着又挑了一针,“看我针脚是不是更细密匀称些了?”
子苓上前笑着点头,五娘一针一针不曾停下,“那个叫明春的小丫头,叫她多和莼兴走动走动,只是别让三娘瞧了去,省的麻烦。”
子苓应声出门,没多久就急急忙忙的跑回来说是五姨娘的孩子被小十一给伤着了!
五娘的针一掉,怒极反笑,“好好好,连亲妹妹都能拿着用,可见是个厉害的!”
和三娘比起来她简直就是心软!这几日她自从见到二娘和季氏在一起,就料想她们定是不会放过五姨娘的,也是五姨娘素日里张狂的很。
正说着竹汐也脚步快着进门,急喘着气,“可真是吓人!五姨娘那里都乱成一团了!四姨娘和六姨娘好像也是在往那边赶,只不过。。。。。。”
只不过是去帮忙的还是添乱看笑话的就不晓得了罢?五娘默不作声的想,嘴上却是说。
“这六姨娘去了只怕还得被五姨娘身边的人排揎呢,到底是跟过太太的人,若是没跟过别人手下。这一辈子啊,也就得被下边人这么说着了。”说着收了线,慢慢起身。
竹汐刚挑了帘子进来不由得愣住,往下深思。
五娘见竹汐神色有所松动,笑着加了把猛火,“只不过六姨娘总归是母亲的心腹,母亲也亏待不了她。”
竹汐低下头,曹妈妈是她的亲姑妈,她驳不了面子,这才在五娘手下给太太通风报信着,只是谁心里不和明镜儿似得?万一五小姐出点什么事。她们这一房丫鬟还不是都没半点好果子吃?那边都是险路,还不如挑一条更为稳妥的!
与其被太太疑心着,还不如和五小姐一条心,以后五小姐出嫁了,也能给自己指户好人家!想到这眼下就一片清明。
“五小姐说哪里的话!我们跟着您都是福分,哪个敢说您半点不是,我头一个可就不乐意了!”边说边行礼福了福身子。
五娘不胜唏嘘,真不知三娘这行还是暗着帮了自己一把,不然,哪儿能让竹汐这么好松口?说到底,六姨娘是三娘生母,可是六姨娘更是季氏当年的随身丫鬟,没了季氏的授意,三娘哪敢动手?
季氏这样心狠,还好六姨娘生的是两个女儿,若是儿子?保不齐出什么事。
想到这随口问了句,“这人怀着倒是不一定能有福分生下来的,不像四姨娘,膝下有瑞哥儿”
竹汐自是知道五娘为何而问,“我记得那年放出去不少小丫鬟,太太事儿忙着,四姨娘生的时候也是惊险着,好在是母子平安!”
哦,原来是事儿多?只是这样,那年到底出了什么事?
五娘怎么都想不明白,却莫名其妙的想到自己最初住进来时,脚下不小心踩到的那枚温润的玉纽扣。
作者有话要说: 呼,老家归来,恢复网络(づ ̄3 ̄)づ
过年给安稳些的章(づ ̄3 ̄)づ
☆、第七章
门外面还有小丫鬟窃窃私语,说着今天五姨娘小产的事,说到惊险处一惊一乍,活生生像是自己看到过一般。
五娘不拘着她们也是为了偶尔听些消息,果然听了小会儿便从中略理出了个大概。
原来那天三娘没拉着自己一起去,竟也不死心,带着十一就去了五姨娘房里。听说开始五姨娘也是谨慎小心的很,三娘拉着她说了会儿话,又拿出一对虎头盘云五彩小靴;说是给未出生的小弟弟的。
五姨娘眉开眼笑一时失了戒心,当时有个小丫鬟正捧着茶上来,撞了十一。
十一又撞在五姨娘身上,当场就见了红,李大夫来看过也是摇头,据说那小丫头当场就被季氏下令杖毙。至于十一则是被关了祠堂罚跪,三娘这几日忙着抄经书赔罪。六姨娘倒是没什么表态,一副看戏的样子,恨不得再给五姨娘添上点堵。
眼见着天沉着似是要下雪了一般,云苓暖着手炉给五娘。
“这几天让你们留着的偏门一直都开着罢?”五娘看着窗外,前几日花匠听季氏的,在她小院里种了株红梅,现下里映着阴沉沉的天,倒是显出愈发的殷红。
子苓顺着五娘的目光看过去,应了一声,“每日都开着呢,五小姐放心好了”
五娘眼睛没移开那株红梅,想着三娘来的那天,自己似乎是见到有人过去,后来暗下里派人查了查。
她头天来的时候暴毙的那个疯婆子,看管疯婆子的那些人,尽数被“打发”了。五娘想着季氏温和的冲她应下的情景,又想想小丫鬟对她汇报时候战战兢兢的样子。想来是吓得不轻,足见手段多狠。
先是这些人被默不作声的“打发”了,又是五姨娘的孩子掉了。这些还是明面上知道的,暗地里不知道的呢?这一切背后的推手,却都是自己的母亲。纵然知晓当家主母手上,哪个没点血腥?只是为什么连粗使的婆子都下了狠手?
想来那个死去的疯婆子,定是不简单。她还说着,滚油锅里定是等着?这里面的是非曲折,只怕是深的很。
正想着,只听门吱呀的小声一响。面前一恍,竟是十娘独自一人。
云苓忙上前帮着接过斗篷,抖着上面的雪,十娘一张妍丽的面孔盈盈现出来,穿着件狐狸毛的白色的斗篷,在这种雪夜里,倒是看不清楚了。
原也是个小心谨慎的。
“十妹妹来坐,晚上天冷雪滑的,我想着事情出了神,原本这天还沉着,没想到就下起雪来”说着亲手捧过茶去,嫩绿的茶叶丝儿在白瓷里上下翻滚着,泛出一股子暖意,不自觉的就拉近了点关系。
十娘脸色铁青着,“我没想过她下手这么快!”
云苓闻言侧身一低身子出了门看着,不时的和在烤火的小丫头们说说笑笑。本来屋里说话声就低,这样在外说笑着屋里人谈话越加听不清。屋里只留下了竹汐、子苓。
“我也没想过。那一日我以为并不会是她动手的,人算不如天算。”五娘嘴角微微一抿,原本柔和沉静的脸显出几分冷意。
十娘自然也是知道,那一日想必季氏吩咐的是二娘。毕竟二娘手下的都是季氏精挑细选送过去的。哪怕就是出了点事儿,拿掉了二娘身边的人,又寒不了季氏身边人的心。在二娘身边,得宠的人宠上了天,没用处的人又比虫蚁而不如。
“我没让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