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飞鸿- 第4部分

　　房间里，莫年低着头，偷偷地瞥了唐风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你也出去。”唐风冷冷地道。

　　“风，不要……不要赶我走……”莫年一听唐风带怒的语气，不禁慌了起来。

　　“出去。”唐风喝道。

　　莫年几乎要哭了出来，小心地扯了扯唐风的被角，“风……我不帮你上药了还不行么？你……你别总是凶我……别赶我走……”

　　唐风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才放软口气，“以后，你不准在我面前提上药的事。”

　　莫年像小鸡啄米一样不停地点头，冲着唐风甜甜一笑。

　　“风，为什么不准提上药一事？”

　　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被勾了起来，唐风一想到当初自己遇刺受伤后莫年自告奋勇为自己上药的悲壮画面，立刻生起一股寒意，瞪了莫年一眼，“还提？”

　　莫年立马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大眼睛仔细观察着唐风的表情，见他不打算追究，才把手放了下来。

　　“可是，风受伤了呢。总不能不上药吧？”莫年一脸无辜地问。

　　唐风低吼一声，“莫年！你给我滚出去。”

第四章
如烟从太子寝宫轻轻地退了出来，合上了门。

　　“啊！”一声轻呼，赶忙跪下，伏在地上，压低声音道，“皇上圣安。奴婢不知皇上驾临，唐突圣驾，罪该万死。”

　　太子寝宫外站满了大内侍卫，皇上就站在寝宫门前，明珏侍立其后。

　　“不知者无罪。太子呢？”

　　“殿下刚刚睡着。”如烟略带惶恐地回答，她从小伺候太子，以前在宫里时经常见到皇帝，后来唐风有了自己的府邸，将她一并带了过来。和所有的侍卫侍女一样，她对于这位雷厉风行、英明神武的皇帝，始终是敬如神明，如今在这位天神的面前，如烟连大气也不敢出。

　　“朕进去看看，你们在这等着。”立即有侍卫轻轻为皇帝打开了门。

　　房里燃着一炉檀香，青烟缭绕，清淡的香气弥漫。华丽的帷幔垂下来，半遮半掩下的少年安静地趴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睡得一派恬静。

　　皇上理了理唐风略显凌乱的头发，轻轻掀开唐风的被子。唐风下身没有穿里衣，杖刑留下的伤痕赤丄裸裸地呈现在皇帝的眼前，虽然已经上过药了，但和玉铸般的双腿一比，仍是十分狰狞。皇上心疼难耐，不自觉地握紧双拳。

　　皇后……敢伤朕皇儿，朕一定不会放过你。

　　“嗯……”一声脆弱的呻吟，皇帝的心立即纠紧。

　　“风儿？”轻声唤道。

　　少年紧皱眉头，正挣扎在一个痛苦的梦里，听到有人呼唤，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似有千斤般沉重。

　　“风儿……”皇帝又唤了一声，见少年面色依旧痛苦，便轻轻为他盖上被子，传御医进来为其把脉。

　　几个御医轮流为唐风把了脉，最后资质最老的许太医站出来道：“启禀圣上，太子殿下并无大碍，只需安心调养，按时上药，不出三日便可痊愈。”皇上对太子的宠爱莫说在朝堂上，便是在寒驰国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即使唐风的伤两日内便可大好，御医也不敢说实话，否则万一情况有变，倒霉的可是御医院。

　　“父皇，儿臣不要紧。”从御医进来那一刻便醒来的唐风终于说话了。

　　“皇儿就安心调养，这几日不必上朝。”皇帝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宠溺。

　　“父皇，别怪母后，她也是为了孩儿好。”唐风犹豫片刻，开口道。

　　“哼，”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暴戾，挥退众人，对唐风道，“风儿宽宏大量，朕是甚是欣慰。但是……白卿卿身为皇后，蓄意伤害寒驰储君，国法难容。”

　　“父皇……”

　　“朕主意已定，风儿不必再为她求情。”不经意间，这个在寒驰叱咤风云的男子流露出一股蔑视天下的霸主气息。

　　唐风微笑，“父皇，孩儿最佩服这个时刻的父皇。”

　　皇帝一阵长笑，豪气万丈，身体里似有无限的能量，眼神倨傲，有如从天而降的天神，“风儿，你以后也会像父皇一样，傲视天下。”

　　唐风淡淡一笑，却没有任何动作，连感谢的话也没有一句。他在皇帝身边一向随便，只要没有外人在场，他几乎就没对皇帝行过礼。

　　但这简简单单地一个笑容，已经让皇帝很开心了。

　　“风儿，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很快，你就有太子妃了，朕也快要抱孙子了。”皇帝仔细观察着唐风的表情，不放过一处细微的变化。

　　“父皇……”

　　皇帝安静地等待下文。

　　“如果……孩儿多娶几个侧妃宠妾，父皇会同意么？那个海兰珠……孩儿不知会不会欢喜她。”

　　皇帝暗暗松了口气，笑道，“人不*枉少年，风儿以后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多几个侧妃宠妾有什么？只要风儿喜欢的，尽管纳进来。”皇帝向来事事顺着唐风，只有迎娶海兰珠公主一事违背了唐风的意愿，当时自己狠下心来拒绝唐风也是万分为难，现在唐风又受了伤，如果他这时候再提出拒绝迎娶海兰珠一事，说不定自己会忍不住答应，那样，寒驰国如何对海谷国交代？听到唐风只是要纳几个妃子，自然忙不迭地答应。

　　孰不知，唐风却有自己的打算。

　　
　　福安路。

　　一个写着“麻衣神相”的摊子前，一位眼神纯净的少年在仔细地听着面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人剖析自己手心的掌纹。

　　“……这是姻缘线，又叫感情线。你看，你的姻缘线有些乱，这说明你的感情很复杂。”顿了一顿，老人温和地看着少年，“孩子，你命犯桃花。”

　　少年有些懵懂地看向老人，一脸茫然。

　　老人耐心地解释：“你喜欢的，你得不到。你不喜欢的，又偏偏追求你。追求你的人很多，但你太执着。”

　　少年神色黯然，强笑道：“就没有法子破解么？”

　　“有。”老人笃定地说。

　　少年的眼睛一亮，“怎么破解？”

　　老人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出了一个磨得光滑浑厚的铜盘。“我先给你卜一卦。”

　　三枚铜钱，翻转落定。

　　二反一正。

　　“再掷。”老人看着少年手中掷出的铜钱，在纸上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少年听话地又掷了五次。

　　老人拿着毛笔在纸上推演着奇怪的符号，写着复杂的字符。少年的眼睛一瞬不瞬，一直随着笔尖转动。

　　良久，老人缓缓开口：“‘九五’乃至尊之数，孩子，你所倾心的人，若非寒驰帝王，必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少年低头一笑，“您算得很准。”抬起头问，“您说我得不到他，可有破解之法？”

　　“有，只是……”老人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少年有些迫不及待。

　　身后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戛然而止。

　　一声长嘶，神骏非凡的白马人立而起。

　　“莫年！”一个熟悉的声音喝道。

　　正专心等待老人告诉自己破解之法的莫年一惊又一喜，回身笑道：“风，快来。这位老爷爷算得很准呢！”

　　唐风皱眉，看了一眼正捋着自己胡须的老人，沉声道：“上马。”

　　莫年有些犹豫，见唐风面色不愉，赶紧跟老人道了声别，翻身坐在唐风身后。伸手抱紧唐风的腰，莫年幸福得有些恍惚。

　　得不到么？其实……如果风能够快乐……得不到又如何？

　　老人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卦象，叹息道：“傻孩子……”

　　莫年把脸贴在唐风的背上，感受那一份日思夜想的温度。

　　“风，我们去哪里？”莫年闷闷地声音传了过来。

　　唐风不回头地说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白马四蹄生风，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繁华的街道，来到了城外。

　　转过一片竹林，忽听得流水潺潺，叮咚清脆，一道大河骤然出现在二人眼前，一道水光直通天边，日光耀水，迸出万点碎金。

　　“好美。”莫年忍不住赞叹。

　　“喜欢么？”唐风难得的温柔。

　　“嗯。”莫年笑得很满足。

　　“那我以后还带你来这里。”唐风淡淡地声音让莫年有些沉醉。

　　“……好。”虽然今天的唐风温柔的不真实，但是莫年还是选择了毫无保留地相信。

　　“莫年。”良久，唐风转过身来，看着莫年纯净的眼眸，一脸正色。

　　“怎么了，风？”莫年有些慌乱，幸福……这么快就结束了么？

　　“我需要你的帮助。”唐风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莫年暗舒了口气，笑道：“风要我做什么？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上刀山下火海，皱一下眉头的不算好汉。”

　　唐风倒是皱了一下眉头，“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话？”

　　莫年立刻捂住嘴巴，欲盖弥彰地道：“我什么都没有说。”

　　唐风倒没有和他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的打算，转头看向金光粼粼的河面，沉默了许久，直到莫年以为唐风生气了，打定主意要认错的时候，唐风才缓缓地开口了。

　　“莫年，今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保密。”唐风凝视莫年，郑重地道，“能做得，我才能让你帮我。”

　　莫年立马举起了三根手指，对天发誓道：“莫年若是将风今日所说之事泄漏半句，就永远得不到风的信任。”

　　唐风皱眉，这算什么誓言？

　　但是对于莫年来说，唐风若是不信任他，那么他的世界，便会天塌地陷。

　　“好。莫年，我要你去打听一件事，这件事目前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莫年一阵兴奋，“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么？”

　　“对，就连我的暗卫都不知道。他们今日在百步之外跟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靠近，所以，”唐风微笑道，“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

　　莫年低头浅笑，美好的样子让唐风有些心动，“我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的。”

　　转开视线，唐风深吸一口气，道：“你知不知道，在我之前，父皇还曾有过一个儿子？”

　　莫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唐风。

　　“我也只是听说。听说那个孩子是眉妃所生，一出生就死了，死因不详，后来被悄悄地处理掉了。也许是因为伤痛吧，父皇对于此事绝口不提，甚至还明令禁止寒驰国民议论此事。而今天，莫年，我要你去打听一下，这个孩子的右臂上，是不是有一个梅花状的疤痕。”唐风吐词清晰，但莫年还是一脸听不懂的样子，让唐风火大，“听明白了么？”

　　“嗯嗯。”莫年连忙点头，“可是，我要怎么打听呢？还有，那个小孩不是死了么，风为什么还要知道他臂上的疤痕形状呢？再就是，风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一连串的发问，唐风出奇地没有发脾气，耐心地解释道：“去问你的母亲，她是长公主，那个小孩出世时，她还未下嫁你爹，这件事，她能帮到你。”

　　“那……”莫年还是一脸疑惑。

　　“因为，我怀疑他还活着。”唐风直接地告诉莫年他想要的答案。

　　“啊！”莫年一惊，那个孩子若是活着，依寒驰国法，他才是太子。怪不得……风这么上心。不过，风要我帮忙呢！这么重要的事风都告诉我，是不是说明，风其实是喜欢我的呢？

　　莫年心里一喜，面上便露出来。

　　“怎么了？”唐风奇怪地看着突然变得很开心的莫年。

　　“我……我只是很开心，能为风办事。”莫年也不是完全说谎。

　　“嗯，别让你母亲知道太多。”唐风点头道。

　　“放心吧，风，这件事交给我，绝对是你最英明的决定。”莫年拍着胸口保证。

　　诚然，这一次，莫年确实没有让唐风失望。

　　碧色的河水静静地流淌。

　　“……当时皇后的势力比现在大多了，几乎是一手遮天，眉妃怀孕之时，皇后便已多次施下毒手，但眉妃都一一躲过去了，可是皇伯伯却一直不知道眉妃怀孕之事，甚至……在当时，御医们都不知道这件事。眉妃看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却也不敢声张，后来实在瞒不住了，便开始遭受皇后的毒手……虽然孩子最后是生下来了，但是……还是被皇后的人将孩子抢走了，被抢走之前，眉妃知道这个孩子只有两种结局，一是死，二是成为皇后的儿子，所以，她便在孩子的右臂上烙下了一个梅花状的印记……为皇后办事之人抢走了孩子，却在见到孩子之后，不忍将他杀死，便……便……交与了……”莫年嚅噎着，皱着清秀的眉头，似是在考虑说是不说。

　　“交与了谁？”唐风疑惑地看着他。

　　“交与了……长公主。”莫年挣扎了很久，还是说了出来。　电子书　分享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