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永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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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永寂-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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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恭恭敬敬地叩拜下去:“臣谢陛下圣恩。”

康先生捧着一堆文牍来到明德殿,远远看见天市守在门口,不禁一愣,深深作揖:“天市姑娘在,那王爷想必也在?”

天市无奈地回礼,笑道:“在里面跟陛下说了好半天,大概快出来了吧,康大人略等等?”

康先生便颔首站在一旁。

天市记得上次在苍山脚下见过一面后,益阳曾经动过再也不回京的念头,因此对这位康先生存着一些疑虑。见他此刻默然站在一边,完全没有要跟自己寒暄意思,便索性自己开口笑问:“听说王爷在南边那段日子,都是康大人辅佐陛下。”

康先生彬彬有礼,垂目答道:“王爷的嘱托,康某不敢有分寸大意。”

“康大人辛苦。定是大人辅佐有功,陛下才对大人愈加倚重。”见康先生隐隐有不耐的神色,她更不退缩,笑道:“大人别嫌我妇道人家不懂政务。当年受太后遗命以女史的身份在陛下身边记录起居注时,也曾经看过些本朝历代名臣的文章和事迹。历来肱骨之臣都才调高华,公忠体国,大人定是其中的佼佼者。天市仰慕大人的才能品格,这才厚着脸皮打扰,康先生莫见怪啊。”

康先生听她如此说,也不好发作,便讪讪地应了。

天市话头一转问道:“其实康大人辅佐陛下,当是在王爷南下之前吧?”

康先生只当她是穷极无聊打发时间,便应了一声:“纪煌老贼伏诛后,为了铲除纪氏余孽,王爷在定陶收拾残局,嘱我在朝中襄助接应。”

天市点了点头,低下头去,像是没有更多的问题了。

太阳一点一点隐入了明德殿的屋脊之后,阴影笼罩下来,天市有点冷,台阶愈加凉。天市站起来,走到避风的地方站着,再看康先生,仍然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她冷不丁笑道:“帮着陛下召回王爷,也是康大人出的主意吧?”

康先生脑中盘算着别的事,听她这么一问,不假思索道:“身为人臣,为主分忧是分内之事。”

天市冷冷地笑了笑,频频点头。

康先生猛地反应过来,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也无法再收回。一时间愣住,只能看着天市发呆。

正在这时,明德殿的门终于打开。摄政王从里面出来。

天市连忙迎上去,从他的面色也看不出喜怒来。“怎么样?”

摄政王将她的手一拉,“回去说。”拉着她就向外走。

康先生过来跟他见礼,摄政王微微点了点头,并未停步,飞快地出去。

一路都没有话,回到无咎宫,将门关好,摄政王益阳面色端肃地看着天市,突然开口:“纪天市。”

天市一愣,这连名带姓地叫着是为什么?

他走过来,从怀中掏出黄绫交给她:“这是给你的。”

“这是什么?”天市接过来,见他没有要说的意思,便自己展开来看。

最先入目的是一方朱砂大印,竟是国玺印记。天市心中一跳,去看抬头,朱笔御批,写着“敕命”两个大字。“这是……”她向益阳看去,却见他微笑盯着自己,一副小孩子献宝时的表情。

“看看内容。”他说。

天市飞快地扫了一遍,惊诧地抬起头来:“封我做南中王妃?南中王?”

益阳伸了个懒腰,施施然在床边坐下:“南中王妃是没有摄政王妃威风,比起皇后来也差得远,但好在至少我的王府里你能全权做主,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而且你吃的不多,又不爱什么锦绣珠宝,想来凭借南中王的俸禄和汤沐邑也养得起你了。”

天市呆呆地:“你不做摄政王了?”

益阳把她一把拽进怀里:“长风就算现在亲政,我也是放心的……倒是让你继续留在跟他一墙之隔的这里,我还需时时提防,还不如全都交给他,咱们还回苍山洱海去。你说怎么样?”

天市心中感动。知道他放弃的,并不只是权力,还有更多的东西。

益阳拥着她笑道:“其实我也是不得不走。已经有人怂恿我取而代之了。”

天市心中一动,隐隐明白了。

他继续笑道:“真是笑话,我怎么会去抢长风的天下。天市,那日你让我保证的时候,我已经想明白了。有些事情,过去就该让他过去了。最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人,珍惜已经到手的幸福。我这一生在权力中打滚了一辈子,最快乐最自在的时光却恰恰是远离权力中心的那些日子。天市,今日我跟陛下已经全都说明白了。用这朝堂最高的权利,跟他换你的这个敕命。”

“他……还好吗?”天市有些不安。

摄政王略沉默了下,安慰她:“会没事儿的。”他亲了亲天市的额头,再次保证:“会没事儿的。”

四十七 残局

既然皇帝已经有了敕命,迎娶天市的事儿便风风火火地筹备开了。

依着天市的想法,既然从摄政王改为南中王并非什么升迁,自然算不得喜事儿,既然算不得喜事儿,也就免了许多场面上迎来送往的琐事儿。不过定个日子,两人红烛喜服地拜个堂,宴请亲近的人吃顿饭也就是了。便是闹洞房这种事儿,已然老夫老妻了,最好也免了才对。

可益阳却全然不同的想法。这是他第二次纳正妃。多年前他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娶妻这样大的事儿,也就由左近的雒阳王主持,既没有祭祖拜太庙,也没有得过御笔亲书的敕命,因此这一次他是铁了心要隆而重之,大张旗鼓,将三书六聘迎送礼册诸礼全都做足。

在这一点上,皇帝长风和摄政王益阳难得地意见相同。

长风甚至提出,天市既然没有娘家,而太后又将她认作了义女,那么皇宫便应是她的娘家,婚前一月,天市该避居到皇宫里才对。

益阳自然不同意这样的安排,两人明里暗里地争斗了一番,最后达成妥协,天市在婚礼前五日住进皇宫。五日中斋戒沐浴,拜祭祖先之后,由改封南中王的益阳从皇宫中将天市迎娶回自己府中。

这便又涉及到另外一件麻烦事儿。

成年皇子封王后必须就国。虽然京中也可以保留府邸,但规制必须按照规定严格限制。摄政王府虽是当年齐王府旧邸,但摄政王秉政后曾经大规模扩建,如今规模已经远远超过了南中王的定例。而且既然放弃了摄政王这个头衔,益阳也无意再在居所上留人把柄,索性与小皇帝商量,将摄政王府交还朝廷,只留下明夷堂做暂时的落脚之地。

在他的想法中,婚后与天市迁往南中,是打算在那边终老,不会再回来的。他取明夷堂而弃摄政王府,也是在向小皇帝和满朝文武表明自己去意已定,不会再有任何反复。而朝野中对摄政王的去留也掀起了一轮巨大的争议。连日来,各路人马纷纷上门,有试探的,有挽留的,有的单纯只是来送幅字画,略表心意的。还有不少女眷以各种名义登门求见天市的,都被益阳代为婉拒了。

天市一任外界对她好奇猜测,始终不愿意露面。当初那百世妖姬,魅惑君王的名声还没淡去,她可不愿意再有任何风言风语满城传念。更何况,眼下还有更值得头疼的事儿要操心。

这其中,康先生来过几次,每次都与益阳关起门来密谈,但每次似乎都不欢而散。天市看着益阳从书房出来时铁青的脸色,想了想,到底没有去过问。自从上次益阳透露了有人劝他篡位的意思之后,天市就十分留意康先生的动态。两人谈不拢,她才能放得下心。

益阳交还摄政王府,他的那些姬妾们便无处可去。益阳将家人们聚在一起,坦言此去南方再不回转,永诀于中原,再无风光可能。一众姬妾女眷家人,一律赠以重金遣散。这些年他极少在府中逗留,那些姬妾们早就难熬寂寞,更何况展望未来并不见任何前途,而这些姬妾多出自纪氏,如今纪氏被益阳亲手毁掉,她们每日怕连累自己而担惊受怕,更是早就没了心气儿。如此好离好散,也算是各得其所,便领了金子各自散了。

只余下楚良娣和两个小妾哭哭啼不肯走。益阳没空处置,便让她们去见天市,由她去处置。

待到见了面才发现那两个小妾也是熟人,正是含笑和金蕊。

天市便回头向立在一旁的蝶舞笑道:“这二位娘子当年和你一样,也是贴身跟着我的。后来我进了宫,她们却被王爷看中收了去。”

含笑金蕊跪在脚边连连磕头,口中一味恳求天市顾念旧情收留她们。

当日从定陶一路上京城,天市脚上生了冻疮,她们两人虽然算不得尽心尽力,但也算是帮了她不少。后来得知两人被益阳收做小妾,天市着实生气了一段时间。而今这些都已成了往事。天市知道她们自幼在摄政王府中长大,实在也没有别的去处,只得点头让她们留下。

夜里说起这事儿来,天市颇有些不甘心:“南中王到底也是王,不可能只有我一个正妻,身边多两个人,我伺候不到的地方,王爷也不至于受了委屈。”

益阳正在灯下选用作盖头的云锦,听她这么说,呵呵地笑,搂过她来指着那十几幅美轮美奂的锦绣问:“你来选,喜欢哪一幅?”

那些云锦一律金龙彩凤,在烛影摇红之下栩栩如生,仿佛一眨眼便要飞出来一样。天市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觉得都好,便把这为难的差事又扔还给他:“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还是你定吧。”

“自然是要我定。”他搂住她不让她走,轻轻地说:“天市,这天底下能让我选嫁衣的女人只有你一个。”

天市知道他是在安抚自己,想了想也觉得无趣,讪讪地作罢。

但楚良娣是绝不能容的。倒不是因为之前两人曾经有过龃龉天市记仇,而是因为她曾经是摄政王最宠爱的妃子。天市每每想到当年摄政王将自己送回皇宫那夜是在她房中过的夜就忍不住冒火。无论她如何哀求,天市只是不松口,最后索性将烫手的山芋推回给益阳,“既然是你的宠妾,还是你来决定吧。”

这股酸劲儿连益阳也没办法,赔笑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还提它做什么?既然她让你生气,索性赶出去就是了,大好的日子,这点小事儿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这话让天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并不明白,天市介意的不是楚良娣这个人,而是当日她情窦初开,鼓起勇气表白,却被他冷酷拒绝这件事。一直以来,他对她的感情总是躲躲闪闪,拖泥带水。既不敢接受,又不愿放手,直到那日决战,两人都丢掉了半条命去,他才终于敞开胸怀接纳了她。

最后的解决方案是去了她的良娣之衔,益阳向小皇帝讨了个县主的封号,为她另外择一门婚事嫁出去了事。

楚良娣却不愿意离开,表示宁愿剃度出家,终身不嫁,也要留在益阳身边。如果不同意,她就一头在柱子上撞死去。

本来是大好的喜事儿,被她这么要死要活地一搅,天市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良娣本是摄政王内眷的封号,如今既然改封南中王,便须另行封赐,而这就不急于一时了。于是楚良娣去了良娣封号,留在了明夷堂。具体什么身份,却没有定下来,只是让下人们改称娘子,算是糊弄过去。益阳倒是不着急,每每天市催问,他便说:“以后几十年的日子,由得你慢慢想办法去,反正这事儿我就做到这一步。你是女主人,该怎么做你做主。”

面对这种无赖,天市也没了办法。其实益阳当算是情场老手,深谙如何讨女人开心,他这样甩手不管,其实比兢兢业业去解决这个问题更让天市心里舒服。

祭祖定在了五月初五端午节这日。一切大致安排妥当,也到了天市要进宫的日子。

天市醒来的时候天色尚显混沌,窗口隐隐透出一抹微弱的青白之色。不知为什么,天市心头突然升起一丝惶恐来。今日起,便要有整整五日见不到他,再往后便是全新的一种生活,如何做他的王妃,如何去管理他那些姬妾,如何去操持一个王府,如今只是想想就已经头大如斗。天市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来,一直是他在关照安排她的生活。

想到这里不禁去打量枕边这人,不料一回头正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眸。原来他已经看了她多时。被拉进他怀里,天市讪讪地问:“怎么不睡了?”

“一直就没睡。”

“没睡?”她惊讶地向后微撤,拉开与他的距离仔细打量他:“为什么?”

“舍不得。”他轻声说,微微一笑:“一直看着你,舍不得合眼。”

虽然已经渐渐习惯了他那些能把人酸死的情话,天市在这样的表白前还是忍不住动容:“你……又发什么疯?”

益阳放开她仰面躺下,望着帐顶飞廉的图案慢悠悠地说:“我在想……今日你入宫,等我再见你的时候,你已经是我的正妃了。”

“那又怎么样?”天市一边问,一边往旁边躲,无奈他那只搂住她的胳膊早就预料到了这小小的叛逃,毫不留情地把她给拦住。

他说话时仍旧一本正经:“所以这一夜是你跟我在一起的最后一次没有名分。”

“你知道我不在乎名分。”

“我在乎。”他压制住她的轻微挣扎,不安分的手伸进衣内悄悄游走。“这么说很荒唐,我知道你并不在乎名分。你这么懒,懒得动脑筋,懒得跟人打交道,又不喜欢受约束。给你名分,你就要担起这名分相称的责任来,其实我也是舍不得让你如此。但作为一个男人,我能给你最多的,也不过就是名分而已。更何况……”

“何况什么?”天市更多的注意力从他在耳边的絮絮诉说,转移到了身上。那只点火的手正在她身上施展魔法。

“何况你有了名分之后,咱们俩就算不得偷情了。”

“偷情?”天市抓住他的手,“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无名无分,不是偷情又是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笑。

天市彻底糊涂了,“可是……就算是偷情又怎么样呢?”

他欺身过来,在她脸上细细密密地吻着,笑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天市,拜了天地,你的地位可就一落千丈了。”

天市顿时恼了,使劲儿推他:“你这登徒子,无耻下流的小人,走开,别偷我……”

他呵呵地笑,强硬地压制住她,将她全身吻遍,一寸一毫都不放过。

天市渐渐在这样的情挑中迷失,喘息渐重,呻吟起伏,不顾一切地纠缠在一起,肌肤相贴,汗水相染,两人心跳的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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