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若芸点了点头,因她的话而转身,云台可远见前山、侧瞰林地,往后越过正殿便能瞧见云阁,虽大雪模糊视线。但因心之所系而入目清晰无比。
清平教到底操练不多,绝不敢与大军硬碰,借潜入驻军而混了一部分上山。余下的人必须与吊桥另一侧的驻军相斗方能闯入这里。如此这般便有部分被拦截而下,毒也罢、火器暗器也罢,能避开前山门翻越山峦入到林中的定只有不足四成,这样一来便给轻易的三分,尽在荣锦桓的盘算之下。
若芸想着,藏于袖中的双掌缓缓收握成拳,程清璿要催动机关而遣散众人,百泽带着部众只拦得了荣锦桓的人一时,若湖畔的另一半人马增援。便只能寄希望于打开全部机关,只是这般下去。反而会让双方倍加投入以致血流成河……
“好啦,你就别着急了。你信不过我,总要信的过二哥?这机关是他摆下的,总不会出错。”程清雯见她神色越来越暗淡,只得叹了口气伸手摇了摇她的披风,好言相劝。
“我当然不是不信他……”若芸勉强扯出点笑容,但随着心中的疑窦丛生,只一丝便隐没,最终幽幽的道,“还有人没有出现,云阁的机关需要热力,再这么拖下去,只怕夜长梦多、中途停下。”
“你这就有所不知。”程清雯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傲然道,“机关催动有时候靠借力,有时候靠热力,那摘星阁要大动的确是要烧点炭火、让人使些力,可这是龙华山庄。”她有些神秘的指了指脚下,粲齿一笑,“这里有充足的地热,热源便是在云阁之下,完全不怕用!”
若芸惊诧万分,愣了片刻终于淡然笑开:“那就好,冰雪让火器威力削减,傀儡不复,当真对我们有利。”
程清雯听着她那句“我们”,顿时欣喜不已,这回大力的拍上她的肩膀道:“放心啦,就算皇上三头六臂,也伤不了我那个从小就术法经纶在手的哥哥,有的话让他们面对着说开,动起手来才能生死不论,岂不是更好?”
“说的也是。”若芸松了口气,将伞又往她那里挪了挪。
可心下才平静些,一声尖啸凭空响起,如同撕裂落雪寂静的利刃穿透山峦屏障而来,让若芸和程清雯双双脸色大变。
“遭了,何渊铭!”若芸听着因回声而事半功倍的箫声,握着纸伞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哎呀,不好,那个阵!”程清雯一拍脑袋,立刻趴在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飞雪之下已悄然无声的机关阵中又有了动静,忙抓上若芸的手,急迫道,“怎么办?!哥哥现在在云阁脱不开身啊!”
“你应该会乐曲?以毒攻毒啊!”若芸脑中映出的是姚华山那时程清璿的以笛相抗,忙建议道。
程清雯却一脸茫然,随即愁眉焦躁的负气撤手:“才不会啊!程家擅长的是轻功不是清音,于百泽也不会。怀轩墨会箜篌,但是他不在!”她说着已经有些难受,转而用手捂着耳朵、凝神屏息。
若芸听着她排除当即懵了,莫说他们都不会,程清璿的翠玉横笛也已折在殿上,眼下山庄无人可敌,这箫声传的远广,想必那人已处于绝佳的位置。
她四顾无援,暗恨无力相帮,可念头闪过便猛地回神,忙扳过程清雯、拍着她的手背,大声的说给她听:“我有办法!按我说的去做!”
第二百五十一章 琴箫相斗
“得天佑?”程清璿顺着他目光瞥见地上的精铁剑,缓声道,“皇上若信,便不会事事力求完备、胜败满握了。”
“呵,权者敬畏鬼神以防无畏无惧而荼毒天下,百姓则不同,若有未知与无力便寄托于此,刚好有所依托,驾驭也容易的多。”荣锦桓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回敬道,“即便我不信,有人信就可以。”
“凡成事者,必先造神祇之谣言,甚好。”程清璿微微点头,指缝中的银针紧握、蓄势待发,“只可惜她不会如你所愿。”
荣锦桓似是再被戳到痛处,当即咬牙:“她是天颐人,便也是百姓,百姓都是朕的人!你今日便走不出这楼阁,无需再担忧她是不是如我所愿!”
圆盘转的飞快,立柱的动静深入地下竟让云阁开始震动,荣锦桓说着忽然侧身,见程清璿袖中手指一动,立刻转身避开,探上的手便换了另一只,准确的摸到剑柄。
程清璿只企图避开他,倒并非想下狠手,趁他未有攻势便毅然腾空、旋转而上,手中还剩的碎片朝四面八方飞出,击碎琉璃灯盏与拴着铁链的锁扣,如此又多了许多碎片,且使得云阁之内陷入光线昏暗之地。
在叮咚的碎落之声与机关旋转的轰鸣之下,程清璿出奇不易的将手中的银针与碎片尽数抛出,荣锦桓幸得金丝软甲护体而只受了点推力,当即在云阁内来回挪动以混淆目标,精铁剑横于身前,仅凭着直觉与微弱的声响挡开,双目却借着微光搜寻着来源。
程清璿只逼退他也无暇再动,翩然落到圆盘中定死的落脚点。运了力一掌拍下圆盘中心的金台之上,将看似牢固不动的台盘压下,荣锦桓借机一动。飞身上前便一剑刺去,程清璿却不退开。只绕着云台闪避。
数击之下,便有箫声阴魂摄魄似的穿透而来,高昂的曲调铿锵有力,一下下似砸在心间,让筋脉血液都随之沸腾起来。
“程清璿,此等以乐伤人,倒帮了你一把!”荣锦桓退出圆盘,愤愤的喊道。只觉得气血上涌且内里流窜,不得不停下动作,专心调息。
程清璿豁然抬头,不多时便锁定了声响来源,双眉微蹙,神色阴晴不定,好在荣锦桓因此闭目调息他才得以继续,但内力于掌心传与金台,此刻抵御不得,听着那箫声便倍感不适。
箫声时高时低。云阁内的震动开始变得不稳,这时轻微的琴声曲调隐约响起,混杂于箫声中却显得格外悦耳。不急不缓又声声入骨,缓解了箫声的重压。
两人的僵持因此有了松动,荣锦桓借此俨然缓过气,提起一脚便倏然接近、挥剑斩下,程清璿听着风声便偏头躲开,这一回却慢了半分,使得剑尖划开肩头的衣衫,血珠滚滚。
荣锦桓尚未因得手而高兴,只见程清璿全力将金台机关压下。迅速转动的圆盘戛然而止,四周的立柱没于地下。云阁内壁的机关却代替圆盘开始飞速的转动,圆盘所在的整个中央都往下沉。
箫声与琴声缠斗。琴声愈响则箫声愈快,程清璿丝毫未在意身上的剑伤,点足飞身出内场便朝荣锦桓所在之地而来。
荣锦桓双眸忽敛,仗剑而御,却见他不闪不避直达门边、踏足蹬地越过他的剑,一掌推开厚门,门外的精锐见并非皇上出来,当即刀剑相向。
“她的琴声,你却认不出。”他冷然嗤之,足尖直点剑尖,脚腕自兵器间擦出数道血痕、带起一串血雾,整个人如振翅之鸿鹄飞离云阁。
荣锦桓震惊于他的举动,疾步追出,敛目而看,见他越过玉阶围栏,似乎要到远处的平台上,而平台上一人站、一人坐,琴声点点如化为暴雨的流水倾泻而出,他望着那身影,顿时抽了口凉气:“给朕追!”
若芸闭目抚琴坐于云台侧殿檐下,背后传来一阵阵不间断的内力,这股内力周游全身便随着自己的指尖发散,她从不习武只得求助于程清雯,而这种奇异的感觉也让她的身体十分抗拒身上的筋络都被洗过一遍似的疼痛,好在琴声响起那时起,箫声便弱,至少她觉得箫声没那么刺耳。
琴声随着箫声加快,内力流动的也愈快,她渐渐感到自己的手指已不听使唤,速度被箫声带着加剧,这回倾泻出的不仅仅是背后那股内力,还有自己的全部体力,意识也仿佛要被抽离那样飘忽起来,连越来越厉害的山峦震动也无所察觉。
程清璿借力飞起几乎脚不沾尘,轻踩了几处便疾速的穿过漫天飞雪,未等到云台,手中的针已然飞出,不偏不倚的朝琴弦而去。
若芸手中的昆仑曲俨然已快的变成另一种曲调,似魔音乍响让她身不由己,可手中着力的琴弦却齐齐的崩断,琴声呜咽一声便随之散去,背后的内力收不及时、直冲天灵,她眼前一花便同琴一起朝前栽倒,低头呕出一口血来。
程清雯方专注与输送内力,见她唇边血迹斑斑、琴上身下滴落的血染了一片白雪嫣红,愣神之后忙伸手扶她:“你,你没事吧?”
“胡闹!”程清璿即刻落到云台之上,在另一侧揽过若芸的身子,便斥责出声,“久了是要走火入魔!”
“那该怎么办?!”程清雯又急又委屈,大声的指着山下道,“哥哥你也不看看那阵,箫声起来便给破的差不多,现在可好!”
箫声没了骚扰,此刻越发肆意嚣张,只是方才缠斗耗损并不似先前那般响亮有力,而是稳扎稳打、声声圆固。
若芸嗅着他身上的气味便安心不少,抬手抹了抹嘴角,大口的喘着气,瞧见程清雯又因箫声而不适,忙朝程清璿道:“别怪她,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罢了,我亲自去!”程清雯听见她的解释便更为委屈起来,一心想弥补未守住阵法的过错,当即一声口哨唤来几名侍从,接过轻巧的双剑,不等他们再说便从云台跳下,转身折了方向朝林地中去。
若芸来不及拦她,只得无奈的叹息一声,被程清璿扶着在边上坐下,略微惋惜的瞅了眼地上断裂的琴,转头却看着他飘扬的衣摆之下隐有血迹渗出,惊慌的拉上他的衣摆,抬头问道:“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她却意外的看见他横笛唇边,那支分明已经被折断的玉笛翠色如新,只有曾经的断裂处有一道隐约的痕迹、蜿蜒包裹着笛身,他肩头的衣衫破裂,血迹凝固在那里,即便如此,他合眸吹出笛音却无半分忧虑,悠扬的笛声豁然开朗,传出之时便使得箫声顿住、节节败退。
若芸浑身翻腾的内息还未稳固,咬唇低头,瞅着那丝丝缕缕血痕揪心不已,可也许伤的不算深,沁入雪地的血迹并未扩大,她攥着他衣摆的手缓缓松开,不敢再出声。
箫声迅速的溃败而去,一如姚华山那般只影响的了一时,若芸怔怔的看着他收了笛子,复睁开看她的眼眸却温润依旧。
“若不是你,我便会受箫声影响而无法全力运作机关。”他开口便是安慰之语,说罢伸出手掌将翠笛递到她眼前,“轩墨在荣华宫取回的,想来是你落下的。”
若芸错愕间想起自己曾心思烦闷而晕厥,手中那断情绝爱的半截青翠也随之无踪,当即有些困窘,可心系他的伤势,忙咬了咬唇,关切的道:“你到底有没有事?!”
“小伤,无碍。”他再次轻笑,却转而去看云阁,手中的笛子转了一圈被重新握住,上头有晶亮的纹路闪耀。
只见随着震动缀与云阁之上的铃声喧闹不已,四周已有山石滚落,阁楼在一片轰鸣声中开始缓缓下沉,若芸见之后怕,机关一动而摘星阁倒,最终的所有力量都会被传到这山中来!
云阁既无受阻,使箫之人被迫弃之,转而朝林中阵地意图汇合,程清璿见他沿几处辅楼而行,手中的玉笛一抬,中空笛子便弹出轻细修长的剑刃,剑刃不同于普通材质,表面晶亮的熠熠生辉,像是于精铁之上裹了一层薄薄的水珠,他当机立断起身,于云台旁的山间截之。
若芸看着他们交,于各殿屋瓦之上,那裹在罩帽连衫中的身形如那日看到的一般精瘦,可身手并不算太好,退了几处之后便长啸一声,忽从四处涌诸多帮手,来人衣衫灰白紧身,正是大祭司的人。
若芸心神一动,忙四顾找起赵无阳,赵无阳并不会武所以反而能在这漫天飞雪中隐藏气息,这些人便是他训练出来的,若找到赵无阳,说不定能解一时之围。
她才走了几步,便有一支白羽箭呼啸而来,不偏不倚钉入她面前的侧殿立柱上、将她生生拦下,才转身,手腕便被一人大力握住。
若芸倒抽一口冷气,却而不得,荣锦桓一身金丝铠甲防身,长发凌乱而面容冷峻威严,一手拿着弓箭,另一手牢牢的扣住她的手腕,身后的精兵已将侧殿围住。
他不由分说伸手将她双肩钳制住,锐且阴沉的眼眸中映出她的惊慌,低声而含着隐怒道:“跟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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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血亲相残
若芸因他的话语而耳畔嗡嗡,低头看了眼他扳着自己双肩的大掌,抬用力拂开不得,微微阖眼咬了舌尖,借体内尚未完全平复的游窜内力,张口便又吐了些血出来。
荣锦桓手背触到温热的液体霎时呆住,仔细看着她唇角带血、苍白的脸色与痛苦不堪的表情,顿时大骇:“那琴声果真是你?你……你受伤了?”
觉他失神之间松了力道,若芸猛的后退便挣脱开去,踉跄两步后站定,勾唇浅笑:“皇上莫不是忘了,我水榭曾抚的‘流云曲’?”
荣锦桓听此如有鼓槌敲击于心,瞳孔骤然缩紧,瞧着她方才虚弱的模样已不复存在,斗篷似血裹着她全身,白皙的下颔上淌下一缕殷红,飘忽迷离的眼神改为锐光乍现。
“苏、若、芸!”他看着她的这般神情,顿觉上当,遂觉恼怒异常,咬牙一字一顿唤着她。
只此间隙,便有人从天而降挡于他们之间,蒙面冷眸,执剑以对:“请皇上留步,再近前,我等绝不容许!”与他同来的还有几名护卫,皆从房上跃下、不偏不倚的插入包围圈中。
“你是宫里那个?”荣锦桓抬了抬眉,傲气威势凌人,“呵,既然已撕破脸,朕也没必要容你们!”
“皇上,您难道不顾念某位大人的命么?”白礼平静的抛出条件。
若芸脊背一僵,白礼这么说便是事情办妥了,想到自己才是主谋,她不禁冷汗直冒,看着几步外被隔开的荣锦桓越发模糊起来。
荣锦桓不为所动,大手一挥便撤于后方,又看了眼地上滴落的血迹。面上温热尽褪:“活捉苏贤妃,其余格杀勿论!”
“慢着!”若芸方才亏了两次血气,眼下倒真有些头晕。率先喝止了要动手的白礼,勉强走上两步与他并肩。一同对上皇家近卫的刀剑,轻声劝解道,“皇上,扶苏与天颐应是友非敌,切莫让人趁机。”
“友?”荣锦桓冷笑出声,像是听着闻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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