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爷好久不见。”程清璿冷冷开口,一手提剑,另一手指尖夹着一排银针。
荣逸轩执了剑,轻轻松开若芸,冷笑道:“本王还未曾同程王爷比试过,程王爷,可是要讨教讨教?”
程清璿唇角紧绷,面容平静的好似寻常逛街般,淡淡扫过他的眼眸,道:“荣王爷好兴致,可惜此地不宜切磋。”
若芸紧张的攥紧双手,他看荣逸轩方才拥着她的手,似乎眼神冷了些,可瞧见她,却在神色莫辨后转为平和。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程清璿使剑杀人,第一次看到他也会有冰冷彻骨的表情,也是她第一次看到素来藏得很好的荣逸轩能这般强烈的表达某种情绪……
还未等她开口说什么,三人之间顿时升起股浓烟。
“清平教!”荣逸轩和程清璿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声音的震惊是她从未听过的。
若芸一个激灵。
清平教?!
清平教是目前游走在天颐、打着清平升仙的旗号作乱的乱党,若芸虽有耳闻,这清平教活动之地离京城甚远,不想竟悄悄渗透进来,还将人潮涌动、灯火繁华的上元节变成了火海。
下一瞬,程清璿衣袖一带,她被一股掌力推至墙边。
“趴下!”荣逸轩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随着他声音传来的还有猛烈的爆炸声,一股热浪将她掀翻在地,好不容易抓着柱子才没有滚出更远,大地都为之震颤。
爆炸声后,她一回头,一尺见深的黑色焦土贯穿了巷子,方才她若没有到墙边只怕已经灰飞烟灭。
她觉得额头已有冷汗滴下,身子惊惧地抖了起来。
这是真刀实枪的拼斗,一不小心真的会丧命。
从屋顶跳下更多黑衣人,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些黑衣人都是寻常身形,并不像胡人。
若芸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敢长时间恋战,根本就是有备而来、轮番上场。
黑衣人一落地便趁着浓烟开始砍杀,不断的传来惨叫声让若芸紧紧扒着柱子缩成一团,好让自己不会成为目标。
程清肃冷冷的提着程清和站在屋顶,看准了荣逸轩将一物扔出。
荣逸轩一个吃痛,却发现准确的砸在手上的是把精铁剑,一抬头,屋顶上的程清肃已经挪开目光,从腰间抽出软剑一挥,一个黑影便跌落下去,程清和的另一边则是被点了睡穴的荣瑛。
程清璿和荣逸轩用最快的速度起身,抵挡来势汹汹的潮水般的攻击,一边打一边向若芸刚才的方位挪动。
“若芸!”荣逸轩边砍下一个黑衣人,边出声喊叫道,可除了喧天的兵刃打斗声,根本什么都听不到。
程清璿轻轻合上眼,挥手,冲上来的几个黑衣人便同时倒下,喉头皆是没入根银针,一招毙命。
若芸靠着柱子不住的张望,可隔着浓烟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有滚滚的烟尘无孔不入的钻进眼耳口鼻。
突然,身侧废弃的篓子里钻出一个人,绕到她身后直接捂了她的嘴。
“呜呜呜——!”若芸吓得浑身一哆嗦,死命的捶打着。
一扭头,有着弯成月牙般的眼睛的脸出现在跟前,那嫩白的几乎可以掐出水来的脸上带着两个酒窝,此刻正灰头土脸的冲着她笑,见她回头便放开了手:“喂,是我。”
“百泽?!”她的心都要几乎跳停,“你差点吓死我知不知道!”这节骨眼上,这大少爷怎么会跑这里来?
说着,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嘘——!你不要活了?”百泽连忙瞪着她,“可别把那帮坏人引来。”他边说边将她拖到两间房的夹缝里来。
“可是……你怎么会……”若芸指了指他身上白色变成灰色的衣衫。
“我正巧回家乡做生意,临行前才来参加灯会,我哪想到会遇到种事嘛!”他直摇头,快成了苦瓜脸,“我刚看着一个人躲我边上,凑近才知道是你,你这打扮可比井底出来顺眼多了。”他说着自顾点点头。
若芸刚想说什么,似是吸入太多烟,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觉得眼前迷离。
剧烈的咳嗽后,头晕目眩,紧接着,她身体的知觉渐渐失去,仰头昏了过去。
“喂喂!你醒醒啊!”见她意识迷离,百泽怎么喊她都毫无反应。
回望了浓烟滚滚的长安街,她心一横便扶起她猫腰而行。
到了城墙处,扒开两匹马身后的一堆柴草,一架普通马车赫然出现在眼前。
若芸双眼紧闭,他无暇他顾,一把将她塞进了车子,自己则坐上了驾驶的位子,挥动皮鞭,马儿吃痛,疯也似的跑起来。
深夜,紧闭的城门在惨白的月光下缓缓打开,驻扎在城外的王军接到命令涌进城来。
百泽驾驶着马车,趁开门的当儿像离弦的箭一般呼啸了出去。
刚进门的步兵队列被这架势弄懵了,才反应过来队伍被冲的七零八落,而回头只剩下尘土飞扬。
领军的王大人顾不得追究那是何人,触目是成了火海与血海的长安街,忙下令杀进城内。
待驻扎在京城外的王军入城,烟雾依然弥漫,火器零散的被使用以后再无大动作。
荣逸轩解决了几个黑衣人,便赶到若芸应在的方位,可如论如何都找不到那熟悉的身影。
他正欲抓人来问,身后传来成片的呼喝声,他持剑回头,却见打着皇家旗号的御林军也出动了。
皇上,终于还是来救他们了。
一声尖啸划破夜空,黑衣人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般开始撤退,不一会儿便逃的干干净净,除了几个活捉后立刻被点了穴、塞了口封,其余的皆口吐黑血而亡。
荣逸轩持剑的手这才微微放松,方才已然同黑衣人火拼的麻木了,袖子、袍子也撕裂的破损不堪,处处沾着血迹。
左臂传来剧痛,他蹙眉低头,原本不大的伤口赫然撕裂了一寸,幸好没伤及筋脉血管,只是流血后泛了白。
他一声冷笑,原本黑衣人的刀剑就没有喂毒,他伤口没什么大不了,可程清肃瞄准他伤口砸的可真是又准又狠,就算不得已帮他,也绝不让他好过。
浓烟很快的散了,指挥京城驻军的王大人自人群中一眼看到了荣王爷,忙不迭的奔来,跪下:“王爷恕罪,属下来迟。”
“你我同僚,并无上下,王大人快请起。”荣逸轩将他扶起,却目无表情的说:“可有抓到几个?”
王大人神色一凛,颔首道:“有,塞了口封的全都制住了,其余全部自杀身亡,想必是舌下含着毒药。本官已经命人连夜追查,王爷不知有何指示?”
“将那几人押送到大牢,待我明日禀明圣上我要亲自审问!”荣逸轩厉声道,拔腿就走。
王大人忙不迭的转身下令去了。
程清璿见他来,头一句便是:“她人呢?”可见他身后无人,脸色微沉。
荣逸轩脸色白了白,径直路过他,将长剑扔回给程清肃。
程清肃接过来,冷笑道:“荣王爷,今个善后我自会处理,明日见了圣上还请荣王爷,安然无恙才好。”
他们只料到胡人和西夷人,可持有如此猛烈火器的清平教却始料未及,繁华的长安街毁去过半,死伤无数,新年竟然是在血与火中惨烈的结束。
“明个面圣,你我都脱不了干系,彼此彼此。”荣逸轩微微抱拳,同城西赶来汇合的书言整了兵,又神色焦急的吩咐了什么,便带了荣瑛回府。
程清肃咬了咬牙,荣逸轩作为亲王并无实责,偌大京城混进来如此多刺客和逆贼,定是有高官暗中帮助,而他程清肃掌管着吏部,又低估了敌人实力,只怕罪加一等。
“二哥,若芸呢?”程清和边被抬着进马车,边直嚷嚷。
程清璿银白的衣衫只边缘沾了血迹,左手提着长剑却不回答,在程清肃面前站定。
瞧着往日风姿卓绝的他此刻俨然气势冷冽,程清肃叹了口气道:“清璿,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就好。”说完挥了挥袖子。
程清璿默然,抬眼望了望城外的方向,淡淡收起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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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龙颜大怒
金殿上,众臣凝神屏息,龙椅上的年轻皇帝已经许久没有开口。
乱党毁了半个长安街,民舍遭殃,死伤无数,就连御林军也给惊动了,除了几个小喽啰更是谁都没逮着,连策划这袭京城的主谋都没搞清楚。
荣锦桓的眉毛拧成了八字,冷冷的靠在龙椅上瞧着底下帮废物,明黄的龙袍照着底下的群臣大气也不敢出。
就连平时能言善辩的顾大人也闭紧嘴巴站着,可更多为人臣子的正暗自庆幸此事与自己无关。
荣逸轩的左臂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垂首立于众人之前,深蓝色的袍子仿佛要将他吞入阴影当中。
他心情并不比御座上的人好些。苏若芸在混乱中无故失踪,书言连夜带人挨家挨户搜查却一无所获——主谋不曾捉到,苏若芸也不曾见到,更别提回苏府。
短时间内她便无影无踪,只可能被带走,也许正是因为同他对话就成了目标也说不定。
每每想到这里,他便心烦意乱,仿佛苏若芸着胭脂色的衣衫、笃定猜谜的模样不过是梦中幻影,仿佛一醒来长安之乱都是梦魇。
破天荒的,荣锦桓在新年后第一次上朝便招了所有的亲王进宫,连程家三兄弟都到齐了。
他当然知道有离国的人混进了京城,只是没想到参与的不仅有胡人,竟然还有清平教。打草惊蛇的几个王爷直接导致毁了上元节、烧了长安街。大威力的火器不仅破坏力极强,还导致人心惶惶、流言四散。
景王和于王却是缺席——一个宿醉,一个早就出了门。
“兵部,赵侍郎。”他懒洋洋的瞟了眼那球一样的肥胖身躯,缓缓念出官名。
“臣……臣在……”赵侍郎慌忙滚出了人群,浑身抖成个筛子。
荣锦桓眯了眯眼睛,微翘的眼角瞅着那团肥肉道:“赵侍郎,听说边境告急,这城外的驻军也姗姗来迟,你准备如何?”
大冬天的,赵大人竟满头大汗,哆哆嗦嗦的开口:“回……回皇上……臣……兵……兵部即刻调军前往沙州,城外驻军……可……可一同……”
“哼!”荣锦桓猛的坐正,“啪”的讲奏折摔到他脸上,响亮的声音几乎要震透金殿:“好一个兵部左侍郎!尚书位置悬空、你代行职权一年有余,京城才遇袭,这京畿守军岂能是随意调往边境的!朕若是现在问你两州驻军数目,只怕你也是答不上来!我朝养你这等废物,如何能御敌!”
“皇上恕罪……”赵大人忙跪下,不住的磕头。
“说!你身为兵部侍郎,云州沙洲一带尽归你管,你是如何让这些番邦之人混进京城!”荣锦桓猛的一拍扶手。
赵大人还未吱声,就吓得昏倒在地。
“看来……也不用审了……”荣锦桓邪邪的冷笑一声,瞧着地上摔成烂泥的赵尚书,挥了挥手,“来人,赵侍郎勾结番邦,拖下去砍了。着王元王大人,任兵部尚书。”
轻描淡写的几句刚落,就有侍卫进来拖起赵尚书的两条腿。
大殿上气氛陡然凝重,侍郎官职仅次于尚书,说砍就砍了,这王大人不过一个小小京畿守卫官,竟能官升尚书。
这节骨眼谁都没有开口,一句话错,便是牵连甚广,这逆贼的罪名可担不起。
荣逸轩眼角微动,终没有任何反应继续站着。
赵侍郎不过是个酒肉之徒,钻了当年先皇的空子胡乱作为,荣锦桓早就想杀了他,如今各个关口松懈,他兵部侍郎兼云、沙二州督令,要是没得好处,如何放那么多人进京?这边关重地可不是想混就能混进来的。
可放到现在才杀,莫非皇上是对西离混入故意睁只眼闭只眼,好借此发兵?
“协理兵部的于王爷何在?”果然,荣锦桓又倒回龙椅上,眼神飘向了空着的位置——那本是于王爷的。
四个异姓王把持朝纲,这兵部实权竟是在于王爷手上,如今,他可是下落不明,荣锦桓特地咬重了“协理”二字。
程清肃神色一禀,上前一步道:“回皇上,昨夜京城大乱,边关告急,于王爷怕再生事端,已连夜赶赴云州去,于王爷早于先皇时便封了大将军,退敌一事,还请皇上放心。”
说完,抬头同荣锦桓对了一眼,目光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而肃然。
举朝哗然,于王缺席竟是连夜赶赴边陲,想多年前的离国一战也是于王平定,可先斩后奏着实嚣张。
荣锦桓闻言不恼反笑:“于王爷前往,朕自然放心。”他几乎咬牙切齿的说着。
程清肃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于王爷手握兵权,此次前往边境是想他互相让一步,于王爷可助他退敌,而他不可再追究“功臣”。
程清肃颔首,一声不吭的退了回去。
荣锦桓盯着他瘦削冷然的脸,竟也无话可说,转而向荣逸轩道:“荣亲王,昨夜抓获的犯人可问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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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逸轩听到点自己的名字,抬头道:“回皇上,已押至大理寺先行审问,臣必定亲自过问此事。”
荣锦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而道:“荣亲王若是问出什么,可自行处置,朕……封你为车骑将军,三天后带一万轻骑前往云州、沙州,整顿军队。于将军可任兵马大元帅,爱卿便可为副帅,务必助于将军退敌”
荣逸轩稍迟疑了下,对上荣锦桓半眯着的眼。
分了功勋,意思再明显不过,可荣锦桓竟有这么大把握、未战已料到能战胜,想来灭西离是他谋划多年的心愿。
他颔首,领旨谢恩。
顾大人正欲上疏发动离国之战劳民伤财,可才直了背便又识趣的垂下头:都毁了京城最繁华的长安街,这仗是非打不可了。
荣锦桓满意的点点头,便不再看他,而是转向程清肃:“不用莫御史递折子了,兵部侍郎知法犯法,程王爷,吏部可是知人善任?”
程清肃微微捏了拳,先帝大建摘星阁,合三省为一,罢尚书令只设左右仆射,如今朝臣除了左仆射洛大人,便是他等代行职权。荣锦桓分明是责怪他“知人善任”了个草包代理尚书,尽管这草包早在先皇时期便在任,只近年才升了侍郎。
莫御史向来是个敢于直谏之人,皇上这一句倒是将他说的不敢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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