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红可曾害怕?”
晓红松了口气,奇怪道:“有小姐的地方就有晓红,晓红怎会害怕?”
若芸点了点头,怅然后心中丝丝暖意,勾了勾唇角,终于还是没能微笑。
正值五月天,花团锦簇十里长安街必是暖极,可曾想这衣食无缺、环佩叮当的宫中却凄凉冷寂。
德妃,可是要借着她重获恩宠?
可皇上,似乎本就不打算给她恩宠。
在德妃的不追究下,传言中毒的两个太监宫女被杖毙,楚小姐丫头的死最终成了吃坏肚子、失足落井而草草结案。
那口发现尸首的井被连夜封了起来,丫头的死也从此死无对证。
一时间夏暖居人人自危,加上天热了些,午后也不见小姐丫头们围拢着搬弄是非了。
可夏暖居终究不太平,虽说应选之人每日需练习宫规甚为繁忙。可三天两头就有人抽空到亦欣面前告些琐碎的状。
可无论发生何事,亦欣姑姑都是充耳不闻,言之皇宫内院自有分寸。打发她们走。
终有一日,有两个家世相仿的小姐互相掐了架。被当即取消了资格、逐出宫去。
若芸却始终不露面,日子一晃就到了四月下旬。
这天,德妃娘娘开了水阁花会,除了邀请宫中的几位娘娘,还命一干应选女子到场同乐。
宫里难得热闹了起来,可最让人上心的事,便是皇上也会出席。
小姐们大都是没见过皇上的。只盼着皇上能一眼相中直接封了妃嫔,故而一大早就开始细细的打扮,唯恐万花丛中不被圣上垂青,即便日后恩宠仅一朝。能封个嫔妃便在所不惜。
不仅主子,丫头们也悄悄梳妆,连绯花、秋月都穿起了新衣来。
瞧着这百花争艳的场面,若芸却像是回到了那日冬祭,同样的绫罗绸缎。同样的望眼欲穿,可皇上最后却连瞥都没瞥那些王公小姐们一眼。
红颜笑春风,春风无意醉。
她还是孩子的时候,也常常穿着锦衣挂着铃铛去花园玩耍,同梦中一般。遇到了那惊为天人的程老王爷,白衣广袖,温雅而笑,一切皆如幻境。
她默默的紧了紧交握的双手,只怕一切孽缘都是从那时开始,日后她对着程清璿这般温和的人便先入为主的信任,而她,竟不自知。
“小姐,你穿这件好不好?”晓红双手展开件红色镶了金边的衣裳来。
若芸淡淡一笑,却道:“今个赏花,还是别惹人注意的好,且我本不想惹是生非,你去挑件最不起眼的衣裳来。”
“哦……”晓红满心的欢喜被浇了冷水,嘟着嘴不情不愿的翻箱倒柜。
若芸看着皇上赏赐的一堆衣物自她进来就没被动过,同金银玉器一样不少的摆在过道,又瞧瞧晓红忙碌的背影哑然失笑:“晓红,深宫之中人心险恶,我并不想去那高位,往后只需粗茶淡饭的平安度日,便已满足了。”
晓红点着头:“知道啦,小姐看这件!”可像是完全没听到她说话的含义,忽然兴奋的抽出件雪缎来,袖口绣了淡紫色的花朵,腰封则有云纹图案。
她触电般站起:“这件是……你哪里找来的?”
晓红却是神秘兮兮的一笑,偷偷说:“常公公说,小姐往前有些什么物件需要带来宫里的,他可允许我去拿,这不,听说小姐进宫,程王府和荣郡主都有东西送来。”说着,指着那大包小包,其中还有把圆润的混沌琴。
“给我把这些东西丢出去。”若芸气不打一处来,“在学士府衣食无忧,你何时学会的拿这不义之财?”
“我不!”不料,晓红却咬唇顶嘴道,“哪个娘娘小姐,不是娘家各种撑腰,小姐你孤身一人,这物件不穿不用也摆给她们看看呀。”
若芸语塞,敢情晓红是替自己撑面子呢,可程清璿既然对她无意,何苦送来衣物,荣王府想必乱成一团,怎的还有心情来理会她?
“荣瑛郡主说了,她琴技不佳弹不得这玄佩琴,就当是以琴会友,还望小姐在宫中闷了,记得找她作伴。”晓红吐舌补充道,完全没注意若芸注意的是那衣物,只挑了最贵的物件说了。
“什么?玄佩?”她又是一楞,这其貌不扬的琴竟是京城有名的琴师作品,想当年一琴难求,却被荣瑛如此便送了她?
她目光怔怔,心头又涌起丝不忍来:“荣王爷遇害,想必荣瑛郡主已难过之极,也亏她还能记得我……”
荣瑛只怕是觉得,她被皇上勒令入选,定是被迫无奈的吧。
“这收起来吧。”她觉得乏了,淡淡吩咐着。
晓红开心的重新忙活起来。
第八十八章 水阁花会
这几日都没有任何异样,若芸不禁想那丫头或许真是失足落水,与她本就无关。
这么想着,她便心安不少,由晓红陪着去赴宴。
水阁花会选在云水阁,临池而建,面朝御花园的九曲廊桥,背靠禁宫的藏书楼,离着皇上的乾元宫和空着的昭阳殿很近。
入夜,云水阁前摆起了宴席,宫灯一路顺着九曲廊桥延伸到对过的湖中戏台上,假山环绕,明月当空,人工挖成的湖上波光粼粼,各地运来的花卉摆满了廊桥和云水阁的阶梯。
德妃所住的彤月宫离这儿有段距离,可德妃却早早的到了,身着暗红色的锦绣牡丹衣,头上朱钗俱在,微笑顾盼不怒自威,半点看不出丧兄的哀伤来。
上座空着,等着这深宫中地位最高的人。
左手边得宠的莫昭仪着淡蓝色的衣裙,上绣银色丁香,面容沉静却坚毅,姿态落落大方右手边着粉色外衫的吴美人天生一双媚眼,极不耐烦的扇着风。
应选女子们陆陆续续的来了,除了许翠薇称病未到,其余皆挑了围着宴席的座位坐下,来的晚的坐到了最边上,只能勉强看到德妃的金钗。
若芸带着晓红默默的坐在了临水的侧席,而见到她的小姐们却纷纷躲开换位去。
众人落座,德妃便用不急不慢的声音道:“自家姐妹,不必客气。”
铜锣一声响,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开席。”
德妃微微变色,冷声道:“皇上还未到,怎的就宣布……”
“怎么,朕不能宣布开始?”一个低沉带笑的声音传来,荣锦桓一身便装,头戴玉冠从云水阁内门出来。双眸威严含笑,面容洁白俊朗,眉宇间却气势逼人。
德妃惊讶之余面露喜色。慌忙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荣锦桓不露声色的上前一步扶她起来,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像是不愿与德妃有过多接触似的,含笑对着众人道:“难得花开正好,诸位不必拘礼。”
德妃的笑容一点点黯淡下去,好在荣锦桓还是在离她最近的高位上就坐。
底下钗粉们大气都不敢出,或娇羞低头,或侧脸沉静,有的则是偷偷的从袖中偷看离的老远的明黄之色。这位子上的男子,将来是她们共同的夫君。
荣锦桓随意的与周围妃嫔讲了些话,底下的小姐们胆子大了起来,开始交头接耳。谈论着天子容颜。
荣锦桓并不多聊,微笑之余,更多的是寂寥与惆怅夹在眉间。
歌舞适时的在湖中戏台上演,花开正艳,美人如花。天子如月,静观世间。瞧着皇上与荣逸轩分外相似的脸,若芸轻叹一声,望着水中的河灯愣神。
风一吹,灯便晃晃悠悠。她思绪沉重,双手合十,默念着天上神明能保平安,亡魂能安息。
过往却不堪回首,她不知人是否有灵魂,若死去又将魂归何处,荣逸轩可听的到她的祈祷?她若逝去,又魂归何处啊……
想到那鬼怪之说,她目光微动,抬眼瞧去,那莺歌燕语的美人们各个艳丽无比,宫中人比鬼还可怕的数不胜数,不知日后还有多少娇艳欲滴的毒花在宫中绽放,。
初夏夜的风很是和煦,吹在脸上,她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眼前又开始模糊,明明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在学士府度过,可为何在这风吹池皱的湖边却没由来的心慌?心中仿佛遗失了某样重要物件一般,空洞不已。
正疑虑重重,吴美人不知何时着了轻纱云袖踏上了湖心的戏台,月下起舞,乘风甩袖,好似一朵正绽放到极致的红芙蓉。
“吴美人还真是抓得住机会,既讨了皇上欢心,又给了要新晋的妃嫔一个下马威。”冷不防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
她吓了一跳忙起身,生怕有人是看到了她双手合十,在宫中私祭可是大罪。
来人却是称病的许翠薇,只见她一袭墨绿色锦衣,大方不失优雅,目光瞥了眼高处的皇上,在若芸身旁的空缺椅子里兀自坐下,笑道:“我不过是来迟了些,多躺着对身子不好。”说完又去看向戏台上,仿佛刚才说的不过是呓语。
不明来意,若芸浅笑饮酒,回了她一个平淡的目光。
有人似乎同她一样,想淡出这水阁花会呢,毕竟迟了比不来好,起码给足了德妃颜面,却逃开了争风吃醋的中心,也给人留了个身体孱弱、关键时不足为惧的假象。
若芸心里苦笑了下,她什么时候能同眼前人这般机警,就好了。只怕她现在在外人眼中已经成了“德妃党”。
爹爹的死同这皇宫已是脱不了干系,她进宫可不是为了取悦皇上,她想见一见当年宣了便被收回的圣旨,她想知道过往她在深闺到底被瞒了多少是是非非。
皇上一定也有话要同她讲,且不说这恰到好处、让她心冷的圣旨,常德的问话也是皇上问的。
赵无阳是这宫中人,是奸是贤,她日后自当分辨。
抬眸望向凝入夜色的高耸云水阁,后头便是皇家藏书阁,有机会进去翻阅说不定能找出个什么蛛丝马迹来。
半月缓缓躲进了云层,云水阁的顶尖忽的晃动了下,她怀疑看错,莫非是最近睡得不够踏实故而眼花了?
看向空空如也的酒杯,斟满的梅酒早被自己喝光了,夜色旖旎,那日在程王府误闯竹林的一幕蓦然浮现,程清璿手执玉笛瞧着她的身影如昨日才见一般清晰。
她猛地闭眼,恨自己不争气,咬唇强迫自己看向湖心台。
微皱的水面波动大了些,她再次怀疑看错,复又闭眼、睁开,湖面竟如下暴雨一般泛起涟漪,紧接着大地震颤起来。
荣锦桓是面色凝重的直直站起,德妃苍白了脸几乎站不稳。
“地动啦!”不知谁惊慌失措的尖叫起来。
下一瞬,方才衣衫整齐、端正而坐的姑娘们都尖叫着站起来,不知如何逃、也不知逃到哪里去,惊慌中乱作一团,有的撞翻了椅子桌子,杯碗盆盏顺势落地,顷刻间狼藉一片。
那湖心台的吴美人压根没有感觉到地动,还在起舞,宫女太监们疯了似的穿过九曲廊桥想把她拉回来,可廊桥应声而断。
乐声停止许久,吴美人这才发现到异样,已是来不及,只见她花容失色,身子摇晃了下,随着宫女太监们尖叫响起,她柔软无骨的身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划出道线落入水中。
“救娘娘!”宫女太监们乱成一锅粥,有的已是折返去找竹竿,宫内巡逻的禁军赶到,已有人跳入水中朝吴美人落水的地方游去。
“皇上!”众人正围着湖边,身后一声巨响,随后传来莫昭仪的惊呼。
荣锦桓狼狈的坐在地上,莫昭仪则是惊惧到极点的模样扑上去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云水阁的匾额随着震颤直接掉了下来,而方才荣锦桓坐的位子已经被匾额砸的粉碎,常德扭曲着脸正痛苦的呻吟,一条腿不偏不倚的压在匾额之下。
地动在此时渐渐平息了。
“把常德救出来!”荣锦桓大喝一声,由莫昭仪扶着站起身。
宫女太监们愣了下,又忙涌上台阶救常德,到处是一片“救娘娘”、“救常公公”的声音。
德妃左看看、右瞧瞧,好好的水阁花会竟成如此,她脸色发白,被人群挤到边上足下一软,身后的丫头忙上来架住她、送到才扶正的椅子上。
荣锦桓的脸色难看至极,边拍着尘土边起身,莫昭仪则是紧张的看着他有没有受伤。
若芸这儿本就没什么人,除了站不稳倒没什么损伤,晓红一旁拉着她,边上的许翠薇捂着心口作惊吓状坐回椅子里。
若芸环视着纷乱的场面,往边上靠了靠,一扭头却远远看着荣锦桓微翘的双目直勾勾穿越人群、射向自己,如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
她不解,可几乎同时,像是被人猛推了一把,她一个趔趄就要往湖里栽。
“小姐!”晓红惊叫着上前拉她,另一边有人适时的将她大半悬空的身子给拽了回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亦欣姑姑。
她忙转眼过去,方才推她的人早就没了影,宫女太监越来越多,哪里还能找得到凶手?
看她没事,晓红松了口气,亦欣则是对着她点了点头。
再看向荣锦桓,他早已定了神吩咐众人莫慌,仿佛刚才根本没有看到她,大手一挥朝下喝道:“都别乱!先救人!传令下去,赵无阳速速来见!宣程王进宫!”
若芸浑身一颤,莫非这地动山摇与摘星阁有关?宫中地动了竟与程王府也有关?
若芸长长呼出口气,刚才分明是被人推了一把,绝对不是错觉。
这么算来,楚如兰丫头的死也绝非偶然了。
有人要加害,却不敢明目张胆,故而两次出手都神不知鬼不觉。
楚如兰绝没有那个本事,如此这般,那人是宫里人,她尚年轻又素无仇敌,莫非是与爹爹有关之人?
她这么一想,方才的心惊陡然化为了笃定的意志,若冲此因而来,那她倒是要会上一会。
第八十九章 我的王妃
明月从云层出来,惨淡的照着皇宫内院。
这次地动并不严重,幸好水阁花会在开阔地,除了常德的腿被压、吴美人落水外没有别人受伤了。
可九曲廊桥毁了,皇上本因荣逸轩生死未卜心情烦躁,如此一来便怒着摆驾。
水阁花会不了了之,德妃原先预计的种种全部打了水漂。
即便如此,几个女子还是大着胆子迎上去恭送皇上与娘娘,楚如兰也去了,还得了皇上一个颔首,此刻满心欢喜回了自己的居所。
皇上没有关心吴美人,匆匆回乾元宫召见赵大人与程王爷去了,留下德妃一人铁青着脸训斥着办事不力的宫女太监,还要分神去安抚受了惊吓的姑娘。
太医们连夜会诊,常德的腿暂且无碍。
可吴美人被救起来时已经脸色惨白、神智不清。太医们使了浑身解数,汤药、针灸、火炙、按摩多管齐下,吴美人虽吐出了大半的水,却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