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锦桓凤眸倏显锐利,扫过他月光白的额饰落在他头顶。
尚未发话,张余押了两人上来,跪拜道:“皇上,这二人不像是清平教死士,还请皇上定夺。”张余似乎服了怀轩墨的药好多了,说话间唇角的紫黑已褪。
两人被捆着押上前,若芸本见了赵无阳来就好生奇怪,见那被押上来的人身形都十分熟悉,不禁心生戒备。
荣锦桓见一人穿着灰衣、被撕去了白巾神色忐忑,另一人黑衣散发、目光如炬,神色一凛,朝后者劈头就问:“你的主子在哪里?!”
黑衣人轻蔑的冷笑,沙哑道:“我既然负伤已久落于你手,便没想着活。”
若芸听着这声音,一股熟悉之感直冲天灵:这同那日摘星阁之人很是相似!
“你倒不像是清平教人士。”荣锦桓从他眼中并未看出死士之颜,且他说话做事全然不像喽啰,不由嘴角染上一抹欣喜,站起来走近他道:“莫非……你听命于朝中某个权臣?”
赵无阳跪着,此刻恰巧在荣锦桓身后,闻言面色微变,低着头轻轻拢了衣袖。
若芸蓦地直了直身子,看着赵无阳转瞬恬静的脸庞,忽然把他们都联系起来,皇上命他待命说不定是趁机查探他动向,怎知这控鸦雀之人会同赵无阳有直接联系?即便不是赵无阳手下,也是那老者手下,那日的老者怕是操作这一切的主谋之人。
见赵无阳面露凶狠,她来不及多想,大声道:“皇上小心,此人危险!”说着忙冲到荣锦桓身后,挡在赵无阳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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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杀人灭口
赵无阳一愣,旋即迅速露出不解的神色,朝她茫然道:“贤妃娘娘,您怎么了?”
荣锦桓猛然回头,瞧见她难得如此激动,不由心生疑惑。
赵无阳变脸如此之快,让若芸面色黯淡几分,朝黑衣人道:“皇上不可离此人过近。”
她见荣锦桓并不再背对,便走到那跪着的黑衣人跟前,道:“你既已被舍弃,不如弃暗投明,供出你主子是谁。”
黑衣人见一妇人提问,面露鄙夷之色,可待他看清若芸面容,却着实惊讶,死死盯着她,忽然冷笑出声:“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好大的口气。”荣锦桓嗤之以鼻,不悦的冷哼,“死到临头竟然张狂。即便你不是清平教死士,你也定是个小头目,可惜你已无用。”
黑衣人脸色发白,张口大笑,笑声诡异惊骇,让在场之人的耳根生响发疼。
荣锦桓凤眸一暗,提一口气便给后头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来点了他的穴道让他噤了声。
“皇上,听闻清平教擅用火器,但不排除术法可能,今日所遇怕是清平教内有这一支秘密研习数术,若成气候不容小觑。”王大人上前一步,朝荣锦桓道。
“皇上,举国上下属祭司一脉研习术法最为深厚,不知今日之事赵大人可知一二?”若芸见王大人提及,忙顺水推舟。
荣锦桓微微侧目,瞥向跪着的赵无阳,道:“赵无阳,朕急着命人找你来,就是想问你,你太史司可有与此等人接触?你管着卷宗祭祀之事。自先皇以来天颐全境如此之多摘星阁与庙堂,你竟无所听闻?今日袭王府的,你可认得?”
“皇上明察!无阳奉皇命严守卷文。这一事实在是子虚乌有,且无阳身在京师。全国之事岂能一一知晓?”赵无阳一脸无辜,求救的看着荣锦桓。
“不知晓,便当属失职。”荣锦桓并不打算放过他,而是目光灼灼将他打量。
赵无阳忙叩首,不敢再辩。
荣锦桓沉默片刻,又看向那灰色紧身服之人道:“你冲贤妃而来,痛下杀手。是为何?”说着冷眼瞅了瞅赵无阳,又看了看若芸。
灰衣人头发散乱、一脸不甘,闻言却低下头去。
“莫非贤妃姐姐认识此人?”胡舒儿不知何时醒了,由人搀着过来。偏偏这当儿插嘴。
若芸倒吸一口气,瞪了胡舒儿一眼,忙道:“皇上,臣妾不认识他!”
“休得胡言。”荣锦桓皱眉,冷脸甩给了胡舒儿。
胡舒儿撇撇嘴。没好气的推开扶着自己的丫头,不服输道:“那怎么会偏偏冲贤妃姐姐而去?”
若芸被她这么胡搅蛮缠扰的心急,又不便冲胡舒儿发作,只得朝那人道:“本宫也想知道,你为何要杀本宫?”
“皇上。不如带下去拷问?”王大人见僵持不下,提议道。
听到“拷问”二字,那人顿时有些慌张,嘶哑开口:“我不过忠人之事。”
此话一出,若芸面色大变,这声音这身形,根本是除夕潜入苏府、同程清璿交过手的人,这才是真正赵无阳的手下!
“你的主子,可是赵大人?”若芸不禁脱口而出。
“皇上,臣被贤妃娘娘冤枉,百口莫辩啊。”赵无阳忙喊冤。
“贤妃,你可有证据?若无便退下!”荣锦桓又惊又急,竟出声呵斥。
“皇上,贤妃姐姐定是受了惊吓,在此胡言乱语,皇上可别生气啊。”胡舒儿满面愁容腻到荣锦桓怀里,伸手替他顺着心口,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若芸。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一幕惊呆,看着贤妃同赵无阳无缘无故杠上,不约而同都选择了闭嘴。
若芸后悔莽撞说出,又见荣锦桓这般,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贤妃娘娘,您既然说没见过此人,如何又这么肯定他是谁?”赵无阳猛然站起走近,又转身朝荣锦桓道,“皇上,此人莫非与贤妃娘娘串通演戏?”说着,过去用手指着灰衣人。
他转身之间,若芸只觉得赵无阳身侧一股极淡的清香弥散,脑中一懵,脚下一个趔趄就要摔倒。
“哎哟娘娘,您怎么了?”常德忙一把搀住她。
张余上前不得,看着干着急,荣锦桓被胡舒儿粘着,一时脱不开身。
若芸勉强站定,此刻头不昏了,可喉咙像是卡了块石头一般疼的说不出话来。
“贤妃姐姐,您是心虚所以站不稳么?”胡舒儿趁机讥讽,看她的眸子里尽是得意。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若芸发白的脸上。
忽然,那灰白紧衣人蓦地跳起,朝身后侍卫对着他的刀上一刮,刀切断绑着的绳索又在他背后割出一刀血痕,他不顾疼痛抽身夺刀,单手抓起赵无阳的头发便将他提了起来,刀架上他的脖子,威胁道:“都退后!!只要你们放我走,我就放了他!”
张余立刻反应过来,忙挡到皇上身前与他对峙,威胁道:“放开赵大人!皇上面前,岂容你放肆!”余下的侍卫赶紧将黑衣人制住,怕再生什么乱。
王大人挥了挥手,出口已然被堵住。
若芸暗自心惊,这么一来岂不是反而撇清了合赵无阳的关系?
“你就算出的了这门,也活不成。”荣锦桓死死盯着那人,话语带着明显的怒、几乎是咬牙切齿警告着。
“不,我不想死!”那人提着的刀又紧了紧,竟一心求生。
“你就算杀了我,皇上也不会放过你,你杀吧。”赵无阳忽然面露凄然之笑,竟闭了眼。
若芸暗觉不妙,此人除夕便给三言两语吓回去,此刻若求生真杀了赵无阳可怎么办?
灰衣人闻言,明白赵无阳早不愿保他,竟顺势将他朝人群一推,借此想逃离。
张余忙上前想拦,不料赵无阳转身一带,那枪杆被赵无阳故作跌倒之势猛推了一把,枪尖自灰衣人后背没入、自前胸穿出。
他睁大了眼睛,回头死死瞪着赵无阳,没来得及说一个字便倒地气绝。
胡舒儿惊叫一声,忙钻到了荣锦桓怀中,可这一回荣锦桓气愤的闪身避开。
“我……皇上这……”张余收了枪,呆呆的看着地板上的尸首,不知如何向皇上交代。
若芸脸色煞白,完全没料到赵无阳弃卒保帅能如此顺势而为,完全呆住了,而自己被赵无阳摆了一道,现在喉咙里还疼的说不出话来。
“唉,想死没这么容易。”百泽的叹息声传来,荣锦桓一转身,只见百泽半蹲着,拍了拍跪着的黑衣人的脸。
“死了?”荣锦桓倒抽一口冷气,忙扔下胡舒儿上前,却见黑衣人双目紧闭、嘴角带血。
“你放心,他想自绝经脉,可惜这人武功被废了差不多,同那个估计也就半斤八两,回头让轩墨治一治,治活了再给你审。”
他霎时间怒意丛生,拂袖怒喝:“岂有此理!”
若芸冷汗淋漓,完全没料到黑衣人会自绝经脉,如此一来审问又要延后,皇上设了圈套请君入瓮就是想引出几个有实力的来,眼下都成了泡影。
百泽惋惜的摇了摇头,起身蹭到她身旁扯了扯她的衣袖,悄声道,“我方才去看下毒方法,你这儿是怎么回事?”
若芸抿唇不答,现在嗓子恢复了,可已是死无对证又何必多说,旋即摇了摇头,“贤妃,朕没让你上前。”荣锦桓朝她叹息,瞧她的目光一点点变冷。
赵无阳此刻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对着荣锦桓拜道:“皇上息怒,想来贤妃娘娘不过护驾心切,加上受了惊吓胡言乱语,冤枉无阳,无阳倒是不介意,只是贤妃娘娘声东击西,让贼人如此送命,真是枉费了皇上布这么大的网。”
“皇上,若不是方才赵大人那顺势跌倒,只怕那贼人也不会送命。”若芸瞪着赵无阳,觉得此人当真狡猾。
“够了!贤妃也是为了彻查可疑之人提出异议,此事待调查完再行定夺。王晖,你带人下去。”荣锦桓烦躁至极,一把握上若芸的手腕,道,“你跟朕来!”
“唉?!你带她去干嘛?”百泽跳起来就要阻止,可瞧见若芸冲他摇头,便悻悻的收回手。
若芸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荣锦桓一路带至花园水廊桥上,这儿本布置着小酌桌椅,她想来荣逸轩是预备了给荣锦桓歇息之用,可今夜这般,竟是全白费了。
待他站定,若芸挣开他,急忙道:“皇上,臣妾没有冤枉赵无阳!那人的确是他手下!”
“朕知道!”荣锦桓余怒未消,脱口大声朝她道。
若芸愣住,荣锦桓叹了口气,又道:“朕知道,本想当场对峙,岂料会有这般变故。”这一回,他声音放轻许多,闷闷不乐的坐了下来。
“皇上你……”若芸大感意外,这一回倒轮到自己尴尬,瞧着荣锦桓又气又无奈的脸,蓦地想起什么,惊声道,“皇上,你是如何知道的?”
“朕还知道,除夕夜他们朝你苏府动手。”荣锦桓冷眼瞧着她,话语焦躁又饱含无奈。
“是……程王爷告诉皇上的?”她咬唇相问,不敢置信的瞧着他。
第一百二十四章 触怒龙颜
不料,荣锦桓听见她提及愤然握拳,冷声道:“难道,朕除了听程清璿说,就不能派人盯梢了?”
若芸倒抽一口冷气,瞧着他冷然的眉眼和生气的模样,踉跄着后退一步:“原来,原来皇上早就对赵无阳起了疑……那……”她忍住就几乎要从心里跳出的激动感,痛道,“那皇上为何不下令抓了他,而要大费周章?!”
荣锦桓面色冷彻,略带棱角的脸几乎要没入阴影,用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朕是可以下令,但祭司一脉从先帝时起便极有势力,若冒然抓捕势必牵一发而动全身,各地唯命是从者不少,朕不可冒这个险!”
“所以皇上,你多年来明着拉拢暗着排查,慢慢消融各地追随者,就算赵无阳不出错,你也想办法让赵无阳有些事可做?”若芸看着他大手紧攥金纱衣袖,忽然觉的眼前的荣锦桓是如此深沉而不可触。
一瞬间痛楚占据心房,她下意识对他冷了脸,颤声道,“何况赵无阳并非安分守己之人,皇上明知他会利用一切机会重振祭司一脉,所以皇上你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也好,引蛇出洞、人赃并获也罢,不过步步为营,求个名正言顺?”
“你以为,当皇上就等着臣子递奏折么?”荣锦桓负气不去看她,俨然当她是一时糊涂才未体谅他,想起太史司能擅自在皇权眼皮底下驱使暗卫一事,他便怒由心生。
“所以区区十几个侍卫性命,能换个赵无阳手下伏法。即便死了又如何?顺藤摸瓜还能牵出清平教来,当真划得来。”若芸颤抖着福身,竟是不亢不卑。“皇上圣明。”
她虽明着恭维,语气却无半点奉承,荣锦桓听罢更为烦躁,猛的扣着桌上的白玉酒壶倒了一杯,甩手将酒倾洒进池塘内,池中锦鲤纷纷游来争抢这玉露琼浆。
“有动静便能让对方草木皆兵,即便死人朕也能想办法让他‘开口’说几句!只是现在还差那么点火候……”荣锦桓瞬间似有杀气。迅速的敛去后才朝着她皱眉,“所以你怎可如此急躁,冒然去指认?万一有个错,朕也不一定能帮得了你。”
他说完,分明看着她脸色已然惨白,双手拢在银线镶边的袖子内,身子站的笔直,看他的眼神却似是隔了崇山般遥远,不禁怪道:“你怎么了?”
“皇上视大局为重。小损失不足挂齿。”若芸一字一顿,说的掷地有声,抬眼正视他竟冷漠如斯。
“放肆!”荣锦桓拍案而起,金丝玉冠上的龙眉猛的随之一震,“有拼杀便有折损,朕知那人善用迷药。晚膳早命人加了解药进去,否则你还能这般杵在这里?!”
“皇上是皇上,臣妾只是微不足道一人。皇上拿臣妾作饵臣妾不敢有怨言,所以臣妾即便身死,也是应该的。”若芸唇齿颤抖,迎着他的怒气冷然而对。
“朕让你呆在朕的身边,便会确保你安全!你此刻,是想埋怨朕么?!”荣锦桓眸中一痛,念及方才她惊险气却消了些,说罢重重的叹息,负手背对不想看她。
微风扬起他的衣摆,若芸瞧见他撕裂的袍子和挡住星月之光的珍珠缀上血迹犹存。缓缓吸了口气,开口道:“皇上护我已然凶险,若是清平教用霹雳弹。皇上可想让这王府成一片火海?”说罢,那上元节的火光冲天似乎还在眼前挥之不去。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荣锦桓倏然转身,出言警告道。
“如果清平教渐长的不是药物控人,而是火器精进,皇上,预备怎么面对荣王爷?还是皇上根本就不在乎?”她冷笑一声,问出早想问的话来。
荣锦桓的袖子在手中攥紧,盯着眼前眉目清雅笑容苍白、衣衫微乱却身姿傲然的苏若芸,提了口气却迟迟没有开口。
若芸伸出手指抚摩着袖口的花纹,瞧着眼前的冷面帝王,四周风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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