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茫蟤电子书 。电子书 。电子书¨我与邵爵跑在空荡荡的大街当中,正看见一个老头浑身淋着大雨推着一个湿漉漉的小车,车上那人脸色并不好看,有些乌青。
我很诧异他们无信自来,也很诧异竟是看上去这般落魄。
老头他一直沉默不语,很久之后瞟我一眼,冷淡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不知轻重,身边有只鬼居然还没能察觉,这回害惨了我们。”
我惊悚着盯着邵爵,老头立即把手伸在我鼻梁下,“笨蛋,还不明白?是卫小川那个王八蛋。”我虽然觉得上了年纪的人口出脏字实在不雅,但觉得他骂的及好。
然后我心头爽完之后,他立即泼了我满心的冷水。
“那小子居然带人围剿我们,舍利没了,被他抢走了。”
当然,更过分的是聂子胥中了箭毒,我当然不怀疑卫小川偷听偷窥偷窃的各种本事,所以聂子胥与千狐去伏羲教主教的事被泄露在他眼里,我丝毫不稀奇。
“伤你们的,是不是还有伏羲的人?”
“这倒没有。”
于是我更加不明白他到底是要与伏羲为伍,还是要接着伏羲的手求私欲,如若下回遇见他,我要问清,若问不清,就砍碎了他,对他的忍耐,我已到了极限。
在帮聂子胥疗伤的数日里,我和邵爵商量良久,他说舍利子虽然被伏羲与卫小川瓜分,但好歹还有明确去向,比在江湖里沉浮已要好太多,我们应该先牵挂另一些还未被发现的。
我说:“小哥,你什么时候分析的这么头头是道,你愿意陪我去找?”
他压低眉目,把冷脸对着长窗,“没关系,我已经做好了和天下人作对的准备。”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一点不想他踏进这个漩涡,因为我不想失去他,但这样的话未免煽情至深,我怕他误会,却也是实话。
半月之后聂子胥才解了毒,原本我和邵爵身上已凑不出多少银子,可到底我还是欠着人家的,欠多了欠杂了只能用银子还,于是我掏空家底,请他们喝了一顿酒。
酒是浊酒,杯底还有杂渣,我抬起头皱鼻子,“这酒真涩口,一点都不好。”
聂子胥笑了笑,有几分歉意:“家师只求量不求质,骆小姐不必在意……”他微微偏着头,单眼垂着,我倒有点同情他的内疚,“这回害的你们有所损失。”
我笑了笑,说的直接:“人没死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六
我记得人们常说,人生一求荣华富贵,二求勉强温饱,三求苟且偷生,所以走江湖的都是可怜人,能把命保住已是天大的恩赐。
我们彼此言论生死,言论到唉声叹气,话也说不下去,我坐在门前,忽然想起门槛边曾是穆怀春最喜欢的位置,这便学着他曲起一只腿,左手持杯,右手放在取起的膝盖上,这姿势一出,竟真的觉得天地宽广,生死无畏。
聂子胥垂目拉了拉肩头片袖,忽然开口说:“我初次见穆怀春的时候,他站在长安街街头最高的楼上,风云席卷,一时分不清哪里是云哪里是他。”
那天的夜,半空积云,风声大造,长安街高楼楼脊上立着一个影子,一肩长衣正随风狂乱的摆着,那人与大道另一边的人争夺着路中酒馆大旗上悬着的一颗人脑袋,彼时的两人,穆怀春与聂子胥都不肯退让。
年轻狂妄,都是不安分的主儿,还没谈上两句,两人便动起了手,一时间斗的混天暗地,穆怀春渐占了上风,夺过那逃犯的脑袋跃到对面楼栏上,本要打道回府,却忽然停住动作,那个夜晚云散之后,天上盘月正在被黑暗吞噬,聂子胥碰巧眼见了穆怀春化为舜息祭司的整个过程,他说他再垂下头时,血充双目。
舜息那时候大概被穆怀春压抑在体内太久,一见天日就打算开开杀戒,杀杀煞气,于是他刺伤了聂子胥的一只眼睛。
聂子胥远目醉酒的自家师父,道:“我师父当然不知道,他右手上的剑刺向我的时候,忽然伸出左手握紧了剑,幸而是这一下阻拦,才没刺穿我的脑袋,他有巨大的负担,即使命悬一线还想去挽救旁人,世上在没谁会是如此。”
他说:“一个人的可怜并不因为全天下都知晓他的苦处,而是因为他自己不自知。”
他不用说这些,因为我都知道那些穆怀春,在江湖面前表现的事不关己的穆怀春,在天下人面前表现的坦然自由的穆怀春,在穆家人面前无比冷淡的穆怀春,所以我根本不需要听这些,究其根本,是因为我对他的不舍并不是因为可怜或者同情他。
这是不可抵抗的因素,是爱吧,其实我还不敢确认,之所以如此是曾幻想过,有朝一日,爱他之深,失他之痛,感情止步在喜爱已经够了。
我对自己不能纵容。
几天后该道别离了,聂子胥其意是与自家师父陪同我们前行,我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人各有人生,何必阻碍旁人回家种田生娃娃。我明明笑的灿烂,他们却不说话,沉默很久,聂子胥拉着我的手说:“往后有困难记得来找我。”我迷迷茫茫的点头,最后才想起没问去哪里寻他们。
分别眨眼之间到了白露,鸿雁高来,草木凝露,夏败秋生之间江南已是迷离,我与邵爵相伴而行,不知不觉已无了方向。
那天洋洋洒洒走在大路中央,忽然有一个街头画师上前捉住邵爵,画师看起来油头滑面,嘴鼻尖尖像偷油灯吃的耗子,他说:“小哥,我为你画个像吧,画了还给你铜板。”
这样的画师我见过不少,想不出什么山水人家,天仙人面,就逮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放,明明没什么天赋,还要装清高,比如我笑嘻嘻的凑上前说我也想被他画,他闻此尖嘴一翘,眼神飘到另一边去了。
邵爵本意是要把住剑吓吓这缠人的家伙,是我觉得赚点盘缠好办事,求他委屈这回,他在一旁阴沉着脸,那画师画了几笔抖了抖手,回头见我笑得欢,便吞了口水继续。
我在一旁左瞧右看,这画师的确是个奇才,画中人的脸虽都是从街野拈来,画中配景却是山高水长,忽见那头落下一张画,拾起来一瞧,画中是一虎一鹤,那白虎半卧画中,背上靠着一个男子,那男子单膝曲起,双目微合,抬手环着白鹤低垂的长颈。
那个人就是穆怀春,我看的有些愣,手持画卷上前对那画师说:“这画里的人呢?”
“啊?”他指了指街头,笑的轻藐,以为我看上了画中素未谋面的人,“刚走啊。”
我伸手一摸,摸花了老虎的脸,画果然是湿的。
我说我要这幅画,摸了摸空空如也的钱袋子,又看了看画师手中描绘成型的邵爵,便道:“我们不要铜板,要这画。”讨价还价里终于拿下来了。
我匆匆忙忙往街头走去,却被邵爵一把抓住手,他将我的手抬得很高,脸俯下,白皙的鼻尖几乎要碰过来,“你用我的画换这画?”
我知道错了,可是晚了。
“你生气了……呀?”
“废话。”
我想了想,说:“那我把画扔了。”
他哼了一声,将画卷夺在手里,“算了算了。”说着,又将我的手牵过去。
不知所措,对着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实在无法拒绝一指相牵,若追究着想想,现在皇天在他手中,人在他手中,我是证据确凿是他的小夫人。可惜,都只能说可惜,若三年前早一步认识他,早一步看见他,也许现在心情已十分单纯。
不管如何说,那画师的确没有欺骗我们,因为我们竟在走了半条街后看见了穆怀春,他站在墙边,袍尾在踝靴附近摆动,正与几个统一黄衣的男子交谈着什么。
本是想上前拉住他,我却被邵爵拉住,安分下来再看,他已与那些人走了。
见他随那几人走了,我便问了墙下卖绢绸的小贩,小贩说那几个统一装着的男子是星魂阁的门生,近来在大街小巷找各色男子。
星魂阁,这三个字在我生命里存在一定的伤害分量,人生上第一个将我丢在婚嫁当场,并给我戴了绿毛帽的正是星魂阁大门主霍弛,这回忆让我感到无比的羞辱,羞辱这东西,千年万年也洗刷不净。
我说:“大门主肯定是受了女人的虐待,心肝受了万般凌/辱,从此沦落到龙阳癖了,哼哼。”
邵爵斜眼看我,“逞口头之快啊你。”
既然穆怀春进去了,我也要,我第二日盘头扎腰,穿着灰白男袍和邵爵朝那些人迎了上去。
“大哥大哥,你们要人吗?”
他打量我二人,“当然要。”
对方见我回答的干脆便反问:“知道我们招呼你们做什么吗?”
我们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
那男人哼了一声,又指着邵爵对我道:“我只要他,你不要。”
我急速眨眼:“买一送一你不要?”贪心什么的谁都有,对方果然答应,于是我们不清不楚的跟着他们进了星魂阁。星魂阁不但是豪气的大门派,且其底盘中参差的阁楼更被称为天下第一阁,阁阁不尽相同,阁与阁悬在水上,只有四根细柱相接,之间以悬桥相连。
我跟在后面拉着邵爵的衣物:“会不会是在招用杂役?”
带路的大哥闻声回头看我,“咦?不是知道是招亲吗?”
如果当年与我成第一次婚的人的确是霍弛,那么我记得他好歹算是个绝代门主,如今与卫小川差不多的年纪,即使三年过去,也不可能有个女儿能大到成婚的地步,我说:“倘若他女儿要成婚,那么他至少是九岁十岁就生了人家,啧啧啧,这么个倒霉爹,有够逊的,不知哪家的姑娘被他……”
就在我噼里啪啦狂损这曾让我心身摧残的男人的时候,这辈子第二个让我心里过不去的男人就出现了,穆怀春在狭路侧门外跃于我眼中,身影几乎是稍纵即逝,一个女人与他同行,她的手搭放在他臂膀上,稍稍看去,一面眉目清冷,傲然背脊,正是佳人好景。
她很眼熟,至少我曾在何处见过。
姑娘们的感情永远比家仇国恨更重要,于是我忽然悲从中来,几乎以为那些天大的烦忧都是他躲避我编造出来的,一切真相都是他要甩开我,去找别家的姑娘。
我问那从容淡定的姑娘是谁,领路大哥意味深长的扫视我和邵爵:“大门主的夫人。”
没错了,我当下有所回忆,当年与霍驰成婚,红烛在燃之时,某个带剑杀来,与他话里有话并将他拐跑的女人正是方才那姑娘,虽然我心胸宽广,但要忘记一个让我丢大了脸的姑娘还是着实的困难。
我觉得但凡一个夫君能把事做到这个地步,肯定有数种可能,并且做这事的理由通常很伤人,当然也可能很动人,只不过我不愿意这么觉得,伤害过我的人过不好,我就好了。
也许是因为邵爵的道教头变成一流水的披肩发,也有可能因为我的络腮胡贴的太好,在这骗吃骗喝的几日中,即使数次与穆怀春擦肩也是毫无破绽。
邵爵闻此几乎讥讽起来,他侧靠白墙,下颚朝脸边小窗扬了扬,“所谓毫无破绽未必是因为我们伪装的有多好,我看这一趟都是白来了,人家已经双宿就差双飞了。”
窗外小景,正是穆怀春与那女子对坐石桌,桌上白瓷瓶中立几点花枝,如此良辰美景简直刺眼,这女人淡雅到极致,如水却又似冰,在阳光下分外灼眼,我很气,她真有本事,二度抢我的东西。
邵爵把目光移回,看了我很久,欲言又止,缓缓道:“好了好了,也许他是为了舍利的蛛丝马迹才来此一游的吧。”
我很感激他安慰我。
几日后,星魂阁大门主招府上十八名男子与其一见,我与邵爵乔装完毕后赶赴晚宴,一入正堂便见到了霍弛,其实从前对他印象尚且不深,只记得大门主面容俊丽,再加上他给我的心理阴影不小,再见他不住嗤之以鼻:“还以为有多好看,原来都是记忆里的错觉。”
邵爵摸摸我的头,笑了,“那个是师爷,后面那个才是门主。”
我定睛一瞧,觉得当年决定嫁他也不是没理由:一个男子桃腮柳眼却不遭人嫌弃,实在是难得。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些天每日更我坏,我知道我知道,忙不是借口,好吧,我贪玩····
☆、七
霍驰起身站在诸位面前,垂袍飘摆,先是拂袖作揖,随后说:“霍某家中有妻将要外游,请诸位来此,是想寻一两个随身看护的人,此行只怕是十年半载,若诸位有谁愿意,霍某赠予白马一匹,白银三百两。”
当下一口热茶我差点喷出来,这事说白了就是一句话:他要给他夫人另谋良君,整个一出夫为媒。抬首再瞧霍驰,面不改色心不跳,好一个当众抛妻。
当下我的心情很复杂,觉得当年没嫁给他是极好的。
说起三年前那个把他从大婚上拐走的大姑娘,我也并非毫无打听,听闻其老爹曾是江湖巨侠秦云,而这姑娘起了个异常柔情似水的名,秦幼,但其人的宁静与淡漠却是我在三年就有所见识的。想当年我头回嫁,排场也算盛大,明明好景好时,却被她一剑斩断。
若抢婚的是个柔情似水,矫揉造作的姑娘,我还可能上去给她两个耳光,可恨当时她站在门外,衣袖充满霜露与寒风,剑举起便是对着霍驰,一头长发遮眼,那瞬间世界仿佛只剩他二人,我完全不在她眼里。
她问:“当年你答应娶我,现在娶不娶。”
他摘下腰间红绸,抛在她剑尖上,“答应了当然要做,”他看着我,“对不对?”我在一旁无话。
于是秦幼就把我第一任夫君拐跑了。
说到底,我在旁一直无话,也未阻拦过什么,若说当时怕的唯有两件事,其一,试着挽留遭到拒绝,其二,她。
后来我听说了些风言风语,原来霍大门主早就决定娶了秦姑娘,只是秦姑娘与另一男子有些瓜葛,又是些儿女情长,霍驰一怒下就答应来娶骆家的小姐。
想来想去,我也是个莫大的受害者。
此时,霍驰的意图若用我的言语来解释,就得出如下话语:请诸位毫无拘束的与我夫人接触,她若看上你,你就直接从了吧,我绝不阻拦还附送路费。
天下人都有一个心理,对于不曾得到的东西,随着时过境迁也就不大想要了,不但不要还要表现出当年能看上此人此物是瞎了眼,我也一样,所以看见霍驰在自己家门里折腾,顿时感到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