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渊戏谑道:“又不是上元节,戴这个上街,想不被人注意都难。”
我悻悻地把面具放好,余光无意间瞟过风渊的衣服。眼放精光:“有了!”
一个时辰之后,只见一双翩翩少年从锦衣坊走了出来,引来路人无数目光,特别是姑娘。
我轻轻掸了掸身上这件淡绿长衫上根本不存在的浮尘,自认潇洒地轻摇手中纸扇,冲风渊浅浅一揖,朗声道:“,雪瞳公子,本大爷的造型不错吧?”
风渊却佯做不已为然:“哦,如果没有‘本大爷’这三个字的话,倒是位翩翩佳公子。”
“好你个风小渊,竟然敢取笑我!”我差点没跳起来拧他的嘴。
等等,为什么要跳……原来作为男子,我好象就不算那么高了。不过好歹我也算个中等吧……我怨怼地看着比我高一大半个脑袋的风渊,一把拽过他往前走:“走,我们找擘天令去!”
路人皆好奇地看着我们两个:一个纤瘦少年拽着高个子少年的胳膊在大街上走,怎么看都觉得有一丝暧昧。
我发誓,我不是断袖。可我乐意让路人误解风小渊。嘻嘻。
风渊的脸红了一遍又一遍。
“满斟绿醑留君住。莫匆匆归去。
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
花开花谢,都来几许?且高歌休诉。
不知来岁牡丹时,再相逢何处?”
一曲凄切婉转的调子伴着琴声从一家装饰颇为精致风雅的红楼中飘渺而出。
“好一曲《贺朝圣 留别》。”风渊伫步凝听,轻赞道。
如莺啼般清脆动人的声音从楼上的罗帐内缓缓传来:“佳曲最难觅知音。缘何这位公子竟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花间艳酒,何不近来一叙?”
第十一章 汇贤雅叙
纵使是作为女子,也不禁被这婉转醉人的声音给酥麻了。
“哎呀,反正是出来玩嘛!”我一把扯过以寻擘天令为借口,几欲飞离的风渊,一脸贼笑地冲楼上罗帐里的那位姑娘喊:“姑娘!稍等!”
可抬头一看招牌,上面飘逸流云般的四字:汇贤雅叙。
汇贤雅叙?!
那一晚差点被老鸨强行捉住,后来又被她家丁狂追十里的噩梦着实让我打了个哆嗦,小声道:“算了算了,还是走吧。”风渊自是同意。
“二位爷怎么急着走呀?刚才我们锦瑟姑娘不是让二位上楼一叙?”果然,那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老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出来,一看见风渊先竖直了眼,好似特别大吃一惊地一跺脚:“哎呀,这不就是大名鼎鼎的雪瞳公子嘛?!啧啧,我们锦瑟呀,真是挑对了人!”
一看到她,我就忙把用扇子把脸遮了起来:“我们,我们有急事,先……”
“这位爷,害羞什么?倒像个大姑娘似的。快随我进来!”老鸨不由分说,招呼三四个龟公把我们俩扯了进去。
满堂绫罗纱袖,淡香袅袅,轻歌曼舞。
坐在那些裹纱美人身边的男子皆是斯文模样,听曲谈笑,把酒言欢,倒真不似普通青楼的做派。
很难想象身边这个风风火火,热情似沼泽的老鸨竟然调教得出这般艺妓。
“谁,谁是大姑娘!”我忙压低了嗓音,“看,看我这衣服也知道是男的嘛!”
风渊在一旁直抿嘴。这家伙自从下山以后专门看我的乐子。
“是是是,这位爷,把您的扇子给放下来罢?”老鸨捏着红缎帕子捂嘴笑道。
“放就放,谁怕谁。”我一赌气收了扇子。
老鸨的眼果然放出和上回一样的光芒,扯上我的袖子:“哎哟哟,这位小爷,怎么长得比我们汇贤雅叙的姑娘还俊俏!若您是个姑娘……”
“咳咳,你不是说锦瑟姑娘在等我们么。”我忙又展开扇子剧烈扇风,顾作自在地问道。
“可不是?!小婵,把两位爷领上楼!”
“不必了。”那个如莺啼般清脆动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妈妈,贵客大驾光临,锦瑟怎能不下楼来迎。”
一名着绛衣的女子自楼梯上缓步而下,两袖红纱无风自舞,眼波流转,巧兮笑兮。身后随着两名粉衣小婢,亦是娇嫩容貌。
能有这种风韵与派头的,定是花魁。
我恍然间以为见着了红泪。
不过近里瞧,无朱砂泪痣,五官亦稍稍逊色。
落了风尘,即使清高,到底有世俗之息。
我刚想上前客套几句。
没想到这美人就直接略过我,眼神径直向比我高大半个脑袋的风渊溜了过去,盈盈一拜:“雪瞳公子有礼。”
气得我直跳脚。忿忿地直摇扇子。
美色当前,冰脑袋风渊竟也只回淡淡了一揖:“姑娘多礼了。”
“还有这位,呃,敢问这位小爷如何称呼?”老鸨看出了我的不满,马上出来打圆场。
“绿……”不行,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女的。得想个名字……啊有了!
我胡诹道:“在下,陆七傲。”
风渊一楞,看向我。
我冲他直眨眼:敢出卖我你就死定了!
那锦瑟终于向我看来,一双媚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最后却盯着我的胸部。
不会被识破了吧?我有加防护……
她倒甚是圆滑,忙浅笑道:“原来是陆公子!久仰大名。”我松了口气。
久仰大名……我猛一回神,这名字我前一秒刚想出,你仰慕我了多久?一秒呐?
“天啊!真是稀客中的稀客!”突然那老鸨眼放精光,激动地直哆嗦,简直是飞也似地奔出了大门。其速度之快另人瞠目。更绝的是她一边飞一边尖叫,“锦瑟绛唇紫潺碧仙浣霞如眉!快…来…呀!”
“来了!妈妈!”只见锦瑟领着一队汇贤雅叙的镇店美人俏笑着齐齐奔了出去。
谁那么大的面子,竟然把汇贤雅叙的镇店都吸引了去?我忍不住往外一瞧。
一大群人花蝴蝶似地簇拥着一名白衫男子而来。
莲香四溢。
此人纵使在这一群国色天香的美人之中,仍是最为醒目。他一人竟让她们都黯然失色!
秦斐然?!
我忙捂住了脸。躲到风渊背后偷偷地瞧。
“秦公子!您怎么有闲莅临咱们汇贤雅叙呀?”
“清蕖公子!您这一来,就把我们给比下去了,叫奴家怎么办呀!”
“哎呀,我这香袋里的木樨香和清蕖公子这满身莲香一比,就俗气了……”
“我这有方刚绣好的锦帕,秦公子能屈笔为奴家题首诗么?要不,身上也行……”
简直都是失态,都疯狂了……
这秦斐然一来便搅乱了一池春水,春意盎然。
那之前还矜持万分,拿腔捏调的锦瑟竟像是要生到秦斐然身上去似的,恨不得要把这个身子都贴上去。
“哼。”我冷笑道。
“没想到风兄也有雅兴来汇贤雅叙。”秦斐然终于从人堆中挣脱出来,浅笑着轻作一揖,声如天籁。
“不过是陪朋友来的。”风渊轻提我的衣领把我给拽了出来。
秦斐然见着我,微微一楞,随即笑道:“敢问这位公子……”
原来他也没认出我。太好了!
“在下陆七傲,是风公子的朋友。”我这才落落大方地向他一抱拳。
“陆,七傲。”秦斐然在口中轻轻念道,忽地眼波流转,半弯着如丝凤眼冲我一笑,“不知陆兄和风兄能否与在下小酌几杯。”
“好。”等我想大呼“糟糕”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答应了。
风渊微微皱眉。
秦斐然便回首向老鸨道:“那劳烦您帮我和两位公子安排一间厢房。”
“不劳烦不劳烦!”老鸨笑开了花,忙不迭地大呼道,“快,快收拾一间雅阁!”
“妈妈。不如就让三位公子去我那厢,清雅舒适,最适合闲谈。”锦瑟捏着老鸨的手撒娇道。
“甚好!秦公子不介意吧?”
“无妨,请锦瑟姑娘带路。”秦斐然略一挥手。
锦瑟果然是汇贤雅叙最为厉害的角色,其他几位美人皆敢怒不敢言,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四人上了楼。
在房门关上的一刹那,楼下传来噼里啪啦的砸东西声。
“作孽啊!”老鸨极度心疼地尖叫道,“绛唇紫潺碧仙浣霞如眉!每人扣月钱五十两!”
第十二章 龙啸遭窃
刚一落座,从远处就传来一声不同寻常的爆竹声响!
风渊跃到窗前,推开。
一枚金色的龙形烟火在城东方向腾空而起,向天咆哮,最后散成点点星状。
那是玉龙山庄独有的信号弹,龙啸。
“主上有事找我。”风渊手撑窗台,一跃而出。
我忙追到窗边,冲已在楼下的他大喊:“那我怎么办?”
“你和秦公子先待在这,我马上回来。”风渊浅蓝衣衫的一角迅速消失在黄昏中。
“风公子真是好身手。”秦斐然悠然地拿起酒壶。
锦瑟忙捉住了那只如玉之手,顺带捏着酒壶柄,媚笑道:“让奴家为公子斟酒。”
我回转身,冷眼看着秦斐然从锦瑟手中抽出手来,放在膝上。他略略侧身,低声道:“有劳锦瑟姑娘。在下想和陆公子单独相谈,不知可否……”
锦瑟自是聪明万分,怎会听不出秦斐然的话外之音。放下酒壶,粉脸白了一阵,忙又换上了一副通情达理的笑脸:“奴家这就出去,有什么请公子尽管吩咐。”
这才恋恋不舍地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房中香炉袅袅。红罗纱帐。
本是唯美至极。
但此时却只有我们两人,四目相对,气氛甚是诡异。
“陆公子,请坐。”秦斐然略一抬手。
我大大咧咧地坐下了,一抱拳:“其实我跟秦兄只是初次见面,并不熟稔。”
“哦?那我怎么记得曾在何处见过陆公子?”秦斐然的嘴角斜斜勾起,那张本是斯文有礼,绝美无暇的脸上竟浮起了一丝邪气。
难道,被发现了……
“陆某的长相比较大众。哪能和秦公子比……”我讪笑着抓起包裹就想开溜。
却被他一下按住了手。
莲香更浓。
猛一抬头,秦斐然的脸竟离我只一寸!定瓷一般细致白滑的肌肤,薄透得连细微的青蓝色血管都似乎能看见……我真想伸出贼手去摸摸那张脸。
可那双深邃的丹凤眼却将我陷了下去,那花瓣一般柔嫩的唇轻轻吐落了两个字:“绿翘。”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迷离间我将眼前的秦斐然与额上墨莲印记,紫发垂地的那个人重合。
那一声,那样温柔绵长,清扬流转。
仿佛,让人愿意在此刻訇然老去。
半晌,我才缓过神来,绯红着脸怔怔道:“你,你怎么知道……”
“陆公子,何不再饮一杯。”秦斐然突然敛起了邪气的笑容,松开手,提起酒壶为我斟酒。
身后,风渊轻轻落下。
“义父找你有什么事么?”我顾作镇定地拿起酒杯,可指尖却仍微微发颤。
只见风渊看了一眼泰然自若的秦斐然,并不坐下:“那个不是主上发出的。似是有人盗了‘龙啸’,施放后引我出去。”
“什么?!”我差点把酒杯给砸在桌子上,“居然有人敢偷我们的东西?!”
虽然我以前经常把‘龙啸’偷出来当爆竹玩,但也只敢趁义父不在庄中的时候放。没想到居然有贼人那么胆大。
“没想到戒备森严的玉龙山庄,东西竟也会被窃。”秦斐然神态优雅地轻啜了一口青酒,淡然道。
“不过,我却在追踪那施放人的途中得知了一个消息。”风渊面向我,眼神却瞟向秦斐然,“隐莲,到了洛城。”
“隐莲?!就是那个闇神殿的尊主?!”我一把扯过风渊的袖子,“你怎么知道的?”
“十六人雪锻软轿,八列紫衣墨莲阵仗。刚从街心招摇而过。”风渊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斐然。
秦斐然仍自若地笑道:“我与隐尊主尚有一面之缘。不过他既为魔教教主,自是与我们正派势不两立。”
“但不知道轿中是否隐莲本人。”
“那就要去问闇神殿的人了。”
我越听这两人的话越是糊涂。隐隐约约觉得气氛不妙。
索性一拍桌子:“咳!管他什么隐莲墨莲的。喝!”
胡乱抓起桌上的一杯酒就吞了下去。
酒一入喉,竟是火烧火燎地难受。仿佛整个胃部都要被这酒液灼穿成孔。
“咳咳!”喝得太急,竟又呛住了喉。
真是祸不单行。
风渊忙轻拍我的背部,急道:“不会喝就不要逞强。”
“没,没事。”我涨红了脸,强笑着。谁知额上竟直冒冷汗,看人也有些重影。
恍惚间一把抓住了风渊的胳膊。
“陆公子他没事吧?”
“秦公子,少……七傲他不胜酒力,那我就先送他回客栈休息。告辞。”风渊不由分说,顺势将我扛到肩上。
“喂喂喂……我没事……”我想捏拳头锤他的脊背,居然有些使不上力。
难道这就是酒么?
酒入穿肠,人自醉。只是,才一杯。
“恕不远送。”秦斐然淡然一笑。
我最后迷迷瞪瞪地看了一眼秦斐然,白衣乌发,似仙。
他那花一般妍美的笑容自风渊转身后,慢慢褪去。
眼底冰凉。
但,为什么一抹翠色在他腰间隐约?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已过春半,夜风和暖,催人入睡。
“少主。”风渊扛着我走在青石街道上,突然放慢了脚步。
“恩?”我仍是迷迷糊糊。
他沉声道:“你要小心秦斐然。”
“为什么?”
“总之,我觉得他的背后大有文章。”他顿了顿,声线一凉,“而且,他对你另有企图。”
我想起刚才脸红心跳的那一幕,忙尴尬地遮掩道:“江湖上不是都称赞他仁义双全么?再说了,我还不如他漂亮呢,企图什么呐?啊,哈哈。”
风渊默然不语。加快了脚步。
“你生气了,呐?”
半晌,他才憋出俩字:“没有。”
明显是生气了。
虽然有些醉了,但本大爷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好嘛好嘛,我听你的话,好吧?”我讨好般地笑嘻嘻道。
风渊没有回答,但我能感到这家伙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
“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
“以后不准再叫我少主,要叫我绿翘。”
半晌,风渊终于“羞答答”地开了口:“绿翘。”
第十三章 称霸天下
次日起身,已接近晌午,头仍有些微微的疼。
昨日新买的那件浅绿长衫被穿着睡了一夜,已是皱巴巴的。梳洗了一番,换上了床头叠得齐整的一套新的男式翠衫。
木桌上摆着一碗白粥和三样小菜,用软竹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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