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惚间要为红莲灯的灵验而欢呼起来。
忙侧转身一看,却是秦斐然。不禁黯然。
秦斐然邪气地笑了:“陆公子似乎不愿看到我。”
“没有。而且我写了什么好象与秦公子无关。”我一想起那天他在茗香楼说的那四个字,就不自觉地想速速离开。
道不同,不相为谋。
秦斐然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顺势将我拉进怀里。他用低到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想称霸天下么?”
“我没有兴趣!”我在他的怀里极力挣扎,却是徒然。我愤然道:“你放手!如果我喊出来,圣人秦斐然的面子可就丢尽了!”
秦斐然冷哼着竟说出了我意料之外的话:“圣人么。圣人和魔头,不过一步之遥。”
我不禁愕然。
“好了。我们江南再见。”秦斐然真是变脸和翻书一样,竟忽地化作了让人如沐春风的圣人标准式笑容。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鬼魅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后,风渊焦急地跑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儿?我到处在找你。”
“我,我放花灯来着。”显然风渊并未看到秦斐然。我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好。
“你写了什么愿望?”风渊看着水中的花灯,问道。
“不告诉你!”我一扯他的袖子,笑道,“雪瞳公子,我们走罢!明天还要赶路呢!”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没想到西湖上也有芙蕖。”我摘下一个未熟的莲蓬掷到风渊身上。
风渊拿起那个莲蓬,摇摇头:“这莲蓬都没熟……”
“没想到面若冰霜的雪瞳公子竟也会关心一个小小莲蓬有没有熟……”我大笑着冲船家喊道,“船娘!麻烦你再慢些,我都顾不上岸上的景啦。”
“好嘞!”船头坐着的布衣船娘放慢了摇浆的速度。
“再慢我们就碰不到温锦梓了。”
“放心。肯定会碰上!”我又转向窗外,抚摩着清水白莲,眼含笑意。
“来了。”
“谁来了?”
“温锦梓的船。”
我抬起头,湖心驶来一艘彩缎装饰的华丽画舫。
满船绫罗,色彩艳丽。画舫中不时传来丝竹之声和女子戏耍时发出的娇笑声。
大俗人。我暗暗鄙夷道。
风渊与我俱轻掠到了那艘画舫上,悄无声息。
我用剑尖挑开了那层厚厚的深红色幕帘,一阵浓烈的脂粉味带着猛烈的大笑声冲了出来。
我与风渊皆皱了皱眉。
别过头,深吸了一口气。一前一后进入画舫内。
笑声倏然停止。一男十二女。乱哄哄地好象正在玩游戏。我们的出现,显然坏了他们的“雅兴”。
“你,你们是什么人?!”一个手拿银杯,脸泛红晕的锦衣少年粗声粗气地问道。
“在下风渊,玉龙山庄门下。”风渊还是有礼地作了一揖。
风渊对如此无礼的少年竟然不愠不恼,看来此人就是传说中的江湖“百晓生”——
锦扇公子,温锦梓。
细细一瞧,却也是面如冠玉,唇红齿白,颇具神采。
只是此人气息浮乱,竟是不会一丝武功。
“我知道。”温锦梓盯着风渊的雪瞳,颇不耐烦,又指着我,大声道:“那你背后的这个不敢抬头的女的又是谁?”
若不是有事求他,我早就冲上去一脚把这个蛮横无礼的少年踹到西湖里做荷花的花肥。
“陆七傲,与风渊同门。”我索性继续垂着头,粗着嗓子没好气地强调,“而且,我是个男的。”
“哼。”温锦梓手一挥,屏退了那些女子。
拿眼梢仔细一瞧,并非庸脂俗粉。有大部分女子的姿色与汇贤雅叙的锦瑟相当或甚至超过了她。
这人好大的福气,找来那么多美人相伴。
只见他随意地坐在软榻上,倒了一杯醒酒茶提神,姿势颇为优雅,终于恢复了贵公子的气魄:“既然被你们找到了。说罢,要问什么。”
看来这家伙对这类事已经司空见惯。
“擘天令的下落。”风渊沉声道。
哐啷一声,那银杯竟掉落在地!
温锦梓抽出腰间横插的锦扇遮住了惊异的表情,随即敛容道:“这个消息很贵。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一卷画从风渊的袖中脱出,落在地上铺开来。
红泪的画像?!
温锦梓扫了一眼地上的画像,冷笑着摇摇头:“红泪确为江湖四大美人之一。不过,她的画像自从她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以后就遍地都是,这张画得虽为最佳,不过不值钱。”
什么?说红泪的画不值钱?!
我愠怒,脱口而出:“那你要什么?!”
温锦梓轻轻一笑,手中的扇子收拢,指着舱壁上挂着的一幅淡妆美人的画像道:“慕容落缤。”
第十六章 夜探画舫
我这才注意到舱壁下杂乱地堆着数百轴画卷。
仅有一幅画像,被仔细地裱好,挂在舱壁上。
那画中人竟是慕容落缤。
妖女慕容落缤。
只见那画中人着一雪色薄衫,衣袂轻扬。
如乌缎般的发丝随意垂落于地,仅用一支黑珠金簪点缀。
十指如玉,持栀子白花而笑。
清兮扬兮,顾盼神飞。
那画中人的容貌之美,与当今江湖上四大美人的美不同。
那随性飞扬的风采,让人心驰神往,过目难忘。
果真是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但我,却做不到如此洒脱。
我总觉得画中人给我的感觉如此熟悉而亲切,好似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但我却怎么也记不起。
那绾着青丝的黑珠金簪,赫然是当初我用来换玉狐面具,后被义父寻回的那支簪子!义父心中的千金难换,果然还是为她。
画卷的落款,玉疏。
“此为玉龙山庄的所有物。不知温公子从何得来。”风渊的神色一凛,声线冰凉。
温锦梓大有深意地笑道:“自是通过交换得来。至于详情我并无义务向你解释。不过,风兄若是想知道擘天令的下落,得出得起比这幅画更高的筹码。”
“什么筹码?”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有收集美人画像的嗜好。”
“没错。”
“但是,”温锦梓慢悠悠地摇动那把华丽的锦缎大扇,拿眼向风渊一瞟,颇有深意地笑道,“却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有收集美人的嗜好。”
莫不是刚才那些美人,全是被用来换取消息的筹码?我的心一凛。
“慕容落缤在十几年前便已经死了。”风渊面无表情地回道,“更何况即使她仍在人世,主上也不会将她来交换擘天令的下落。”
慕容落缤真的,死了么?
……十几年前。
我眼中晃过六岁那年,失去了所有记忆后醒转,紧紧抓住我手的那个死去的美人。
她的胸口处,好似就是插着那支,黑珠金簪。
如果她就是慕容落缤,
那我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刚想张口问风渊,却见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温锦梓。
“谁都知道拥有擘天令就可以称霸天下。而也只有我知道它们的下落。”温锦梓讳莫如深地面泛笑意,“我听说奇*+*书^网,有一位和慕容落缤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几个月前还出现在武林大会上。而且,还是你们庄上的人。”
敢情是打起了本大爷的主意?十二个女人还不够?这个大俗人加大淫贼!
“主上更不可能拿少主来和你换。”风渊的面色愈发冰寒。
“天下与女人,两者孰轻孰重,我以为你们玉庄主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想通了。”
“看来在下是白跑一趟。告辞。”风渊压抑着怒火,转身就走。
“风渊!”我一急之下忘了把嗓子压低,刚惊觉地抬起头就迎上了温锦梓那灼人的目光,忙掩了嘴跟了上去。
“不送。”温锦梓意味深长地笑道。
身后,只听见温锦梓唤出他的管家,“老刘,今夜就把画舫停在湖心亭罢。”
“是,少爷。”
吃晚饭的时候,风渊一言不发,只顾自己埋头苦吃。
刚才玉龙山庄用来通讯的信鸽来过,看来义父的耐心有限。
“哎,别光吃白饭。”夹了片嫩笋放进他的碗里。
我面上笑着,脑中却仍狠狠咀嚼着温锦梓最后那句“今夜就把画舫停在湖心亭”。
当夜。
我绾起了一头青丝,紧紧裹在黑巾中,换上夜行衣,用黑帕蒙住了嘴。
对着铜镜将一小缕头发仔细地塞了进去,便提了剑轻轻跃下了窗台。
回首望去,风渊房里的油灯已然熄灭。
从小就有惧黑的毛病,连起夜都要小雪掌着灯一起陪去。更别说是在这种阴飕飕的陌生地方。但是,不趁风渊睡着,他断不肯让我去找温锦梓的。
早知道该把那盏琉璃灯带着,又轻又亮。
“温锦梓你这个大俗人,敢打本大爷的主意!今天本大爷我就摸进你的大破船,把你吊起来打!”我一边不停地喃喃自语给自己打气,一边双掌合十向各个方向拜拜:“天灵灵地灵灵。大鬼小鬼别找上我……”
我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好不容易摸到了湖心亭。
那艘华丽的画舫静静地泊在湖上,黑黢黢的庞大阴影就像一只饥饿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
那两盏挂在船头的红色宫灯,血也似的醒目。
环顾四周,除了风过荷塘的沙响,便是几声知了倦了的轻鸣。
一阵清风而来,空气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莲香。我有些陶醉地深吸了口气。
估计这会温锦梓那个大俗人也该搂着他那十二个美人找周公去了。
那床该多大啊!
一想到这,我便掩嘴笑了起来。
轻轻掠上船舱,小心翼翼地用剑尖挑开幕帘。
早上还脂粉气乱溢的主舱内黑糊糊的一片。
“该死的,怎么都不点个灯。”我小声嘀咕着,一步一步慢慢摸了进去。
“哐啷”一声,脚竟然绊倒了一张和椅子一样的东西。
我慌忙把那椅子扶起来,蹲下身来仔细听了一阵。幸好,还是静悄悄的。
回想起在主舱的右边有层帘子,早上的时候年那些美人都是从那里进去的。应该可以通往温锦梓的卧房。再慢慢摸过去。
“哎哟!”又绊倒了一张椅子。天呐,哪里来那么多的椅子!
我一惊,不对,早上来这的时候,椅子明明都是靠舱壁放得齐整。怎么会在中间出现椅子?
一声轻笑从黑暗中传来。
“哧”,一豆灯火被点燃,照亮了点灯人灵秀的脸庞。
温锦梓?!
在那明黄色的光晕下我才看清,自己周围横七竖八摆了好多椅子。难道他早就知道我要来,故意等着我看我的笑话?
“绿翘姑娘,你可让我等了好久。”温锦梓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含笑的双目瞟向我,“我都困死了。”
第十七章 画舫被困
“你怎么知道是我。”既然被识破,我索性一把扯下蒙着嘴的黑帕。昂着下颌看着他。
温锦梓笑眯眯得撑着脑袋,眨眼看着我的脸不发一言。那神情,与早上那嚣张成熟不同,倒像是爱观察人个可爱孩子。真是个怪人。
我抱起胳膊:“喂,本大爷问你话呢,大俗人!”
“大俗人?”温锦梓一愣。
“你爱说不说,本大爷走了。”我眼骨碌一转,大模大样地转身,刚提起气准备掠出船外溜之大吉。双肩竟被一股强大的内力给按住了。
一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舱内竟多了一名着黑衣,其貌不扬的瘦削男子,周身散着说不出的寒意。只见他伸出双掌向后一收,我竟失力般地跌向温锦梓。
“啊!”我摔在软榻边,额角磕到了棱角处。顿时有股热流从疼痛处涌出。
“寒拓!”温锦梓有些愠怒地冲着那黑衣男子喊道,忙伸手想扶起我,柔声道,“你不要紧吧?”
那寒拓面无表情地垂手立在一侧。
“不要你管!”我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巍巍地站起身。一摸额角,满手的血。冷笑道:“锦扇公子,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温锦梓敛容道:“绿翘姑娘是来做客的么?”
我一时语塞,急道:“总之,你快把擘天令的下落告诉我!”
温锦梓用双手撑着脑袋,目光清冽地看着我:“你先告诉我你和慕容落缤是什么关系?”
“你既然通晓江湖上的事,难道不会自己查么?”
我倒想知道我和她是什么关系呢。
“十几年前关于慕容落缤的一切,不知道被什么势力压制了下来,我竟查不出多少。只知道她年轻的时候不殉礼法,桀骜不驯,惹恼了许多所谓的武林正派。被斥为妖女。后来的事便鲜有人知。”温锦梓凝神望着那幅画像,沉声道,“不过我倒很欣赏她的做派,那些所谓的武林正派算什么,还不是表面风光脑子都全是污七八糟。光是看这张画像就可以知道她只不过是个水晶心肝的单纯女子。”
一个不过和风渊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眼底竟流露出超越年龄的慕恋之情,那是永远触碰不到的深深寂寞。
他爱上了一幅画像上女子,甚至还能透过这幅画像了解她的性情。他到底看了那画像多久?在心底摩挲了多久?
他每日声色犬马流连于女色,到底是为了什么?
或许纵使每日都喧嚣而过,却还是填补不了心底的寂寞。
仅凭一幅画像,就让人倾慕多年,难以忘怀。
慕容落缤,你到底是怎样的女子。
我看着画中人轻扬的嘴角,流丽的神采,自愧不如。
“不过,你和她长得那么像,不如就留下来做我的老婆吧?”温锦梓冲我眨眨眼,面上颇为诚恳地自顾自说道,完全没理会我的脸已经开始变得无比狰狞,“做大老婆,你看你一来我就让你……”
亏我刚才还觉得他不那么讨厌了,原来还是死性不改。
“喂!大俗人!”我立即抽出剑来抵住温锦梓的喉咙,饶是几步之外的寒拓也爱莫能助,我眯起眼威胁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快点把擘天令的下落说不来,要不然本大爷宰了你!”
不知为何,寒拓却丝毫没有反应。
温锦梓倒不慌不忙地拿出锦扇一摇,淡淡的香风拂来。眼珠向我一溜,笑得无比无辜:“大老婆,你舍得么?”
“废话。”我皮笑肉不笑地刚把剑尖往前一送,突然感到有些乏力,手中的剑竟落到了地上!我不得不跌坐在榻旁,全身像是被抽去了所有气力。
刚才那阵香风……那扇中有迷药!
卑鄙的大俗人!
这迷药甚是厉害,我竟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涔涔的汗水在额角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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