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河濑思考着。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推他?河濑想过是不是被那男人戏弄了,但转念一想,谁会冒着真掉下去的危险戏弄别人?说不定那男人曾一心求死,只是河濑并不了解他为什么想死,也没有冲动去问。
六年前,被揍飞的男人受伤不知生死的时候,想到这件事或许会人尽皆知受尽非难的时候,河濑也想过去死。但是那主张着要死的男人,没有穷途末路的表情,看起来也不像万念俱灰了。
贵为支社长,工作上想必也没什么不满。就是……家里很脏。河濑隐约觉得那个夸张的家和男人所采取的行动之间,多少有着联系。
男人用过“拟态”这个词。假设那个家是男人的本性,那会是怎样的?那个男人,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有的没的思考了一堆,河濑的脑袋变得浑浑噩噩的。如果没有再遇的机会,分析那男人也只是无用功。
“怎么在那里发呆啊~?”
应该是跟女友聊完了,松下坐回旁边的座位。
“没事。就觉得有点累了啊。”
“跑了挺长时间的嘛。”
松下嗯嗯几声附议。
“不过,北海道的人挺亲切的啊。”
“是啊。”
“就是社长稍微怪了点。那人,一副短命相呢~”
河濑不由得回头。松下的手探进手信袋子,好像在找什么。
“……你,为什么会那样想?”
“为什么?他那种暴走开车法啊。明天社长出车祸死掉了我也不会惊讶的。”
这样说的话,车开得是可怕。河濑附和了句“也是啊”。
“真是的,是不是想死啊,那人。”
那男人说不定是想死。只要别出现在自己能触及的地方,管他变成怎样。河濑交叉双手盖在额头上。
“你啊,有亲过女朋友的手吗?”
“手?不亲嘴巴亲手?”
“就是手。”
松下沉吟了一声。
“少,不过也不是没有哦。”
“那种时候,你在想些什么?”
“想什么,通常都是在想喜欢啊~吧?”
“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呢?”
“如果是国外的话,还有尊敬之类的意思吧。突然问这个干吗?”
河濑慢慢地滑下椅子,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右手。那男人不可能在表示对自己的尊敬。说不定他只是想捉弄自己,搞不清他的想法。
示意登机的广播响起来,河濑拿着自己的行李站起来。也就现在让他在那里胡思乱想,回东京过上那么个几天,就会依次忘记掉。他有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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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臭味突然掠过鼻尖。回头一看,不出所料是松下经过他的背后。窗外虽然还颇为明亮,不过已经过了下午六点。也到了人体会感觉到疲劳的时间带。
中央空调的温度设定,让块头大,而且人如其表的容易冒汗的松下的夏季口头禅变成了“空调是不是坏了啊?”
“松下,你有汗臭味!”
嘴巴尖刻的女性社员皱起眉头。
“咦?是这样吗?”
松下本人露出吃惊的表情。虽然河濑提醒过他在女孩子超过半数的职场要注意一点,不过他完全没有进行预防对策的意思。
“喂。”
虽然听到了有泽课长的声音,不过因为没有特定的对象,所以河濑选择了无视。结果遭遇了“喂,河濑。”的指名对待。来到有泽的办公室前后,对方立刻询问他,“我说,你今天有空吗?”
因为快要迎来一天的结束,有泽鼻头也在闪闪发亮。
“哦,算是吧……”
“那么一起喝酒吧。毕竟是花之周五嘛。”
有泽很好酒。而且自己也经常被邀请。因为有泽也经历了离婚,所以似乎在这方面对他产生了格外的亲近感。就算喝醉了,他也只是会变得越发精神开朗,不会进行奇怪的纠缠,但就是会没完没了地喝下去。如果奉陪他的话,肯定是要坚持到黎明为止。显而易见明天的自己会排不上用场。宝贵的休息日。明天他原本打算打理房间的。
“这个嘛……”
在他暧昧的回答,思考着拒绝理由的期间,对方已经擅自替他决定了。“好,那就这么定了!”因为觉得和上司打交道也是工作的一环。河濑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着“知道了。”而返回了办公桌。
他迅速着手完成剩余的工作,因为不知道喜欢一时兴起的有泽什么时候就会表示“走吧。”因为也不能让上司等自己,所以现在在做的工作自然要拖到周一。他讨厌那样。
明明只是确认问卷调查的统计,却出乎意料的棘手。因为是让松下做了基础数据库,所以自己的负担按说应该有所减轻。可是松下的成果上面却有很多小错误。虽然他说过让松下至少检查三次,不过大大的错字还堂而皇之地残留在上面。
将数据库残留在电脑本机和硬盘中,他结束了本日的工作。关上电脑电源,整理办工作周围。上上周,从制定企划开始就一直由他经手的“螃蟹天国”已经上市,而下一个企划才刚刚到手,所以处于工作间隙之中的河濑相对比较有空。
他瞥了一眼有泽,因为对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接近了松下的办公桌,注意到他的后辈吊儿郎当地嘿嘿一笑。可以看到他脸孔微妙地紧绷起来。是察觉到说教的气氛了吧?
“我做错了什么吗?”
而且还主动进行询问。
“我说你啊,我那么再三提醒你要注意错别字吧?那个也要作为资料交给上层。会被人说成是三课的家伙连汉字都认不全哦。”
明明没有任何人做出要殴打的举动,对方却说着“对不起”地用双手捂住脑袋。
“如果不想因为这种粗心的错误挨骂,就好好地进行检查!如果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的话……”
“啊。”松下轻轻地提高声音。他隔着河濑的肩膀紧盯着什么。
“你有没有在听我的话?”
河濑毫不掩饰烦躁地如此表示后,松下立刻快嘴地回答说“分社长在。”(啊……我记得之前姑娘们一直用支社长是吧??)
“你也知道,人家在北海道帮了我们大忙……”
回头的河濑,看到站在有泽课长前面的男人后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不是应该出现在这种场所的人。
混杂着众多白发的灰色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身上穿着近乎黑色的深蓝色西服。虽然个子比较高,不过因为整体的削瘦感,所以就算呆在空调设备很小气的部门内,也不会给人闷热的感觉。
“我们是不是也去打个招呼比较好啊?”
松下窥探着那边询问。有泽轻轻拍打男人的肩膀,男人也浮现出满面的笑容。只会对亲近的对象露出的柔和表情。在进行螃蟹天国的市场调查的时候,有泽曾经说过“我会和对方的负责人打招呼。”难道说他当时指的就是那个男人吗?
有泽在和男人耳语了什么之后,转向这边。
“喂,河濑。你过来一下。”
有泽在招手。那个男人……是来总公司出差的吗?维持着无法把握状况的状态,河濑缓缓接近两人。
“你在北海道得到了柴冈的帮助吧?”
“是的。”河濑简短地回答,将视线集中到男人的胸口位置。
“那次相当承蒙照顾。通过分析那时候收集的数据,商品也完成的相当不错。非常感谢。”
他说着流畅的场面话低头进行道谢。
“我也吃过了完成品。不光是不会太硬的口感很不错,味道也称得上绝妙哦。因为那个是传统的味道,所以应该会受到广泛的年龄层的支持。就算开始表现一般,以长远眼光来看的话,应该也会成为长销产品吧?”
“哦哦。”有泽因为男人的夸奖提高了声音。
“居然能够获得前企划部精英的夸奖,这可是我们的荣幸。”
“……你还是那么夸张。我在企划部的事情都是多少年前了啊。”
看着挂着温和微笑的男人,有泽轻轻叹了口气。
“像你这么能干的家伙居然要辞职,真是太浪费了。”
辞职?河濑猛地扬起原本低垂着的脑袋。
“在这个岁数就隐居未免也太早了一点吧?”
有泽轻轻戳了戳男人的肩膀。
“我们公司不是一直在进行提早退休的宣传吗?老兵就该乖乖走人哦。”
“喂喂,你当是五十年前吗?还说什么老兵。再说了,公司是希望不顶用的管理层辞职,希望好用的管理层留下的哦。”
“……分社长,你要辞职么?”
对于河濑抱着确信的询问,男人回答了一句“没错。”
“也多亏了你的照顾。”
他这么一说,有泽立刻表示,“是你照顾了他这样的小卒吧?”
“你还真是规矩啊。光是为了和认识的人打招呼,就特意从北海道到总公司这边。”
“因为这边有很多照顾过我的人啊。而且也正好可以办手续。一切都可以一次性了结。”
“这么说起来,你是要今天回那边吗?”
有泽抹了抹胡子变得显眼的下巴。男人摇摇头。
“不是,是明天的航班哦。”
“今晚的预定呢?”
“没什么特别的。”
“那么一起去喝酒吧。”
男人眯缝起眼睛笑出来。
“我不像以前那么能喝了哦。不知道能不能当你的对手。”
“我又不是想说要灌醉什么人。”
两人之间得出了结论。一面因为不用奉陪有泽的解放感而暗自松口气,河濑一面招呼了一声有泽。
“那么,我就下次……”
河濑试图抽身,但有泽却“嗯?”的表示不解。
“你说什么呢。你也要一起来哦。我听说了哦~不光是出差的时候,连在营业的时候你也是多亏了柴冈照顾吧?”
“咦?啊,是的……”
“呐,柴冈,可以叫上这家伙一起吗?”
“我不在乎哦。只要他不介意的话。”
“他当然不会介意。好了,我们走吧。河濑,你拿上包。”
河濑被推着回了自己的办公桌。他无奈的拿起包。脑袋跟不上状况的变化。
……并不是两人单独相处。而且如果是三个人的话,自己也许可以中途脱身。男人会从公司辞职。多半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吧?只要忍耐两三小时就好。河濑如此劝说自己。
直爽的有泽将他们带去了车站附近的专门经营烤鸡串的居酒屋。那里是内部细长的店子,前方的柜台有八个座位,最里面则是桌子。因为他们是三个人,所以被让到了里面的桌子上。在四人座的桌子旁边,有泽和男人面对面,河濑则坐到了有泽的身边。
贴在墙壁上的菜单短册已经泛黄,天花板则被熏成了淡茶色。虽然不是很干净的店子,不过也许是味道很好吧?店里坐满了人。而且有不少客人在打量店内,被告知是满员后才遗憾的走掉了。
因为菜单定价相当合理,所以不会让钱包太紧张。不过作为分社长阶层的送别会会场来说,感觉上是在太过寒酸……虽然河濑有这样的感觉,不过有泽和男人对这个店子似乎都没有什么不满。
最初他们用啤酒干杯。河濑很符合部下身份的进行点菜,算计着两人杯子快要空了就招呼店员进行追加。虽然两人有时候也会和河濑说几句,不过大部分还是在畅谈以前的回忆。面对让他觉得不好应付的男人,这种自己不用怎么说话的位置比较轻松。
通过两人的交谈,河濑得知大约十五年前,自己公司的大热品杯面“完食王”就是男人的企划。因为开发以团队形式进行,而且代表人都要挂上上层人物的名字,所以如果不是现场人员,谁也不知道真正的企划人是谁。
男人规规矩矩地喝着酒,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行动。对于有泽的无聊笑话也经常报以笑声。在营业的时候,自己也曾经不止一次和他一起吃饭……和那个时候一样,他一副无懈可击的样子。西服上没有皱纹,领带和衬衫的色彩搭配也很出色。
看着那样的男人,河濑开始带着北海道的垃圾屋不可思议起来,河濑的脑海中浮现出“拟态”这个单词。现在这个看起来无懈可击的男人,就是在进行他本人口中的拟态吗?
原本嘈杂纷乱的店内,突然安静下来。就在河濑觉得奇怪的时候,大家的视线都牢牢钉在了靠近天花板的电视上。好像是前一阵子让世间大为骚动的连续妇女暴行杀人世间的嫌疑犯被捕了。因为那个人的杀人手法很残忍,所以新闻连日来都在进行追踪报道。
“明明年纪轻轻,又有高学历,那个人在想什么呢?那种家伙是不是脑子里面少了点什么啊?”
看着新闻的有泽轻声嘀咕。犯人是二十三岁的大型企业的社员。
“就算拥有社会性的优越条件,也无法获得满足的话,还是因为‘内心的黑暗’之类的感觉吧?”
河濑也适当的搭话。
“内心中不会有什么黑暗哦。”
男人开了口。
“内心中不会有什么黑暗的。自己只是自己。只是无法理解那个的他人,给无法理解的东西按了个方便的名字而已。”
“哈,确实呢。也许就是那样吧。”
有泽随声附和,河濑也觉得自己那种好像是从电视新闻中现学现卖的形容很浅薄,所以不好意思的闭上了嘴。
有泽喝光了杯中的啤酒。河濑询问他接下来要喝什么后,他突然拿着酒杯在桌子上探出了身体。
“我们是不是也该说点真心话了?……我说你啊,为什么要从公司辞职?”
男人露出清凉的笑容。
“我刚才不也说过吗?就是觉得也该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作为退休来说,你还太年轻了一点吧?而且我所知道的你,虽然长着老实的面孔,看起来纤细,其实做起事情来相当无情哦。”
男人好像有趣般的挑了挑眉毛。
“好过分的说法啊。一会儿恭维一会儿贬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