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那个……”
客厅里没有男人的身影。是不是睡了呢,去看了看寝室,却没有看到。脱衣所和浴室,厕所也找过了,但是哪里都找不到他。
回到玄关再确认了一次,鞋子不见了。河濑茫然地呆立在了那里。他看起来那么平静,还说喜欢自己,那么为什么突然不见了呢?
想象男人自杀的样子,浑身一凉。他什么时候不见的?现在去追来不来得及?可是河濑不知道去哪里找好。眼睛看不见的男人,到底会去那里呢。
他开始后悔起自己没有锁房间的外锁来。可是忘记锁上那个今天也不是第一次了。因为男人冷静了下来,锁那个外锁也麻烦,最近经常忘记。
可是今天要是上了锁该多好啊。这么说起来,早晨男人就和平时不一样。平时总是河濑去上班了男人还在床上,可是今天他却先起来了,而且还穿了衣服……平时一直都是赤裸的,却穿了衣服。衣服……衣服?
男人一直都不穿衣服的。所以那男人的衣服是放在壁橱里,和自己的衣服叠在一起。眼睛看不见,能够光靠触感从那么多的衣服里分出自己的衣服穿上吗?
他再一次找出钱包。不见了的只有男人的卡而已。男人既然是在自己醒之前起来的,那么足够把他的卡片从自己钱包拿走了。
河濑进了寝室,打开床头柜的抽屉。眼镜也不见了。男人的钱包还在里面,但是里面的钥匙却不见了。
消失的男人,不见了的卡,眼镜,还有钥匙。河濑抚着胸口出了口气,总比什么都拿走了的好。只拿走卡和钥匙的话,还算是好的了。
他在房间里寻找着有没有什么字条,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他忽然想起了男人说过的“看见了的话,梦就醒了”话来。
但是河濑不觉得男人是在做梦。他和自己同居的这两个月不是梦境,而是现实。
虽然也想着去赶一下新干线或者电车,至少在今天晚上接近北海道一点,但是比起这样来,还是明天早上坐最早的飞机更快,于是河濑忍耐了一个晚上。
清晨五点他就起来向机场赶去。飞机飞到北海道只要一个小时左右。但是下了飞机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河濑租了辆车,径直向东开去。
在北海道的机场给有泽打了个电话,没有说真正的理由,撒谎说母亲在旅游的时候病倒了。虽然确保了两天的休假,但是一想到以后的工作,胃就疼了起来。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放弃追逐。
五月来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绿色,但是如今已经是或红或黄的红叶了。为了吹点风,把车窗打开,却被冻得打起了哆嗦,慌忙又关上了窗子。边开车边吃着从机场买来的面包,一点也不休息地继续向前。不到中午他就开到了分公司所在的城镇,穿过城市,开上了沿海的道路。天气很好,天空蓝得十分澄澈。就连之前显得浑浊的海,今天也是蓝到了透明。
男人的家就在附近了,很快就会到达。虽然本来就是以那里为目的开过来的,但是中途却产生了剧烈的不安。既然拿走了钥匙,那么该是回了家才对,但是他也可能并没有回去啊。就算他回去了,要是一开门走进男人家里,就看到一具尸体,那是回了绝对绝对不要的。
没关系,没关系的,他一次次说给自己听似地不断重复。这个连死的场所都不进行选择,舍弃了一切的男人,却拿走了卡和钥匙。所以没关系,没关系的。
他看到了熟悉的拐角。向左转,进了一条细细的小路。看到了男人的家。河濑把车开进了院子里。可能是田口仍然把它寄放在公司里,所以没有看见那辆国产的车子。
一切都和六个月前一模一样,平房,破破的家。因为没有门铃,用拳头敲着拉门。没有回答。又敲了一次,粗鲁地摇晃着门,然后看到那毛玻璃的门对面有个人影接近了过来。
咔啦啦,拉门开了。身穿皱巴巴的衬衫和裤子的男人,以和昨天早晨一样的样子站在那里。比起其他任何东西来,男人还活着的事实让他放下了心。
男人是预测到自己会来这里了吧,就算河濑就站在他眼前,男人也没有吃惊。
“有什么事?”
他表情都不变一变地宣告道。
“什么什么事。当然是你突然就不见了,我很担心你吧。”
“我只是回家了而已。”
“跟我说一句再走不好吗?”
“对不起,因为飞机是有时间限制的。”
他那种绕圈子玩弄别人的口气又回来了。对话没有继续下去。然后男人在眼镜背后的视线停留在了自己的胸口,再也没有转开了。河濑带着确信,开口问道:
“你的眼睛能看见了吧?”
“托你的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醒过来的时候。”
男人“啊”了一声,仰望着天空。
“马上有客人要来。虽然麻烦你大老远跑来,但能请你回去吗?”
河濑认为那是撒谎。他穿着好像就那么过了一夜的皱巴巴的衬衫一点也不像要接待客人的样子。
“你说客人,是谁?”
河濑语气强硬地质问道。
“你也认识,是田口。”
一听到田口的名字,认定他是撒谎的心摇晃了一下。也许是真的。
“……难道说是车子的事?”
男人带着惊讶的表情反问:“车子?”既然他和田口预定见面,那么总该以短信或者电话联系过才对。那么联系的时候,田口不可能不说起男人的车寄放在他那里的事。他果然还是在撒谎。
“请你不要撒谎了。”
河濑以激烈的口气责备了男人。
“不要跟我撒这种一拆就穿的慌。”
男人眯起了眼睛。
“那我也直说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河濑停了一拍,回答:“当然是来找你了。”
“我又没有叫你。”
听他那种给他添了麻烦的说法,河濑的脑袋猛地一热。
“今天是工作日吧。你向公司请假来的?你工作就那么无聊啊?”
人家可是担心他会不会死掉了,特意向公司请假追到这最北边的地方来啊。可是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河濑本想顶回去,却犹豫了下又闭上了嘴。因为他发现男人并没有看着自己。
因为眼睛看得见了,人就彻底大变,这是不可能的。那个淫乱又可爱,只是说句喜欢就变得满脸通红的男人是不可能会消失不见的。
可是如今眼前这个男人的口气,却跟自己认识的那个可爱男人大不一样。既然这样,那么如今这个男人就是在“拟态”成为一个傲慢的家伙吧。面对着知道了一切的自己,还有什么必要非得伪装呢?
“不要害怕,我有话对你说。”
男人“嗯?”了一声。
“就算眼睛看得见了,也什么都不会改变。我说过你不要害怕。所以你也不要再勉强你自己了。”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在装蒜,河濑不由得火大了。
“你为什么就只说些激怒我的话!我也说喜欢你了,你还真的想让我讨厌你吗!老实说喜欢我,跟我回去不就好了吗。我就是为此来接你的。”
“我可不想再回到你那里去。”
男人清楚地宣告道。
“……咦?”
“我不打算回去,我要住在这里。”
“……你说什么啊,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要是真喜欢你,那也不可能走了吧。你很烦人,快点回去吧。”
见男人要退回家里,河濑慌忙抓住他的手腕。
“话还没说完呢。”
“我没有任何要跟你说的。”
男人为了甩开河濑的手臂而挥动肩膀,但是河濑却以两倍的势头粗鲁地把他拽了过来。男人厌烦似地叹了口气。
“虽然你怎么想都随你,但自己的感情,还是请你自己处理下吧。”
丝毫不留余地。不管说什么他都报以过分的言语,伤害他人。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可爱,不想再和他说下去了。……可即使如此,仍然不想要放开抓住的手腕。
攥着男人的手,不由分说地擅自进入了他的家。男人在玄关那里挣扎了一阵,但是河濑的力量要比他更强。他鞋子都没脱,半拖半抱地把男人拉进了家里。走廊上还是那么脏,房间里垃圾堆积如山。河濑把男人推到在肮脏房间深处的薄薄被褥上。河濑脱了上衣。男人似乎是察觉了他的意图,笑了起来。
“你就这么想跟男人做爱啊?”
河濑脑子猛地一热,不由自主地就想出手。但还是用力忍耐住,一把抓住男人的头发,咬也似地粗暴地吻了上去。男人抗拒地挣扎,但是不管他怎么挣扎,怎么叫喊,河濑都绝无住手的意思。
“你差不多一点。我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甚至不想要听到这个抵抗的男人的声音了,河濑伸手捂住了男人的嘴巴。捂着捂着,男人的身体开始瘫软。河濑以为是自己按得太厉害,让他窒息了,不由得慌了手脚,但实际却不是这样。是因为男人的挣扎之下,本来按住嘴巴的手滑了开来,不知什么时候捂住了男人的双眼。
河濑用一只手脱掉了自己穿的外衣,绕过男人的眼睛绑在后脑勺上。这样一来,只是看不见了而已,男人却立刻变得好像被抓住了要害的够一样老实了。
他把不再抵抗的男人的衣服全都脱下来,最最熟悉的身体就暴露了出来。抚摸着脊椎的线条,白皙的后背就好像弓一样仰了起来。
把性器放在手中翻弄,那个很愉快似地颤抖着。也没怎么做像样的爱抚就插入了进去,但是那里却柔软地迎接了河濑,可怜地收缩着。轻轻捏捏什么都没做就尖起来的乳头,男人发出甜美的喘息声。
下肢连系在一起,河濑撑起上半身把男人的身体拉起来。让他坐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刚才只是拥抱就那么强烈地抵抗的,如今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男人的双手好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了河濑。
“随你喜欢怎么动都可以哦。”
河濑温柔的说。男人立起膝盖,开始自己摇动起腰来。因为想要亲吻,河濑把陶醉地动作着的男人的下颚拉了过来,吻了上去。舌头缠绕到唾液滴落的程度,抓住摇着腰的男人的臀部。配合着男人的动作,越发粗暴地摇晃起来,男人发出发情期的猫一样的声音。
连戴套子的事情都忘记了,不知道在里面射了多少次。在被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之后,却对这个给了自己手指甜蜜感触的身体沉迷得不可自拔。
以后背位立起膝盖,把手指插进那带着淡淡颜色的狭窄的地方里,自己灌注进去的东西滴答滴答地沿着纤细的大腿流了下来,河濑感觉到了激烈的兴奋。
上上下下,在不知道第几次变换了体位的时候,他扯开了男人的眼罩。但是虽然拿开了,男人仍然紧紧地闭着双眼,拥抱着河濑。
睁开眼睛,为身边是一片黑暗而大吃一惊。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是记忆缓缓地恢复了过来。
河濑在被褥上摸索着,但没有别人的气息。他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寻找灯的开关。打开灯之后,他在家里从头到尾地寻找,但是男人并不在这里。
回到房间里,发现脱下来的男人的衣服也不见了。他慌忙穿上自己的衣服,捡起乱丢在客厅里的鞋就跑了出去。外面也是一片黑暗,但并不是没有一点光亮。月亮出来了。
河濑租来的车还在那里。既然没有开车,那么就在附近才对。河濑抄小道跑到公路上,他生怕男人跑去撞车了,但是那里没有男人的身影,也完全没有过往的车子。
在这条没有车经过的闲散道路上,河濑听到了哗啦啦的波浪声。他回过头去,这次向着道路对面的某个堤坝走去。虽然黑暗中看不太清道路,但是他靠着之前来过的感觉走着。在过头的自信下,他走上了通向堤防的台阶,但是立刻就脚下踏空,差点就摔个扑地跟头,吓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虽然借着月光能朦胧地看到东西,但毕竟是深夜里,他慎重地重新一步步向前蹭去。
总算是爬上了堤防。这里没有风,今天海上似乎是静风的样子。沙滩上有人在,那个人站在波浪拍打的边缘部分……似乎是男人。一看到他,河濑这才松了口气,他缓缓地走下了通往沙滩的台阶。但就算河濑走近了,站在那里的人也没有发觉。是波浪的声音盖过了自己的脚步声吧。
走到大概二十米左右的地方,男人走了起来。就在河濑眼前,他一步步地走进了海里。河濑慌忙冲了过去,可是沙子绊住腿难以前进,他也叫不出口。要追上去,恐怕自己也要浸到海水里了。
男人之所以会回过头来,是因为河濑也跑进了海里。他哗啦哗啦地趟着水走进男人,抓住了他的右手。……水已经没到腰边了。
“你,你在干什么啊!”
他的声音颤抖着。男人直勾勾地望着被河濑抓住的右手。
“我想去坐月之船……”
一眼看去,斜月倒映在无风的海面上,缓缓地摇动着。
“你开什么玩笑呢!”
河濑为了发泄怒气,猛地拍向海面。月之船消失了,只有光的碎片在波浪的缝隙里摇晃。泡在海水里的下半身冷得快要冻僵了。
“要是被这么美丽的东西引导着,人也就会获得拯救了吧。”
“那只会让你死掉而已。别胡诌了。”
河濑拖着他的手臂,要把他拉回陆地上,但是男人却动也不动。可是他也不说讨厌,只是笔直地盯着河濑而已。
“我一直都希望着拯救哦。十五岁的时候是,觉得自己不普通的时候是,和母亲的关系也是。我曾经获得了拯救。我认为爱着母亲的事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我就这样接受了。”
小小的波浪在男人的背后破碎。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开始把我叫做‘亲爱的’。虽然我们是母子,但是毕竟好像夫妇一样,我也不在乎称呼了。可是在我母亲死了之后,我找到了她给父亲的遗书。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