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勤劳啊。”感慨似的说着,男人在距离一层还有三阶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斜靠着楼梯转角,用睁不开的眼睛斜瞥着表情冷淡地弯下腰,开始清扫厨房地板的少女。
“怎么样啊,是不是又接到什么好康的工作啊?”
懒洋洋地托着腮,男人用欠扁的音调提问,而真红冷若冰霜的脸上却保持着置若罔闻的表情。
“喂喂,你就是用这种脸孔面对那些付你钞票的老板吗?”
察觉了自己受到的轻慢,男人不快地说道。
“我可不是妓女呢!”
冷淡地转过头,真红漠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我不需要讨好什么人。一个人,只要在工作方面肯付出努力,就可以挺直腰身有尊严地生活下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嘲笑爸爸吗?啊!”男人眯了眯眼,开始吼叫:“别忘了!是谁给了你这张漂亮的脸,是我!是谁给了你好听的声音,是我!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所以你永远也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耍大牌!”
“是吗……”少女轻蔑地冷笑,“爸爸。”她加重这两个字的发音,“不是从十岁开始就赚钱养家的女儿,在抚养你吗……”
事业失败,妻子离家出走,从此只会喝酒的父亲……
放弃了人的尊严,放弃了抚养孩子的义务,活着就像死了一样,已经没有了理智,也听不到任何正确的声音的父亲……
悲怜地注视着缓缓站起身的男子,真红咬紧了嘴唇。在手掌打到她的脸之前,瞪大明耀倔强的眼睛。
……
浴室的蓬蓬头洒下水的声音,遮掩了微弱的敲门声。把洗发精刚挤到手心,放在一旁置物柜上的手机,便传出了某人专属的乐声。
胡乱地拿过头巾,抹掉刚刚涂上的白沫。
景棋接通手机,先传来的是一阵喘息。才刚皱起眉头,以为是恶作剧,便又听到了低微的呻吟。
“景……棋。”
“真红?”
手指一僵,旋即少年加快了动作,用一只手快速地抓起围巾包裹在腰上,同时厉声追问:“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哪里?”
“我在你门口。”少女低低地笑起来。
“傻瓜……”用最快的速度打开房门,看着跪坐在门口抱着膝盖,抬起脸肿肿的少女,少年抵住门轻溢出低叹:“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吧。”
天空将月亮染成淡淡的薄蓝。少女所坐的床单,也染上了一层温柔洁净的色彩。少年麻利地打开双氧水,沾好棉花棒,轻轻涂上少女脱下毛衣再转过去的赤裸的脊背。
“他是傻瓜吗,把你打伤,就没有办法再给他赚钱了吧。”
所有的愤怒都只能压抑成最小程度的叹息,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景棋将注意力集中在青紫交加的伤痕上。
“所以除了第一个巴掌,他都很小心地避开,没有打我的脸啊……”少女的睫毛眨了眨,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像陈述某件事般无比淡然地说道。
手中的棉棒颤抖了起来,接着很快,有水珠掉落在床单上。少年困难地抬起手肘胡乱地蹭了一下眼睛。重新沾了药水,再涂抹上去。
从开始合作的时候,就常常在真红的身上发现莫名其妙的伤。那些会让他想起母亲的伤……
但是少女总是嚣张跋扈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她会忍受这种无礼的伤害。既然连经纪人都装作看不见的样子,漠然以对。既然少女从来没有提起过她的家庭、抱怨过她的烦恼。那么,自己也没有说话的立场。但是,景棋再也无法忍受了。
持着棉棒的手不停颤抖,他转过少女的脸颊,轻轻拨开她额角的头发,看着她下意识捂住破掉的嘴角。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打你的脸!”气愤得浑身都在发颤,已经无法分清这样的愤怒是因为真红,还是妈妈……
“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不能再回去了。不能再和他一起生活了!”他大声地说出,很早很早以前,就一直想向母亲怒吼的话语……
“景棋……”就着枕在他手心的姿势,少女忽然微笑了,“他是我爸爸啊。”
只是这样一句话,却让景棋感觉无止境的心酸。
“他是你爸爸啊……”有着飘渺气息的瘦弱美人安静地回眸,“不可以恨啊。”温柔地微笑。一直到最后,都那么温柔的女人。现在也还记得滑落过自己发梢的手指的温度……
因为向她做出了保证,不可以恨啊……
紧紧咬住唇角,手指握到发白。少年低垂着头,拼命忍受痛楚般地蹙眉。
“不可以,我不允许。”
然后,紧咬的牙关,泄露出已经忍受到极限的声音。
“搬出来……”
“住在我这里……”
重复地说着,不停地说着。月光把窗帘映成雪样的纱帐,存于少年眼前受尽伤害却坚强顽固的女人的幻影,究竟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和我一起生活,让我照顾你。”
把头低下去,枕在少女的肩膀。软软的带有热气,还存在于这里,还活着,只要伸出手就可以保护……他想要拼命抓住的某种真实。
“可是……”女孩子的眼瞳,因为距离太近,而变得比平常更大,泛动着蒙蒙的雾气,她半张着嘴唇一点点漾起复杂的笑容,“这算是什么呢。因为我是团队重要的主唱吗?因为景棋你总是那么心地善良吗?因为可怜我,同情我,所以才这样说吗?”尖锐的声音因为心中的渴望,而变得越发颤抖。
“不是的……不是的……”
那个人的名字2(2)
悲哀地凝望着真红,却困难地不知要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
“其实景棋你是讨厌我的吧。”少女的脸上飘过虚幻嘲讽的微笑。却在下一秒,因少年无言却猛力的摇头,凝固在嘴角。
“以前……参加过某场模特甄选会……”
少年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是某个饮料的广告甄选。当时是冬天。会场在室内游泳池。大家都只是拿着饮料在池边走来走去。那时,只有一个人,毫不迟疑地跳了下去。”
“……”
“那时,我就记住了那个女孩子……”少年困难地抬头,窘迫却深深地一直望到真红的眼眸深处,为难地微笑,他侧过头。
“——她的名字叫做新沼真红。”
用语言无法形容的感觉从那时起就烙印于记忆,娇小却蕴蓄无穷力量的身体,只是凝望就知道和自己是同类的存在,是不幸却拼了命般地想要抓住幸福的孩子……
眼泪掉落在手掌支撑的床单上,看着那样的他,因为吃惊而不断落下大颗眼泪的少女,终于哭泣着投入少年的怀抱。这个怀抱瘦弱纤细,却正好可以将娇小的她完全包裹起。能够吸收她所有隐忍的眼泪,能够治疗她所有寂寞的伤口。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就是因为喜欢那个不同公司的总是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神情的少年模特,才会在发觉他身畔有了亲密的女孩儿时,嫉妒得想要毁灭对方。
紧紧抱住景棋的背,是的,这是属于她的,只有这样存在,绝对不会让给千本弥花以及其他任何人。可是……为什么在得到的瞬间,却害怕地哭泣起来?
“景棋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霸道地要求着不可能实现的诺言,却在少年温柔的眼眸注视下,以为得到了名为“幸福”的答案。
那个人的名字3(1)
“景棋哥和真红姐在交往?”
少年瞪大吃惊的眼瞳,旋即把手按在帽子上,奇妙地垂下眼帘,“……这、这样啊。”
“你也觉得头痛吧。”经纪人一脸怅然地捧着冒热气的磁杯,“没办法,只能让他们注意保密了,你也要帮忙掩饰才行哦。”
“真、真的没有问题吗?”
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少年好像陷入奇妙的动摇。
“只要在保密的前提下,其实我们公司对艺人间的交往,是比较宽松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金泽葵把小声的嘀咕融化在口中,他是觉得景棋和真红……会交往是件很怪异的事。虽然哪里怪他也说不出来,但就是觉得不自然。而且他一直以为景棋哥喜欢的人是FOF的千本小姐啊。
少年微蹙的眉梢表示了他的担忧,而一旁看着报纸的经纪人却突然一把揪过处于思考中的少年的手。
“干、干什么啊?栗原先生你……”
“小葵!你看这条新闻!”经纪人因过度惊讶而颤抖的手指点住娱乐版头条,“花中之花的女主唱千本弥花与同乐队乐手雾原秋人秘密热恋大曝光!”
“唉?”
少年诧然地露出受到震荡的表情。随即看到了出现在报纸上的两个人状似亲密地拥抱在一起的照片。
“怎么会是这样?”
高声尖叫的同时,心里充塞着一种暴风雨即将来到的预感,却听到经纪人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地宣布:“这下我们就没有必要担心了呢!哈哈,对方率先爆发了丑闻啊。”
“对方?丑闻?”
回应少年带着懵懂声线的提问的,是经纪人一脸庆幸的发言:“是呢!在竞争本年度最大表演舞台的入场券的战斗中!我们已经稳操胜券。”
“这真是最危险的丑闻。”
秦氏演艺大楼,花中之花专用办公室内,宣传与经纪人也正一脸阴暗地注视着排成一列站在眼前的少年们。
“只不过是简单的绯闻而已啊,”银不解且愕然,“现在不是斥责我们的时候,而是追查究竟是谁拍下这些乘人之危的照片吧。”
“对啊,我们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弥花气愤得肩膀都在微微发颤。
黑发的少年则好像为什么事伤脑筋一般地吊起浓密的眉毛,不发一言。
“是不是真的,和谁拍的照片,现在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低叹般地伸手抵住了下一声叹息,揉搓着额角,表情难看的经纪人说道:“同一个团体内的恋爱,将成为发展的致命伤。”
“为什么?”
“虽然和你们之前塑造的形象多少有关,但最要命的是,无论是喜欢你的歌迷,还是喜欢我们这位神秘钢琴手的粉丝,都会同时把负面感情投向另一方,从而造成双重打击。总之,你们目前先分开活动,不要同时曝光在公众面前,这件事,公司会想办法处理……”
被沉重的氛围笼罩,一直到离开办公室,弥花都无法排释内心的忧愤。虽然早就知道,演艺界是复杂的地方,有着各种各样的规矩。但是她最在意的是,因为她的缘故,竟然让雾原也受到公司的斥责。“对不起。”她消沉地道歉,“全是我的错。”如果她不是那么脆弱,总是向身旁的人撒娇,也不会被拍下那样的照片了吧。
“这和弥花一点关系都没有。”雾原静静道,“你不需要为此道歉。”
感受到少年宁静语声下的温柔,弥花也不自觉地回以笑容。为了分开出门的时间,而率先步入电梯。
在渐渐合拢的电梯门口,银带着一点奇怪的表情,把手拍上雾原的肩,“不需要道歉的意思,可以解读为你其实认真喜欢千本吗?”
黑紫色的刘海略微地晃动,秀丽得过分的眉目掠过一丝淡不可察的感情,但是少年却并没有回答银的提问。他只是耸了耸肩,留下一抹暧昧不明的微笑。
而此刻在公司门口的弥花,却遭遇着出乎意料之外,并且难以想象的场景。
红色的车子横在公司正门,手持大到夸张的白色蔷薇花束的少年,正毫不迟疑地向着自己走来。
纤细的眉毛,精致得像人偶般的五官,这这这不是刚刚才和她共演了同一部电影的男主演,同时也是和她素有渊源的老同学雅阁慎也吗?
毫不动摇地对着少女震惊的视线,雅阁慎也几乎是用塞的,将巨大的花束强行放入弥花的臂弯,并且拉起她的手,走向停放在一旁的车子。
一直到坐在了助手席上,弥花都未能自震惊中回神。
“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答她的是汽车骤然开动的声音,以及少年转过头,迟疑却认命的语气:“千本,你真的很迟钝呢。从以前就是这样,可恶得不得了。”
雪白的桌布上摆放着颈口细长的磁瓶,其中插着辍有花露的玫瑰。跳跃的烛光装点着俱乐部制装潢精致的餐厅内场。
穿着优雅长相漂亮的熟人坐在对面挥动刀叉,按理说一切都该给自己最大程度放松感的环境,却只能让千本弥花感到诧异。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请我吃饭?”
她被迫与根本不想与之交流的老同学展开交谈。
“我看到了今早的报纸。”雅阁慎也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小口咬下昂贵的鹅肝。
“我和雾原的报道?”弥花眉梢紧蹙,甚至带了点敌意的刺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作为同部电影的共演者,我当然不想在电影还没有上市之前,女主角就先行陷入负面新闻。”少年没什么过多表情地继续吃饭,“所以,我会和你约会,帮你从麻烦中解脱出来。”
“为什么和你约会就可以解脱出来?”弥花警戒十足地看着慎也。
少年带着一副厌烦的表情说道:“因为演艺界就是这个样子啊。某些人的交往可以造就双赢的局面。但是你和那个雾原秋人交往就只有注定双输了。这些事你以后慢慢就会了解。我也不是因为想要知道才会懂的啊。”
“也就是说,要造成我和你交往的假象?”弥花愕然,“你开什么玩笑。”
“和我交往的话,与雾原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放下冰冷的刀叉,拿起盛有金黄色泽
葡萄酒的高脚杯,少年轻轻啜饮了一小口,“我们在一起就是绯闻,和雾原的话只能是丑闻。”
“我一点也看不出这其中的差别。”弥花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被绑架般地带来这里,只是为了听这样的笑话吗?
“你不需要了解,只需要接受我的追求就行了。”少年垂着眼波,注视着高酒杯中不断晃漾出的微小气泡。
“我真的很难相信,你会亲切地为我着想呢。”弥花挂着复杂的面影,喃喃而语:“虽然我们就读过同一所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