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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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贞-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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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一直都很有文化。穷只和穷斗,不和富斗,富亦和穷斗,绝不和官斗。小流氓们斗的是弱势群体,大流氓斗的也仍然是弱势群体,只不过弱势群体跟弱势群体也不一样。以强凌弱——谁强了,跟谁走,踩着下面的,才能跟住上面的。

  流氓做了官儿,也依然是流氓。

  武全宝有一套独特的流氓法则。他,当然不会知道尼采的《人性的,太人性的》功利主义和权力意志哲学,但是,他却在他的土匪家风的影响下,老早地就对尼采所说的“生物所追求的首先是释放自己的力量”的上层建筑理论有的放矢地付诸行动了——对一个流氓世家的土包子来说,最先做的就是,朴素的以个人的力量实现对弱势群体打砸抢的暴力压服,一开始追求好吃好喝,接着就是追求财产的拥有量,最后,就是教唆一帮手下,实现所谓的江湖义气的小弟对老大的无比忠诚,最理想的老大就是随心所欲地对手下的奴役——主子的绝对意志的高高在上的掌控权威。

  流氓的本身就是专门利己的行动哲学。

  罗海躺在大炕上,听武全宝跟他讲了大半夜的东方人种的流氓哲学。若是在罗海没遇见韦铭以前,武全宝的这些话,他没办法融会贯通……世界是什么,是一种巨大无匹的力量,无始无终,一个奔腾泛滥的力量的海洋,永远在流转,回流,无穷岁月的回流,以各种形态潮汐相间,从最简单的涌向最复杂的,从最净的、最硬的、最冷的涌向最烫的、最野的、最自相矛盾的,然后,再从丰盛回到简单,从矛盾纠结回到单一的愉悦,在这种万化如一,千古不移的状态中坚信自己肯定自己,祝福自己的所得所享……韦铭恰恰是一个对《人性的,太人性的》原创者有深度认识的人,凭着非常要命的记忆力,给罗海补上了某些非主流文化的“上层建筑”的哲学功课。

  “获益匪浅。”罗海第二天上午,开着车载着能旺夫的贞小兰去看房子的时候,用上了韦铭的文雅词汇。

  “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怪不得,你一个连初中都没念完的文化盲人,竟然被大领导慧眼识珠,升官发财。”贞小兰不得不对土包子的人脉依附关系肃然起敬。

  已经准备好重新回到大学,钻入象牙塔中研求深层次心理学,贞小兰对人性这种东西的某些层面,有了别样的理解——她庆幸自己坐台的时候,留住了自己的贞操——罗海这个流氓为了她挺身而出,她的回报就是处女的初夜。

  见了红——好几次吵架,要一拍两散,贞小兰就是拿着那块吸引斗牛的落红,站在阳台上要挟罗海,骂罗海死没良心,身在福中不知福。

  贞小兰曾对罗海大吼大叫地说过,初夜就是一个屁事不懂的女孩子变成女人的死心塌地的初恋,拥有了一个女人的初恋,就是拥有了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存钱罐儿——这种闺中理论,虽然找不出什么合理性,可是能把罗海这头斗牛圈住了,乖乖地把赚到的钱交出来。

  两人在车上扯了一会儿有战有温馨的过往。

  看到“爱巢湾”的乡野别墅的房子时,贞小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地图,估量着从皇岛到爱巢湾再到罗峰镇和罗家湾的距离,“这地方真的挺不错的,就是稍微土了一点儿,不过,价钱合适。”

  “老四不会亏咱们的,开发商听说跟杨市长还有点儿关系。咱们现在没钱,这个房子先住着,有钱了,咱去香港去美国一掷千金。”罗海也中意爱巢湾的房子。爱巢湾离皇岛四五十分钟的车程,跑起来方便。

  爱巢湾的开发商是盛隆置业,老板是杨盛隆,虽然跟杨翼笔沾点儿亲,却一直没能靠上,是仗着跟罗学智的同学关系,干了几年包工头,有了资金以后,大着胆子,在皇岛注册了个公司,要做大做强。

  罗学智把罗海跟皇岛市上层领导的关系大吹特吹了一把,让杨盛隆割肉一般,把爱巢湾一套四五十万的房子,折了半价,准备送给罗海。

  爱巢湾的大门口,杨盛隆有些拘谨地给罗海打开了车门,“欢迎市领导赏光,咱这房子土是土了点儿,可结实,抗震,水泥和钢筋都是军工厂出的,质量保准没问题。”

  盛隆置业连个公关小姐都没有,什么事儿都是杨盛隆一个人跑前跑后。开盘那几天,还是罗学智帮他借的酒店的服务员撑的门面。

  房子卖得还行。地角不是太偏,罗峰镇周围三个乡镇的书记镇长们差不多都买了,拉动了人气,房子卖到一半,资金就收回来了。现在是卖一栋赚一栋。

  罗海跟杨盛隆喝过两次酒,彼此还算熟悉,“你老哥跟我客气,我哪是领导,伙房里操厨的大头兵。”

  “不敢客气,罗经理红运当头,以后,多照顾咱生意。”杨盛隆在前面带路,罗海和贞小兰象征性地看了几套房子的格局。

  大差不差,都是三室两厅,面积不象皇岛的精明开发商抠得那么死,98个平方,看起来,能有一百多平方的样子。罗海不知道,杨盛隆半送给罗海的这房子,是专门给关系户留的,面积当然不会太计较。

  杨盛隆人看起来不大灵光,却是内秀,肚子里有牙,干了七八年包工头,建筑上的事儿门儿清,就是拉人脉上弱一些。

  “定下了,先给一半的款吧。”贞小兰问杨盛隆:“财务在哪儿?”

  杨盛隆从腰里摸出钥匙,“我就是财务,雇的会计事务所,也就是应个景儿,帐都是我和我老婆算出来的。”

  罗海拍着杨盛隆的肩,“看不出来呀,你老哥是个全才,老板,前台接待,财务,攻关,都你一个人挑了。”

  杨盛隆说道:“现在雇人这么贵,来了,也干不了多少事儿,我可比不上市里的大公司,财大气粗,油头粉面的弄一大堆人撑门面,我这儿,除了工地上干活儿的,其他的能省就省……你看二期快完了,没贷过银行一分钱。”

  “实业家。”贞小兰说了一句。

  “能挣钱就行,弟妹要是有好关系,别忘了介绍,咱这点人脉,能批下一块地来,得扒好几层皮。”杨盛隆说着话,和罗海、贞小兰下到二楼,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中午,一起吃顿饭,介绍一下我拉来的人才,个顶个都是没说的,搞设计的,领工的,还有一个帮着我批地的,他们跟着我,有点儿屈才,你们要是有好路子,让他们往高处走走。”杨盛隆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显出了一般房地产商难有的爱才用才气度。人才都拼命地往自己的地盘里划拉,哪有主动往外推的。

  “能划卡吗?”贞小兰没带现金,只能划卡。杨盛隆的财务室只能收现金,没跟银行捣鼓联网的机器。

  “那吃了饭再说。”杨盛隆把一把房子的钥匙塞给贞小兰,“走,先去吃饭,回头再回来好好看看,算帐不急。”

  贞小兰趴在罗海的耳边,“真是个实在人,现在的房产商比鬼还精,杨老板这样的人难得……回去,我帮着他卖房子。”

  杨盛隆很爱相面。他也跟武全宝一样,发现贞小兰有旺财相——开门遇贵人,做买卖的人,都愿意讨这样的吉利。

  三人下楼的时候。盛隆置业的人才都到了,四个男的,一个女的。女的是杨盛隆的老婆安艾,北大毕业的。

  两辆车。杨盛隆开了一辆大众,拉了罗海、贞小兰和老婆安艾。另一辆国产的夏利,几位人才坐一起,领工的杨青山开着。

  吃饭的地点是皇顶镇梦菲酒楼。老板是皇顶镇镇长罗果仁的老婆韩梦菲。

  都是关系。

  罗果仁跟罗海也不生,吃过饭。罗果仁虽然姓罗,可不是罗家湾的人,东北人,当兵转业,混了个武装部长,后来,公选考上的镇长。

  “罗经理来咱这穷乡僻壤,真是蓬荜生辉。”罗果仁和韩梦菲站在酒楼门口迎着罗海等人。

  “吃饭,生什么辉。少来部队那套土匪作风,罗经理海量,你那一斤多白酒的量,也就丢人现眼的份儿。”等韩梦菲领着罗海和贞小兰上去了,杨盛隆捅了罗果仁一拳,“听说书记要走,有动静没有?”

  “屁,有动静也没我的事儿。上头没人,我准备告老还乡了。”罗果仁回敬了杨盛隆一拳。

  杨盛隆往上指了指,“罗经理上头熟,今天牵个线,你和你老婆上头都就有人了。”

  “操,谁敢动我老婆,我灭他八辈儿祖宗。”罗果仁把话听反了。他最得意的就是娶了一个长了一张明星脸的老婆,谁要是真心夸他老婆的明星风范,就乐,要是别有用心就毫不客气地骂娘。

  两人说话的功夫儿,罗学智开着他的大屁股越野车到了。

  “谁背后说我家老三的坏话。我灭了他九辈儿祖宗。”罗学智下车,给杨盛隆和罗果仁一人赏了一拳。 。。

第十章 乡下排场
梦菲酒楼是个综合性酒楼。用官面的话说,集黄赌毒于一身。黄和赌不言而喻,毒却不是丧尽天良的毒品,是独,毒辣,强烈的排他性——罗果仁跟罗学智臭味儿相投,把罗峰镇和皇顶镇有限的酒楼资源搞成了强强联合,皇顶镇新来的党委书记是个有背景高学历的过渡派,不愿跟流氓耍流氓,只要该拿的拿了,对罗果仁搞的那一套军阀式*管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韩梦菲跟安艾是校友,都是北大毕业的。韩梦菲比安艾高两级,学的是地质考古,却不靠边儿不靠谱儿地做起了酒店业。

  她的梦菲酒楼,除了让乡下的官爷们有个比较安全的耍钱的地方,简单地泡个妞以外,主要功用就是接待上级领导。吃吃喝喝的公务接待,酒楼拿了皇顶镇接近三分之一的财政接待预算。

  皇顶镇前一任党委书记普善超上调区委前的那段敏感时期,跟罗果仁在几个关键的政治和经济问题上没能心有灵犀,差点儿闹得梦菲酒楼关门。

  罗果仁急眼了,竟然拿了一管猎枪,到即将上任区委宣传部长的普善超家里放了两枪。市里的公安都出动了。韩梦菲玩了一把空手道,说是她手下一个厨师干的,罗果仁这才免了牢狱之灾。由此,罗果仁对老婆死心塌地,在床上做那事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喊一声“老大英明”。

  韩梦菲因为一张天生的明星脸,从一开始二十几岁啥也不懂的孤傲不群,跌跌撞撞地爬过三十而立之年,渐渐地融入了鱼龙混杂的官场生活。

  官官相护是硬道理。若是跟罗果仁一样,徒逞匹夫之勇,下场就是被边缘化,甚至被排挤清理出去。官和官斗,往往是两败俱伤。有智慧有眼光的,都尽量以和为贵,结成利益共同体。

  要细说起来,韩梦菲是坐地户,上溯八代都是皇顶镇的老根儿,地主的根儿。韩梦菲算是幸运的,她哥韩理斌因为地主成份,当兵不成,考大学没赶上,只能被迫在家里种地。后来的政策松动了,韩梦菲才有了上大学的出头之日。民国时期,韩家仍是正经八百的名门望族。明朝和清朝,家族中都有人中举。最荣光的是乾隆时期,韩氏先祖有人在尚书房行走。搁在国外,都可以算作是贵族血统。

  罗学智让罗海握了韩梦菲细如白玉的酥手,口若悬河,隆而重之地说了一大通不着边际的话。罗海初见韩梦菲,真的有些吃惊,差点儿以为,韩梦菲就是那个演《神话》的韩国明星。

  “我家果仁吃醋了。”韩梦菲松了跟罗海握着的手,习以为常地笑了笑,招呼贞小兰和安艾坐到了沙发上。罗学智拉着罗海打麻将,男人们凑成堆儿,嘻嘻哈哈,荤素不戒。

  杨盛隆这个全才老板却不爱打麻将,就坐在女人堆里百无聊赖。韩梦菲拿着贞小兰的手,让杨盛隆看手相。

  安艾笑着说道:“都是些半吊子,土包子,他能看出个啥来。”

  杨盛隆辩驳:“手相是国学,就算是半吊子,也会使人受益匪浅,梦菲你是知道的,杨市长的秘书都让我看过,准吧?”

  贞小兰有些好奇,“现在挺兴的,电脑上有好多,命格斗数星相,香港台湾和东南亚都有专家了呢。”

  安艾说道:“那是让他撞上了,我就不信,把家里院子的树移一移,一个区长就诞生了?”

  杨盛隆郑重其事:“人都是有根的,面相手相从生下来那天就带着,跟你说,咱是真的遇上贵人了。弟妹旺夫旺财旺朋友,咱今天先不说破,你们记着,过一两个月,咱皇顶镇,就有大地运,这大地运是弟妹和罗经理带来的。”

  “越说越让人神往了,那盛隆同志好好看看我的手相,看我家果仁能不能干上一把手?”韩梦菲等杨盛隆把贞小兰的手相看完了,又张开了自己的右手。

  “你的手相我看不了,命格太奇太怪太杂。”杨盛隆一脸的玄机。

  “好了,别神神叨叨的了,菜上来了。”安艾把韩梦菲的手盖住了,“他要是会算,还用整天穷忙,连个会计都舍不得请。我这个学国际关系的,整天帮着他捣弄那些烂帐。”

  酒菜上桌,罗海被请到了主客位,贞小兰二客位。韩梦菲主陪,罗果仁副陪,罗学智和杨盛隆三客四客,贞小兰的旁边是安艾,其他的人都找了不显眼的位置坐了。

  “到了乡下,男人都不着调,还得女人掌大勺。”韩梦菲调侃着开场白,“土地方,一帮土包子,整天想着住美国白宫,咱这酒楼,仿了个四不象的美国白宫,兄弟别嫌弃,就这条件,土吃土喝。”

  韩梦菲端起酒杯的时候,又说了一句:“苟富贵,勿相忘。”

  “皇顶人民多奇志,敢教日月换新天!”罗果仁起身,端起酒杯朝罗海示意。

  罗海笑了,用酒杯朝罗果仁点了点,“第一个酒,同心同意。”一口喝干了,便笑着对韩梦菲说道:“老大,你就别让他换天换地站着了,一帮兄弟,又不是跟领导表决心。” 

  “你个狗日的,能不能别整狗犄角!”韩梦菲笑骂了罗果仁一句。

  “这个是必须表的,我当营长那会儿,手底下的几个连长,早晨起来,第一句,绝对是声震高岗的‘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听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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