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我知道啊,韦少爷他们都知道,水姑娘的脾气本来就大,没事儿,我们做下人的挨打也是常事,习惯了就好了!”小丫头笑咯咯的道,根本没把挨打一事放在心上。
梅小小心里苦笑,挨打也能习惯?她可适应不来,韦天羽虽说对她凶巴巴,可挨打还是少的,就算是打也总需有个理由,像今天这样冤枉挨嘴巴子还是头一遭,更可气的是对方还是个陌生人,想起来就一肚子火。
下了楼,绕过中堂,有两排矮小整齐的房屋,这就是红尘笑的后院,下人们住的地方了。此刻都在前院忙着,这里便显得有些落寞,昏暗的灯光下,隐约看到一个影子弓着身来回移动,‘唰唰’的声音很有节奏的传出。
“哦,那是青姨,楼里的洗工。梅公子,你先呆一会儿,我去拿冰来!”小丫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交待了一句便跑开了。
梅小小点了点头,若无其事的打量着小院,前面莺歌燕舞,这里却是黑暗寂寥,只是一道门,却有着天壤之别。正想着时,却听身后‘扑通’一声闷响,讶然回头,却是刚才那个黑影摔倒在地上了,连忙跑过去,问道:“大婶,你不要紧吧!”
“没,没事!”青姨声音暗哑,像是极力忍着痛苦,一手抓着歪倒在地的木盆,一手按着右脚脚踝,看样子是扭着脚了。
梅小小试着搀扶她站起来,问道:“能站起来吗?”
“……不行!”青姨摇了摇头,整个人往下滑。
黑灯瞎火的,看也看不清,梅小小又道:“我扶你回房吧,看看伤在哪里,也好找大夫!”
“……我的衣服!”青姨再次摇了摇头,欠了欠身,似乎想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
“站都站不起,还要衣服干吗?”梅小小无来由的一阵怒气,作为下人就该这么作践自己吗?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看,还指望谁来把尊重你!强行着扶起她进屋,提起裙角,褪下袜子,脚踝已经是红肿一片了,轻轻一按,便听到头顶传来痛呼声。
“骨头错位了!”梅小小自言自语道,兀自比划了一下,抬头道:“大婶,我会接骨,你若信我,就咬紧牙,我……”
“你……你是……你是谁?”梅小小话还未说完,就见青姨一副见鬼了的模样瞪着她,眼睛越睁越大,指着她鼻子的手也是颤抖不停,憔悴的脸上煞白一片。
“大婶,你……这是怎么了?”梅小小好奇的垂下头,看了看自己,挺正常的啊,为何她一副见鬼的表情?
“怎么这么像?你到底是谁?”青姨声音有些发颤,加上她声音原本就暗哑,听起来极为刺耳。
“和你一样,是个下人而已!”梅小小眨了眨眼道。
“我是问你的名字!”青姨压低身子,正视着她道。
“为何问我名字?你我非亲非故,我又为何要告诉你?”梅小小皱了皱眉,面露戒备的回道。
“你与我一个故人很像!”
故人?梅小小眼皮跳了一下,想起前些日子阿爹说的那些话,有股不好的预感,她不该这时想到的,那是对已故之人的侮辱,可是该死的,她就是想到了娘亲,下意识的,她有些排斥。
“你与萧萧是什么关系?”青姨见她脸色变来变去,直接问道。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她!”梅小小有些烦闷,垂下头望着青姨红肿的脚踝道:“你还要不要医脚?如果不用,我去让人找大夫,我家少爷还在等我回去!”
“是吗?我认错了吗?可是你和她是那么相像?”青姨收回目光,喃喃道。
“梅公子?梅公子?”院里传里小丫头的呼声,想必取冰回来了,起身道:“我要走了!我会让人给你请大夫!”
“梅公子?小翠是叫你吗?你姓梅?”青姨黯淡的目光再次闪亮起来。
“说了我不认识她!”梅小小转身就要走,门恰在此时被推开,探进来一张红扑扑的脸,“梅公子,你真的在这儿!喏,这是冰,我用丝帕包着,你赶紧敷上,明天起来后就没红印子了!”
“谢谢!”梅小小笑着接过,回头指着青姨道:“大婶刚才摔着了,你去叫个大夫吧!”
“啊?青姨又摔着啦?”小翠皱起弯弯的眉,苦着脸朝凳子上的女人道:“青姨,不是让你小心的吗?妈妈不会同意请大夫的,再说,你这一受伤,那么多活没人干,最后还是积在你身上!”
梅小小讶然的挑了挑眉,“为什么不给请大夫?”
“因为……”
“反正是贱命一条,一点小伤,请什么大夫!就算治好了又如何?当年拼着性命护下的,现在居然看都不看一眼,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青姨捶着膝盖若有所指的说道。
“呃?”小翠不解,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疑道:“梅公子与青姨认识?”
“不认识,怎么可能认识?人家是公子哥,我只是个红尘笑里洗衣的老太婆!”青姨咳嗽一声说道。
“小翠,看你喘息未定,是不是前院还有事要忙,你去吧!我学过接骨,大婶的脚伤我来试试!”梅小小轻叹一声,转头对小翠说道。
“你会接骨?那就再好不过了!行,我去前院看着,千万别让人发现了!”小翠眉眼一弯,笑着说道,交待了青姨一句,便蹦跳着离开了。
轻掩上门,梅小小站在青姨对面,并没去照她所说去接骨,而是静静的看着她,“说吧,你想告诉我什么?或者说,你想问我什么?”
“孩子,干嘛一脸戒备,如果我估计不错,你该叫我一声姨!”青姨朝她招了招手。
“小翠也叫你青姨!”梅小小并不为之所动。
“那不同,她们叫我青姨是因为我年纪摆在这儿,你叫我姨却是因为我和你娘的关系!”青姨笑道。
“你就那么肯定你的故人是我娘?”梅小小皱眉道,一张脸,巴掌大小,那么多人,难免五官会相像的时候,她为何仅凭一张脸就断定她的身份。
青姨点了点头,笑道:“没错,我和你娘是结拜姐妹,一张床上睡过,对她可以说是再了解不过!”
“姐妹?”梅小小一脸愕然,这个青姨少说也有近五十岁了,可印象中娘亲是个貌美年轻的女子,离开她时二十不到,这中间的差距可不是姐妹二字能够承担的。
“呵呵,时间真快啊!转眼间我都成老太婆了,你娘可还好?我还真是服她,你爹当年犯了事,下令不准再踏入京城,她硬是千里迢迢从京城追到江南,既然有了你,应该是不错的!”青姨面带慈祥,疲惫的眼里有晶莹的泪花闪现。
梅小小一愣,上次阿爹没有明讲,或许青姨可以帮她,黯然道:“我娘亲在我出生不久就去世了!”
“……什……什么?萧萧她……”青姨难以置信的瞪着她,好久才回过神来叹道:“也罢,去了好!活着也是痛苦!”
“青姨,去找我阿爹之前,我娘她一直在红尘笑?”想到被抱在怀里时,娘亲讲的她锦衣玉食般的生活,梅小小觉得有些讽刺,难道说那锦衣玉食般的生活就是在红尘笑里享受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人气减了,是因为故事的原因吗?亦或是……困惑中,还是希望朋友们支持,继续看下去,不会让看官的你失望的!
烛光灯下泣故人(一)
青姨显然没料到梅小小会这么问,微愣过后随即一笑,看着她的玉般的小脸似是穿透时空,脸上浮起一丝回忆时的迷茫之色,“萧萧进来的那天,整条街都沸腾了,她是那么的美丽,宛若仙女下凡,成了当仁不让的花魁,许多人慕名而来,却又负伤而走,因为任何人都近不了她的身,她所到之处,身周总是有无形的人保护着,她从来不笑,也从来不说话,直到后来遇上了你爹梅达先。梅达先来红尘笑时已经犯了事,每天来就是不停喝酒,不叫姑娘,也不听小曲,许是同病相怜,萧萧便注意上他了……”
“唉,梅达先当年在京城也算的上是个人物,他的很多诗词都被谱成了小曲在楼里传唱,以前红尘笑里还有他的书画,后来被清走了!”
“青姨,我阿爹到底犯了什么事?”梅小小好奇的问道。
“具体不太清楚,民间传说他与兵部尚书家的少爷争女人,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越是优秀的男人就越容易在女人问题上栽跟头,你阿爹也不例外!一个书生和当官的争什么女人呢!”
“梅达先被遣出京都后,萧萧愈加沉默了,最后干脆不吃不喝,我知道时常有个人在她房外徘徊,那个人武功很高强,便让那人带她走,萧萧那样下去只能把命搭进去,那人答应了……”
“后来就走了?”
“走了!不然怎么会有你?”青姨轻轻一叹,打趣笑道。
“那个武功高强的人是谁?”
“不认识!块头很大,有双蓝色的眼睛!”青姨想了想,摇了摇头,又道:“不过男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他只会保护萧萧,不会让她受委屈的,不然我也不会求他!”
果然是他,梅小小心道,对娘亲真正好的,大概也只有哑巴叔一人了吧!“青姨,你帮娘亲逃走,怕是接下来的日子也不好过吧!”梅小小看了看青姨消瘦的面庞说道。
“能怎么不好过?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子,有吃的,有个容身之处,我也就知足了!入了红尘笑,还能指望什么?何况你娘亲往日也帮过我不少!看到你,就像又看到萧萧当年,但又不同,你对人总是一副戒备,你娘却对谁都掏心窝子的好!”青姨摇头笑道。
梅小小无意识的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青姨,我帮你接骨吧,你忍着点,会有些痛!”
“没事,一把老骨头了,横竖都要那样!”青姨见她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打算,便提起裤角,把腿伸了出去。
梅小小小时调皮,又跟着哑巴叔学武,伤筋动骨在所难免,伤的次数多了,也就学会了简单的接骨,探好位置,蓄足力量,一拉一推,接着再‘咕咚’一声……
“啊——”青姨惨呼出声,身子一哆嗦,歪倒在桌子上,不停吸着冷气。
“青姨,没事了!接下来几天不要使大力,好生调养就行!”梅小小浅浅一笑,五指打着旋在那片红肿上轻轻揉着。
侍候青姨躺下后,梅小小心情有些烦闷,没有继续留在红尘笑等韦天羽,而是出了红尘笑,一人在街头瞎转,俏丽的小脸上在夜色笼罩下分外落寞,娘亲痴情于阿爹,哑巴叔钟情于娘亲,阿爹又对那个婉儿念念不忘,说来说去都是为一个情字,难怪娘亲在走之前不让她轻易爱人别人,唉……
甩了甩脑袋,不想再费神去想这些事情,却见前面一声急呼远远传来:“让开,快点让开!”
路人不及反应过来,就见狭窄的路边左右二骑飞了过来,道路开始变宽,行人莫不被挤到路边,紧接着是两队急奔的人马,中间夹着一辆马车,行驶时环佩叮咚,看似是在赶路,从此阵仗看来,非富也是极贵之人。
京城就是不一样,就连老百姓也是见过大阵仗的人,并无丝毫不满,甚至没有丝毫外露的表情,或驻足等车马过去,或紧靠在路边继续行走。马车渐近,梅小小下意识一瞟,却的荡起的帘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心里一咯噔,那是……就算过去两年,她仍然记得这张脸,他的眉眼已经刻到骨子里。
两腿无意识的朝路中间冲去,她要问,她要问个明白,他让她背负那么多生命,他必须给她一个答复!
“大胆刁民,竟敢挡路,快快离去!”一骑飞奔过来,用长枪指着梅小小的鼻子,墨黑的双眼凌厉之极。
“我要见轿内之人!”梅小小喊道。
“轿内之人又岂是你这种人想见就见,快点滚开!”那人上下打量了梅小小一眼,目露鄙夷,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人过来架起梅小小便往外走。
“你们放开我,我一定要见到他!”梅小小愤怒的哇哇大叫,想要抬腿踢人,看到两人手里的长枪又熄了气势,好女不跟男斗,可是好不容易遇到‘潇九’又怎能眼睁睁的放过?
“黑鸷,车外何事?”锦帘缓缓挑开,露出半张疲惫却俊美的脸,隐隐带着不耐烦!
“殿下,刁民闹事,并无大碍,不会耽误殿下回宫的进程!”方才骑马之人沉声说道。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声音愈来愈小,风展扬抬头朝声音来源望去,夜色下只见到一张模糊的脸,似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想要细看之时,人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快些赶路吧!”车帘徐徐放下,隔断了夜色。
“诺!”黑鸷抱拳而去。
……
‘嗒嗒嗒’的马蹄声再次响起,马车在守卫的保护下浩浩荡荡而去,经过宫门时并未停下,庄严厚重的高墙,青石白玉的地面,金色炫目的琉璃瓦,马车就这样掩映其中,朝着皇宫内最明亮的那处驶去。
圣安大殿内一片灯光通明,弥漫着淡淡的麝香味,明黄的锦帐内,一个明黄襦衣的男子闭目仰靠,双鬓间有双有力的手轻轻揉着,眼角的皱纹随着那双手的按摩忽上忽上忽左忽右的变化着。
“殿外为何吵闹?”感受到鬓间那双手顿了一下,躺着的那人问道,眼睛并未睁开,却是生生的传达出了威仪。
“回皇上,是太子殿下!”身后那人微微颔首。
“九儿?这么夜了,他来干嘛?”明宗帝缓缓睁开眼,露出半条缝,斜眼看着殿外。
“太子殿下心忧皇上染疾,连夜赶回,孝心可嘉!”那人轻声说道。
“嗯,传他进来吧!”明宗帝略一沉吟,挥了挥手,复又合上双眼,公公面上一喜,领命而去,却没注意到他转身的那刹,明宗眉头轻皱了一下。
“父皇,孩儿听闻您头疾又患,特地索来民间配方,已经向李太医询问,从所配药材来看,确有实效!”风展扬踏进大殿,躬身行礼道,表情冷静,言语间却露出深深的关切与自责。
明宗帝欠起身子,看着自己当初立下的太子,淡淡道:“九儿费心了!”
风展扬扫了一眼矮榻上的奏章折子道:“父皇身体欠安,需静养,这些折子不是由皇兄代批吗?”
“嗯,朕终是放心不下,这次访民之事,你办的不错,此刻回来也好!看你神色疲惫,先跪安吧!”明宗帝点了点头说道。
“……孩儿告退!”风展扬还想说些什么,见明宗兴致缺缺,犹豫了一下,行礼告退。
出了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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