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一阵树叶抖动,那抹黑色的影子已窜到了他的面前,风展扬只觉得下巴一紧,却是哑巴的两指掐上了他的喉咙。
“哑前辈是在担心什么,还是……想我让看看哑前辈的实力?”风展扬无一丝惧怕之意,云淡风轻的说道。额前已有些细汗的哑巴愣了一下,缓缓松开了手,冷冷的闷哼一声,并不看他。
风展扬不像前些日那般拘谨,仰头淡笑道:“哑前辈是胡人的高人?”
胡人?哑巴一听,冷眸乍现,面目凛然,风展扬感觉到身周的空气都像凝滞了一般,呼吸有些受堵,又道:“前辈不用紧张,我只是很好奇,十多年前,我西楚征伐胡地,胡人节节败退,不肯降和,此后,西楚颁布禁入令,严禁胡人踏入中原,小小说自记事起前辈一直在这里,想必是在禁令颁布前入的中原。”
哑巴浓眉紧锁,右掌在空中一旋,空握住拳,风展扬知道那拳的威力,在拳风扑来之前便已跳开,淡淡的说道:“前辈莫要紧张,好歹你救了我,我不至于那么忘恩负义把你的消息泄露出去!不过,为了梅小小的安全及将来,你最好还是和她来往,或者说,少和梅子岭的是百姓来往,除了这里,你去哪里都行,因这你的继续留下,将会害死许多人!”
哑巴收回拳头,负手而立,表情莫测的看着他。
“哑前辈不是一般人,我这话你该明白,这次我放你是私情,算是还你人情,下次见面就由不得彼此了!”风展扬朝他抱拳,淡淡行了一礼。
……
月郎星稀,轻风徐徐,梅小小坐在门前,一手抚着瘌头狗身上杂乱的狗毛,一手撑着下巴长叹,黑澈的大眼里一直盯着河那边河神庙的位置,那人说他今晚走,她要不要去送送呢?就算不是朋友,他们中间还有救与被救的关系不是吗?何况他还送了她礼物,她是不是与该回个礼表示一番呢?这个礼一定要不一般才行!
“肉骨头,你说我要不要回礼?”梅小小收回视线,落在癞头狗的身上,从怀里掏出那枚指环,擎在指尖仔细观察着,自言自语道:“我早就觉得那家伙不是一般人,随手送个礼物都这么贵重,这玉指环摸在手里凉凉的,你看看这颜色,碧绿碧绿,水润水润的,仿佛能掐出水来,呀——这里还有个字,是个……是个潇字?嗯,好像是的,会不会那人的名字?”
“汪呜——”
“呃?你也这样认为,你也认为我该回礼?可是送什么呢?屋子统共这么大,哪里有值钱的东西?”柳小小皱着眉,不停的用食指挠耳朵,‘叮咚’“有了!”眉头猛的松开,大眼弯成月亮形状,梅小小一脚踹开癞头狗,笑着奔进屋里,翻箱倒柜的从箱底掏出一个竹编的蚂蚱,塞进怀里便往河那边冲。
竹林深处,一道绿影掩映其中,凑近看,身段窈窕,蛾眉淡扫,苍白的面上一点朱唇,是个美人,此刻的她正侍候一位身材颀长的男人穿衣服。
“交待你的事可都仔细听清了?”男子回过头来,却是丰神俊朗,容姿焕发,正是白天的风展扬,脸还是那张脸,整个人气质却是迥然不同,他已经褪下了白天里那件不合身的灰色长袍,换了一件黑色滚金边的长袍,腰系白玉带,头顶玉冠,像是夜空里的月亮,清冷高洁。
“碧鸾一定不负殿下所望!”绿衣美人单膝跪地,垂着头,一脸恭敬。不同于她美丽的外表,美人的声音有些粗哑,像是被烧坏一样,如不细听,实在听不清她说什么!
“但愿如此,算是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蓝夜那里你休要再联系!回去我自法子收他!”
“殿下——”碧鸾面有忧色。
“不要说为蓝夜求情的话,我不喜欢听,你兄妹二人即入了我永闵宫,就该知道背叛是什么代价!”风展扬整了整衣摆,忽听到背后一阵细碎的窸窣声,忙对碧鸾使了个眼色,碧鸾领命,一阵清风吹过,眼前已没了她的身影。
梅小小冲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姿容俊秀的男子,倚竹而立,不对,她刚才明明听到有两个声音的,冲上前喝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梅姑娘!”风展扬转身笑着唤道。
“你……是你?”梅小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知道这人皮相好,也不至于好成这样吧,跟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生的简直比女子还要美,看来人靠衣装这话没错。
“是我!有事?”风展扬淡笑道。
“你……知道……你今晚走,我来……送送你,你送了我……礼物,我也……也送你一个!”梅小小红着脸,有些结巴的说道,实在是他的光芒太过耀眼。
“哦?什么礼物?”风展扬云淡风轻的笑道。
“……这个是我求我爹送我的,是我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你!”梅小小愣了一下,从怀里掏出那个竹编蚂蚱递了过去,见他怔愣着不接,又道:“如果你嫌弃,我就收回!”
“怎么会?我收下!”风展扬淡淡的接过,揣进袖口,笑望着她。
“那个……我先走了!”梅小小尴尬的搓了搓手,见他并没有说话的打算,转身便要走。
“小小!”
“呃?”梅小小讶然回头,如果没有记错,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而不是生疏的‘梅姑娘’。
“下次见面记得叫我九哥哥!”风展扬薄唇微微抿起,笑容在月光的拂照下十分迷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努力更,也请大家多支持!
梅岭城头马乱嘶(一)
‘潇九’的离去并没有给梅小小的生活带来多大变化,至少她这样认为,他给的碧玉指环被她用一条黑绳穿着挂在细嫩的脖颈上,随着她一走一跳,指环轻轻击打着胸口,很奇妙的一种感觉,她不指望他来接她,只是觉得他那个誓言很动人,她想好好珍藏罢了!而且,他让她叫他‘九哥哥’,这个称呼是她不能接受的,既然有个‘九’字,指环上又有个‘潇’字,她还是情愿叫他‘潇九’。
走在热闹的物宝大街上,梅小小边想着潇九的姿容秀貌边哼着小调,不时的捂着胸前突起的地方,笑着往那个里里外外围满了人的说书摊挤了过去。
说起这个说书的老头,大伙都知道,原本是县城一鸣书院的夫子,从教三十余年,不说桃李满天下,单是这梅子岭多半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先生’。当然这是在以前,自从十多年前他的那位得意门生——梅达先打京城回来后,他便被其连累成如今这般模样,别说书院就连私塾学堂都没人请他。为了一家生计,老先生只有腆着老脸出来说书,这年头与外界联系不多,说来说去也都是些先朝的侠义之事。也正因如此,总会有一些孩子前来捣乱,寻些乐趣。
“老夫子,你倒是说说,这前朝洪大将军如此厉害,为何还被我朝勇士给缴了去?”问话的是个十多岁的半大孩子,手里玩弄着一根柳枝,模样甚是精明。经他这么一问,其他小孩也都哄闹起来,噎的老先生干瞪着眼。
“胡闹台,这怎么能相提并论?”老生生撇了撇嘴,端起茶水润了润喉,不理面前这群小孩。
“为何不能,你把姓洪的将军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简直就是个神仙,为什么神仙依然会被人砍头?你这分明是帮着前朝说话,当心官府把你也拿了!”那小少年不依不饶,一脸鄙视的望着老先生。
梅小小见又是那个韦天羽,气得不行,扬声道:“洪将军神威是个人的神威,缴灭他的不是我朝勇士,而是圣明贤德的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代表的是千千万万的民众,试问一个神仙如何跟数以万万计的民众对抗?韦天羽,你的意思是说洪将军比皇帝陛下还要厉害了?我看官府要拿的是你!”
“梅小小,你皮痒了是不是?”一身浅蓝锦缎的韦天羽扔掉手里的柳枝,其它几个小少年立刻围在了他的身旁,只不过看向梅小小的目光有些畏惧。
“怕你不成!看来上次没被揍够!”梅小小眼睛一挑,说着便要挽衣袖。
韦天羽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两手背在身后,故作轻松的讽道:“没大没小,和我斗,你还不配!”
老夫子一段讲完了,有钱的捧钱场,没钱的捧人场,他这一停下,倒有一大部分人离开,剩下的均是自觉上前,朝夫子面前的黑碗扔些零碎的铜板,那帮少年却是不动,不扔钱也不离开,冷冷的盯着梅小小。
梅小小慢慢走到老夫子面前作了一揖,笑吟吟道:“夫子,我刚才说的对不对?”
“嗯,孺子可教也!”老先生捋了捋胡须微微晗首,脸上的皱纹如同九月的菊花一样,开满了整张脸。
“夫子,我给你带了包子。”梅小小挨着老先生坐下,从怀里掏出两个包子递上,包子上还泛着热气,只是白净的面皮上沾着黑乎乎的不知名的指印。众人一见哈哈大笑,韦天羽也一脸坏笑,指着包子道:“从哪里捡来的脏包子,是不是从饿狗嘴里抢下的?”
梅小小眼睛一瞪,恶狠狠的盯着韦天羽。
“小小,清者自清,任由旁人说去。”老夫子接过包子,疼惜的捏着梅小小的手。
梅小小尴尬的抽回手,使劲往衣服上揩了揩,只是衣服和手上一样脏,擦了多次依然是脏,不由得一阵脸红,满脸歉意的望着老先生。
老生生微微一笑,像是没听见他人调笑一般,眯着眼咬下一大口,咂着嘴,神情颇为陶醉。
“穷叫花子!”韦天羽冷笑一声,小手一挥,正准备带众少年离开,却听见前头一片嘈杂,声音越来越近,马儿的嘶叫声,人们的惊呼声,好不热闹。
“发生了什么事?”韦天羽顺着嘈乱的源头看去,却见物宝大街上腾起一片灰尘。
‘吁——’十来匹剽悍的烈马在物宝大街中央停下,围成一个圈,面朝民众,马的主人个个煞气十足,一身黑衣,就连表情都是一致的冷漠,对生命的冷漠。
梅子岭只是个小镇,哪里遇到过这样的阵仗,百姓们下意识的想逃,却又被那种无形的气势吓得移动不了双脚。
“所有的人给我听着,朝廷捉拿江洋大盗,此子年方十七,五天前有人看见在梅子岭出现,若不想整个梅子岭的百姓因此人受到牵连,知道消息的尽快报上来,重重有赏,日落前我要知道消息,否则——杀无赦!”马圈中央一个威风的大黑胡子扫了众人一眼冷冷的说道,声如洪钟,势如破天。
“啊——朝廷乱杀无辜了——”人群里突然有道尖细声音传出,大胡子皱了皱眉,紧接着便有一人从马上飞下,用长枪直接挑了说话那人,一枪毙命,整个动作快如闪电,众人只觉得一道黑影划过,但见到开口说话那人成了长枪下的亡魂。有个别胆小的,已经被长枪上滴下的鲜血吓得尿了裤子,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敢再说话。
“不配合者如此下场!”大胡子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梅小小死死的瞪着那人,紧紧的咬着嘴唇,这群人是地狱派来的,一定是,长枪上的人她认识,上个月他还踹了‘肉骨头’一脚,骂它骨头贱,她讨厌这人,可是却不想让他死。
老夫子闭上眼,长叹一声,无语的拥紧梅小小,下意识的想去捂她的眼睛。
“夫子,我不怕!”梅小小极为镇静的挡下老夫子枯如树皮的右手,望着那群人,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恨意。
其中一个留着短须面呈青色的男子凑到大胡子耳边说了什么,大胡子目光一扫,定在了梅小小的身上,抬手一指,喝道:“小孩儿,过来!”
众人顺着大胡子的目光看到了梅小小,脸上尽是悲痛,可怜的孩子,下一个轮着她了吗?
老夫子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想要站起来,却被梅小小止住了,“夫子,你不要担心,那群人并不一定要杀我!”
“小小,你……”老夫子吃惊的望着自己的徒孙,这像是一个孩子说的话吗,知道她早熟,但会早熟到这么镇静吗?在他疑惑的同时,梅小小已经挣开他的双手,走向了大胡子。
“小孩,你可有见到那江洋大盗?”望着梅小小坚定灼灼的目光,莫名的,大胡子竟然感觉自己不是在与一个小孩讲话,说出来的话有些底气不足。
梅小小没有答话,摇了摇头,眼里一片纯净。
大胡子以为刚才只是错觉,眸光微敛,对其他人挥了挥手,十匹马一字排开。
“小孩,你过来,你家在哪里?”大胡子伸出右手,朝梅小小勾了勾,他这是要她与他同行了。
“小小——”老夫子挣扎着站起,踉跄着朝梅小小扑了过去。
“喂,老头,干扰朝廷办案,活腻味了你!”大胡子旁边一人‘嗖’的一下便把长枪递了出来。
“官爷,他……只是个孩子!”老夫子痛责的指着梅小小,手指有些颤抖。
“老人家,只是带带路罢了!”大胡子淡淡扫了他一眼,弯身拎起梅小小,放在身前,又道:“小孩,我们要在梅子岭四处逛逛,你来指路!”
梅小小心里一咯噔,难道说自己救的那位‘潇九’就是他们口中的江洋大盗?她知道有人追杀他,可这些天也没听他提起过,什么时候连朝廷都出动了?不过想到他昨晚刚走,心里又感到一抹幸运。
“小孩,快说!”大胡子捏住梅小小的后脖颈,迫使她看向自己,动作很粗鲁,像是摆弄着玩具,丝毫不在意手下小人儿的感觉。
梅小小感觉自己细小的脖子要被扭断一样,很疼,机不可失,她扯开嗓门儿大哭起来,哇哇的哭声带出一串串眼泪,仿佛如决堤的洪水,一浪接着一浪。
围观的众人渐生恻隐之心,尽管他们父子是整个梅子岭饭后闲余的笑谈,老夫子说的对,再怎么说,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这样对待她,总是说不过去。
“小孩,小孩,别哭了!”大胡子被她哭声吵的心烦,劝了两句,没想到她的哭声更大,直接掩盖了他的声音,心下一气恼,拎起手掌便要挥下,众人倒吸凉气,都把心提到嗓子口,如果他这一掌下去,这孩子不死也要废掉。老夫子更是吓得差点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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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岭城头马乱嘶(二)
梅小小也知道此掌的威力,哭声陡然止住,一个急喘,白眼一翻,小脑袋便软软的耷拉下去。
“小小——”老夫子声嘶力竭,两腿一软,便瘫在地上。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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