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置上?
所以,胡宗宪虽然贵为总督,他可对李文藻一点办法没有。哪怕是锦衣卫,虽然是天子亲军,可以便宜缉拿不法,但要捉拿官员这种事,却一样必须由天子批准,出具驾帖才可以拿人,否则一样算非法。
当然也有特殊情况下可以例外,就是王命旗牌或是尚方宝剑,这些个在舞台上为大家喜闻乐见的大杀器。胡宗宪身为巡抚,有钦差的xing质,他是有王命旗牌的。但眼下这种情况,别说徐文长一介幕僚,不可能带着王命旗牌进绍兴。就算胡宗宪真的胆大妄为,把王命旗牌借给徐文长带到绍兴,他也没资格用。那毕竟是天朝的钦差仪仗,只能钦差独用,而不是封神榜的什么法宝道具,可以随便借给张三李四用的。否则早就天下大乱了,说不定胡柏奇还要拿着他爹的王命旗牌去把海瑞抓起来打一顿呢。
甚至哪怕是胡宗宪亲自带着王命旗牌来绍兴也没用。如果王命旗牌真是这种无代价使用的话,胡宗宪早把六个林养谦都砍了,何必严鸿来?这种准法宝级的杀器依然也是有使用限制的。首先要有拿得出手的理由,其次在针对目标上,文官五品、武将四品以下才可以自裁军法,先斩后奏。而像李文藻这样的四品文官,最多也是逮起来,请旨定夺。
抓起李文藻来容易,可是之后呢?你能抓住他什么把柄?加之李文藻在绍兴官声良好,拿了他,就等着被浙江官场视为公敌,被喷到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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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忍气吞声
() 至于说林养谦之死,则是被生生扣在严鸿头上的黑帽子。虽然徐文长估计,八成是李太守下的黑手,但是这种事太耸人听闻,明朝时又没有现代法医学,对于死亡时间的断定比较模糊,谁能知道林知县是几时遇害?
就算严鸿身边刘连jing通仵作之能,得到第一时间验尸的机会,也最多是断的出林知县不是自尽。但这有什么用,不是自尽也不等于是李文藻下的手,要说犯罪嫌疑,严鸿明显更大。更别说,现在客栈被包围,林养谦的尸体早已入殓,哪里会让你得到这个机会。
因此饶是徐文长智计百出,在这种局面下,也是只能被动的接招,全无先手。好在徐文长未算胜,先算败,当ri就早储备了大批粮食、柴薪等。这既是考虑双方撕破脸皮后断绝补给的危险,也是预防着李文藻用出驱民鼓噪这一手段。
毕竟以李文藻和林养谦在江南的民心,再加上抢徐海时的一出表演,这是完全做得出来的。只是真的把这一手用出来,李文藻自己的知府也坐不安稳,属于类似同归于尽的打法。没想到事情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也恰看出,李文藻自己是志在必得,非要徐海的脑袋不可了。
这时一楼八名总督标营在执勤,严鸿、徐文长左右还带着五六名锦衣卫。那八名标营士兵眼看前后cháo水般的人群,不禁有些紧张,锦衣卫却见外面百姓鼓噪的厉害,便纷纷抽出刀来。他们在京师都是横行惯了的主,几时把这些百姓放在眼里,只想出去把人吓跑。严鸿却道:“休得无理,人人收刀入鞘不得妄动,不听者,以抗令论。”
与这些锦衣大爷们不同,严鸿在前世可是没少听说这种“大规模群体”事件的报道。当民众聚集到一定程度时,片面使用武力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在初期反而会起到激化矛盾,促进冲突的作用。尤其自己人单势孤,真打起来,老百姓的怒火被彻底点燃,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那可不是好玩的。就算打赢了,也伤不到李文藻的皮毛。自己的任务是护住徐海搞招安,可不是和这些不明真相的群众拼命。
这会儿,云来客栈大门紧闭,但听得外面cháo声般的“杀倭寇!”“冲进去打死徐海!”一阵一阵传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严鸿心知若是一点不理睬,百姓的气焰会更加炽热,必须设法加以引导。
可是他不敢打开客栈的大门,只是上到二楼走道,把窗户打开,探出头去道:“乡亲们,你们都是大明的好百姓,休得中了激ān人之计。徐海的生死,自有当今万岁爷裁夺,怎可动用私刑?”
不料他话音未落,下面却有人喊道:“这厮就是严鸿,就是他殴打折辱林县尊,才害他自尽,爱妾殉节!”
又一个人接口道:“这等狗官的话,大家千万不要听信!徐海一定被他偷放了!他与那徐海的婆娘不清不楚,为了美sè就敢放倭寇,现在却用谎话来哄赚咱们,真当咱们好欺么?”聚集的老百姓听到这个,都一起愤怒大喝起来,声浪滚滚,让人闻之生畏。
严鸿心里暗骂,正所谓谎言比真相更容易传播,因为撒谎的人可以顺着受蛊惑者的意思来编造。可惜自己实在是天生自带激ān臣子弟光环,在这方面处于先天劣势。但总不能坐以待毙,因此他又大声道:“乡亲们莫信谣言!这徐海现在还拘押在客栈内,我正等待圣旨,将其或杀或关,绝不会私自放他!”
可是下面的百姓听了先前的煽动,早已气焰高涨,叫骂之声不绝于耳。严鸿一个人的嗓门怎么也喊不过下面那么多人,人声鼎沸,他当真是喊破喉咙也全无用处,连自个都听不清了。过得片刻,但听啪的一声,什么东西在左边窗板上摔碎,几点液体溅到脸上,闻起来隐隐腥臭。原来下面不知是谁,已经把臭鸡蛋丢了上来。吓的严鸿只好缩身回去,把窗户也关上了。
眼见长官受辱,身边的刘连早已气得七窍生烟,对严鸿道:“户侯,这般愚民如此不知好歹,以属下之见,就算长官不按袭官造反,对他们格杀勿论,也应冲出去拿他几个上来。别看他们人多,只要长官让我带七八名校尉出门,抓他三五人进来,自家不损皮毛,还是做得到的!”
严鸿心知刘连此话倒不是吹牛。百姓毕竟是乌合之众,刘连真的带七八个校尉持刀冲出去,只怕他们先要自相践踏惊扰一番。又不是要刘连去杀透重围,或者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只是随便把前排的抓他几个,以锦衣卫的能耐真还是没关系的。
只是真要这样做了,岂不是更激化民愤,而且给李文藻更多借口?因此严鸿反而微微一笑:“刘老兄,咱锦衣官校的威风,在于擒斩叛贼大盗。这般愚民百姓,你就算杀了他们,却也不显你的能耐。叫弟兄们都忍忍,哪有父母官和儿子孙子一般见识的?”
严鸿这话,是把锦衣卫抬高到地方父母官的层面来安抚他们。刘连听了,却也不禁佩服长官的气度,要紧去安抚同僚和手下了。另一方面,外面的老百姓尽管民情汹汹,可是毕竟对着里面明晃晃的刀枪,因此也只是限于嘴炮,并未开干。
离云来客栈不远处的“会宾楼”,原是绍兴一等一的大酒楼,今天虽然开了门,却是摘了幌子不做生意。二楼上,李文藻居中而坐,师爷黄善及贴身跟班李俊左右侍立。李家下人仆役,来往穿梭传递着消息。
李文藻听到严鸿居然没派人出来驱赶百姓,不由大为失望,脸上却毫不变sè。旁边的师爷黄善却先忍不住道:“怪哉。听说严鸿这厮是个纨绔,在京师横行惯了的,没想到涵养竟然这般好。他明明手下有那么多好手,却不肯驱赶百姓,反而做起了缩头乌龟,古怪,古怪。老爷,这绍兴民风,并不彪悍,真这么对峙下去,却是麻烦。”
李文藻见师爷这般说,越发要显得气定神闲,手中把玩这一个酒杯道:“严惟中的孙儿果然非同小可,以老夫看来,他年纪轻轻,气度涵养,却是比那小阁老严世蕃要强上十倍。假以时ri,说不定还有入阁的机会呢。只说今儿这事,若不是老夫另有布置,倒还真不好办。李俊,去让平太动手吧。只要死了人,老百姓就会发疯,冲到客栈里打死徐海和王翠翘,也就一了百了。哎,可惜王翠翘一个好好的美人儿,陪这倭寇头子殉葬。至于严鸿,看他的造化了。”说到这里,李文藻脸上浮现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李文藻知道,老百姓虽然平素里温纯驯良,但一旦被彻底激怒,也会爆发出惊人的杀伤力。沿海抗倭战争中,一百多人规模的倭寇经常会在上千官兵面前大摇大摆全身而退,可是有时却会遭到几百乡勇、村民的勇猛攻击而丢下尸体逃走。乡勇村民的武艺装备肯定不如官兵,但他们保家卫国,自然能焕发出不要命的勇气来。这里也是这样。绍兴街头的百姓,尽管出于义愤包围了客栈,他们还没决心先动手打官兵。但只要见了血,那事态就不是任何人可以控制的了。
用了这近乎同归于尽的手段,说到底李文藻也是用自己的官位前途兑掉徐海的xing命,目的是给后续的家族利益减少风险。不过,若是真的顺带叫严鸿也掉了脑袋,那他必然会面临严府的报复。但李文藻也想好了,真到了这一步,以他的财力和人脉,大不了设法煽动同年周延和徐阶,直接和严嵩开掐。战个痛,谁怕谁!
在云来客栈附近,有一条偏僻的巷子。由于是个死巷,平ri也没几个人肯走。小巷内,平太看着面前的八名手下,低声吩咐道:“你们,一会就用毒弩去杀人。每人发shè一支,然后赶紧收起弩退开,仔细莫要伤了自己人。等到打起来的时候,再混进去。记住,砍下那个锦衣官的头来!陈头领有话,只要那姓严的锦衣官一死,这绍兴城想不乱也得乱。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说到最后,平太双手在胸前做了一个莲花盛开的手势,显的异常怪异。
那八名手下一起点头。他们都是剽悍匪寇,杀人这种事倒也算家常便饭。虽然其中个别聪明点的,稍微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让绍兴激发更大规模的民变?这对于海盗来说没什么直接利益啊。尤其李文藻在知府任上,对自己还是有好处的,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他也给拉下水?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头脑简单之辈,只要金银给分,酒肉吃饱,带队的说什么咱们照着做就是了。
说起来,自家陈头领近来不知抽了什么疯,居然不信妈祖娘娘,而是满口无生老母,真空家乡,越来越古怪。连带着自己弟兄,都有被逼着入了什么白莲教的,比如对面这个倭人就是其中之一。这倭人原本虽然也有些怪毛病,比如鞠躬的动作,比如喝醉了依依呀呀的怪叫,可是自从入了教后,整个人更是变的神神叨叨。可有一样,打起仗来简直比过去还不要命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从天而降
() 这些海盗每人身上都带着一张jing巧小弩。这种弩说来也是锦衣卫密制的暗器,shè程不能及远,但是近身作战时威力却不容小看。百姓们没有胆量去杀进客栈打死徐海,但只要有人被弩箭shè死,再由李文藻的人喊出是锦衣卫动的手,百姓们自然会怒火中烧。只要李文藻的手下稍加煽动,他们就敢冲进客栈,去寻找徐海,把他活活打死。这个流程,可谓是一气呵成。
这其中唯一的变数是,李文藻只想计划弄死徐海,严鸿死活都无所谓。但平太却接到了陈东的命令,必须要把严鸿的头砍下来。要不是这些弩一直由李文藻的人保管,刚刚发给他们,他们早就动手了。
平太等九人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弩和箭,平太露齿一笑:“哟西,走吧。”九个倭寇转身出巷,准备混入人群,寻机放箭。
谁知距离巷道口还有几十步时,却见巷口处一黑,给两条大汉堵住了。那陋巷出口并不太宽,那两条大汉则都是身材七尺,体格魁梧。并肩在巷口一站,就把这条小巷堵了个严实,想要钻出去都不可能。
平太双目一眯,心想你这两个傻大个要是突然袭击,我们怕还畏惧几分,如今这么傻愣愣的堵在巷道口,当靶子吗?他往左右使个眼sè,轻声下令道:“走近些,十步开shè,先放箭杀了这两个人。”
却听到左侧墙头之上一声娇叱:“大胆倭寇,到了我大明国土上,还想动手杀人?”声如空谷黄莺,悦耳动听,但是声调冷峻,亚似冰霜。
平太也是久经战阵的倭寇,却未曾经历过被人潜行到这么近距离,而自己还未发觉的时候。若不是此时身在大明的闹市中,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的了传说中的忍者?寻声望去,但见左侧墙头上,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两个人。
看两人身形袅娜,明明是两个女子。二人分别着紫、青sè衣裙,背后背宝剑,头戴斗笠,斗笠上本有遮面轻纱,只是此时已经撩起。
平太一看那紫衣女子的容貌,就不由呆住了。他为寇多年,见过的女子不知多少,但是,却从未曾见过如此美貌之人。
世间竟有如此动人的女子!那绝世风姿那容貌如若神仙中人纤尘不染,平太这等凶悍倭寇,竟然在一瞬间完全呆住,仿佛连心智都为之失。而且此女气质神态,全不似凡间人物,平太这等好sè强人,竟生不出半点亵渎侵犯之心。反如见到了那传说中先前的妈祖娘娘,后来的无生老母,直想跪倒膜拜。
那青衣丽人见到平太这种痴相,却是一笑道:“师姐,没想到这倭寇见了你也是一样。”笑语中有几分调侃,也有一二分酸楚。
紫衣姑娘则是面如冰霜,未见变化,只是冷声道:“这等倭寇,留不得!”
瞬间,二人身形从墙头飘飘落下,裙裾飘动,直如天仙下凡一般。那些倭寇毕竟也是杀人无数的狠角,此时总算回复了神智。见二女落地的轻功身法简直是生平所未见,便知恐怕来的是硬茬。不等平太发令,八名悍匪已经举起小弩,八支利弩指向二女。若是近距离观察,可见弩箭头上隐隐泛起蓝光,显是淬了见血封喉的巨毒。
这种小弩一次只能一发,shè程也近,但是近身威力不可小看。那紫衣女却混似未曾发现一般,依旧飘然直前。但见那青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