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西洋船的白帆消失在远处,夏紫苏忽然说道:“小相公若是舍不得,怎么不把人留下?”
严鸿自然知道夏紫苏说的是谁,他本来还有些忌讳,偷偷摸摸。可是回程时,夏紫苏主动说明知道他和克里希的关系,并主动求他出手,把那洋女弄走,严鸿也就没了顾忌。听夏紫苏此时这说法,隐隐有几分醋意,严鸿心里大为受用,笑道:“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你看,我可不曾为她挡过枪弹啊。”
夏紫苏听对方这般说,粉面微微一热,按说她此时,诸事已了,她应该转身离去。可是不知怎的,她心里却总希望多留几日。一时想的是,金刚佛还未露面,若是我前脚走,后脚严鸿被他杀了,未免抱憾……呸,严鸿的死活与我何干,抱什么憾?只是我紫衣嫦娥既然出手护卫钦差,若是钦差反而被杀,未免连师门面子都丢了,为了师父的面子,我也要先保他不死。一时又想,这两艘西洋船,还有西洋火炮干系重大,严鸿为此专门修本进京,上奏天子,若是被妖人毁了,岂不糟糕?又想自己与那石世伯、王世伯重逢,也该多相处几天。
第四百七十七章投靠
人如果自己不想走,总是能为自己找到各种理由。一连数日,都这么过去。夏紫苏每天看到严鸿在自己眼前晃荡,一时就想起那晚他替自己挨枪弹,一时想起之前的种种相处,慈溪莫家村里的无意轻薄,还有那时而肃然,时而毫不正经的可恶表情,心中就希望这人离自己越远越好。可一天看不见他,却又想着这家伙是不是又溜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找那些贱女人?一想到这些,就又恨不得把对方抓来毒打一通再说。
更有一件事是没法对人说的。夏紫苏今年也是二十出头的成熟女性,夜晚之间,少不得偶尔也有些蠢梦来扰。以往所梦到的无非是那洞防之夜,有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来揭自己的盖头;或是梦到自己那位心上人,终于可以接受自己,与他鸳梦得谐。
可最近几日,晚上不是梦到自己失手被严鸿擒住,就是梦到严鸿成了强盗,自己成了对方的押寨夫人。梦里的严鸿,是那么讨厌,也是那么霸道。总是扑上来,撕烂自己的衣服,然后……而还有一次,竟然梦见严鸿伙同女海盗克里希和胭脂虎孙月蓉,一起来抓她。按说这三人联手也远不是她对手,谁知她却四肢无力,被三人擒获……那梦里的情景,令她醒来后也周身冷汗。直觉告诉她,应该离这个男人越远越好,否则说不定哪天,梦里的事,就会变成真的。可是每当要辞行时,又不知怎的。总是硬不下心肠。
这一日夏紫苏终是下定决心,来向严鸿告辞。哪知严鸿却道:“夏女侠,我南下壕境,事关朝廷大事,万民生计。女侠肯护卫我,自然千恩万谢,可现在大事未了,如何女侠就要走?我可能还须多留你几天。眼下有件大事可是离不得你。”
夏紫苏见他说的郑重,便问道:“严相公有何差遣?”
严鸿道:“差遣不敢当。开埠之事,你也知道了。我想来。若是定下开埠于壕境。这佛夷索萨在壕境扎根已久,被他上下舞弄,日后难免尾大不掉。因此,依我想来。最好在这福建、广东近陆地方。觅一海岛。作为开埠之地。商埠一开,商旅往来,这荒岛大可开发一番。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我大明一座重要的海上城池。只是探询海岛,需要涉足荒外。虽然不比壕境有上千佛夷,但沿途白莲教妖人是否发难,海岛上是否另有强人,都难知晓。若是有夏女侠一口宝剑护卫,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夏紫苏明知严鸿言语里有不少破绽,自己武功再强,也强不过那几十杆准头枪。而且现成的地方不开埠,却舍近求远,这根本就不上算。她待要反驳,话到舌尖,竟然鬼使神差的变成:“既是为国为民之事,我就应了你。等到你选好开埠之地后,也赶紧回朝交旨,我也好回归山门,咱们也算彼此再不相欠。金刚佛或许见你这边人强马壮,自己不敢来送死,也是有的。”说完之后,她不由暗自恨道:夏紫苏,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明明要说的不是这个,这次开埠之后,你必须要告辞,再也不能见他。对了,回山之后,就让师父给自己落发吧。
等到夏紫苏前脚告辞之后,严鸿心花怒发,当即去了巡抚衙门议事厅,召集众官,说自家准备出外海巡查。众官听得面面相觑。巡抚王坊不禁问道:“钦差,这海上风浪甚大,便是大明水师船只,也难安堵。不知钦差去外海有何尊意?”
严鸿笑道:“此次壕境佛夷恭顺,本钦差奉天家圣旨,前来开海。然而开海之地是否限在壕境一处,却须斟酌。本钦差此次出海,便是为了这事。此事非急一两日间,大家尽可从长计议。”
待到散会之后,当晚却有副使石进孝敲门进了房中。这位石副使比起海瑞来,那是知趣多了,一路上不但没什么掣肘之处,不会指手画脚,而且万事顺着严鸿,不时还来凑趣帮腔。不过严鸿想起那晚,他持刀杀海盗的情形,也知这位是个狠人,不是普通的书呆子或马屁精。
二人分宾主落坐,石进孝先是反手关门,然后才问严鸿道:“严玺卿,下官斗胆一问。玺卿少年英俊,可是对我那夏侄女有意?”
严鸿没想到对方问出这么一句,一愣之下,也不掩饰,只一点头。石进孝又道:“那此番所谓选一开埠之地之事,可也是为了夏氏女?不然,这茫茫大海,要寻觅一岛屿,岂不是大海捞针?”
严鸿道:“这倒也不全是。你我身负择地开埠之责,怎么也该为朝廷选一良港,才对的起天家恩情。目前么,壕境虽是宝地,但是本官也知道一个地方,他日将远胜壕境。”说到此,他话锋一转:“不过,这顺水行船,做些别的,也不耽误正事不是?”
严鸿也是根据自己前世的经验,做了一番规划,定下了目标。他要去巡视的荒岛,其实就是宝岛台弯。在严鸿看来,澳门开埠是一回事,宝岛开发也同样不能扔下。固然那地方听说如今有瘟疫、土人等因素,朝廷无意派人驻扎,但既然日后荷兰人能开发这里,明朝人没理由不能开发。
所谓彼能往,我亦能往,宝岛物产丰富,朝廷若是派员用心经营,必能将之变成大海上的一颗明珠。而且,真要是现在开始建设台弯,没准还能借此打造大明朝的海上力量,培养蓝海意识呢。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可以冠冕堂皇说出来的理由,实际上很直接的一点,还在于他想借这个机会,进一步增加和夏紫苏的接触机会。你看,经过壕境这一战之后,夏紫苏和自己关系实际上已经近了几分。现在要说立刻就返回北京,夏紫苏估计就要离我而去了,所谓半途而废,先前的基础就功亏一篑了。若是还继续探寻海岛,两人的接触机会更多,趁热打铁,说不定就此就能纳入房中,生米做成熟饭呢。这么两下谋划起来,严鸿也就节外生枝地制定出了东征台弯的规划。反正也是朝廷出银子吗。
石进孝闻听一笑道:“可惜,严玺卿,那夏侄女为人刚烈,可不易驯服啊。”说到此,他神情一变,脸上竟有几分丑恶:“不过玺卿请放心,下官我是她的世伯,是她在世上少有的亲人。夏氏她防范谁,也不会防范我。我自有手段,让玺卿您遂了心意。”
严鸿一楞。这石进孝好歹可是进士出身,怎么此时竟变的和雪艳娘有点像?石进孝看他不语,继续道:“自来女子,贞洁为先。这几日我与她交谈也知,她如今也未曾婚配,尚是完璧。我恩师家教最严,家中女子皆知三从四德之礼,只要玺卿得了她的身子,自然也就得了她的心。再有我在旁相劝,从中做媒。如今她父母已丧,我这世伯也能做几分主。更何况木已成舟,无可挽回,她不从了你还能怎的?”
严鸿听到此,心想这点子真是全无创意,果然和雪艳娘那说辞差不多。他尚在踌躇时,石进孝却哪晓得严鸿的心思?要紧又道:“下官这段日子察言观色,我那侄女对玺卿老爷并非完全无意。只是一来,严夏两家有些不快;二来么,就是她心里多半还有个人,那人要论文韬武略,权贵尊荣,自然无法与玺卿相比。可是我那侄女有眼不识人,在她心中,只怕那人还占些上风。玺卿若是放过这大好机会,恐怕悔之晚矣。”
严鸿听石进孝说夏紫苏心里还有人,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邵景的模样。虽然石进孝说邵景不如严鸿,陆炳也对邵景不削一顾,可那是站在朝廷官员的立场上。严鸿深知,邵景是江湖名侠,武功盖世,论相貌、才干、本领、为人,都完爆自己无压力。唯一自己可以占点先手的就是权势及金钱,不过夏紫苏她又不在乎这些。何况邵景年轻轻轻当上盟主,正是人中龙凤。在夏紫苏那江湖女子看来,自然神仙一般。若是此人做自己的情敌,那可当真是大为不妙。光明正大公平竞争的话,自己根本就不是邵景的对手。
固然邵景有誓言不纳妾,不易妻。可是这誓言面对夏紫苏这么个绝色佳丽,还能有几分作用,实在难说。要是自己当断不断,被对方摘了头筹,那就是在自己心头夺肉。
更何况如今的严鸿与当初在慈溪莫家的严鸿比,经历过济南血战,更兼杀伐甚多,折花无数,已经多了几分狠毒。听得石进孝献此计策,严鸿欲擒故纵,没理他这个茬,反问道:“石使君,你是贵溪公门生,与夏姑娘是一家人,你怎么倒想起帮我来了?如此我之夙愿虽然得偿,岂不委屈了夏姑娘的终身?”(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八章出海
石进孝闻听严鸿提到他是夏言门生,赶紧起身离座,跪倒在地道:“严玺卿误会下官了。当初下官拜在夏言门下,非出真心,实迫于势耳。石某自入行人司至今,未得寸进,皆因夏言之故。石某正在壮年,还有满腔报国之志,也有满腹经纶圣人文章,怎肯如此碌碌一生。如今严玺卿一有元辅为助力,二有天家宠信,赐字纯臣,日后成就,岂可限量?在下不才,愿拜入玺卿门下,改换门庭,从此做一马前卒。夏氏之事,由我一力承担,定遂玺卿心意。”
严鸿万没承想是这么个情况。堂堂明经进士,居然会向比自己年轻二十多岁的锦衣鹰犬递了门生帖子,从此甘为走卒。这改换门庭的事,已经比较丢人了,若是再给锦衣卫做狗,未免更是无颜见人。好吧,他是同进士不是正经进士,可即便是同进士,也不是锦衣鹰犬所能比拟啊。看来石进孝也确实是走投无路,索性来了个孤注一掷。
想到此,严鸿没扶去石进孝起身,而是道:“夏女侠天仙般的人物,我对她虽有仰慕之心,可绝无亵渎之意,使君的好意,怕是承担不起。更别说,她武功高强,常人难敌,要小心诓虎容易擒虎难。”
石进孝见对方没有反对,而是纠结技术问题,大喜道:“这倒不难。夏氏对门下全无防范之心,我与她多叙夏言旧事,引她心思。再以烈酒相劝,于酒中放上药物,不怕她不就范。等事成之后。我再以长辈身份做一冰人。自然让恩师得偿大愿。纵事不谐。门下也会将所有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不让恩师有丝毫牵连。”
他既然要拜入严鸿门下,就连称呼都改了,依规矩称对方为恩师,自称门下沐恩。严鸿又道:“我对她真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此心天日可鉴,千万不要屈了我的心思。另外,她苏醒之后。若是愤而自尽又当如何?再者她若是羞愤之下,与我拼个同归于尽,或是看破机关,动手杀人,又该怎样抵挡?”
石进孝忙道:“恩师勿忧。夏言虽亡,夏家宗族还在。事后,我来做媒,她若不允,我便以夏家宗族生死相挟。她既是夏家的人,难道还不管夏家宗族的死活?至于看破机关么。也自有门下一力承担,再以她的宗族威胁。料她不敢对恩师无理。”
严鸿心中暗自叹息,这石进孝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转眼之间,不但要出卖座师的孙女,连他的家族也要当做筹码来要挟了。他沉默半晌,用两根指头点了点石进孝的面门道:“你啊你!我对夏姑娘一片仰慕之心,可没有龌龊的念头啊。这一片相思,硬生生被你说成了偷香窃玉的下贱之行,为师的清名,就坏在你的手里!不过此事若成,你也是我的长辈,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石进孝听严鸿这么说,分明就是允许自己投诚。大喜之下,急忙从袖中拿出准备好的门生帖子递了过去。严鸿也不客气的接下。他又拿出一份礼单,全是这次靠严鸿帮忙,跟葡萄牙人交易所获得的利润,既有金银,也有些番货。
严鸿摆手道:“不必多礼。这些原本是我许给你的好处,岂有收回来的道理?若是我与紫苏能成好事,你便是我的长辈,还该我拿钱来孝敬才是。”
石进孝忙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事还是各论各的为好,恩师永远是恩师。”
严鸿心道,就你这奴颜婢膝的架势,怕是也难堪大用。是否能做的忠犬功狗,还得考察考察再说。口中道:“等回京后,我带你去吏部文选清吏司走上一遭。按说你也是国朝进士,同进士怎么了?同进士也是进士,以石使君的大才,早该转迁别处,这帮人实在是怠惰的很。没关系,有我为你撑腰,决无什么难处。万窠万铨曹是我祖父的义子,他如今执掌清吏司,料来不会驳我的面子。”
石进孝原本的打算,若是牺牲了夏紫苏,能够换严鸿收为门生的虚名,得一张严鸿的名刺加一封荐书,日后在官场上的混迹,便可比以前大有起色。没想到严鸿竟然肯亲自带自己去,自己在行人司苦熬数载,总算守的云开见月明,心头大喜。他忙不迭的一阵道谢,随之告辞离开。
夏紫苏全不知道,自己这位世伯已经准备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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