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的这么快,八成是严鹄的手笔吧。”严鸿一瞬间,甚至能想到严鹄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可惜他怎么就始终也不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难道柔娘会在杀了自己以后,就止步不前?
后路断绝而眼前,则是倒控绣chūn刀,满脸血污的柔娘。她已经停下脚步,用那双曾风情万种的眸子,带点嘲讽地盯着严鸿,绣chūn刀缓缓扬起,泛起一缕惊魂夺魄的寒光。
眼见爱孙窜了出去,欧阳氏心中大惊。刚才女刺客出现的一瞬间,这位曾陪伴严嵩经历风雨的老夫人,也是一阵惊慌,可还能强作镇定地抚慰怀里的孙儿。
等到严鸿竟然主动迎着刺客冲了出去,欧阳老夫人被他这举动震惊了,心头一丝快慰:“鸿儿毕竟是个男子汉,知道保护nǎinǎi。”然而更多的却是害怕。
自家事自家知。虽然欧阳氏自己不通武艺,但平素里也常常关注着儿孙辈的起居。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两个孙子,偶尔在府里耍个刀棍,打套拳脚,看上去有板有眼,其实并没有什么真功夫,可干不了真交手撕杀的事。
让这孙儿去和刺客拼命?那就是送菜。
欧阳太夫人已经七十七岁,贵为当朝一品诰命夫人,富贵满堂,膝下更有一儿三孙,真要是被刺客杀了,这一辈子也不枉活了。然而,要是自己宠爱的这个孙儿被刺客所伤,那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肝肠寸断,可真比自己送命,更要悲苦百倍了!
想到这里,欧阳老夫人恨不得自己站出去,拦住刺客,只为保护自己的孙儿。可毕竟年迈体衰,又陡然遭遇惊变,加上怀里还有个小胖子严绍庆,一时哪里起得了身。
一边的二少爷严鹄,此时脑子转的倒是快。他也看的出来,柔娘一定是受了伤的。但是伤的多重,他可看不出。
作为曾经同床共枕的枕边人,他也曾在床榻上玩些花样,柔娘四肢的力道,他也揣摩出个大概。虽然一男一女的肉搏都是温情脉脉,严鹄可完全知道,这个可人的小美人,一身武艺实在远非自己所能比。
如果她受的伤不重,这里严家三兄弟绑一起,在她面前也是送死!
所以,当柔娘朝这边逼近时,严鹄一时惊得手足无措。要不是顾忌到nǎinǎi还在身边,以及不清楚外面还有没有更多的刺客埋伏,他简直恨不得翻窗逃出去。
正在这犹豫的时刻,却喜得大哥严鸿竟然先冲出去了。严鹄大喜过望,这个大哥如此舍生取义啊,死道友不死贫道,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他忙扯开嗓子,也跟着喊了一声:“关门!快关门啊!”
可是刚刚被严鸿推开的宝蟾,却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严鹄心中大急,这种生死关头,你犹豫个啥啊!情况紧急,二少爷也顾不得摆主子架子了,一个旱地拔葱,跳将起来,使出八步赶蝉的下盘神功,猛扑上去,伸出八卦莲花神掌,咣当一声,将房门一把推上,接着落闩锁紧。
回头一看,宝蟾还在那儿没动弹,严鹄不由骂了一声:“没用的丫头!”纵身跳开,又把书桌边的一张空着的梨木大椅,给挪到了门口挡住。他还有心再把书桌也搬过来,再加上一层保险。
但严家的家具都是实木所制,分量非轻。他严二少虽然五体壮实,但采花过多,骨子里有三分虚浮,却没这个本事把一张二百斤的桌子搬过来。于是他眼珠子滴溜溜转,寻找房里还有啥别的搬得动的沉重家具,可以拿去抵门的。
这会儿,欧阳老太夫人冷眼旁观,把个严鹄的行径和神sè都瞧的格外分明。她不出一声,只是一把将严绍庆紧紧搂在怀里,脸sè的表情,却是变得越发难看。边上的宝蟾丫头,却是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二少爷,你怎么把门关上了,还拿东西顶上了。大少爷还在外面跟刺客打啊。一会儿他要是打不过刺客了,岂不是就算想跑,也跑不进来了么?二少爷,你不也是满身功夫么,快行行好,开门去帮帮大少爷吧。”
严鹄到了这生死关头,也顾不得对方是自己nǎinǎi身边的红人,是自个YY的对象,大声怒斥道:“傻丫头!你在胡说什么些?你没看到那刺客如此凶恶,就在门外?现在保护老太夫人才是第一要务!若是被那刺客闯进屋来,伤了老太夫人一根毫毛,谁担当的起?就是把你这下人活活打死,也补偿不了万一!你给我老实待着吧!我大哥吉人天相,上次坠马摔那个凶险也没事,这次料也无妨。”
严鹄一边说,一边脱掉了外面长衣,露出里面的黑黝黝的一身短靠。他手中也多了一把用惯的铁尺,一面上前将窗户也闩了,再退开两步,摆开马步,手中铁尺蓄势待发,两眼紧紧盯着窗户,生怕柔娘此时从窗户冲进来。
宝蟾看严鹄这副模样,心中大急,抬步要去挪开椅子。严鹄气得眼珠子差点爆出来,怒吼一声:“贱人,你不要命了!”伸手用力一拉,把宝蟾拉得倒退几步,差点摔倒。严鹄恶狠狠瞪着宝蟾道:“你想要害死老太太,害死大伙?再敢乱来,老子先一尺敲死了你!”
第六十四章 危在旦夕(一更)
再说“英勇”的大少爷严鸿蹿到了外面,方才热血上头,出面做了勇士,当即自己心中也是一阵的后悔。刚才那架势,似乎应该一脚把严鹄踢出来,然后自己关门落闩比较好?
反正,老二和眼前这个女刺客不清不楚,俗语云一rì夫妻百rì恩嘛,他两个也不知道有多少rì了。总得搞出些感情来吧。老二能说服这女刺客改邪归正,或者改正归邪最好,就算说服不了,让这女刺客把老二杀了,也一样为屋里的人争取了时间,等到锦衣大军回援,屋里人xìng命得救,再给老二做一场大大的水陆道场,多烧些金箔,外加烧它十七、八美人过去,也就算不枉这“手足情深”。
但是如今到了这地步,现在想什么也都没用了。身后不但门关上了,门闩也落了。再想回去也无可能,还是应付眼前这点要紧。
这当儿,但见柔娘双眼微眯,身形下俯,手中绣chūn刀微微抖动。好一似看见了老鼠的猫咪,形貌悠闲,却似乎马上就要冲过来。
就算打不过,也得拼了,要是一句话都不说就被捅翻了,多冤!
想到这儿,严鸿开始一边脱着自己的长衣,一边道:“姑娘,你先等一等。”
“等什么啊,严大公子?”到了此时,柔娘的声音仍旧是那么妩媚。只是配上她眼中的杀气,手上的利刃,越是妩媚的声音,就越让人不寒而栗。
严鸿竭尽全力挤了个尴尬的笑容,一边继续脱衣服,一边劝说:
“柔娘,你听我说。你现在已经伤的不轻,而且你们的人今天也都完了。再想要杀害我爷爷、我爹爹,是不可能了。你现在把刀扔下来,束手就擒,我严鸿对天发誓,拼出去自己的脑袋不要,也在爷爷、爹爹面前替你们说情,保你们这些人的命。不管过去咱们有什么仇,不管今天双方死伤了多少人,我严鸿都保你们平安离开京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次你们输了,总得先要保住xìng命,才有以后报仇的希望嘛。”
严鸿尽力往外挤出话来。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下,对方不可能相信这套鬼扯,他自个也没指望别人相信。但至少,说着这话,可以免除场面的尴尬。哪怕是分散对方一丝注意力,让对方晚一秒钟动手,也是好的。
谁知道,出乎他意料的是,柔娘听到这些说辞,竟然微微点了下头,还轻轻叹了口气:
“真的么?没想到大少爷有此好心呢。那么,奴家便先谢过大少了。”
柔娘说到这,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微微一笑,身子向下一矮,持刀的右手平着伸出,仿佛真是要丢刀束手。
“我靠,这样也行?古人也太好忽悠了吧!”严鸿的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他心中暗自发誓,这事儿一平息,就算老爹把自个打得屁股开花,他也一定要把柔娘的命保下来,送她离开京城。不能让一个妹子为了信自己的话而遭到双重的悲惨啊!至于庆云班中其他人,对不起,实在不是我严鸿力所能及的事了。
就在严鸿陶醉于自己嘴炮攻击力,幻想着rì后会出现什么美人报恩,以身相许的恶俗桥段时,柔娘那曾让严鹄百次沉迷的娇美身子,猛的向前一蹿,带着刀光,呼啸着扑面而来。
正如严鸿说些废话是在拖延时间,柔娘假装愿意投降,也是在麻痹严鸿,等待时机。
她在之前的几番战斗中,右腿右臂已经受伤颇重,动作不灵。从外面杀到院落里房门前,更是气空力尽,如今基本已成强弩之末,要想一鼓作气冲入房中,却无可能。
柔娘心知,大仇人大jiān贼严嵩的贼婆子欧阳氏就在严鸿身后这房门之类。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一刀劈了这个老妖婆。可是越到这会儿,就越不能莽撞。
刚才看了,房中还有严家的三个孙子。要是放在平rì,这三个绑起来也只有给她舔脚的份。可是现在她受伤极重,本事不足平时一成,可就没有把握同时压制住这三个人,还要干掉老妖婆了。
见大少爷严鸿单身出来,正好。趁着落单,先干掉他。除去了这一个对手,先杀掉严家一个男丁,接下来就算冲进去打,也少个障碍。打两个少爷,总比同时打三个要轻松些。只是现在体力宝贵,必须一击得手,取下严鸿的项上人头。
对于大少爷严鸿的身手,柔娘并不知底。虽然严二少爷的武艺她是了然于胸,又听严二少爷夸过口,说哥哥打不过自己。但这种没脑子的纨绔,说的话总得打个折扣。这会儿在房门外,看见严鸿独个儿冲出门来,若没有三斤二两,他那里敢这样大胆?
所以,她也拿出自家擅长的魅惑之术,先分散严鸿的注意力,然后猛地动手。刚才与严鸿说话,一方面是在减轻对方的jǐng惕心,同时也是为了调整内息。此时她全力前纵,速度颇为可观,真好似一只扑鼠的狸花猫。
柔娘这一招确实凶狠,若站在门口的换成满脑子不堪念头的二少爷严鹄,只怕被她这一冲一抹,脑袋就已经搬家了。
好在,严鸿虽然武艺不行,到底看人略有谱。加上他在21世纪比严鹄多看过不少武侠作品,那些陷入困境后假做投降,忽然发难的段子也看过不少,还有很多是雷同的。所以即使在最得意的时候,他也没有完全放松jǐng惕。眼见柔娘一动,他也立刻动了起来。
怎么动?侧旁一闪,反手勾拿?那是笑话。这会儿大耗子严鸿,刚刚来得及把自己的长衣脱掉,露出了里面那一身短打,柔娘就已经冲到。
严鸿只是个普通的保险推销员,并非特种兵,也非是什么武术家的邻居。唯一会的,也就是“七广神拳”了(即第七套广播体cāo神拳)。而严鸿本体,学的也无非是花拳绣腿。他又没被蜘蛛咬过,不会进入子弹时间。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因此,他只是往后退了一步,双手高举,护住面门,一副“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的样子。
但听得哧的一声,院子里的一男一女同声大叫。而屋子里,也传来了男女的惊呼声。
严鸿身材高出一般男子,而这柔娘则是身形娇小玲珑。平地相站,如果用刀去砍严鸿的头,颇为费力。加上现在腿部受伤,无法高起纵跃,又因为一冲之势,身体前倾,偏生严鸿又用双手护住了面门,再要取其脖颈,难于命中。
所以,柔娘这一刀选择的,是平刃斜进,直取严鸿的腹部。
虽然柔娘平时惯用右手,如今右臂重伤,无法用力,改用左手刀甚是不便。但是她手中这口绣chūn刀,乃是从锦衣卫高百户手中抢来的,全身包钢,锋利异常。自料这一刀之下,足以将严鸿开膛破腹。
一声娇叱,白光裹着杀气,已经端端命中严鸿肚脐上五寸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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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命悬一线 (二更)
柔娘这一击蓄势良久,又兼手中钢刀锋利,本以为一击得手,严鸿必无幸存之理。不想一刀之下,声音如中败革,那感觉根本就不是砍在肉上的感觉。饶是如此,严鸿也是发出杀猪也似的一声嚎叫,双手裹着衣服,顺势直挥下来。
柔娘一刀递出,原本料的就是严鸿必被尸分两段,自己自然无须顾及他的后招。此刻一刀未能杀敌,反而遭到反击,若是依照柔娘平素里的身手,以严鸿大少爷这点能耐,她只需要向前轻纵一步,或朝侧平移半步,即可躲过;又或者后发先至,回身一刀,严鸿的两只腕子就得自个断在刀刃上。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眼下的柔娘,浑身是伤,早不复素rì的神勇。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都大不如前。
待柔娘从严鸿身边掠过,一冲之势的力道已尽。刚才一刀又是用尽全力,此时感觉右肩及右腿上伤口又已迸裂。恰在此时,脑后生风,严鸿双手击下。柔娘虽然疾步一纵,终究没能完全避开,脑后一痛,已被打中。
小阎王严鸿好歹身强力壮,这一下拼命蓄势,也用了全身力量,虽然只打上三分力道,也非同小可。柔娘又没有修炼成金刚不坏之体,吃他这一下打中后脑,眼前一阵发黑,站立都有些不稳。她只能就势往前几步,然后用绣chūn刀做拐杖,在身前一支,勉强站定。
回头望去,却看见严鸿的肚腹处,衣衫已经全被划开,但却不见肠子肚子流出来,甚至连鲜血都没出来一滴。划开之处,也不见皮翻肉碎。显然,是身穿有软甲护身。
“狗贼,竟然有这准备。”柔娘胸中一窒,吐出一口鲜血。她转过身来,想要提刀再上,却赶到浑身的力气,正一点一点从身上的伤口里,跟着鲜血汩汩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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