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鹰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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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鹰犬- 第4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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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鸿想不到张居正对自己如此夸赞,忙道:“张先生谬赞了。学生便是有一些长进,都是张先生教诲的功劳。说起来,学生对先生佩服的紧,先生若要改良朝廷弊政,学生愿效犬马之劳。”

    张居正闻言也是浓眉一扬:“贤契,你这话说的蹊跷。为师如今不过是个国子监祭酒,谁说为师要改什么朝廷弊政?不可胡言乱语。”

    严鸿这会儿也是见左右没有旁人,又第一次与张居正这位大牛同船而渡,一时兴起答道:“张先生,您既是徐阁老的高足,我爷爷也颇为赏识您。这且不说,您的才华绝伦,胸怀广大,学生虽然不才,也能感觉出来。咱们大明朝立国一百多年,虽然强盛,但国政中因循守旧的地方也不少。尤其一群文人士大夫,口里唱着仁义道德的文章,做的事情……唉,不说也罢。其他不用多讲,单说在这次开海的事情上,那许多人明知道开海有助于国家经济,却一个劲唱反调,这不是愚钝糊涂,就是明明收着犯禁走私的好处,嘴里还要高唱禁海,或为人当枪手,或为自己家族的利益,说些违背良心的话。您说这样的官,可恨不可恨?还有,现在国家商业发达,但商税的征收却很是困难。豪门士绅之家,每年从商业中获利巨万,却都顶着文士帽子,全部豁免。国家要的钱,只能从那些正口饭吃的小商人,还有农民头上征收,这般岂不是在劫贫济富么?这样算不算弊政,该不该改革?”他在穿越前就掌管严府的生意,于其中道道了解甚多。后来办江南倭寇案,又了解不少内情,是以说起来头头是道。

    张居正听了严鸿这番话,一时竟不答话,只是双目远眺京杭大运河两岸风光,口中微微翕动不语。张居正对于严鸿,倒不似寻常人一般小看。自从嘉靖三十五年末严鸿入监之时,两人一番对答,张居正便发觉此子虽然看似荒唐,但对于国家大计,许多看法颇有见地,有的甚至能一举命中大明朝当前弊政,与自己的一些观点暗合。张居正本有经天纬地之才,加之出身寒门,又多曾见惯世态炎凉,深知民间疾苦。此刻的他,对于那天翻地覆的变革,虽然不能说思虑成熟,但也颇有想法,有朝一日如果自己大权在握,该怎样入手,实现富国强明的夙愿?尽管,这看上去还相当遥远,但张居正已经暗中在为此准备。恩师徐阶目前是朝中的第二号大人物,而严嵩对自己也是赏识的。假以时日,谁说自己就一定坐不到内阁首辅的高位呢?到那个时候,自己却要大展宏图,实现宏愿了。

    如今,看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纨绔子弟,把大明财政的问题,说得头头是道。而且他年纪比自己还小,却已经掌握重兵,屡次建立奇功。莫非,此人是上天降下来助我成事的大将?张居正心中一时翻腾。若自己这位门生真的全力相助,就以他在天家面前的受宠,以及这严府长孙的实力,只怕自己的改革大计,还能提前十年实现。一时间,张居正竟似有些醺醺然了。

    只是张居正很快从美好的遐思中清醒过来。此刻还不是做这些白日梦的时候。 ;这严鸿的身份是严府第三代的长孙,而严嵩与自家的恩师徐阶,现在表面一团和气,实际上依旧是两大势力。眼前的联盟,随时变成翻脸火拼也毫不奇怪。现在先别这么一厢情愿的设想美好前景。

    至于说眼前这个小子……不管如何,听听他对朝政的一些看法,对自己到时颇有些启迪的。想到此,张居正又微微一笑:“贤契,今日里咱们师徒南下,办的是开海之事。不过路程千里迢迢,时间还早,不妨就聊一聊这治国之道,权当是师徒切磋。假如你是令祖父严阁老,官居内阁首辅,掌握天下大权,你待要如何治国?这只是私下戏言,不必计虑太多。只要不是无君无父的狂言,尽可道来。”
第七百六十二章 钱眼神光
    严鸿见张老师开口,他本是个穿越来的,素来又横着走惯了,眼下当着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改革家,便也再无拘束,瞅着这一派江景,道:“张先生,以学生看来,这治国之道,首先在于财货。若是国家有钱,则对外可以招兵买马,抗击敌寇,安抚藩国,对内可以兴修水利,兴办学校,利国利民。若是没钱,那再有天大的志气,全没用处的。”

    张居正道:“时隔两年,贤契这爱钱如命的性子,倒是一如既往。”

    严鸿厚着脸皮道:“张先生谬赞了。要想弄钱来,一则么,咱们这次开海通商,便是一法。咱华夏不但礼仪举世无双,而且物产丰富,咱们的丝织、茶叶等等,都是东洋西洋爱好的,只要开了海,自然可以赚进白花花的银子。二则,是要把这该收的商税,也给收起来。”

    张居正眼神一闪:“贤契,请详言之。”

    严鸿道:“我大明规定商税三十税一,这本来就低的离谱了。可偏偏还要规定士大夫免商税。要知道,现在大明朝物产丰富,商贸发达,这些商人一本十利,本来就比农民要有钱的多。结果倒好,富得流油的豪商们,与那些士绅官员结为一党,一个子儿的税都不付,朝廷的商税反而只能去收那些底层的贩夫走卒,这岂不是劫贫济富吗?一方面是国家用度缺乏,老百姓穷困潦倒还要咬着牙给抽税,另一边是那些真正有钱的人种种豁免。张先生,您说这事儿公平么?”

    严鸿这一番大白话甩出来,张居正不禁一振。他对于大明朝的弊政思考中,税收不合理也在考虑之列,但立足点却和严鸿有所不同。张居正虽然是第一等的奇才,毕竟是封建社会教育出来的读书人,考虑问题难免会带上一些窠臼。他整顿税收国用的主要思路,还是在农税。想要解决的主要问题,是豪门大户兼并土地,隐匿人口,同时又利用特权豁免税收。造成剩下的那部分中小自耕农反而必须承担全部的税收,负担极重,不堪重负之下又只有投献土地给豪门,这样国家掌握的税收土地越来越少,于是田租的财政任务也就越来越难以完成,从而形成恶性循环。如今严鸿居然压根不说田租,而把改革的重点放在商税上,这让张居正也不禁有些稀奇。

    他沉吟片刻,又道:“当初太祖爷规定士大夫免税,系出于优待读书人考虑。士为四民之首。使他们丰衣足食,方才有余暇钻研道德文章,这却也是有道理的。”

    严鸿道:“是,太祖爷要优待读书人,这事儿学生我是不敢说不对的。只是得有个度啊。像秀才能够免家里连自己一共三个人的徭役。还能从县衙门的仓库里支取一些大米和肉,这事儿我觉得就很合理,为啥?每个读书人优待多少,那都是有数的,只要衙门里给得起,也不差他这几个人的劳力。可是先生,那不交商税的事儿。可没那么简单啊。这帮士绅豪门本来就比一般百姓有钱的多,他们做生意又不交税,这样滚雪球下去,只能让穷的越穷,富的越富。大明朝千万百姓为了供应官府朝廷,咬着牙交税。而这些养尊处优的士绅家族,却是日进斗金,分文不出,这事儿不光是不公平,这是在抽朝廷的血啊。这还不算。现在士绅免税,只要打出旗号去,一应税卡,尽皆放行。于是那些原本不该减免的商人,只要和官绅名士。举人进士搭上关系,借他们的牌子往车船上一张,得,这税也就逃过了。这么折腾下去,是生生把大明朝的太仓底板都掀了啊。恩师大人,学生以为,朝廷管理商人,绝不是税越低越好。合理的抽取应缴的税,用这部分钱上缴朝廷,办一些利国利民的事,这才是正途,国家越来越强,百姓才能越来越富。不然,让这些肠肥脑满的商人借着各种方子逃税,国库入不敷出,最后真要弄得民不聊生,或者蛮夷入侵,难道士绅便能落得了好吗?”

    严鸿憋在心中这些话,其实相当尖刻,在那个时代若是公诸于众,甚至被扣上“污蔑士绅”“诅咒朝廷”的帽子,也算不上无稽之谈。因此这些话,他对于严嵩、严世藩都未曾尽兴吐露过,如今在张居正面前,却不禁打开了话匣子。张居正听了,却也未曾发怒,只是手捻清须,沉吟片刻道:“那么,对这士绅经商偷税之事,你有何计策可以行之?”

    严鸿道:“学生有两条路子。这第一条么,就是根治之策,规定无论士绅白丁,一律照律法征收商税,绝无豁免。要豁免,也应该是豁免那些家中贫困,财力薄弱的小商贩,而对那些豪门巨商,不但不能减免,必要时候还要增加,越富的人,收他的税金比例应该越高,这样才公平合理。若是朝廷能颁布此策,那才是一劳永逸。”

    张居正笑道:“要做这般大的动静,怕是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再说,如今朝廷每当有大事时,巨商富豪还是有报效的。比如为师听说,胡宗宪胡大督宪在江南抗倭,招募营兵的开销,多数便是靠着江南富商们的捐资。你且说,这第二条路子是什么?”

    严鸿道:“第二条路子,咱们还是保留太祖旧制,对士大夫官绅给予减免,但这个减免必须有限制。不能是无限的减免,也不能说只要你的牌子一张,就立刻挥手放走,压根不收税。学生想来,可以比照优待秀才的条例,而这减免税收么,也是先收上来,再发还。”

    张居正听得严鸿此话,眉毛一扬:“说下去。”

    严鸿道:“是。恩师,学生知道咱大明朝的秀才,分为三等,如廪膳生员每月有米六斗,而增广生员、附学生员无之。没有说廪膳生员家的人只要打出他的旗号,就可以天天去官仓里敞开肚皮吃的,也没有说附学生员家都完全不用服徭役的。同理,大明朝优待读书人,减免部分商税,也是可以的,但必须有额度限制。在朝与退职官员之家,按照品级给予减免额,一般读书人也按其功名各配名额。譬如说,正一品文官之家,每年可减免税额三千两,正二品为二千五两,无官进士一百两,举人五十两,诸如此类。这样,至少全国总共有多少官员士绅,礼部和户部一合计,便能知道,最多减免多少商税,免得被这些饱学士子们一张牌子就把国家税收全给扫走了。”

    张居正道:“只是钞关遍布全国,无从传达消息。那士绅纵然给他限定了减免额度,又怎知他不在此处减免一些,彼处减免一些?”

    这事儿倒难不倒严鸿,毕竟现代企业的人事管理和财务管理流程,远比那个年代要成熟。严鸿当即道:“此事简单得很,只要改成先收税,再退返就可以了。就是说,商人过关交易,无论是不是官员士绅,都比照律法,一体纳税。只是这过关的若该当有减免额度,则请税吏记录在册,发与凭证,某时某地收了某某士人的商税若干。然后,到一年末,再有司税官员将全国各处的应减免税额和名册统计在一起,再根据每个人的限额,从已收的税款中把这部分退出来,由礼部返回到纳税之人手中。换句话说,不是直接减免税,而是先交税,再退税。这样,一则先把真金白银收到朝廷手中,现银有个调度,免得捉襟见肘。二来,每个士人到底做了多少生意,朝廷心中有数。三来,退税时可以根据士人身份限定额度,若是你不过是个进士,今年只有一百两的免税额,你却被抽了一万两的税,那也只退返你一百两。而若不用这个法子,只怕这个进士名下的生意,一文钱也不会交的。”

    张居正听到严鸿这个主意,眼睛又是一亮,口中说笑道:“你这厮真是敲骨吸髓,竟要先把银子收上来,只怕这样一来,国库银子是充足了,那帮士绅家的银钱周转怕要吃紧。再则,每年统计限额,再要把银钱从户部拨下来返还,这可又是要费劲周折。”

    严鸿道:“若是先生觉得把税银收上来之后还要返还麻烦,那学生还有个主意。干脆每年年末统计出来应返还额度之后,不把现钱发还这些士人,而是按免税限额改发还他们第二年的税票。第二年他们的生意可以拿这些税票来直接抵税。这样一来,朝廷手中的现银就又多留存一些时候了,周转更为便当。至于您说他们先交了税,怕周转不过来,这却不比担心。那一般的平头百姓,都是直接全额交税的,莫非生意就做不下去了?这些士绅从商,本来就是家财富裕,道路众多,长袖善舞,如今还能给他们退一部分税票,充抵第二年的税,怎么看日子也该比普通商户好过许多嘛。你要觉得这条件苛刻,那也好办,别做生意就是。大把的商人愿意老老实实纳税做生意呢。”
第七百六十三章 千里一线
    张居正听严鸿口若悬河,把这盘剥官商的道理说出来,自己对着京杭大运河的水面,又想了一想,脸上禁不住浮现笑容,摇头道:“你这竖子,果真是敛财的能手,不过这几条听来,倒有些歪歪道理。只是若真要照此执行,其中涉及的条款,如何防止弊病,却还要细细思量。”

    严鸿道:“这个是,想必恩师您自有斟酌,学生我就不班门弄斧了。还有一条,这次开海通商,却不可按什么士大夫免税的旧章程。若依太祖爷旧法,那是要海禁的,货物从海外来,岂能一例减免?就算日后要免,今儿个也得先收上来再说。恩师您是不知道的,自古人们皆说欠债的没有讨债的狠,可收税这事儿啊,得看钱在谁手里。咱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想方设法把税收到,那主动权就在朝廷了,日后要减免,要退返,看的是朝廷的章程。若是你先依他们减免了,回头再要收点,那就难了。”

    张居正点头道:“此话倒也有理。不过贤契,有一桩事你要记住。此次下江南开海,既关系国朝命运,对于沿海一众豪商、官绅、生民的财路而言,也堪称是生死攸关。水至清则无鱼,为师也不求你两袖清风,但你我既来挑这副担子,总不可轻易落人话柄。尤其开海之事尚未做成之前,切勿因小失大。”

    严鸿明白张居正的意思,要捞钱,别急着这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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