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颜斗,凉月锦绣- 第3部分

楚玥漓刚回到宫中，皇后便迎了过来。

“漓儿，见到他没有，听说他是西梁诸位皇子中最有雄韬伟略的，你说你皇姐要嫁给西梁，会不会因祸得福，梁国会不会变卦，你姐姐那么记恨我，梁国会不会卷土重来？”

“皇额娘，你还是别说了，我了解姐姐，她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我说你怎么会放我出来，原来是让我帮你看看那个人？皇额娘，姐姐现在生死未卜，我们连她的安全都不能确定，怎么去考虑未来的事情？”楚玥漓还沉浸的刚才的事中，依然难以平静。又听皇后这么一说，顿时觉得心里平添了一层堵。

“你啊，就是没有心眼儿，我看那个碧漪，不知道当初谁传出来的‘第一美人’的封号。我看‘第一美人’，明明是我的漓儿！”

“母后，你能不能别说了啊？我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会儿，母后你去忙吧，别老呆在我这里，我要睡觉了。母后，漓儿晚饭想吃你亲手做的桂花糕。”楚玥漓说完，便一头钻进了被窝。

皇后叹息了一声，还是吩咐底下的嬷嬷去拿去年储存下来的桂花，然后看了一眼蒙着被子的玥漓，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楚玥漓立即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大口呼吸。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的母后去提这件事，她知道了，心里一定是受不了的吧？会责怪她的选择，还是会不舍？或许，应该，都有吧？

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她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想哭，蓦地就笑出来了，眼泪终于滑落，原来是酸酸涩涩的，还有一丝咸味。

晚饭的时候，皇后果然拿了她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她大口的吞咽着，不知道被噎到了几次，此时，皇后却说了一句：漓儿慢点儿吃，虽说这么久没吃了，也不用这样狼吞虎咽。以后想吃，皇额娘还给你做就是了……

011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三）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楚玥漓的动作顿时慢了下来。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自私，好像，甚至还没有好好打量过自己的皇额娘。母后，女儿再想吃的时候，估计人已经在梁国了，你说，还会给漓儿做，可是漓儿还能吃得到吗？

入夜，半醒半睡之间，忽然听见满园的雨声，噼里啪啦，密密的拍打着窗户。楚玥漓顿时没有了睡意，一个人坐起身，看到窗户还在开着，便准备去关上，映着宫中朦胧的灯光，楚玥漓忽然看见一地的花瓣。顿时心莫名的疼，像是一个孩子，突然丢失了珍藏了许久的糖果。

泪眼问花花不语，楚玥漓坐在凳子上，一杯一杯喝着茶，睡意便烟消云散。

三月初的风雨中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压迫纸糊的小窗，风雨在窗外滴答作响，发出甚是好听的旋律。屋内，桌上的蜡烛，也左右摇晃，似乎也在风雨中晦暗了许多。

楚玥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一早，推开窗的时候，小雨依旧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地上的花瓣粘上的泥土，而树枝上的却似乎更加的精神了。

这时候，却看见小路子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参见玥漓公主！皇上急诏公主面圣。请公主速速前去！”

“你在门外等候，我收拾一下就来。”楚玥漓说完，立即开始梳妆，今天便梳了一个最简单的发样，装饰不多，却另有一番清新淡雅。

“父皇，母后，你们怎么？都……都在这？”

“跪下！”

“不知女儿犯了什么错？让父皇和母后如此生气。”楚玥漓虽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早都已经知道是因为什么。于是，跪着不敢抬头。

“没经过父皇和母后应允，你为何私自要冒充碧漪去梁国和亲？”

“如果漓儿不这么做，还有更好的办法吗？父皇，母后，漓儿知道自己错了，但是你们不能不顾姐姐的生死。无论如何，我可以先保我们和璃国百姓相安无事。这样的结局不正是你们所想要的吗？女儿有什么不对？”

只听见“啪！”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便落在楚玥漓脸上。楚玥漓白皙的脸颊上，顿时出现了几个指印，通红通红的。

“你怎么打她？”皇后一脸心疼，却也没有扶起跪在地上的玥漓。

楚玥漓抬起头，眼神里一阵惊恐，从来没有想过，一向宠爱自己的父皇，还是结结实实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是为了打醒你，有好多事情不是只要你努力就可以改变的。那日你献舞是否就有此准备了？朕……都是朕糊涂啊！父皇一直把你当做心头肉，你要父皇怎么舍得？漓儿，父皇再问你一句，可是你自愿的？你若是以后后悔了怎么办？和亲不是儿戏，当好好思量，岂能如此鲁莽！”

“父皇，漓儿知道，所以不怪父皇。但是若不舍，怎么能得？请父皇下旨吧，漓儿不会后悔。”

012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四）

楚玥漓听见一声叹息，从皇上口中幽幽的传来，她蓦地想起，七岁时。父皇为她种下满园桃花。每每桃花开遍，父皇总会陪她在御花园荡秋千，那时候的欢声笑语，现在想起。今年，又看见满树桃花，望向父皇的脸，竟然是那么的沧桑……

想着想着，眼泪就簌簌而落。皇上别过脸去，不去看她。

离开正殿的时候，小雨依旧在下。听见路过的宫女说，这雨，是桃花雨。楚玥漓记得，今年的桃花雨，比去年早了好久。

再一次见到郁越尘的时候，他未撑伞，站在宫门前。一辆精致的镂刻的马车，还有一行人。

楚玥漓终是没有勇气，再去和皇上皇后告个别，明明知道他们就在身后，却连张望的勇气都没有。

今日，楚玥漓一身红装，可以看出精致的做工，衣服上几丝金线，剪裁十分得体。楚玥漓的眉心是用彩色胭脂绘出的一团焰火，焰火周围点上碎钻，更是栩栩如生。三千青丝挽成热情如火的玫瑰簪，簪花更是别致的用一朵牡丹代替，更加妩媚动人。但是楚玥漓却依然沉重，哪怕母后亲手为她缝制了嫁衣，却是坚持不见她。

“你来了？上车吧。”郁越尘打开车帘，收下她的伞，上面的荷花清新淡雅，在这蒙蒙细雨之下，仿佛更加娇艳了。“因为下雨，那些彩花什么的就不用了，淋了反倒不如不用。”

“七皇子做主便可。”楚玥漓轻笑，踏进轿辇。“那七皇子呢？”

“我？我就在外面，为你驾车好了。如果觉得闷，就哼哼小曲儿吧，我看你的舞跳的那么好，想必一定也清通音律。”

“还可以。”

“不再见你父皇和母后了？”

“嗯。”

“那坐好，我们启程。这是我托人做的垫子，去西梁路途遥远，久坐会累，累了就躺一会儿。”

楚玥漓迟疑了一刻，却是接过，轻道了一声“谢谢。”坐定，可以清晰的听见外面他的声音。

“那个，七皇子，我们要走几天的路程？”

“现在下着雨，你身子又娇弱，估计得半旬才能到。玥漓公主有任何不适，都可对我说。还有，别一直七皇子七皇子的喊，到了梁都，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郁越尘，你跟皇姐？”楚玥漓话说到一半，便咽了下去，没有再问。

“她是我师妹，师傅临走前，嘱咐过我好好照顾她。”郁越尘说完，就合上了车帘。

“来人，吩咐下去，下雨路滑，注意速度尽量放缓一些。”

“玥漓公主，可以启程了吗？”

“嗯。”楚玥漓轻声的嗯了一声，不再言语。不一会儿，马车就开始行走，楚玥漓从马车上望过去，可以看见一路的桃花，高song的城楼，还有周围数不清的熟悉的景物。

不知道应该是信还是不信，若只是惦记着，何必会为了她，亲自来璃国。望着外面的景物，楚玥漓打断了自己的思绪，自己嫁的，是他的父皇。自己又何必介怀什么。

只是，楚玥漓也许没有想到，再次踏进这片故土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断壁残垣，一片狼藉……（此乃后话）

013　三尺忧伤，织成那年夜未央

马车晃晃悠悠的在这路上前行，一连几日，这雨一直没有停过，往西行走，道路却是越来越崎岖泥泞。楚玥漓一直坐在马车里，只觉得越来越疲惫。只稍微清醒一会儿便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隐约听得见周围的声音，其余的便是全然不知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床边垂着淡蓝色的轻纱，隐约看见一个人形。楚玥漓奋力的坐起来，却是体力不支，重新倒在床上，发出一声痛呼。

“姑娘，你醒了？”听见动静，外面坐的人便走了过来。挽起轻纱，扶着楚玥漓坐了起来。

楚玥漓看这姑娘十分清秀，也像是璃国的着装。听见她刚刚喊“姑娘”，估计也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吧。轻微的皱起眉头，艰难的发出声音来，“你是？”

“你是玥漓姑娘吧，我是被那位公子所救。我无父无母，就被姑姑卖到盛京接客，我死活不答应，他们就和那老鸨一起打我。我好不容易跑出来，刚刚就求那位公子收留。就被他指派来照顾你。姑娘，我叫应怜，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

楚玥漓轻微的点了点头，却是发现她竟然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这样看上去，也不过像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恍惚间，那个叫应怜的丫头却已经把水拿过来了，楚玥漓迟疑了一下，应怜像是看出了玥漓的疑虑，自己则先饮了一杯，然后笑着，又倒满，重新递给了楚玥漓。

“应怜，对不起，我……”楚玥漓为自己刚才的迟疑有一丝歉疚。

“哪有，我还要感谢姑娘收留了我，我一看就知道那位公子和姑娘不是一般的人物，应怜不图别的，只求姑娘把我留在你身边，行不行？”

“不瞒你说，现在我是要去往梁国，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你跟着我，不会后悔吗？”

却是见应怜“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只求姑娘收留，应该愿意终身为婢，伺候玥漓姑娘！”

“应怜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楚玥漓说着，便要下床去扶。只觉得脚底发虚，还没站稳，便硬生生的往下跌去。

没想到预想的疼痛却没有传来，睁开眼睛，却是看见郁越尘近在咫尺的脸，这时候才感觉到，腰被一只胳膊有力的托起，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楚玥漓顿时红了脸。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直到听见应怜的一声惊呼，楚玥漓才恍然发觉自己依然在他的怀中，这才挣扎着要站起身。

这时候，没想到郁越尘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直接抱着楚玥漓抱上了床。还没等楚玥漓反应，他却是又替她改好了被子。

“高烧不退，怎么还下床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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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三尺忧伤，织成那年夜未央（二）

楚玥漓的心一直砰砰直跳，这样一个男人，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吗？只是，命运终究是捉弄人的，唯独遇见倾心的时候，自己却要被逼嫁给别人，而这个人，却是他的父皇。郁越尘，即是这样，又何必对我好？

“我……我发烧了？”楚玥漓拉过被子，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不敢看他。

“你不知道吗？都两天了，现在才醒，想必是饿了吧？应怜，你去招呼一声，赶紧把饭菜送过来。”郁越尘随意扬了扬手，这种弧度，恰似天上彩虹一样完美。

“是。公子和姑娘感情可真好，让应怜羡慕死了！”

听到这句话，楚玥漓看向郁越尘，他却是没有吱声，楚玥漓心里暗暗觉得既惊又喜。他往这边看来，却是慌忙低下头去。

看见她的娇羞，郁越尘轻笑，没有再多说话，自己走出房门。

以为他走了，不一会儿却是看见，他身上一片湿意，手里却是拿了两个精致的糖人，走到床边，拿出一支，递给楚玥漓。

“昨天看到一个小孩子追着他娘要糖人，想来是你们璃国特有的，我就买了一根尝尝，没想到味道还不错。”说罢，还孩子样的津津有味的吃着，还不停的让楚玥漓一起吃。

“你也吃这个？”

“挺好吃的，等你好了，再去买些路上吃，一路倒也寂寞，你难免会病倒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应怜端了饭菜，看着谈笑的两个人，顿时也喜笑颜开。

“漓儿，来，吃饭。”听见他这么亲昵的喊，楚玥漓身体一僵，手上的动作却是停了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

“哦，没……没有……”楚玥漓看他一边摆弄碗筷，一边吃着手里的糖人。这样一个人，怪不得皇姐会一直心心念着。

“来吃饭吧，对了，你身体不适，我让应怜喂你，我去看看药有没有煎好。”郁越尘一边说着，一边照顾应怜过去。走的时候，还看了一眼玥漓，因为发烧，脸色却比以前更加绯红了，让人怜惜。

楚玥漓也不知道这顿饭是怎么吃完的，心里念的又是什么，只听应怜说这里离璃国皇都很远，到这里，再过一个城，便是到了两国交界的地方。楚玥漓却是又想起了还身处璃国的父皇和母后，或许从此殊途，让人未免平白添了很多惆怅。

吃完饭后，却是没有见郁越尘再回来。他的踪迹，她从来都一无所知。她的病也在应怜的照顾下渐渐好转。雨却是依然淅淅沥沥，没有停过。她也只是刚醒来的时候见了一次郁越尘，他带的那一行人，还有关于他的师门，他却只字未提。楚玥漓这时倒有点儿后悔，没有问过碧漪，对他一点儿都不了解。

第二天下午，应怜却是急急忙忙的收拾行装。玥漓要问时，才知道是梁国那边出了急事。收拾好行囊出来时，才发觉整个队伍都急着出发往梁国的方向赶去。

015　三尺忧伤，织成那年夜未央（三）

再次踏上去梁国的马车，楚玥漓却是看到郁越尘一张异常沉重的脸。不似从前，宛若一下子多了几许心事，好似一片阴云在额头上笼罩，掉不下又散不掉。那一张脸，让人觉得抑郁非常。

他的体贴一如往常，但是给人的陌生感增添了很多。不知道是心病，还是别的。

“什么事这么急着赶路？是不是找到我皇姐了？”楚玥漓看着他的脸色，试探着小心翼翼的问。说实话，这时候的心里，理应是万般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