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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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猬小姐-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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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拉,我并没有预备一直瞒你,只是打算事情稳妥了再告诉你。”他说,“我的事,没必要让你替我操心。”
  这就是胡润之口中的,所谓担当。
  “是吗?你所有事做妥了才跟我讲,是不是打算把我绑到机场上飞机前一分钟才打算跟我讲?”他这样一说,我更怄得厉害,“你晁文博到底是我什么人。说到底,你的事我未必会操这份心。可我的未来,凭什么随你自说自话?”
  “你说话是不是一定要刺到人才痛快?”他一张脸,愠色已深。
  “不,我只是告诉你事实。”我脑子混得厉害,却并非纯粹赌气,“晁文博,你要去香港我不拦你,我甚至做得到与你吃顿饭欢送你,但我不会跟你去。”
  他听了这话,突然弯身从储物格里掏出一个盒子状的东西,举到我面前,“这样看来,这个东西你也不会要。”
  还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就被他扬手从车窗子丢出去。
  看不清楚,也好。
  我默默下车,上楼,开门,喝一杯水,倒在床上。
  晁文博甚至没有跟着上来。
  我在床里听到他车子驶离时的响动。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总之,一夜,他一夜没有回来。
  “几岁的人了,还玩失踪。”我中途睡不着,一个人抚着膝头坐在床边,像空自守船的商人妇。
  可我这条船,明天是不是就要沉了?
  实在不想费心猜他去了哪里,于是凌晨两点塞了两粒安定翻身预备大睡。
  我怕醒着,会把自己逼疯。

正文 Chapter。 46
  第二天早上文博依旧不知所踪。
  我没有拨他电话探寻,只独自去上班。
  下班后,约润之喝茶。
  他小吃一惊,却乖乖载我去了一家离公司不远的茶馆。
  一坐下,就见润之伸手掰了掰脖子,大倒苦水;“文博昨天一言不发,拉着我打了一夜撞球,到天亮才肯放人走。我下个礼拜要结婚的人,你们俩居然让我在这个这么重要的当口闪了腰。伤筋动骨一百天呐!”
  一百天你个头啊一百天!
  外头喧哗得要死,茶馆永远生意兴隆,多少国家大事要在这里谈成。
  我听他这样说,一愣,再随手关上包厢的门,瑟瑟地笑,“我还以为……”
  “怎么了?谈崩了?”他看我一脸青,觉得不妥,隐隐有些不安地问。
  “没有谈,直接崩了。”我照实说,“润之,告诉我,文博应不应该去香港?”
  “我看他的样子,本就未必会去。如今再加上你这个大祸害,他势必会拒绝庄臣。”胡润之听出苗头,畅所欲言。
  他说我是祸害,他立场分明。
  我听得真切,仍不死心:“我是问,去香港发展,是不是于他更好些?”
  胡润之略略思索,说道:“作为你俩的朋友,我不方便正面回答你,省得到头来影响你们的感情。我只能说,文博确实有才华,可近三年他一直在吃老本。奥安家大业大,已经限住手脚,他施展不开。何况,欧嘉伦年纪大了眼看急流勇退,反倒武定年年富力强,他处处打压文博怕他上位。赛拉,文博中意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他为什么还留在奥安,你也应该清楚。倘若有一天欧嘉伦退下来了,以文博的资历要再找后路也不算难。可是,这一行,设计师的黄金期并不长。他为了这些琐碎人事蹉跎,委实可惜了些。”
  这番话诚挚至极,一听,几乎即刻让人有决定。
  “胡润之啊胡润之,你这拐弯抹角的毛病看来这辈子也改不好。”我眼有些涩,抬手揉揉,“你是在说,文博留在我这个琐碎人身边,是在蹉跎岁月。”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还维持形象,死不承认,问道,“我只是不明白,看样子,你是……你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去?”
  我淡淡微笑,“庄臣邀请我了么?没有,他们邀请的是晁文博苏冬亦夫妇。多好笑。今天早上是我头一次开文博的电脑去翻他的邮箱,感觉像做家贼。你说港人的消息怎会这样闭塞,庄臣的人居然不知道他们离婚五年多。”
  “我并不知道这一层。原来是这样……上次杜克的案子,庄臣没有参与,但是确实我听说他们派了人来观场,兴许那时候盯上冬冬也未可知。”他摸一摸下巴,说道:“说到底,你还是介意她。”
  我替她斟茶的手一抖,洒了半台子水,慌忙去擦,“不,如果文博决定去,我不会拖住他,但我从法国回来的时候,就决定再也不会离开这里去一个未知的地方,无论出现任何人或事。至于……届时他会同什么人去,已在我能力范围以外,我管不了了。”
  “文博真是奇特,一把年纪了征服欲这样盛。”他听了我的话,举着杯子,喟叹,“你这种自尊心强过头的女人,打死我也不会看上。”
  “呵,几个月前你才说兴许我们很合适。”我笑得很假,抽了颊肌。
  “他把你放在手心里疼了近两年,”润之说,“我看在眼里。”
  “所以说,关键的时候,我绝不会拖他后腿,这样不好么?”
  “是不是女人一凉薄起来,都这样决绝。”他喟叹了又喟叹,一副脑壳中箭的样子。
  “放心,你的贝儿不会。”我说,“她是那种你对她好一分,她还足你十二分的好女人。”
  “所以我娶她。”他仰头笑,转眼又一脸幸福。
  这情绪变化的,有点微快。
  “怎么样,原来退而求其次也不算太坏,是不是。”我揶揄他。
  胡润之定住,这回,好似被雷劈中。
  忽然,我手机响,低头一看,吓一跳。
  真是说不得人,一说就坏。
  是苏冬亦。
  顾不得一手瓜子壳,连忙接起来,“喂喂,苏总监。”
  “赛拉,你回家了吗?”她轻声慢语问。
  “我和胡总在一起,在吴园茶馆喝茶。”我朝润之眨了眨眼,放下手机拿毛巾抹手,开了免提。
  她找我准是公事,自然坦荡。
  她向来与我没有“私事”可谈。
  “准新郎不是应该回家沐浴更衣,静待出阁?”眼下人人揶揄胡润之。
  我笑死。
  胡润之听了就差翻白眼,忽地低下头对着话筒说道:“冬冬,你来不来,只有我们两个人。来的话,上楼右拐到底的日式包厢。”
  他特意咬重“两个人”,暗示苏冬亦前夫晁文博先生不在场。
  这下轮到我翻白眼了。
  “好啊,随后就到。”她答应得倒是爽快,挂掉电话。
  胡润之看着我,一脸坏。
  我眯起眼睛回视他三秒,连忙扑上去,一把掐住他脖子。
  掐不死你我!
  他是断断想不到我敢对他动真格的,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才放手跟我打成一团。
  谁知,苏冬亦这个随后就到,真是随了它个后。
  我简直以为她是不是跟在我们后头等我们电话。
  这才不消片刻,她就推开包厢门了。
  那时我跟润之还一同勒在地上。
  确切地说,我勒着他。
  是以她见到这场面,惊得不轻,“你们……”
  “嘿,这个小妞,居然……敢跟我玩相扑……明天就叫她滚蛋。”胡润之早已给我压得够呛,他已经没有形象,谁让他轻敌。
  我一见苏冬亦进来,也吓一跳,光速放手起身端跪好,就差鞠躬喊“空帮哇”了。
  她扑哧一笑,放下包,坐上来,“润之遇到对手了。”
  一晚上,我陪着打哈哈,大家怕气氛遇冷,拼命谈无关紧要的事。
  年初哪家公司又出了烂广告,明年要重点抢夺哪个频道的资源,后年……
  活像公司例会。
  我知道,是因为我在,否则他们一定开怀。
  至少可以回忆一下彼此的青葱岁月,那段岁月里的人,或事。
  只可惜,全同文博有关系。
  苏冬亦好素养,不显露丝毫的尴尬。
  反倒我偶尔晃神,望了几回天花板。
  什么时候才能与她一般收放自如?
  可惜,没有天分。
  好在,胡润之亦有几瞬走神。
  没有人知道他同苏冬亦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猜他那样急切地求婚铁定同她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有些事,永远不要知道,是福气。
  之于我,之于贝儿。
  她自然不会,而我就是想知道得太多,总改不掉。
  掐指一算,多有默契,两兄弟像说好似的,同一时求婚,还都同对面这个女人有千丝万缕的情愫。
  难兄难弟,忍不住咧嘴。
  “我送赛拉回去。”临到散会,苏冬亦如是说。
  她送我?回原子?真真一场故地重游徒生悲。
  不愿意场面这样难堪,于是拒绝,“我自己拦车就可以。”
  “你怕我不认识路?”她恬和一笑,站起来捋平小西装袖口的褶皱,说道,“走罢。”
  看了润之一眼,他也说不上什么,我只得跟她去。
  行至近原子公寓的一个转角,苏冬亦靠路边停下,第一句话就说,“他们邀请的是晁文博夫妇。原本是我。”
  听了立马脑袋嗡地乱响,简直发晕,这,这也太白了点!
  “怎么你也知道。是润之告诉你的,还是文博告诉你的。”我问
  “都不是。”她肘支在车窗上斜斜扶首,说道:“他们消息不通,不知我与文博已经离婚,邮件发到我从前用的私人邮箱。我昨天晚上打开来处理邮件才看到,看时间已是近两来月前的事了。”
  呵,庄臣很是精打细算,要是一块撬走这一双,有得赚。
  我全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不停沉默。
  我听到自己一次又一次微微吁气。
  “你知道么,文博拒绝他们了。”突然,她转过面来,“我回发邮件向庄臣说明情况,他们告诉我,文博今天早上致电对方,说决定拒绝他们的邀约……”
  我双手用力一捏,清声打断她:“总监,你觉不觉得你跟我说这些很不恰当?”
  “我知道。我猜他留下的理由,只会有一个,就是你……”
  “停下!别让我猜中你接下去要说什么。”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真的只能苦笑,“你该不会要同我说,请我让位,把晁文博还给你,让你俩远走高飞。”
  “不是。”她不避不闪,十分淡然地看着我,“赛拉,你知不知道文博多有才华?你该让文博去做他自己该做的事,他应该去香港。他爱你,会为你留下,可是你要的真的是偏安一方的晁文博么?如果你想通,愿意陪他去,最好;如果你不愿意,放掉他,至于届时我会不会去争取,已与你无关。”
  “苏冬亦,我的苏总监。”我坐在她的车里,对这个状况啼笑皆非,“你回国近一年了,今天才向本人宣战?你预备长期抗战?何必这样看得起我。”
  “你知道么。在曼谷三年,他每一年都来找我,要我跟他回家,我却不肯见他。”她自顾自说,“最后一年,他终于放弃,不来了。等我回来才知道,他有了你。这不算,最可怕的,叫我知道他爱上你。恐怕晁文博自己也没有想到过,他这辈子还会爱上除我以外的另一个女人……”
  我听着苏冬亦对本人诉其之于晁文博的衷情,作何感受?
  第一个念头,连我也呆上一呆。
  这才明白,晁文博怎么能通身晒得那么均匀!
  我曾经数度打算开口问,哪家的紫外线遮阳如此给力带感,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吞下。谁知,原来是那一出“万里寻妻”的周边产物。真是好戏好戏,我窘。
  转头,我不是听不出她话里的哀凉,可能怎么着?跟着一起淌眼抹泪?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
  我同文博在一起最好的时光,有另一个女人在为他哭。
  可世界就是这样,一个人笑的时候,总有另一个人在哭。
  所以,我并不觉得她有多可怜,只是……
  “我到今天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离婚。”我怎么想得,便怎么开口问,“文博不是一个舍本逐末的人,我知道。”
  “你知道?”
  “是,我知道。”
  “孩子的问题,从来都是我的问题。”她嗓子压得很低,声音很虚,“我们离婚,是因为一双筷子。”
  “啊?筷子?”我险些喷出来,这算什么理由。
  “对,我们吃晚饭。我不小心把筷子跌地上,缠着他拣。”
  “他不肯?”
  “不,他拣了,结果我起了玩心,又丢出去,一次又一次,他终于烦。于是两个人吵架,谁也没想到,最后会吵得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真的,谁也没有想到。所以我没有办法告诉润之敏之实情,我根本开不了口说。”
  “你以为我会信?”天知道,我真是觉得自己在听单口相声,荒唐之极。
  “曾经我也不信,多么可笑的理由。我连文博一起经历了许多风浪,最后死在一件小事上。”她深深吸一口气,一脸沉痛,“从前,我总是考验他的耐心。尤其是当我明白自己兴许永远无法生育。”
  她这样笃然,叫人不得不信,于是,我信,“那么看来,他经不起考验。”
  “不,赛拉,没有人会经得起。”她说,“是你我都把男人想得太过简单。他疼你,爱你,为你妥协,甚至一次又一次妥协,可总有限度。当有一天这个限度用完了,他兴许还会痛,兴许会再回头争取,但最终有一天,他会自觉不自觉地遗忘。这个时候,从前所有的理由都不是理由,只剩下一个现实,就是他不再爱你。你看,像我,已经把文博对我的爱用完了。”
  我听完所有的话,觉得胸口堵得慌,又呆了一呆,半响,才自持地说,“苏总监,这是你的爱情观,不是我的。”
  抬腿下车,走着走着,停下。
  昨天晚上还像个守船女,我想到小时候读过的一句话。
  没有不受伤的船。
  再回头,她的车还停在原地。
  于是返回去,扣车窗。
  她放下窗,问,“怎么了?”
  我还有最后一题,趁着今天月光这样皎洁,索性也知道个干净。
  我问;“告诉我,文博腰上的疤怎么来的?”
  就见到苏冬亦哀痛又甜蜜,情绪十分复杂地说,“上大学的时候,为了救我,被两个小流氓桶的。”
  我心中有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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