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慕翎的双眸盯着她,漆黑明亮,像是要把她的灵魂看穿。
苏婕抱着已经睡着的孩子,不敢抬头,低声说了一句,“再见。”
背对着他往家的方向走,苏婕却依然能感觉背后的人仍然站在原地,有目光停在她身上,如芒在背。
心里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回头,几乎是逃离一样地跑到家里。
打开门进去,室内还是一片漆黑。
啪的一声,苏婕把灯打开,却发现客厅里有人。薛凯正低眉坐在沙发上,没有喝酒,样子却看起来很萧肃孤寂,手里夹着半根烟。
作者有话要说:
☆、离婚
苏婕没有说话,放下包直接抱着小智进了浴室,帮小智洗完澡出来,却发现薛凯依旧坐在那里。身子斜靠着沙发,似乎连动作都没变,手里已经点燃一根新的烟。
她受不了他抽烟,因为对小智身体不好。以前他从来不再她和小智面前抽烟的,可是,那是以前的事了。
她把小智送回卧室又走出来,对着还坐在那里的人说:“我们谈谈。”
薛凯把烟头捻在烟灰缸里,抬起头,“谈什么?”
苏婕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昨晚的事,我想清楚了。”
“哦?想清楚什么了?”薛凯冷笑,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我们离婚吧。房子我不要,我带小智走。”苏婕平静地说,既然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她就不能继续和薛凯生活,她不爱他,他不接受小智,她无法给他生一个孩子。既然两个人都不能再相互包容,当初结婚的理由已经消失不在了,就不应该在牵绊住彼此。
薛凯一愣,身子直起来,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了什么。一会儿,才悠悠开口,“我不同意。”
“不同意?为什么?你觉得我们现在的相处还像夫妻吗?既然过不下去,就不要彼此折磨了。”苏婕实在不明白,两人现在的状况几乎是相看两厌,实在无法继续生活下去了。
薛凯突然站起来,伸手指着她,吼道:“苏婕,你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了,不就是因为他回来了!我照顾了你们母子那么多年,现在孩子的爸爸一回来,你就迫不及待离开我了,是不是你以为我是块破布,你想扔就扔吗?”
苏婕惘然地看着他,“你胡说些什么?”
“胡说?我胡说,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才干嘛去了?送你回来的男人是谁?你难道不是和那个男人私会去了,别想瞒着我。”薛凯猛地站起来,手手臂一挥,又指向门外,神色冰冷地说。
原来他看见慕翎送她回来了。可那又怎样,自己和那个男人已经没有关系了,和眼前的男人也不想再无谓纠缠。苏婕感到浑身虚乏,不愿和他争吵,压着脾气说:“他是我大学同学,只不过请我和小智吃了顿饭,你不要乱说。”
薛凯又冷笑了一声,双眼猩红地盯着她,“苏婕,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小智的爸爸,我认识他。你抽屉里照片上的人就是他,你别想糊弄我。”
“你翻我的抽屉?”苏婕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竟然趁她不注意去翻她的东西。
薛凯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厉声道:“怎么了?我是你丈夫。你想和那个男人重温旧梦?我告诉你,想都别想,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说完,摔门而出。
关门声轰地一声,苏婕感觉自己的力气也随着那一声响消失殆尽。
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认识薛凯了,那个温柔善良的男人,会给她撑伞,会细心地抱着小智,会劝自己别太劳累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沈佳倩对着电话说:“伯母,等过一阵子,公司的事没那么多了,我休假和他一起回去”
电话那头,慕翎的母亲,还在抱怨“佳倩啊,你和慕翎什么时候结婚,都交往那么久了,也该结婚了,我和他爸爸可都等着抱孙子呢。”
沈佳倩脸一红,连忙解释,“伯母,我们还年轻,事业也忙,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慕母一听,不高兴了,“你们年轻,我们可不年轻了,总不能一直让老人家等着啊。”
“是是,我晚上和他商量商量。”
挂了电话,沈佳倩虚弱地倚在椅背上,通信录翻到“翎”的名字上,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给他。
本来她也不想这么早结婚。女人一旦结了婚,生活的重心就会从事业转移到家庭上,她不想那么早就被束缚住。可是现在,她有点改变主意了。慕翎最近很反常,打电话给他总是不接,也很少到她的住所去,她去他的公寓找他也找不到人。
是不是该先把婚结了?她知道这样是在用婚姻把这个男人束缚在身边,她并不喜欢这样,可是她不想失去这个男人。
薛凯已经连续两周没有回家了,电话也不接。苏婕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自己又工作忙得要死,根本没有时间找他,也无从找起。
那天过后,她也没再见过慕翎。不知是不想见她,还是和沈佳倩出了问题,这两周,没有再出现过。
苏婕突然希望这一切都像一场梦,梦过后,日子又恢复了平常。
中午,苏婕刚要和小红下去吃午饭,电话突然响了,陌生的号码。
“喂,是苏婕吗?”
电话那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宋婷,方便出来见一面吗?”
宋婷,她怎么打电话给她?
见面的地方是苏婕公司楼下的一家咖啡馆。等了一会儿,才看见熟悉的身影走过来,“苏婕。”
宋婷穿着黑色的棉质长袖裙装,脖子上,围着一条流苏围巾。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些,却显得很有精神。
那个时候她会认识宋婷,完全是因为慕翎。
宋婷和慕翎两家的父母是世交,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毕业后的那个夏天,她和慕翎在逛街的时候遇到宋婷。然后,和她就认识了,宋婷像个洋娃娃一样女孩子,可爱又安静,比她小一岁,还在另一座城市上大学。苏婕很喜欢她,整个暑假,苏婕,慕翎,和宋婷三个人经常一起出去玩。
也就是那个夏天过后,她和慕翎分手了。
那天,宋婷突然打电话给她,约她见面。等到了约定的地方才发现,在场的竟然还有慕翎的母亲。
她见过慕翎的母亲,慕翎带她去过几次他家。他家住在一座郊外的别墅,房子很大。她从来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白色的洋房,地面铺着地毯,天花板上吊着璀璨的水晶吊灯。
慕翎带他去他的房间里,从冰箱拿她爱吃的冰激凌。但是,他的母亲却不喜欢她,对她态度冷淡疏离,后来她也不愿意去了。
所以,当她看见宋婷和慕翎的妈妈站在一起,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她走过去和宋婷打招呼,又叫了声“伯母”。宋婷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在慕翎母亲身边。然后苏婕就听见他母亲冰冷地说:“你和慕翎分手吧。”
她当时诧异地一时说不出话,呆呆地看着慕翎的母亲拿出一张照片,放到她跟前。上面是慕翎和宋婷,两人在一大片绿色草坪上,后面是一座白色的别墅。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两人笑得很开心。
慕翎的母亲继续说:“慕翎和婷婷从小就有婚约了,他将来要娶的人是婷婷。就算现在很喜欢你,对你好,也是暂时的。他之所以和你交往,不过就是因为婷婷不在身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等他们毕业后就会结婚。你要是识趣的话,就离开他吧。”
她从来没想到眼前的人,慕翎的母亲,可以如此冷静地对她说这些残忍的话。她只觉得呼吸困难,似乎有人扼住她的脖子,嘴里说不出一句话,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们离开。
她打心底是不相信这些话,可是又没把握慕翎心里有多爱她。于是,她开始躲着他,不接他的电话。
直到有一天,她在街上看见慕翎,还有宋婷。宋婷挽着他的胳膊,两人笑着说话。他对很宠溺地对她笑,那笑容落在苏婕眼里显得讽刺,讽刺她的一厢情愿。
她突然惊醒了。她怎么这么傻,宋婷比她漂亮,比她可爱,比她优秀。最重要的是,她还有和慕翎一起度过的十几年时光,她怎么能期待自己和慕翎的感情敌得过宋婷和慕翎的感情。
于是她找到他,跟他说分手。
他问为什么,她张了张口,听见自己声音干涩平静:“我不爱你了。”
她看见他错愕的表情,漆黑的眼睛望着她,仿佛要把她看穿。她受不了他的眼神,怕自己下一秒就后悔,狼狈地转身逃开。
而她只是单纯地想,与其等他提出,不如自己说分手。就算失去了一颗心,也要留下点尊严。
后来,他消失了,她听说,他出国了。她以为一切终于结束了,可是却发现她怀孕了。
那时侯,她刚找到工作,整日忙得焦头烂额,可是当突然知道自己有了她的孩子,心里竟然是高兴的。父母劝她打掉孩子,她摇头。
那段黑暗的时光,自己即使再辛苦,她也从未想过打掉孩子。她怎么能打掉这个孩子呢,这是她和他的孩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
宋婷走到她对面坐下,脸上还是温婉的笑,“谢谢你愿意见我。”
苏婕也对着她笑了。即使当时她怨恨过这个女人,可是她又有什么错了,她不过是和自己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她只不过也想幸福。任何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爱情,宋婷并未做错什么。况且,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更不会抱着荒谬的仇恨。
她只是感慨,一切出乎意料,没想到最后,宋婷也没能陪那个男人走到最后。
苏婕开门见山,“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女人收回了笑,神情有些感伤地说:“那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五年,是很久了,她们曾经是朋友,也是情敌。看,这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当时她们爱上同一个男人,可最后留在那个男人身边的,却是第三个女人。
“我也没想到。”不觉得自己和这个人还有任何可以谈的话题,可既然是她约的自己,那么她等她说出真实意图。
稍稍顿了一会,宋婷又说道:“慕翎回来了,你知道吗?”
原来,还是为了那个男人。苏婕觉得可笑,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把她跟他联系到一起。她丈夫是,宋婷也是,为什么他们不能理解自己并不是在期待旧情复燃,她是想逃离的。
“你想说什么?”
看见苏婕防备的样子,宋婷也才意识到自己当初做些什么。那个一直真心把自己当做朋友的女孩,她却残忍地夺去她的爱情,最后怎样呢?她遭到报应了。
她一直爱慕着的男人语气坚决地对她说:她走了,现在,任何人都可以,唯独你不可以,我把你当妹妹,不想伤害你。
妹妹?是啊,她怎么没发现,他眼底的温柔和炽热,只会表现在那个女孩身上。既然她离开了他,他便觉得无所谓了。没有爱情,任何人都可以在他身边,但是唯独自己不可以,因为他不想伤害自己。
也许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再和苏婕谈论慕翎,可是又不得不说,“我昨天见到他了,喝得烂醉如泥,”
苏婕毫无兴趣,可是宋婷仍然继续说:“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他醉成这样,第一次是那年你和他分手。”
苏婕呼吸滞了一瞬,心里一紧,身体却腾地站了起来,要往外走,“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些,那你找错人了,我已经和他没关系了。”
手臂却被抓住,宋婷也站了起来,“他还爱你,他一直爱你。”
办公室里,苏婕对着已经黑掉的电脑屏幕发呆,旁边的小红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担心地问:“小婕,你怎么了?”
没有得到回应,小红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苏婕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小红,“啊?你说什么?”
小红无奈地说:“你怎么这么无精打采?心掉在半路上了。”
心?
她的心早已飞走了,遇见那个男人,把心给了他。失去他以后,再听到关于他的一切,心脏会不自觉收缩。
为什么,不是应该早就麻木了吗?可是当宋婷说他一直爱着她时,她竟然心动。还爱吗?怎么可能,可是他为自己买醉,或许他也没有忘记她?
思绪戛然而止,苏婕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想着这些。
爱又怎么样?她已经结婚了,就算薛凯答应和她离婚,她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苏婕了。而他,也有了沈佳倩,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
抱着残留的爱情不放,并不能抚平任何创伤,只会带来伤害。她的世界,在爱情惊天动地地来过之后,便天崩地裂了。这样的伤痛,她无法承受第二次。
宋婷说,那张照片是度假的时候拍的,并不代表什么。还有慕翎的母亲所谓的婚约,慕翎并不知道,两人只是一起长大而已,他一直把她当妹妹的。
宋婷说,这就是真相。
她平静地听她说完,心里竟然异常的平静。
扪心自问,当初她仅仅是因为宋婷的存在,她才选择放弃的吗?也许并不完全是,是她自己对那段爱情没有信心。她胆小,她自私,她害怕,怕那么优秀的慕翎,迟早有一天会抛弃她。
真相?每个人都有一个真相,可真相到底是什么?不过是每个人的自以为是罢了。就算事实是如此,可是对她来说,真相只不过是悲痛过后的另一番悲痛。
现在,她所接受的真相,是自己已经结婚了,他的生活也在没有她的境地下继续的很好,事业有成,佳人在旁。这才是真相,无法改变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这年头,考试之前得先考验你在重点之中找重点的的概括能力,猜题的预知能力;上了考场,还得考验你从选择题中猜对答案的能力,论述题时要考验你充分的想象力;考完后还考验心理承受能力。
怪不得高中时,老师常说:“上了大学就要考验你的综合能力了。”
老师说的果然没错!
☆、病倒
李秘书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低沉的男声,“进来。”
把冰水放到办公桌上,看着面色憔悴的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