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了三哥将他们送到三哥身边去的。”又道:“明日要早起,我想先去休息了,丛大哥也早点安歇吧。”说罢,便逃也似地走了。
回屋之前,她听到一声低沉的叹息。
祁暮真庆幸自己及时赶了回去。
她刚回到家,喜儿芳儿便拥上来报告,说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有三批人来家中过了。一批是位紫红面庞的中年男子带了一个随从,说是来找一个当过金锁片的十六七岁小姑娘的,他们便想一定是找小姑姑的,但也实话实说,小姑姑不在。一批是一个瘦高的老爷带了一个壮实的青年男子,说是找商辕和祁轩的,当时轩哥和小辕正好到书院去了,他们不敢让那两人知道实情,就说没这么两个人。还有,好象是官府的人,说是找前个月杀人的凶徒,有人举报说是躲这儿来了,官府的人搜了一番,没有搜着什么便走了,还好,轩哥带小辕去集市了,也没碰着。这事儿他们跟干伯伯说了,轩哥和小辕已住到西山去了。
祁暮一颗心霎时便拎上来了。第一批大约就是父亲所说的找她的人;第二批她可以肯定是三哥的人,因为她向他提过住处以及小辕现在姓商;第三批,应该是上次李庭案件的后续,只是官府怎么会搜到这边的呢?喜儿忽然鼓着嘴恨道:“我知道为什么,村里的大牛说,是王德全去报告的。”王德全新近做了村里的保长,他未必知道轩儿和小辕的身世,但若他要报复,只往那边扯,就够瞧的了。
祁暮恨得牙痒,恨不能一刀砍了他。但她知道目前是最重要的事就是转移走轩儿和小辕。那么还是早日送到三哥那边去算了。
她去了彭府,三哥果然已经想办法通知了这边。虽然她只说是故人求见彭老爷,也未遇什么麻烦。到了正厅后,她盯着彭老爷身边的一个青年男子看了半天,最后终于确定是干虎,不由问了出来。干虎惊了一下,还没开口,祁暮又道:“我是祁暮。”
干虎几步过来,打量了她一番道:“真是小郡主?少爷说是在云阳边界遇到你的,这么快便回来了么?”
祁暮点头:“本来我是想到端州去寻你们的,楼里差我去北辰郡,小虎替我去了,你们没有遇见么?”
干虎摇头道:“端州十分复杂,尤其是玉苍山,山峰众多,地形复杂,又跨两国,小虎未必能找到我们。”又热切地问:“那小郡主,少爷是让我们来接你们走的,你可打算何时出发?”
祁暮将前些日子官府来搜查的事说了一遍,道:“我是觉得小辕和轩儿再不走可能会有麻烦,想让你们带他们先走。我这儿契约要到九月,听说当初皇榜也没有我的名字,晚些走也不碍事。还有,大虎哥,干叔叔和刘婶如今都在西山,你也该去瞧瞧,他们没有你的消息,也很心焦呢。再说,轩儿和小辕现在都在他们那里。”
大虎听说有父母的消息,也十分兴奋,几人定下先去西山看干叔和刘婶,他们准备一下,二日内便出发。
等他们走了,祁暮回到锦心楼,楼里芸香、芳菲等众姑娘都围上来道:“商姑娘你总算回来了。”“听说你受伤了,重不重,要不要紧?”祁暮觉得一阵温暖,从云城带回来的那点失落和听闻官军搜人的那份紧张、遣走家人后的那份不舍都消散了。
只是月娘的脸色却不是十分好,祁暮问她是不是病了,她摇头说不是,只是有些心烦罢了。楼里的姑娘告诉她,月娘前些日子,出来露了一次脸,便被一个官家子弟纠缠,死活要买她一夜,月娘不肯,便被骚扰至今,那官家子弟天天都来,每日里都要对月娘动手动脚,老板不在,楼里管事和护卫也办法对付他,月娘不知被他占了多少便宜,只差失身了。
祁暮道,以前楼里不是都有办法将人弄晕打一顿丢出去的么?芸香道:“他有功夫,而且不弱。再者听说他家是刑部的官,我们若是这么做,岂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么。其实那个人,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纠缠我打了我的那个人。后来不知怎么看上月娘了,就使出这许多手段,亏他对我只是一时兴趣。”
本来这事可以问下谈美人,可谈美人自从跟她一起回了上京便又不见了踪影,祁暮怀疑他连楼里也没来过。
祁暮道:“那我今晚便留下来,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人。”
当晚,祁暮倒真是见着了这个官少爷,不过二十许,面目倒也算得上英俊,只是那神态却是十分轻狂。他果然去纠缠月娘,祁暮上前道:“公子,月娘是楼中的教习,并不是楼中的姑娘,不点牌子的。”那人瞟了一眼祁暮:“哟,这锦心楼何时来了个女卫,倒是也挺水灵的。这凡是楼里的姑娘,都可以点牌子,教习么更应该作个示范呀,让爷也尝尝教出那许多风流体态的女子自己什么滋味。”
祁暮正色道:“公子,我们这里是歌舞坊。只要姑娘不愿意,我们是不让客人强迫姑娘卖身的。您出楼过两条街,紫烟楼里有您要的姑娘,保证让您随便挑。”
那人却是有点喝多了:“紫烟楼里什么货色,哪比得锦心楼里姑娘风雅灵秀,爷就是想尝尝锦心楼里的姑娘。谁说这儿姑娘不卖的,那啥紫澜的前些日子不就被王少爷破了瓜了么?”祁暮惊异地看向月娘,月娘点头,但却说:“那是紫澜爱慕王公子,自己愿意的。”
祁暮道:“月娘并没说她愿意。公子您如果真的倾慕月娘,便好好坐下来听她抚上一曲,别的便不要做了。”
那人并不卖帐,道:“爷要高兴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就是个歌舞坊,便也要显出比别人清高么,那乐坊中的女子被爷压在身下的也多了,偏你一个锦心楼……”祁暮听他越说越不堪,伸手便去点他的哑穴,他倒真身手不弱,但究竟还是被祁暮制住了,索性就点晕了。挟了他出去对他的随从说:“你家少爷喝醉了,有些人事不醒,快扶了回去吧。”那从人已看出自家少爷是被点了穴,但只看了祁暮一眼道:“这样也好,可以跟老爷交待。”想来那家里也是不想让他出来混迹花街柳巷的。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完。次日晚上,已近子时了,那少爷又来了,后面跟着个想拦又不敢拦的随从。那少爷见随从想拦,便留他在了大厅外,自己独身来找月娘。
月娘今天下午起情绪便不对,楼里许多姑娘也看出了,虽说她一向对人温和,但大家还是不敢出错,也不敢问她。只谈美人出现跟她说了几句话,又不见了踪影,但月娘似乎更低落了。
见那少爷来找,月娘先是不理不睬,后来便又叫了祁暮来,那少爷不记得祁暮昨日点了他的穴,见来了女护卫,道:“你也不错,等我尝过了月娘,也要试试你。”祁暮很想给他耳光,但强忍了下来,道:“你若强动了楼里的姑娘,我们也是会去官府告你的。”
他张狂大笑道:“官府?爷家里就是官府。”祁暮知道多说无用,正想故技重施,月娘忽然道:“你想来,那你来啊,不过你肯花多少银子呢?”那人喜道:“你说多少便是多少。”月娘竟真的牵了那人入了房。祁暮目瞪口呆,再也没有反应过来。
那一阵闹得,房中无客的姑娘都出来看热闹,看到这幕,都有些生气道:“亏得商护卫这般为你,还让人羞辱,你却自甘下贱。”但那房中,月娘却是再不作声。
祁暮返身便走,隔了一会儿既想不明白不死心,又走了回去,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听到了月娘房中压抑着的惨叫,祁暮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忍了忍到底还是破门而入了。房中的情景让祁暮又难堪又难过,那少爷竟是以凌虐人为乐的,月娘下身鲜血淋漓,身上也有斑斑紫痕,此时竟已气力不支倒在床下了。祁暮冲过去扶起她,拿被子裹了,又愤怒地朝那少爷道:“你这么对她,你还是不是人?”
那少爷一边穿衣一边无所谓道:“爷哪知道她承受不了啊?她自己勾得爷心痒,爷控制不好么。”
祁暮恨道:“你这般凌虐人,总有一天,就算你爹是刑部大员,也不能保你。”
那少爷又放肆地笑道:“只有我爹能扳倒的,还没有扳倒我爹的。就是先前那怀义王那般风光,不也死在我爹手上!”
祁暮本来注意力是在月娘身上的,听到这句,刹时浑身冰凉。她放下月娘,站起身来,逼近了那人:“你爹是谁?”他看到祁暮的表情已有些不对,但仍张狂道:“刑部尚书李庭。”原来那李庭没死,居然还升了?祁暮心道,这样的人难怪会养出这样的人渣,心中的愤恨如潮水般涌来,她抽出腰间的慕云,挥了过去。那人没发出一点声音便倒下了。
子夜了,楼里没什么客人,所以刚才月娘房中吵闹时,也惊起了不少姑娘,月娘的房门口也聚了三四个人,祁暮提剑而出,剑上的血迹已说明了一切。房门外一片寂静,祁暮道:“我杀人了,我杀了那混蛋。可是,我要连累楼里了。”
月娘忽然醒过神来,冲祁暮道:“你快点走,走得越远越好。”
房外围着的姑娘中,芸香忽然说:“月娘,她是为你。也是为我们楼里的姑娘。你刚才不是这么自甘堕落,商姑娘不是心善的话,这事都不会发生。”
芳菲忽然咬牙道:“就我们几人知道,不如,我们将他处理了,别让人知道。商姑娘,你却是一定要走了。”
祁暮终于清醒,她是真的杀了人了,这又不等同于在云城郊外杀风老三和余老大。但她并不后悔。她并不想一走了之,走之前她必须给谈美人一个交待。
等芳菲芸香紫澜等姑娘合作抬走了那人的尸身,冲干净地下血迹。只剩下她和月娘时,她问:“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让人这般作贱你?”
月娘失神道:“我才知道,我这般爱他,我以为他也是爱我的,是对其他女人不同的,却原来只是自作多情。就算我没有做让他不高兴的事,也不会比这个结局更好的。我何必还要守着自己?”
祁暮一下子明白那“他”是谁,心里为她难过。“可是你这样,是能伤到他呢还是伤你自己?”只怕他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的。
天色略有些发白的时候,祁暮准备先回家收拾东西再来锦心楼作个交待,这回只怕一定是要赔银子了。但走到前厅口时,她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微微的天光中,她看到一张风华绝代的脸,不知他是刚来还是一直都在楼里。祁暮朝他走过去:“我给你闯祸了。”他抬手制止了她:“我知道你一直想去端州,那你去吧,越快越好。这里不用你操心。”
走过他身边时,他塞给她两张银票:“这是你上回做保镖的赏金,一百两的是晴玉公子给的,还有一百两是我赏你的。晶玉公子怎么可以比睛玉公子少,是吧?”
祁暮笑着,流出了泪。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大当家
祁暮又一次孤身上了路。
四个孩子已经跟着干虎和彭老爷去了端州,干龙夫妻如今到彭府做了仆从,他们不走,是怕小虎回来找不着人。祁暮走前将那二百两银票全数留给了干龙夫妻,自己只拿了一些平时积攒的碎银。干虎走前给她画了玉苍山他们那个庄子的走法,她也收好跟碎银放在一处了。
祁暮清晨买马的时候才发现,刘婶又塞回了一百两银票。
她昼伏夜出地赶路,白日里有时投店,有时便在无人的破庙里歇一天。这一路也暗暗留意着上京的消息。五日后,她在一个茶楼中听闻,刑部尚书李庭因独子暴毙,伤心过度,加上上次受刺旧伤复发已西归。
说书人眉飞色舞道:“话说那李尚书几个月前也只不过李侍郎,据说是引出了多年潜伏的太子旧党而得擢升,只没二个月又见了阎王。不是死在刺客手里却是被儿子气死的。他那么一个正经古板的人却有一个不学无术飞扬跋扈的儿子,到处拈花惹草。这回据说是跟人争风吃醋,被锦心楼中的一个客人给误杀了。那客人是当夜就跑了。锦心楼关了三天,又开张了。有关的姑娘吃了一顿板子被保了出去。”
有人说:“哟,这姑娘倒没丢命,也有能耐。”
说者道:“哪里呀,听说那姑娘被那少爷凌虐得不象样了。刑部的人也看不下去。再加上老板一打点,才是这么个结果。”
又有人道:“这锦心楼的老板可也是个能人,如此说来,那少爷是白死了。”
有人说:“那是罪有应得,自作孽,不可活哦!”
祁暮心知那是晶玉公子做的手脚,但心里也为月娘难过。
此后她才放松了下来。经过青州时,她选了一家城郊看起来颇干净的客栈住了下来。这几日来都没顾得上好好清理自己,她都觉得身上有味道了。
她让小二给自己准备了热水,好好地泡了个澡。将自己拾缀清爽了,才有心情出门去逛逛。街市里也就看个热闹,她没买什么东西,回到客栈时已经过了晚饭时分,她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打算上楼了。楼上忽有人冲下来说:“掌柜的,你这店里有贼啊,我的银两怎么不见了?”
掌柜道:“青州的治安不是很好,你们进店时我已经提醒要保管好银两了。”
那客人道:“我出门时明明是锁好了房门的,窗也是关好了的。”
楼下吃饭的客人听了此事,有的便站起身回房检查去了。祁暮心里也有些紧张,身边只一些碎银,慕云、师傅的信和本门的信物可都在包袱里的,她也匆匆地回了房。开了锁,看看床上,包袱放得好好的,心才放了下来。走近了一看,包袱似乎结得有些不同了,她慌忙上前检查,别的东西都在,只少了装银票及大部分碎银的小包,不由叫了一声苦,她不是心疼银子,而是那包中有那份图啊。
她下了楼,柜台前已经围了一些客人了,情况跟祁暮差不多,都是包袱在,只丢了银两及一些贵重物品的,想来那贼只要银子。有人便要店家陪,掌柜苦笑,安抚他们说,会去报官。有人道:“我们都是要赶路的,就算报官,等追回来要猴年马月。”
掌柜无他法,只道:“那丢银子的客人作个登记,今晚住店的钱便不要了。有太过困难的,小店也可借上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