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无他法,只道:“那丢银子的客人作个登记,今晚住店的钱便不要了。有太过困难的,小店也可借上纹银一两,以渡难关。只是小店也是小本生意,赔不起大伙儿的钱啊。”
不用付店钱,祁暮身上还有一点点碎银,还不至于挨饿,但离端州还有一段路,没了地图找地方还需要时间,这期间的化费就不知从何出了。适才,祁暮心软,没有要店家的那一两纹银,此时出了店便也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祁暮一路牵马走,一路发愁。此后住店是不行了,难不成又要卖马么?
路过城里一座宅子时忽看到那大门上贴了一个招子,有一些人围着看。祁暮挤进去一看,竟是要找一个押尸的人。原来那户人家是端州人,老人突然故去了,又讲究个叶落归根,一定要送回端州安葬,但他们家的三个儿子两个倒在端州,一个虽然在此却是疾病缠身的。若要那边人来再送回去,这个天气,只怕尸身也等不得。因此须找个人帮着送回去。
祁暮这才发现那黑门上都挂了白幛,但门前却没什么人,想来人丁不旺。周围看招子的人颇有几个,但揭招子的却没有一人。祁暮一伸手便将招子揭了下来。
主家见是这么一个姑娘揭了招子,十分诧异:“姑娘,你到底知不知道要做什么?”
祁暮道:“知道,送尸。”
“那你知道是要往哪里去的么?”
“端州啊。”不是去端州,我干嘛要揭招子?
“可是你要知道,我们没有多余的人手,只你一个人送过去的。”
“嗯,我也是一人从上京过来的。”
“可那是端州啊。”
“端州怎么了?怎样都没关系,我有武功的。”
主人家还是很犹豫,祁暮道:“你是怕我弄丢了么?我发誓会好好地送到的。难道你还需要保人么?”
主家道:“你又是个外乡人,我们自是希望有保人的。”
保人?这可真是难到祁暮了。
一个老仆进来报,说是寿材店送东西过来了,接着便有几个穿着黑衣的人抬了棺材等物品进来,眼尖的祁暮发现两人腰间都系着五彩麻绳。她上前拉住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说道:“大哥,借一步说话。”那男子被她钳着胳膊,愕然地看着她,但也跟着她到堂外边去了。
祁暮掏出麻禄给的那根彩绳给那人看,那人一见是帮中长老的信物,马上恭敬地朝祁暮行了个礼道:“姑娘你有什么事需要麻衣帮效劳?”
祁暮道:“你是寿材店掌柜么?”
那人点头。祁暮松了口气道:“那便好。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作个保。”便将事情讲了一遍。那人道:“这好办。禄长老以前就曾知会过了,说若有人拿了这绳来一定要竭尽全力帮助。麻衣帮此前从未赠人信物过。”
那掌柜果然去跟主家说,由他担保祁暮一定会准时送到,又将祁暮的武功夸奖了一番。主人家便也同意了,酬金倒也优厚,十两一趟,先给五两,送到那边后由那边付五两,他又将书信及地址交与祁暮。祁暮当天可以住在主家,等主家祭奠过了,就出发。
祁暮出去牵马时,原先围观的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小姑娘你真的接了这活啊?”“端州那山里尽是土匪呀,你一个小姑娘如何应付,啧啧。”“小姑娘你这是送尸呀,你得去庙里求个符,这万一半路上诈尸了,你一个小姑娘能对付么?祁暮也不回答他们,笑笑便进去了。
第三日,祁暮用自己的马套了车,装上棺材,便往端州出发了。路上十分顺利,根本没碰上什么土匪山贼。主家给的地址十分详细,更是画了简图的,虽说那人家是在端州城外的玉苍山麓,倒也好找。祁暮顺利地将棺材交到了主人家手中。主家还千恩万谢的,说是这一路有些不太平,大男人也不肯接这活,难为她一个小姑娘肯做这样的事,除了酬金,另外又给了她一封红包,说老人过世也是个白喜,讨个吉利吧。
祁暮身在玉苍山了,却一时不知哪里去找三哥。她也问过那家主人,是否知道这山中有一个养马的庄子,主人摇头道:“这玉苍山峰连峰,山接山的,其间藏了多少庄子,我们也不清楚。你要找的人说说是在玉苍山,可他可能只在玉苍山麓的某座峰下。这附近我们也熟,没见过有养马卖马的。要不你翻山去靠云阳那边问问。”
祁暮知道这样找起来很难,但她觉得翻遍玉苍山每座山头,总能找到人的,庄子那么大能躲哪里去呢?再说干叔叔想必也会设法通知三哥她的消息,说不定,三哥也会在山中找她呢。
玉苍山虽说是山连山,,山与山之间的平地却多小镇和村落,有些村镇间虽然隔着山,但都有路相通,也能走马,祁暮翻山倒也不甚麻烦。但是寻了二日,也没见着什么什么养马的庄子,祁暮便越走越往云阳边界的深山去了。
一日,她沿着小路翻越一座险要的山峰,行至两山夹峙处时,山上忽有大石滚落,祁暮带马跳开了,虽没被砸到,但路却是被石头堵了。祁暮情知有问题,但也并不惊慌,只拉了马往山上看去,果然,一会儿,山上便下来四五个大汉,冲祁暮嚷嚷道:“打劫!只要你把银子交出来便放你过去。”祁暮看了看,带头的是个四十许的中年汉子,手里拎了一把厚背朴刀,此时正盯着祁暮的包袱。祁暮在青州被人偷了钱财,心里也是有闷气的,如今见又有人打她的主意,这气便发出来了,她道:“我没银子。命要不要?”
那男人倒是认真地回答说:“命、命不要,要了也没用,你、你给马就成。”
祁暮失笑:“马我要用的,也不想给你。”
“你不给也、也不成,我们、我们不会抢么?”
祁暮冷笑:“你倒敢来抢?”
那男人竟劝道:“小、小姑娘,马匹本是、是身外之物,失了也便~~失了。可要是我们动手抢,虽不想要、要你的命,伤了你可也不好,这山里也是有狼的。”
祁暮虽说从没遇到过山贼,可也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山贼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便道:“要么,就让我过去,要么,你就来抢。”
中年男子一挥刀,他们便果然来抢了。祁暮跳下马,也没怎么使力,便打趴下三个。那中年男子道:“小姑、姑娘力气倒大, 阿牛阿牛,快、快~去叫我女婿来。”
那阿牛便飞快地跑了,爬山倒是爬得真快。祁暮抱了胳膊看着剩下的那个中年男子,那人也不怯,看着祁暮说:“你、你有本事就不~要走,等我女婿来比比看。”
不走便不走,祁暮倒也想看看他那女婿又是哪路神仙。只一盏茶的功夫,山上又转出一彪人马,当先的是个手持钢叉的男子,那中年汉子喜道:“我女婿来了。”
祁暮手搭凉棚,朝上望去,只见他那女婿身材十分高大,熊腰虎背的,一身短打。只是,这身形怎么有点眼熟?等再近一些,祁暮差点惊呼出口,那不是小虎吗?
那中年男子此时放声大喊:“小虎,好女婿。你快些来将这丫头降服了,咱、咱只要马,不、不、不要伤人了。”
祁暮差点笑出声,小虎下来得倒也快,奔到眼前了,看到祁暮,楞了一会儿。只一会儿,他便惊喜地叫了出来:“小暮,怎么是你!”
那中年汉子及小虎后来带来的人都傻了,急急地问小虎怎么回事。小虎笑道:“这个姑娘我可打不过,她是我旧主人。”
那中年汉子此时大手一挥:“女婿也打、打、打不过,那你、你~就是我们山寨的大当家了。”
祁暮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山大王,但她急于想知道小虎怎么会成为那男人的女婿的,便也不推辞,跟着一众人上了山。
原来,小虎当时在端州找不着衣姓马商,又听说玉苍山中有贩马的人,便转入此中,却一直没能找到祁峰。后来不小心在山上被蛇咬伤,是宝云寨大当家——就是那名叫王腾的中年汉子的女儿救了他,他便上了山,王腾定要认他做女婿,不肯放他下山,他想反正要在这山中寻找三少爷,便了留了下来。小虎又说,王腾虽说是山贼,其实人不坏,又热情,小娟对他也很好,他有些不忍心离开。
祁暮就这样留在了宝云寨,这个大当家可也不好当,寨子里几百号人,吃喝都得管着,当了几天,她便头痛了。这几日,没下山劫道,但却天天和别的山寨火并,赢了便让那山寨缴些粮食什么的过来。由于祁暮所向无敌,旁边一些小山寨也依附了过来。
祁暮心里十分惦记三哥,不知道他会不会出来找自己。她也问过王腾,这附近有没有养马场,或是贩马的庄子?王腾道:“这边山头林立,都是干劫道的,有劫~马的,哪有养~养马的呀?就是隔了几座山的天青寨有时会将劫来的马以好价卖出去,有、有些山寨也会将劫来的马卖给他们。”
祁暮道:“那天青寨的大当家好说话吗?”也许可以从他们那里可以知道谁是收马的人。
王腾道:“天青寨啊,是、是这玉苍山中最、最大的山寨了,但不知道他们大当家是什么人。只是他们兵强马壮的,没人敢惹。而且他们心很大,看样子是要兼并这玉苍山中的寨子。前些日子也派人来会话过了。只怕我们不肯,他、他们便要动手。”
小虎却在一边道:“不过,听说并过去的寨子待遇还不错,处分挺公平的。”
王腾道:“那不就是被人管着了么。”
其实祁暮心里想的倒是跟小虎一样,管个寨子容易么,做到人人有肉吃,公平公正哪这么容易啊。天青寨真要来并,就并了算了。
但是天青寨真的派人来挑寨子了,祁暮也不能坐视不理。她带着小虎杀下山,倒也将天青寨的那一众人杀得大败,但她也看到,那伙人比她的宝云寨一干人训练有素多了。他们只是没想到遇到高手,才败,而且就算败,也败得有秩序,并没有一片混乱。
大胜而回,王腾兴高采烈,祁暮却觉得一切才刚开始。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天青寨
天青寨的第二拨攻势很快就展开了,他们人多,围了宝云寨,差点就断了寨子里的水源。祁暮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出了寨子去观察敌情,结果直看得她心惊肉跳,那根本是支小规模的军队。那布局,疏密得当,完全断了周围小寨向宝云寨的救援之路;那人员看似闲散,却是各在其岗,并不松懈。甚至他们手中的武器也不似各山寨的杂七杂八,刀队枪队泾渭分明。祁暮悄无声息地潜回寨中,心里直发愁。
她回去时小虎正有些焦虑地等在屋内,看见她回来了才松了口气:“小暮,你探营去了?”祁暮点点头,神色颇凝重:“我们恐怕不是对手。”应该完全不是对手。好在,寨子的地形也算是易守难攻,还能坚持几日。
她又叫人请来王腾,问天青寨是不是一向与宝云寨不和,王腾道,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各劫各的道,只是近来天青寨的势力范围不断地扩大,已接近宝云寨的范围。因宝云寨也算是大寨,所在的宝云峰也算是玉苍山中较为险要的山峰,故而他们曾来谈过兼并两寨,宝云寨自是不愿意,此事便搁下了,这是二个月前的事。
祁暮估计是因为这几日她在与周围寨子的争斗中屡屡获胜,又引来一些小寨的依附,故而引起了天青寨的警惕,想下手了吧。可是天知道,祁暮可从没想过要将宝云寨发展壮大至与天青寨抗衡或是击败天青寨啊。
如今这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可怎么才能解得开呢?最好的方法也许是投降,可是如果祁暮这样做了,将置宝云寨的脸面于何地?也对不起王腾等一众人对自己的信任,祁暮自己心里也是不甘的。要么,和谈,局势到这一地步,拿什么压得过人的条件去和谈呢?
屋里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小虎忽然道:“要是我们能抓住他们寨中的重要人物,不就可以拿他来谈判了么?”可谁是天青寨的首领,他们并不知道,那只好抓他们来攻宝云寨的领头人了。祁暮道:“那我去吧。”小虎想和她一起去,祁暮道:“不行,万一抓不成,我一人总能走脱。说不定还可以为你们杀出一条逃生的路,你在这儿却是要准备好将寨子里的人安全转移出去。”
祁暮再次出了寨子,隐在一棵茂密的松树上观察着对方的营帐。对方的营帐没几顶,大多数的人还是露宿的吧。夜已深了,除了一顶大帐,其余的营帐并没有灯火。
祁暮穿了夜行衣,如一阵黑色的烟雾绕过值夜的喽罗,径直向大帐而来。大帐里的人估计也已准备歇息,此时正宽衣解带,在他吹灭烛火的一瞬,她飘了进去。但那人也已警觉,低声喝问:“谁?”祁暮也不答话,如鹰扑兔般迅疾地向他扑去。那人也不是庸手,情急间拎起一件衣服舞开来作了挡牌,祁暮一抓过去,衣帛裂开,她手去势不减,直奔那人肩井穴而去。那人只得迅速一滚,落下榻来,顺势伸腿往祁暮双腿扫来。祁暮哪容得他扫到,他只觉眼前一花,便不见了祁暮的影子,才刚翻身而起,肩上却是挨了重重一掌,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扑,却又迅速前滚站起。
黑暗中你来我往了几十招,外面已有喽罗发现帐内情况不对,已点了火把围了过来。祁暮的落叶掌,如风舞满山叶,霎时就将那人笼在她掌风中不得出。在有人破帐而入前,她拿住了那人背后大椎穴,又迅速地抽出慕云架在他脖子上。
等那些喽罗入帐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一瘦小的黑衣蒙面人手拿一把短剑横在郁首领的脖颈上,那他们高大的郁首领只能僵硬地站着。
祁暮低声喝道:“让开!”那群人犹豫地看着他们,祁暮紧了紧手中的剑。一个小头领急忙道:“让开让开一条道。”祁暮在他们的拥围下慢慢地退到宝云寨的关卡前,那小头领急了:“你放了郁头领,我们不会伤害你。”祁暮道:“放心,我们也不会伤害他,但要借他一用。”说罢,挟了那郁头领拔地而起,风旋雪舞地飘入关卡内。
关卡内一阵欢呼声。
甫一落地,小虎便迎了上来,将人交给他带回了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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