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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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暮色-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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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是这么想,他也少不得要对祁暮普及一下江湖知识,祁暮也是个机灵的,经他那么一扫盲,以后倒也颇会察颜观色。
    只是,她再见到这些打扮十分出奇的人,便远远地躲了开去。沈千笑问她为什么,她说,既然江湖是个那么容易生是非的地方,那不与他们这些江湖人打交道不就不会生事了么?
    沈千笑一呆:“那你走的什么江湖?”
    不过时间长了,祁暮倒也慢慢习惯了这些人和事。不招惹并不代表着不注意,她有时也会和沈千笑一起分析这些人是何帮何派,可能会有什么目的,倒象是做猜谜游戏。如此,这一路上的时间倒是过得飞快。当然,不一定有答案,因为他们还没胆大到死跟在人家后面。
    祁暮好奇地问:“沈千笑,你不是说你也是第一次走江湖吗?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沈千笑敲了一下她的头:“我是第一次一人出门好不好?此前跟着我大哥和我爹也是走过两趟的。只是当时年纪小,也记不太清了。了解江湖各门各派,那是我们家的主要事情啊。”
    “你们家是做什么的?开镖局吗?”
    “唉,我还以为我说我姓沈,家里又知道江湖上各派的杂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倒忘了你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那你师傅有没有跟你提过百言堂啊?”
    祁暮愣了一下,她倒真没想到沈千笑是百言堂的人。“他信里是提过,说想要什么江湖消息就找百言堂,不过是要付银子的。他可没说百言堂的人姓沈。”
    沈千笑笑道:“嗯,我们家是卖消息的,不过你要是来问,别找我大哥,就找我,我就不要你银子。”
    祁暮也侧脸笑说:“那不行,我可不想欠人银子。”
    
    那一日,两人到了并州城内,挑了一家城边的客栈歇脚。晚上两人周边略逛了一下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似睡非睡之际,祁暮忽然听到一阵箫声,高亢而凄厉,听得人心里颇为不舒服。她有些烦燥地坐了起来,很有一股推窗大骂的冲动。
    忽然,窗外有接二连三的风声掠过,应是夜行人的衣袂带出的风声。侧耳听听,四人,往东北方向去了。
    她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地。
    窗棂下响起几声轻微的敲击声,接着是沈千笑压得极低的声音:“祁暮,夜里有热闹看了,去不去?”
    原来沈千笑也被惊醒了。他虽然有理论武装着,但实际经验上还是跟祁暮半斤八两的。他单飞了那么久,也从来没正儿八经地见过江湖争斗,这好奇心可不是一点两点。
    而祁暮呢,这一个月来被他灌输了许多江湖奇闻,什么帮派争斗,武林对决,江湖秘密……虽说她本是个安静的性子,但到底年少,难免有些向往。心想,不参与,但能围观到,应该也是幸事吧。两人一拍即合,决定流连江湖边缘,倒象是看别人下棋一般,只看不语。
    如今听沈千笑这么一问,她当即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去!可是你知道在哪儿么?”
    月光下,她看到沈千笑的眼睛闪闪发亮,那双亮眼睛朝她眨巴了一下,道:“嗯,知道个方位,慢慢寻摸过去好了。”
    地方其实一点也不难寻,因为每隔一会儿,那难听的箫音便会响起,仿佛是指引着人去寻一般。当然,祁暮和沈千笑都知道,箫音要指引的决不是他们。
    渐渐地,他们就走入城东五里外的一片松树林。仲秋,树林里已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脚下仿佛是垫了个毯子,踩在上面柔软而无声。两人小心地收细了呼吸走进林间,但那箫声竟是不再响起。隐隐约约的,林子深处似乎有打斗声,只是不甚清晰。两人急忙往那声音处走去。
    他们穿过一小片密集的松林,发现前面是一大块林间空地,月光白花花地照下来,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但是有血腥味随风弥散开来。
    两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前迈了几步。刚才没仔细看,现在走近了,他们才发现地上的落叶被扫得东一块西一块的,月光照射下,松叶上还沾染了大块的血迹,应该是发生过打斗,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此拼杀。
    沿着血迹走过空地,祁暮和沈千笑来到了另一边的松林。祁暮一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好在她反应机敏,身子前倾时使出飘雪步,生生地滑了开去。但刚才脚边触到的柔软感觉又让她好奇地移了回来,透过树梢的月光碎银般地洒在她刚才站过的地方,树的阴影里有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
    她蹲了下去,凑过头去。这一看却是吓得她差点跳起来,竟是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她不由地叫了一声“沈千笑!”
    沈千笑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过去一看,树下躺着个人,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亮,又伸手到那血人鼻下一探,说到:“死了。”再仔细一看,那人脖子上被开了个大口,应是短时内失血而亡,又不象是被兵刃所伤,伤口边缘参差不齐,倒象是被动物的爪子撕开了似的。
    祁暮也就着火光看清了那人的惨状,不由得腹中一阵恶心,干呕不已。沈千笑也觉得胃不舒服,却还有力气嘲笑她:“祁暮,死人而已。行走江湖是常会碰到的,你怎么有那么大反应,跟个女人似的。”
    祁暮心里说,我就是个女人好不好,是你自己要觉得我是男子的。但也懒得解释,只说:“我长这么大只看到死的鸡鸭,连只死狗都没瞧见过,不要说是死人,他还是这种死法。”
    沈千笑又说:“从刚才我们听到的声音看,他们的人数至少在三人以上,他身上其他的伤也不多,应该是跟人合攻什么人的,那其余的人上哪儿去了?”
    听他这么一说,祁暮也想起她在客栈内听到的四人飞过的声音,难道,这是其中之一?
    两人又往前走,很快便在十步之外发现第二具尸身,接着又在又在几步外发现第三具、第四具,都是同样的死法。祁暮有毛骨悚然的感觉,悄声问沈千笑:“这林里,是不是有野兽?”沈千笑摇头:“那喉管处不是咬痕,而是大力撕开的,如果是动物,就不会只有一处伤了。”
    正说着,祁暮忽觉后背发凉,似乎有种力量悄无声息地接近,她一把推开沈千笑,自己也一个翻滚避了开去。一声闷响,就在他们刚才站立处,一人跌仆在地。
    祁暮回过身来,戒备地看向那人,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与此同时沈千笑也回过神来,用火折点了一根松枝,看清了面前之人。
    这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穿了一身褐色的袍子,此时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都是血迹,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此时他满脸黑气,唇角溢血,惨笑道:“苍梧派霄小,使毒在先,偷袭在后。不想归还那刀就明说,还提出比武决归属,却又使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本以为已杀干净了,没想到还有两个。罢了罢了,大爷我今日算是栽了。”
    祁暮道:“什么苍梧派?我们不是什么苍梧派。”那男子却是不再说话,一付力衰之态,想来刚才想偷袭没成功,已脱了力了。
    一直皱眉不语的沈千笑此时忽然说:“思邪宫,血魂爪。我刚才就在想呢,什么功夫能弄出那样的伤口来。”
    地上那人一听这话,倏地睁开双目:“你们什么人?”
    祁暮张嘴道:“我们是看热闹的。噢,不是,是路过的。”
    
    正文 第四章 思邪宫
    
    作者有话要说:br》这章写得有些纠结。卡了很久。更得就慢了些。见谅见谅。
    很久以后,与贺兰颢嵩相熟后,祁暮曾问他,为什么他要学那血魂爪,练的时候难道心里没障碍吗?他漫不经心地说,在江湖上讨生活就是这样,这就好比是从小学的生计,有的人学杀猪,有的人学杀人,没什么好想的,难道屠夫杀头猪还要想想残不残忍吗?那就不用讨生活了。再说,学了武功就该做好杀人的准备呐。
    当时祁暮已身在玉苍山了,也经历了一些事,听他一说,也觉得有理,唯有默然。
    那天晚上,祁暮和沈千笑看着已昏迷过去的那个男子,颇有些纠结:两人说好是做个旁观者的,而今眼看着死了四个,一个看上去离死也不远了,救还是不救呢,救了,应该算是入棋局了吧;不救,实在有违良心。
    祁暮于是问沈千笑:“思邪宫,是正是邪?”
    “亦正亦邪。听说思邪宫行事全凭一已喜好,有时也为银子杀人,但若遇上觉得不可杀之人,宁不要银子也不杀。”
    他又低头想了想道:“还有,这个人的身份。听说血魂爪是思邪宫中宫主及继承人才得以学习的功夫,要练成血魂爪也不那么容易。你听他刚才说的,他已中毒,且能将对手下一爪毙命,这份功夫也非同寻常。莫非他……是贺兰颢嵩?”
    “贺兰颢嵩很厉害吗?”
    “他是思邪宫的宫主,前一两年才接手的思邪宫。如果是他,倒是和苍梧派有些纠葛。”
    “纠葛不纠葛的咱们就先不管了,眼前这人救还是不救啊?”
    沈千笑矮身探了一下那人的脉:“除了毒,好象还有点内伤,没听说苍梧派有什么高手的,居然能打伤他。这内伤倒也罢了,可也不知道是什么毒。”
    祁暮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来,从中倒了一颗玉色的药丸就要往那人嘴里塞。沈千笑急道:“你喂他什么?解药不对路也要害死人的。”
    祁暮抬头:“凝雪丸,是我师傅以前给我的。说是能解世间大多数的毒,是我们雪峰山上的一些草药炼制的,就算解不了他的毒,也能护住心脉,他功夫高,等他醒了自己想办法好了。可是,我们现在要把他弄回客栈吗?”
    沈千笑点头:“好吧好吧,你太瘦弱了些,我来背他吧。”
    两人的背影没入月色。远处的树林中,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直到看不见他们了,他才喘息着起身,艰难地离去。
    客栈的围墙低矮,故而沈千笑背人越墙而入倒也轻松。回了房,两人各输了点内力给贺兰颢嵩,但他看上去也没多大起色。沈千笑漏夜去城中寻大夫,竟然真的给他找着了一家还开着的医馆。那大夫跟着沈千笑出门前还嘟囔着:“今儿撞邪了,这大半夜的,刚收了一个只剩半条命的,怎么又有重伤的人?”
    大夫进门时,祁暮已撬开贺兰颢嵩的嘴喂了他一点水。大夫只稍诊了一下便说道:“焦梧,郑家之毒,他是被苍梧派人下的毒?”
    祁暮的眼睛霎时睁得溜圆,本来这毒叫“焦梧”,已是很奇怪了,这大夫居然还能看出是谁家的素,谁下的毒。看了祁暮的神色,那三十多数的大夫解释道:“这是本门师兄做的药,我当然知道,而这药当初是苍梧派来定制的。”
    祁暮好奇心大起:“先生你也是岭南郑家的?这毒为什么要叫焦梧?”
    那大夫笑道:“叫它焦梧,是因为中了毒的人脸色泛黑,继而往下蔓延,等四肢俱黑了,人也差不多了,可不就象棵烧焦的树?从毒发到死不过七天而已。你们也运气,恰巧就找到我的医馆。至于我,只是郑家的旁枝,故而习医,郑家本派皆制药为本,医倒是偶尔为之了。”一边说,他一边手脚迅速地为贺兰颢嵩插上银针。又坐下来写了方子,说是要药浴,也不急,次日去抓药就行了。
    大约半个时辰,大夫收了针,又喂贺兰颢嵩吃一颗丸药。说,接下去只要药浴兼煎服汤药即成。沈千笑付了诊金,那大夫出门前又说,药浴要满七天,但病人看起来内力颇深,等他醒来让他自己试着逼毒,驱毒会更快一些。
    这一夜折腾的,祁暮到天明时分才去睡,直睡到午时才起。
    起来后她也不吃饭,先去沈千笑房门口。一敲门,却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谁?”祁暮答了一声“我”,伸手便去推门,这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应手而开。正要进入,忽觉有风声袭来,她本能地向边上一闪,只听“夺”的一声,再抬眼看时却是一支拨灯用的小挑子插在门板上,而房中床上,一人拥被而坐,双眼冷冷的看着她,正是沈千笑口中的贺兰颢嵩。
    祁暮心下有些着恼,冲口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不分好歹便要伤人?”
    床上人懒洋洋道:“你不说自己是谁,又非请而入,我当然视作歹人。”
    祁暮恼道:“就算我是歹人,好歹昨夜也救了你一命,你要恩将仇报么?”
    那人“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昨夜自称看热闹的人。倒确实是有救命之恩,不过刚才我也没伤到你嘛!”
    祁暮暗想:那是我躲得快,要不然不要被射个对穿?但看他掷挑子的力道,看起来人是缓过来了。再看他脸上,果然黑气下去了许多。
    这会儿,她才看清这人的样子,他约摸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对长眉,一双凤眼,鼻梁高挺,嘴唇棱角分明,此时因中毒而有些黯紫,是个挺英俊的男子。
    那男子也正上下打量着祁暮,忽而开口道:“贺兰颢嵩。”
    祁暮被惊了一下,“嗯” 了一声。
    那人又道:“还没看够?我说我叫贺兰颢嵩,你是谁?”
    祁暮又被他刺了一句,便没好气地回道:“祁暮。”
    看看她的神色,贺兰颢嵩脸上浮起一丝玩味:“祁暮?身手倒还不错,能轻松地避开我的挑子。”
    门外忽然传来沈千笑的声音:“祁暮,你起来了?贺兰宫主,你醒了?”
    祁暮回头,正是沈千笑拿着两扎药走了进来。
    祁暮问道:“你抓药去了?你没睡一会儿?”
    “我在桌边趴着眯了一会儿。醒来后看你还在睡,贺兰宫主还未醒,便去抓药了。一回来,你们俩倒都起来了。祁暮你吃饭了吗?”
    祁暮摇头:“你吃过了?我去街上随便买点什么好了。”
    沈千笑道:“你等一下吧,我让小二弄了个浴桶来,等我帮贺兰宫主弄好药浴的东西,我们一起去吃点,再顺便给贺兰宫主带点吃的回来好了。”
    果然店主和小二拿了浴桶和热水过来了。祁暮不好意思看贺兰颢嵩入浴,主动接过沈千笑手中另一副药说:“那沈兄看着贺兰宫主好了,我去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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