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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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暮色-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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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暮曾念易容代嫁之事,只辛府和相府的人知道,并未传开去。辛靖没有再跟丛颢崐谈起马家这头亲他们打算怎样,丛颢崐倒是很想知道又是谁代嫁了。何况,端南现在听在他耳中也是一个敏感之词。作为新女婿,他自然也前住辛府参加了这场婚礼。辛梃此番作为兄长,送亲至端南。
  迎亲与送亲的队伍出了云城后不久,忽遭到了盘查,说是正在清查诚王乱党,听说是混出了城。官兵们查得很仔细,甚至请出了新娘仔细验看,任辛梃摆出尚书公子的谱也没派上用场。好在,查验过了也就道了歉放行了,一付公事公办的样子。
  隐在官军中的莫劲,迅速地掠回远处小岗上,向白衣飘飘的爷汇报:“没有看见辛小姐,不是新娘,也不在陪嫁的丫环中。”丛颢崐手里的扇子轻轻磕着手心,难道真的早就走了,不会混在这婚嫁队伍中?那日他看到辛靖拿来的祁暮的留书,心中真是五味杂陈,暮儿的态度让他有些心凉,可是,他真的是不甘心。暮儿若要走,只能是两个方向——要不端南,要不北辰,他已经派了熟悉她的莫奇、莫放各带了一路人去追了,却没有任何消息。他便怀疑暮儿也许根本就没走,她会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这个时机没有比这次送亲更合适的了。
  于是,他派了人找了由头察看,竟然也不是,那暮儿,竟是凭空消失了么?或许她又易容,可是她怎么忽然就有了如此高的易容术了?如果真的易了容,不知她又变成了谁?他总觉得她应该就在这支队伍中,可眼前也没有任何理由再扣留他们了。他吩咐莫劲:“传书莫奇莫放,沿途注意这支送亲队伍。”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摆弄过,可是他竟然不想再追究谁的责任。暮儿没有这样的心计,就算他知道是辛靖设的计谋又如何?纵使他的骄傲被击碎洒了一地,他也不想放弃暮儿。辛靖始终是他的岳父,他又能如何?再者,辛靖那日的言辞也是发自肺腑的,一个父亲总是从女儿的立场上来考虑问题的。自己要娶她,除了喜欢自然还是为形势需要。但他觉得这是一个兼顾的问题,两相得便,对他是再好不过了。可是暮儿……但他究竟是不甘心的,那么暮儿,不管你上天入地到了哪里,我也要将你找回来。回相府的路上,他不由地嘲笑自己,怎么就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姑娘,将她在心里放得那么深。可是她竟然真是已是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的,要丢弃只能挖除,那样会鲜血淋漓吧?
  祁暮当然也是看到了官军中的莫劲,虽然如今她是马少爷身边小侍,锦华居楼姑娘的易容术非同凡响,但她还是不自觉地绷紧了肌肉。他们果然要查新娘的花轿,还查验了新娘本人。新娘自然不是祁暮,也不是曾念,而是辛梃原来的贴身丫环,因为极能干,后来便被派到铺子去里做管事,辛靖六月时认了她作义女,今日作为辛府二小姐嫁往马家。好不容易看到莫劲离去,她才敢喘口大气。
  婚队在晅城停留了两日,住在辛家的别院里。祁暮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洗去了易容,恢复了本来面目。婚队走了,她却留了下来。又过两日,她在一个黎明悄然离去。暗地里跟着婚车队伍的莫奇在第三日发现少了一人,好象是马家的下人。他打探了一下,却说是少爷的一个小侍因对新夫人不敬,被赶走了,至于走到哪里去了,自然是没人管了。
  婚车队伍于八月底顺利抵达端南,辛梃笑着对马家少爷道:“我可是顺利完成任务了,你也得到了秀菱,可算是皆大欢喜了。”马少爷道:“多谢辛公子成全。”辛梃摇了摇头:“你该改口了,爹已认了秀菱作女儿,你该称我一声大哥了。秀菱入了你家,还真是我辛家的损失呢!”婚礼于九月初在端南举行,婚礼过后,辛梃返回云城,不久便又带着妻子回了南郡。
  而祁暮,竟真的是消失得彻底,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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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颢崐成亲后,相府的生活与往常相比也没什么不同,他依然住他的无涯斋,兰漪园便空着,那间卧房内,床和帏幔全都换回了原来的淡蓝,似乎是一个刻意保留的梦。而空了快半年的撷芳园又住进了一个孤寂的女人。
  婚礼次日,辛靖走后,丛颢崐带着新夫人进宫觐见了太后,又回贺兰家老宅拜见了大伯与族中一些长者,回到相府已近黄昏。
  新夫人回来后做了梳洗,这一梳洗却是让小荷小桃惊吓不小,只洗了个脸,新夫人就变成另外一个人,虽然也是个美人,可是,不是辛小姐呐。
  相爷的态度却是相当平静的,他伸手摘下那美人颈上的一串玛瑙珠子,仔细收好。又朝那美人淡淡道:“今日之事已毕,也谢谢你代暮儿叩见家长。你且去休息吧。”转头问小荷道:“上午吩咐你们去撷芳园中收拾院子,可弄停当?”小荷应了一声:“是”。他便又看向那美人:“你且先住着看吧。小荷你再看看,如曾小姐有什么喜欢的,你只管去库房中取好的来。”曾念眼中有泪,一声不吭,小荷倒是应了一声,带着曾念往撷芳园去了。
  侍立在外的莫奇等四人则是将惊诧咽进肚子里。莫奇是认得曾念的,那不是辛府的二小姐么?
  爷心情不好,遣散了他们,一个人闷在了兰漪园的卧房。
  四人却也没走远,跟小桃一起,等小荷一回来,便围了过去。小荷一看几人那样,便摇手道:“你们围着我作什么,我也不比你们多知道什么。昨晚看上去还是辛小姐嘛,一眨眼老母鸡变鸭。”莫奇等四人一早都是跟着的,自然也看见是辛小姐,只是觉得今日的辛小姐柔弱了一些,还以为是爷昨晚使力的结果呢,还暗中偷笑。想来竟是易容!爷这回算是栽了个大跟头,而且竟然是栽在毫无城府的辛暮手里。
  莫奇道:“我前些日子替爷给辛小姐送东西,感觉她是不情愿的,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摆爷一道。我估摸着她是往北狄她那三哥那儿去了。”
  小荷道:“我就说我还没你们知道得多。什么三哥?打前年爷遇到辛小姐起,我就觉得辛小姐是喜欢爷的呀。那会儿池姑娘还在,辛小姐便淡淡的,看得出动心却从不主动靠近爷跟前。以爷那性格,只怕那会儿便有些动心了。你看看辛小姐在我们府中住着时,爷那心情!天天来看她,哪怕晚上她已睡了。撷芳园里那会儿住了这许多美人,哪个爷天天去看了?我们在处州遇到辛小姐时,我看她跟爷还是挺好的么。怎么我一回京,你们后面便发生了这许多变化?”
  莫奇道:“那你是光看到爷的表现了。小姐幼时被北狄怀义王收养,那三哥是怀义王的三子。小姐在北辰遇见的他,就是小姐上回来京之前的事。我怎么觉得小姐在相府里住着反而坏了事?我听说爷上门求亲那次,那三哥也是托了沐大人来求亲的。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了,反正秀环跟我说她们家小姐与祁公子才是两相情愿的。”
  小桃道:“那爷知不知道那祁公子的事呢?便去求太后下了旨意。我看着辛小姐,看上去温温吞吞,只怕底子里也是拗得很,有主意着呢。爷这一逼,就怕是坏了事了。”
  莫松慢吞吞道:“你想……爷会不知道这事?只怕也是他不肯放手。爷想要的,什么时候得不到过?”
  小桃有些不满:“可辛小姐又不是东西,想得到,抢来便行。”
  莫劲也道:“虽说如此,你看爷想要一个女人,什么时候这么费事过,还得想这么多辙。”
  莫放却道:“要我说,这辛小姐也是冷心冷肺的。爷为她暗地里做了多少事?她受伤这会儿夜夜看护;帮她寻家人,为了她不肯进宫去太后跟前进言;为辛夫人寻医问药;五月里,她受了她师兄的欺侮,爷扔下手头的事两天里赶了几百里为她讨公道;这回出使北狄,爷回来却是在准备手中找得着的怀义王旧案的资料,还不是为了那日爬山时她说出的那个愿望。这样,还不能让一个女人动心么?”
  莫奇道:“爷,以前从未真心追女人过,这回是真的了吧,却纠合了许多利益,看上去倒象是假的了。你说的这些,辛小姐未必不懂,可奈何人家心里有人了。你又不知道祁峰为她做了什么,就说这千里西行一路陪伴,没情份也生出情份了,更何况本来就是有情的……啊嗯,总之,咱们在这里多说也没用。”
  他忽然咳嗽了一声,做了总结。大家不明白他干什么,忽见他目光飘忽,循那视线转身,爷正倚在兰漪园的垂花门边上,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们。见他们转过身来,淡道:“怎么不说下去了?不过下次再提到暮儿,不要再叫‘辛小姐’了,要称夫人,云阳的右相夫人。”
  几人连连称是,尴尬地请过安后慌忙散去。
  走出很远,小荷悄悄地拉了拉小桃:“暮儿姑娘根本没跟爷拜堂,爷一定要称她为夫人,爷是魔障了!”
  小桃也说道:“说起来,昨夜,那两杯合卺酒,他们根本就没动。不过,不过,爷动了那二小姐。”
  小荷道:“切,那二小姐我以前也听莫奇提过,也就是跟撷芳园中原来住得的那些人一样的。爷动了她,还不是为了她顶着的那张脸。”
  小桃又道:“不过,爷一向精明,居然也没发现破绽么?”
  小荷叹了一口气:“爷这回是真陷进去了,一个西贝货也让爷把持不住。不过爷肯定不久后便发现了,早上我就觉得爷不对劲了。还以为爷跟以前一样,动身不动心呢,待暮儿小姐与其他女人没什么不同,”
  小桃也和道:“嗯,暮小姐除外,到底还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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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暮自晅城出发,北上北辰,在紫阳山上,遇到了来接她的祁峰。当她如乳燕投林般扑入那个宽厚的怀抱,真切地感受到,属于她的新生活是真正开始了。
  她随着祁峰,有时住在寨里,有时住在默庄。住默庄时,她空暇了,便慢慢地开始教祁辕和王喜功夫,小辕的体质太差,吃药总不是长久之计,祁暮在去年他喘咳稍好些时便已开始教些基本功了,只是她自己事也多,小辕又老病,这进度就慢了许多。但他也是个勤奋的孩子,她不在时他也会自己练教过的这些。现在倒是有功夫教了,祁暮有事做,倒觉得日子过得飞快。
  另一半的时间,却是跟着祁峰住在天青寨。寨里不象庄子里,有人侍奉着。祁暮也不在乎,她象中寨下寨中那些女人一样,让人在祁峰的小院中搭了灶间,做饭什么的可以亲自动手。她的手艺并不差,郁磊和李季也会来蹭饭。
  每每这个时候,李季往往叹道:“大哥成了亲可真是不一样的,有人给做饭了。”
  祁暮道:“难道你都是饿着的么?寨子里不也有伙夫?”
  李季道:“伙夫的饭食做得再好,哪里及得上娘子?”
  祁峰夹了一块红烧肉塞到他碗里道:“你可别让牛叔听见,下次不给你做熏肉。你要找娘子不是容易,你以前的那些红颜知已呢?”
  李季道:“要找也着找个象小暮这样单纯点的。我以前的那些,心思太复杂。我也不敢深交,只怕身家性命交出去。”
  祁峰住了筷子:“也快了吧,不出半年,咱这山寨也不用躲躲藏藏,你也不用担心出卖什么的了。”
  祁暮有时也学那些大嫂的样子,拎了大篮的衣服去溪边洗。那些大嫂看到她,也有上来说要替她洗的,她都微笑着摇头拒绝了。祁峰的衣服,她要亲手洗,这样才比较象一个妻子吧。慢慢的,她也喜欢在溪边洗衣,当她将漂净的衣服一件件摊开在溪石上,让阳光热烈地蒸发它们的水份,自己掐了一两枝酸浆草,轻轻地咬在牙齿间,躲在树荫丛中静静地看这青山绿水发发呆。
  无人时便坐在溪边调息练功,有时便会忘了时间,直到苍山日暮,祁峰结束一天的事,找到溪边,两人才收了衣服回家。路上碰到寨内的兄弟,都是憨憨一笑,冲他们俩打招呼道:“大当家、四当家又洗衣服回来啊!”好象是祁峰陪着她洗衣服一般。祁峰总是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揽过她道:“要叫夫人了,要不就叫嫂子。”

  第七十章 谈江山

  那北狄的官兵果然未能对玉苍山的众多寨子怎样,只要他们一进入玉苍山,所有的寨子就会得到讯息,该躲时躲,该打时打,官兵总也是无功而返。
  十月的时候,祁峰回过上京一次,他回来后不久,彭师傅也回过默庄。那一日,祁暮吩咐庄里的下人杀了自家庄里养的一只老母鸡,亲自用些药材炖了,端去给祁峰。如果祁暮不跟他在一起,无论是去天青寨还是端州端南,他总是匆匆去匆匆回,在路上急赶。这回去上京也不例外,来回带办事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他回来的时候。祁暮看着都觉得憔悴一些了,有些心疼。
  祁暮一手拎着鸡汤罐子,一手拿着装了碗筷的篮子,脚步轻快地向书房走去。祁峰和彭师傅在书房里商谈着什么,祁暮走到门口时,就听彭师傅说道:“少主,我们有诏书在手,怎样也能迫他退位。你就没想过坐上那个位置么?”
  祁峰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彭师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那个位置,我还真没想过。你说我胸无大志也罢,我原本想的也只不过是还我父王清白,谁坐这江山我并不关心。”
  彭师傅叹了一口气:“你这脾气秉性倒与你父亲是一样的,当初他收到这个也只是淡淡一笑。可惜,你不想,却有人以为你想。怀义王府之所以有今天,其实根本还是在于这份诏书。你父亲当初不在意,那是因为崇贤帝确实是明君,可现在的正德帝,除了有君王的野心,根本没有治世之才。狭隘多疑,虽还不至于民不聊生,那也差不多了。”
  祁峰又道:“彭师傅觉得我有治世之才么?我自十二岁始颠沛流离,治国之策哪学得万一?”
  彭师傅却又说:“但是治国之策可以学习,温厚仁德却是与生俱来的,太平之世,我认为仁厚更为重要。再者,其实有驭人之策便可治国,少主的天青寨不是管得相当严谨么?”
  祁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事还得让我想想,再说,还有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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