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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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安皇后-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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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元气一失再失,才酿至此无可挽回的地步。”

“你不是神医吗?”徽媞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满怀希望地问。

李清和叹一声气,悲哀地说:“公主,我并非无所不能。”

徽媞怔了一会儿,迷乱地摇头,喃喃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肯定有法子的。”她转眼去看天启,他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灰白,没有一丝生气,好像大限将至。

徽媞心如绞痛,挥手打了自己一个巴掌,扑过去趴在床头,泣不成声:“皇兄,我对不起你。快醒来吧,哥哥,快醒来吧……”

匆匆赶来的由检也呆住了,王体乾跟在他身后,面色悲戚,一双眼睛透着精明的光。

“半年。”张嫣转过身看着虚空,眼中渐渐泛起水雾,“这将是我们最难熬的日子,魏忠贤势必千方百计巩固权势,对任何人也将更加猜忌,我们得小心了。”

王体乾拱手道:“多谢娘娘教诲。其实奴婢也想过了,未来半年,奴婢跟娘娘还是尽量减少碰面的好,万一被他发现,那可就麻烦了。”

张嫣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冷冷问道:“客氏呢?”

王体乾道:“奴婢方才来时看见,在懋勤殿。想必她趁机叫人出宫,向魏忠贤传递消息了。”

张嫣踏出暖阁,向侍立在帘子门口的葛九思道:“九思,陛下审问客氏时,你就在门外吧?”

葛九思心中一凛。抉择的时刻终于到了。一瞬间他头脑混乱,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不想,口中却没有丝毫迟疑,立即答道:“回娘娘,在。”

“好。”张嫣微微一笑,“那么,关于如何处置客氏,陛下是怎么说的?”

葛九思痛快地回道:“陛下说,交由娘娘处置。”

“那你随我到懋勤殿,将客氏抓了,暂且关押在咸福宫。怎么处置,日后再说。”张嫣扭头看他。

葛九思双手颤抖,面色没有波动,垂头沉声答道:“是。”

日已沉没,懋勤殿尚未点灯,昏昏暗暗。听得一阵脚步声接近,客氏抬头,漠然瞧着张嫣,“你终于来了。”

张嫣震惊地发现,她竟然老了这么多,头发白了一半。

“他怎么样?”客氏急不可待地问。

“这个不用你管。”张嫣心情起伏,扬头深吸两口气,吩咐道,“抓起来。”

几个内侍持绳上来,将客氏绑了,推推搡搡,动作极其粗鲁。客氏自始至终沉默以对,也不反抗。

张嫣扬声道:“她即便有罪,也是陛下的乳母,放尊重一点。改日陛下问起,你们该当何罪?”

内侍扭着客氏起来,动作轻柔不少。

走到张嫣身边,客氏站住,看着她优美的侧脸说:“可知当日我为何注意到你?”

张嫣并不理睬,客氏接着说:“那天晚上我从你们秀女中间过,挨个看你们,只有你,从未把头抬起。为什么?”

张嫣傲然一笑,语气嘲讽:“你要看,便给你看吗?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高在上了。”

“只有这个原因吗?”客氏盯着她,“难道你不曾想过,怕自己太过美貌,引起我的忌惮?”

张嫣道:“想过又如何?”

客氏抿嘴一笑:“我没有看错你,从一开始,你就抱着对我们敌对的情绪。皇后娘娘,我从不忌惮你的美貌,也不忌惮陛下对你情有独钟。我忌惮你的个性。你是如此的高洁,好像我们出现在你面前,就是玷污了你。如果你表现得不是这么敌对,我也不用拐个弯找段雪娇了。我们和睦相处不是更好?皇上也不用从中受那么多委屈了。”

张嫣嘲笑道:“我怎么会跟你们合作?”

客氏道:“我至今不明白,为何皇后娘娘甫一入宫,就讨厌我们?”

张嫣厉声道:“因为你们不安守本分,哄诱陛下,以保姆和太监的身份妄图掌控朝政,这有违祖宗之法。”

客氏哼一声,悲哀地说:“从来都是逼到角落才反击,何曾想过篡权?娘娘太高看我们了。忠贤把他当主子伺候,我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她泪湿眼眶,停了好一会儿,目视张嫣道:“他再怎么喜欢你,也从未看清你。你一直是个争强好胜的女人,野心勃勃,非但自己要当贤后,也想把皇上锤炼成明君。你可曾真正地赞赏他,认同他?他一直是个需要关心的孩子。但愿皇后娘娘能像父母爱孩子一样,即便他没达到你的期望,也无怨无悔地爱护他。”

她说完,被人扯着胳膊拉了出去。

张嫣独自站了一会儿,疲倦地低下头,对九思道:“拟旨。”

“是。”现成的笔墨,葛九思摊开宣纸。

“客氏目无王法,屡次犯上,更试图颠倒中宫,谋害皇子。现已查实,暂行关押。”说完,张嫣道,“以陛下名义,盖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印,明早即颁布天下。让东林和阉党都知道,魏忠贤不久就要垮台了。”

“是。”葛九思的手在颤抖。这道奏折竟要出自他的手。

“九思,”张嫣柔声道,“将来太子未出阁读书前,东宫伴读就由你担任了。”

葛九思最后一丝犹豫也断了,搁了笔,跪下沉声道:“谢皇后娘娘。”

张嫣看了他一眼,转身缓缓走出殿外,黑夜凄迷,微风拂动她的发丝和衣袍。大明的明天在哪里?她的明天,又在哪里?

☆、斗争

魏忠贤第二天清晨才得以入宫。其实他昨天晚上就从府中赶来了,不过那时宫门已经关闭。关得比平常早了一会儿。他知道,这定是皇后干的好事。

他懒得跟她计较,一进宫就去看皇帝。还在昏睡着。魏忠贤从暖阁出来,只想掉泪。

迎面走来冷冰冰的皇后,魏忠贤收拾心情,上前行礼,“娘娘。”

张嫣只“嗯”了一声,目不斜视地朝暖阁走。

“娘娘。”魏忠贤追在她身后焦慌地问,“万岁的病,太医怎么说?”

张嫣知道瞒不住他,停下脚步,黯然道:“陛下时日无多了。”

“啊……”魏忠贤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都木了。张嫣走了多时,他仍一个人弯腰站着,眼珠动也不动,神情凄苦。

葛九思看不下去,走上前来轻唤:“干爹。”

魏忠贤并没答应,葛九思又喊了一声。

“啊……九思。”魏忠贤胡乱地抹了把脸,抽了一下鼻子。

葛九思默默看着,见他两眼呆滞,眼袋都出来了,显得极为疲倦。

“九思,御医没说怎么治?”魏忠贤直勾勾地盯着他。

葛九思摇了摇头,顺势把头低下,避开他的眼神,“没有治法,唯今只有用心调养。”

“别把话说得太早。陛下年轻人,能有什么大病?太医院不行,那就找江湖术士,这么大一个国家,还就找不出一个有本事的人来?

魏忠贤转过身,茫然看着外面,语调刻意上扬,掩饰着底气不足,眼睛里也流露出一丝恐慌和焦躁。

葛九思默默垂下头。

“对了!”魏忠贤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夫人呢?我怎么没看见她?”

“被皇后关押起来了,现在咸福宫。”葛九思垂头丧气,“事情发生得太快,儿子本想着给干爹报信,没成想皇后的人已将宫门封锁,任何人都不得出去。”

魏忠贤打了个激灵,失声大叫:“关押?她凭什么关押?”

葛九思犹疑地说:“儿子也不清楚,好像是万岁的意思,将夫人交由皇后娘娘处置。其实当时万岁已经昏迷,夫人可以不认的,谁知她竟不反抗,想是怕万岁醒来问罪。”

魏忠贤已知事情败露,叹道:“她岂是怕问罪,心凉罢了。”

葛九思察言观色,道:“您还在介怀对联的事?”

魏忠贤脸上现出悲怆之色,摆了摆手,仰头看天,“我为皇家当了一辈子奴才!如今却落了个不忠不贤。”

他拍了拍葛九思肩膀,走之前留下一句灰败的话:“你要以我为戒。”

葛九思心内为之震撼,唇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他当然要以他为戒,他们是何其相似,卑微鄙陋,却拥有很多压制也压制不住的欲望。即使还没走到最后,但他明白,魏忠贤已经输了。他坐拥权势,这权势却虚幻如泡沫,一吹就破。他太天真,竟然毫无保留地对皇帝付出真情,这真情换来的却是鄙弃和嘲弄。他太愚蠢,被阉党利用将东林赶尽杀绝,收获铺天盖地的骂声,而这阉党,随时都会反戈一击。

他所做的一切,他都要引以为戒。

魏忠贤先去看了客氏,确认指令源自皇帝后,无可奈何,回到司礼监值房。内阁次辅丁绍轼重病辞官,需增补阁员,王体乾向他请示,应该增补谁?

魏忠贤略一沉吟,没有比兵部尚书崔呈秀更合适的了。呈秀天启二年即归入他阵营,对他没有二心,又手握兵权,一旦入阁,想做什么就更方便了。

王体乾点头附和:“等万岁醒来,咱就跟他说。崔尚书调兵运粮做的不错,万岁一直赞誉有加,前几日袁崇焕上书,盛赞厂公之外,也提到了他,想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王哥。”魏忠贤并没听他说话,一直陷入沉思,此刻阴冷地开口,“我们情况不妙啊。”

“这话怎么说?”王体乾一脸诧异。

魏忠贤站起身缓缓道:“万岁若真出了事,谁来接班啊?”

王体乾笑道:“这容妃娘娘,不正怀着身孕吗?”

“可谁知道是男是女,再说陛下能不能撑到那时候还不一定呢。信王和皇后走得近,有皇后在背后撺掇,多半是信王。”

王体乾沉吟一番,点头道:“有理。那我们现在就拉拢信王?”

“晚啦。”魏忠贤悲叹一声,抚额坐下,“谁能想到万岁年纪轻轻就遭此大劫呢?信王已倒向皇后,等他继位,岂能饶我?”

王体乾也叹一声,道:“那厂公说,该怎么办?”

“这样。”魏忠贤招手,叫他附耳过来,“等万岁醒来,我们在偏殿埋伏甲兵,让他发现送到东厂,借机说是信王和皇后欲行刺万岁,谋反篡位!”

王体乾腾地直起身,这个赌徒!莫说他已与皇后结盟,即便没有,给他一百个胆儿,也不敢做此大逆不道的事。

“厂公不可。”他直言道。

“为何?”

“这你还不明白?”王体乾忍不住点醒他,“皇上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独于夫妇兄弟之间不薄,一旦有变,吾辈死无葬身之地啊。”

魏忠贤骇然变色,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到了日中,皇帝醒来。张嫣喜极而泣,上前扶他起来。天启两眼无神,脸色和嘴唇白花花的,拉着她袖子问:“皇后,我是不是要死了?”

张嫣把他抱在怀里,下巴贴在他柔软的头发上,闭目片刻,温柔地说:“哪有?陛下只是一时晕厥而已。养养就好了。”

“真的?”天启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张嫣眼眶泛酸,“当然是真的。”

天启狂乱地摇头,紧紧抓住她,“我不想死!我舍不得你!”

张嫣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掉落。

“我舍不得你。”天启喃喃说完,没了力气,倒在她怀里。

张嫣抚摸着他的脸,含泪说道:“你怎么能死呢,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叫我怎么办?”

天启昏睡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时,吩咐葛九思道:“叫内阁和司礼监的人都来。”

张嫣叫住葛九思,对天启道:“陛下要做什么?外廷的人都在窥视陛下的病情。”

天启摇摇头:“瞒不住的。他们不知道,反而会夸大其词。”

内阁值房在文华殿,不远,司礼监更近。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十来个人鱼贯而入,跪地叩首。

天启挨个瞧着他们,人人脸上都是悲戚之色,像戴着同一副面具。虽然他们现在表现得很悲伤,不过一旦他死去,这些人就会欢天喜地投向新主子。如同当年那波人抛弃尸骨未寒的先帝,争先恐后地跪倒在他脚下一样。

“厂臣呢?”他问。

王体乾道:“厂公到甲子库去了,奴婢已经派人通知他,一会儿就能到。”

天启点点头:“那等着他。”

不过一会儿,魏忠贤风尘仆仆地赶来,脸上的汗也来不及擦,弯腰快步跑到皇帝跟前跪下,欣喜地打量着天启,憨厚一笑,“万岁,您醒啦?”

“嗯。”天启扫了他一眼,目视众人,“都起来。”

十几个人纷纷站起,垂头侍立,等候指示。

天启提一口气,缓缓道:“近来劳累过度,病倒在床,御医嘱咐要多休息。国家大事,就全靠你们内阁和司礼监了。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向皇后请示,她的话就是我的话。”

他歇住不再说,严肃沉着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最终停在魏忠贤脸上:“忠贤,你把朕的话重复一遍。”

“哎。”魏忠贤沉重答应,声音颤抖。

他转身面向大家,将皇帝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回头道:“万岁的话,老奴记清楚了。以后司礼监就按娘娘的指示批红。”

顾秉谦立即接道:“内阁一定协力配合。”

天启微微一笑:“这样一来,朕就放心了。”

顿了顿,他又道:“皇后已有身孕三个月,不能劳累过多,你们辛苦辛苦,多分担点。”

此言一出,如晴天打下一个霹雳。魏忠贤脑袋嗡嗡作响。三个月,没有一点风声,分明故意隐瞒。皇帝为何隐瞒?又为何在现在透露?外廷的人听了,又该作何感想?他浑身泛起凉意。

天启一直观察着他,此刻抬头深深凝视着张嫣,道:“厂臣数年来忠心耿耿,勤恳能干,是可用之才。你初涉国事,难免生涩,留他在身边,也可以商量商量。”

每一个字,都是那么清晰凝重,贯进众人耳朵,感人肺腑。魏忠贤热血沸腾,泪湿眼眶。皇后听不听是一回事。皇帝最终也没有放弃他。

张嫣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臣妾明白。”

天启在她眼中看到的却是另一回事,不由叹气。他忽然体会到了叶向高的无奈,想在东林和魏忠贤之间调停,无奈刺刀已举起,杀人的与被杀的,怎肯握手言和?

当晚,趁皇帝清醒,张嫣把内阁增补阁员名单递到他面前,道:“陛下,丁绍轼走了,由谁来补?”

天启倚在她怀里,对着灯光一看,第一个就是崔呈秀,后面几位也是魏忠贤常在他耳边赞赏的人。

她在试探他。天启笑了一笑,合上名单,淡淡问道:“你说该由谁来补?”

张嫣道:“陛下的内阁,当由陛下做主。我听你的。”

天启把名单搁到桌上,不动声色地说:“这几个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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