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旦从未见过这么有派头的人,仿佛谁在她面前都要矮半截。要不是那张高傲的脸是如此的好看,真叫人看不惯。见到她随小二走进后院后,低头朝着花凤凰小声道:“走了。”
花凤凰嘿嘿地看着这个小师傅,有时候也不是太笨嘛。平旦凑过来,小声问道:“你欠她银子?”
花凤凰正要回话,撑伞的女子突然转身喊道:“对了,把最好的饭菜端进来,要快。”
只听一边啪的一声,花凤凰又不由松手,掉落了筷子。她着急又要下去,不巧却正撞上了小师傅的脑袋上。两人哀呼相对,哭笑不得。好在那女子喊了话便走了进去,花凤凰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不知是谁看着不舒服,还是一个不小心。平旦忽然一声哎呦,不知什么东西往他的手臂上砸了一下。
师徒两回望四周,就见郝请正和六月吃的高兴,哪里来的意外。
花凤凰转身凑在平旦耳边继续道:“这人有个绰号叫活阎王。”
话刚落,就听平旦又一声哎呦。当真是让人忍无可忍,起身怒道:“到底是谁?”
四周的人都回过头来看了看,表示不知。两人莫名地找了许久,依旧找不到个结果。索性回房间再谈。
昨日的一场大雨让延江的水涨了不少,天微微放晴,就有人一早起来赶路了。平旦低垂脑袋,努力地睁开一双熊猫眼。抱怨道:“晚点在起不是也来得及吗?”
花凤凰着急拉过他的手,回道:“师公不是说来不及了吗?那就得快点。”
广酉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什么心思他岂会看不透,只是不点破。但话又说回来,他也确实希望能早点到达凉州。幸好救回的那人已经醒来,将他托付给小二也算放心了。
平旦有气无力地动着,辩道:“就算此刻到了渡头,船还没开也没用啊。”
花凤凰道:“怎么会没用,可占个好位置。而且船还没开,你也可以在穿上睡不是。再说了,搞不好艄公今天也起早了了。”
平旦打了个大呵欠已无力回嘴,深深地叹了一声,总算加快了两步。
船已停在渡头,艄公已候在船头。花凤凰急忙跑过去,就在要上船的时候却忽然停了下来。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平旦一听有异常,登时睁开了双眼,探出头。高兴道:“上官大哥。”
上官阅淡淡地扬起嘴角,道:“师叔公,小师叔……”看着花凤凰道:“小花师妹。”
花凤凰听到这个新称呼,不由小小地愉悦了一下。正要开口,却听身后有人道:“师兄,艄公说昨日大雨,河水湍急,要等等才会开船。”
花大小姐多么希望这是幻听,无奈地看了一眼,还能是谁。不就是上官阅新成婚的妻子,青娥。她已挽起了头发,脸上多了一丝的温婉。可想而知,他们夫妻恩恩爱爱,举案齐眉。羡煞了多少旁人,而当中最羡慕的就是花大小姐了。
青娥看到三人小愣了一下,跟广酉子和平旦打过招呼后就走进了船舱。
花凤凰原以为这已是最为糟糕的情形了,不想刚一登上船就听身后有人赶来,喊道:“稍等。”来人正是郝请和六月。
像他们这样的富家公子,怎么也起得这么早。花凤凰半带疑惑地看了一眼,但想想这两日的尴尬,还是决定不管不问,先上了船。
转眼半个时辰过,可船还是没有开。花凤凰坐不住了,走到船头正要询问艄公,赶巧的就见郝请也到了。
花凤凰先问道:“大哥,还有多久才会开船啊?”
艄公回道:“水流还很急,要是再下大雨会很危险。等过半个时辰,水流平缓些就开了。”
还要半个时辰,要是伊文萱恰巧赶来,那可不是好玩的。花凤凰急道:“现在开不行吗?”
艄公肯定地摇了头,赫然止住,只因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锭金元宝,是那么的闪亮。
“这天已经在放晴了,应该不会再下雨了。我还有急事,等不得。”
那金子的自然不会是花凤凰,她就是把自己卖了也凑不来这么多。虽然正合了心意,但一想到有人老是在自己眼前晃银子,还是小小地鄙视了一下。
看在钱大爷的面上,一般人都不会不买账,艄公自然也不会例外。
看着船离开了渡头,花凤凰总算松了一口气。转身刚要进入船舱,但见里面坐着的几人,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还是呆在船头自在些。
船顺风而下,急流而行,午时便已行了过半。花凤凰看着四周群山心情大好,山水的辽远,总能给人带来一股震撼力。让渺小的自己,暂时忘了个人的得失。但腹中空城却是忘不掉的,上船的每人都自带了些干粮,花凤凰自然也备得很足。虽然她十分的不愿意踏进船舱,但好歹也要取了再出来。正要进去,巧合艄公的女儿端着午饭走到了船头。花凤凰看着碗中热气腾腾的轻烟十分的羡慕,心想讨点热汤来配干粮也好,遂走了过去。
艄公的女儿带着宽大的斗笠,低着头,根本看不出样貌。但是身形窈窕,弱骨纤纤还真看不出来是常年在船上生活的人。她将饭菜放好后,便接过艄公手中的长杆。看手法还算可以,只是略显生疏了些。
花凤凰走过去,道:“姑娘,我可以向你讨点热汤吗?”
艄公女儿似乎不闻,转身将长杆抽起又入了水,连头也没有转。
花凤凰讨了没趣,转身问向了艄公。然而在弯腰之间,瞥了一眼斗笠下面的女子,觉有些不对劲。起身又问道:“姑娘,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艄公的女儿还是不答,继续撑着长杆。
花凤凰越看越觉得熟悉,正待要探究。艄公喊道:“小姑娘,热汤剩的不多,你要,我让小女再去盛点。”
花凤凰现在可没心情喝什么热汤,她定睛看着艄公女儿的侧面,一个模糊的身影慢慢地清晰了起来,不敢相信地问道:“秋雁?”
艄公的女儿不为所动,艄公急忙解释道:“姑娘,我女儿耳朵不好使。你要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花凤凰自己也不敢相信,谁会想到死了的人竟然复活了。又或是自己猜错了,天下真有两个长相如此相似的人。花凤凰越想心中越是平静不下来,质问道:“你还活着?”
艄公起身挡在了花凤凰面前,劝道:“姑娘,我女儿耳朵不好使。你说的这些她都不知道,你要是想要热汤,等等我让她去盛点。这里风大,你还是进船舱里去吧。”
花凤凰哪里会听,就算眼前的人不是秋雁,那么她也可以认识认识。但所谓欲盖弥彰,艄公如此紧张就更说明了当中有问题。她有些激动道:“当日我知道你死了,我就去找九娘,险些丧了命。”她看了一眼艄公的女儿,但见她不为所动。越是觉得自己的猜测不错,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有些不情愿地问道:“或许这就是你们一早设好的圈套。九娘曾说过,抓我是为了一个人。”
艄公的女儿依旧不为所动,艄公急忙将饭碗放下,道:“姑娘,我想你误会了。她从未离开过江州,如何会认识什么九娘。”说着从后面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道:“快收拾吧。”
艄公的女儿默默地弯下腰收拾碗筷,好似真的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
花凤凰不由串起在付林城发生的事情,当初一件件晦暗不明,如今想来竟是如此的合理。世间当真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她如鲠在喉,追问道:“你找我救贺梅就是为了引我上钩?还有那日在监狱,你所说的话也全是假的。为的只是让我对你产生同情,对你的死愤愤不平,而去找九娘。”
艄公的女儿依旧没有回答,她默默地收拾好碗筷起身就要离开。花凤凰急道:“我原以为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不想竟是我太天真了。”
江上的风有些大,冷风刺骨让那道背影不由隐隐的颤抖,她终是逃避不了。她赫然转身,摘下头上的斗笠。双眼晕开着淡淡的水幕,与初见时的狡黠更多的是一份坚毅。略带郑重地说:“我也没想到我还能活着。”
花凤凰见她到底是承认了,暗暗庆幸自己并没有看错人。只是听闻她那一句,她也没想到能活着,心上仿佛被绞了一下。
秋雁重新带上了斗笠,解释道:“一个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她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能活得太久。在监牢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这次是躲也躲不了。只是我们没想到九娘为我们准备的毒药,不过是一种假死的药。”
九娘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花凤凰始终看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她清楚的意识到,九娘并非真的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为了金钱而不择手段。
秋雁继续道:“不过你说的也不错。贺梅的事情后,九娘确实设了圈套让你自投罗网。”
花凤凰问道:“为什么?是因为那个人吗?他到底是谁?”
秋雁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并不需要知道得太多。”
花凤凰沉默了,她已经强烈地感觉到有人因为她而遭殃,只是这人到底是谁。
忽然江上狂风刮过一阵,浪涛掀起船只险些翻过了头。花凤凰立于船头摇晃不稳,正要进入船舱。忽然背后有人拍在了她的脖颈上,眼前瞬间漆黑。
眼看着花凤凰就要朝着江中倒去,秋雁伸手要救。可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迟疑了片刻,已是来不及了。
浪涛如野兽一般拍打着船只,狂风呼呼作响。那一道娇小的身影入水,只激起了一道小浪,过后便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
艄公感觉有人已走过来,急忙喊道:“快来人啊,那个小姑娘落水了。”那般着急心慌的模样,却是看不出半点虚情假意。可谁又会想到,来人竟豪不犹豫地也跳了下去。
船舱里的人纷纷赶了出来,可江面已没有任何踪影。郝请急道:“怎么会落水的?”
艄公怯怯道:“刚才风大,船摇晃得厉害。小姑娘脚下一滑就给掉下去了。”
郝请愤愤地看着江面的浪涛,要到哪里去找。
艄公连忙劝道:“我们现在也正朝着下游走,等靠了岸再顺着找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两人行
江水奔腾仿佛看不到边界,天渐渐放晴后才照到了尽头。花凤凰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流缓缓地靠过来,朦胧着双眼看到摇曳的火光。她无力地吸了一口气,勉强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问道:“这是在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这声音如和风悦耳,舒服极了。花凤凰转头看了过去,眼前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鼻头竟莫名有些发酸。“是你救了我?”
上官阅拨弄着篝火,让火焰更旺一些,没有答话。
花凤凰见他不答,便已肯定。看了看四周,空阔无人。奇怪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才能走出去?”
上官阅道:“我们是被江水冲下来的,应该已到了凉州境内。今晚先在这里歇息,等到了明日再找出路。”
花凤凰微微颔首,忽然发现天晴朗月,也并非太糟。想起问道:“你这次来凉州也是去昆仑山?”
上官阅答道:“不错。”
花凤凰问道:“你们为什么都要去昆仑山?”
上官阅始终坐在对面,抬头望了过来答道:“十八年前南疆一族的圣物,月牙影被盗。他们一直寻不到窃贼,更不知圣物被带往了何方。直到一月前,有传言说。当年月牙影是被南疆一族的圣女,尊月监守自盗。后来她带着月牙影到过昆仑山,往后就不知去向了。南疆一族得知消息后,偷偷地潜入中原想要取回月牙影。按说他们取回他们本族的圣物无可厚非,但是他们向来对平南虎视眈眈。这次若是让他们取得了圣物,只怕会对平南不利。”
花凤凰了然地哦了一声,听来这月牙影十分的厉害。问道:“那月牙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上官阅答道:“这我也不知。只是听闻当初南疆一族时常偷袭平南。可就在十八年前月牙影被盗以后,他们就收敛了许多。再加上一直有古云昭镇守,所以这些年来平南还算太平。”
花凤凰明白,只要是身怀侠义之人,此行都义不容辞。可她总觉得事情并非简单,特别是再次见到秋雁以后。回想起当日,飞流宫守卫森严,纵使白索三人武功如此之高也不能随意进入。可那日在小树林刺杀她的人,却显然跟踪了她许久。不然如何会知道她与上官阅之间的关系,以此来引自己上钩。可那人的武功却连古桐都不如,而古桐的武功又远在白索之下。就算他是乔装打扮混入了飞流宫,可事后却没有被抓住。若非有高人接应,就是与飞流宫关系匪浅。可若有高人接应,他又为何不现身帮忙,而是等在一旁。花凤凰尚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只是隐约有些担心。只希望那个因为自己而遭殃的人,平安无事才好。
晨鸣如沐,曦光知音。若非玄女,何人侍琴。流水慢慢,两岸仿佛都失了色彩,唯见一艘红木篷船缓缓而过。
花凤凰已听得痴醉,不由心动想要合上一曲。可当取下身上的七星瑤笛时,便也有自知之明,不忍破坏这美妙天籁,伸手递给了上官阅。
上官阅微笑接过,放在嘴边等了片刻。待到琴音渐落,方缓缓合入其中。笛声清脆,却宛如苍松。伴着琴音,似有白鹤闲云翩翩起舞。山水波澜,沐浴乐声之中,竟如墨泼染,幻化了起来。
笛音由高山入谷,琴声又高扬而起。渐合渐离,萦绕于耳,盈缚于心。
船亦不舍,停了下来。余音消散,一名女子走了出来,她身上穿着一袭白色的纱裙,竟真如九天玄女一般。盈盈一笑道:“两位,我家主人有请。”
船上的摆设都精致的意想不到,仿佛一艘移动的小宫殿。白衣女子领着路来到了船舱,就见一盏墨玉蚕丝的屏风前站着一人。这人高冠若玉,柳眉杏目淡墨入画。微笑道:“这醉梦逍遥,和缓轻慢,却细悠长婉,能够和曲的天下只怕不出五人。而阁下却能相携眷入,不紧不慢。可见技艺之高超。”
上官阅回道:“曲在人和,若非公子琴艺高超,在下又怎能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