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旦疑惑道:“什么感觉?想要自杀吗?”说着看着广酉子,不解道:“这老头居然也有想不开的事情。”
然而他却是让花凤凰疑惑的,不由腹诽:难道她这个师傅脑袋真是白豆腐做的?
却不知,只因他自小无父无母。而抚养他长大的广酉子,又时常不在。他早已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生活,自娱自乐。所以从未感觉到,有什么十分开心或十分难过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断琴
“菊,秋开,冬谢;梅,冬开,春谢。同样是花,可是它们却在不同的季节轮回。这是为何?”一名白袍僧人问道。
墨玉仰首看着满地的落叶,摇了摇头。
白袍僧人道:“只因四季的风不同。春风和暖,夏风清凉,秋风萧瑟,冬风凌烈。就如同你喜欢吃不同的菜肴,你便要到不同的地方去。乐曲也正是如此,心境使然。指法技巧是绿叶陪衬,并非最重要却也必不可少。而弹奏出的曲调,便是你心中所思所想。你忧,调转幽婉;你喜,清扬欢快。”
墨玉颔首,问道:“却是如此。难道世间就没有最美妙的曲子?”
白袍僧人回道:“或许有,但是只在个人心中。多年之前,我曾听闻鱼机子所奏一曲,信手平缓,疾奏如风,轻顿更能动人心弦。”
墨玉奇怪道:“是同一首曲子?”
白袍僧人道:“正是。是同一首曲子。只是他随心所奏,也能让闻着随之变换心境。虽然乐曲通常如此,可那曲子却直击人心。当你听闻之时,已不觉是在听曲,而是随之去到了不同的天地。”
墨玉问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白袍僧人回道:“不知。他只弹奏了一次,便不愿再弹奏。”
墨玉问道:“那您可否将那曲子弹奏出来?”
白袍僧人微微摇头,道:“当时我已忘了他在弹奏,如何会记得曲子的音调。更何况,我已向他发过誓,绝不泄漏一字。”
墨天仙终于找到了,这的确是一首能让人喜,让人忧的曲子。甚至可以带着人回到过往的记忆,将心底最深的一切怨念找出来。可是他却忘了,弹琴的人正也是听琴的人。方才的雪崩,激起了他心中潜藏已久的愤怒。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孤独,这般执着地怨恨。更甚至深深地传入到了五指,透过琴音,势要将苍穹打破。
苍鸣的古笛,仿佛从远古而来。笛音悠扬而轻快,却充满着有力的冲击。墨天仙不知不觉,随着它的曲调拨弄,到最后成了共同的协奏。正如那日一人在岸,一人在船上相和。
南疆一族那人见势已缓和下来,纵身一跃重新到了山腰,猛然一掌击向墨天仙的胸口,另一手抢回了月牙影。待要赶尽杀绝之时,忽然一道白影飘落,宽大的袖袍如同拂尘一扬。南疆一族那人将毫无还手之力,一失足,抱着月牙影从山上掉下。他疾身反转,着力山壁,总算有惊无险地着了地。抬眼望去,山腰已没有了人影。
琴音骤断,笛音遂停。花凤凰急忙望去,却已不见上官阅的身影。
若之前为见到月牙影的威力,或许昆仑山还会本着道义物归原主。可是此刻见了,若是让他带回了南疆,恐怕平南将永无宁日。这或许就是当年尊月,宁愿让它消失也不愿回南疆的原因。思及此处武中阳心头一动,奋然跃到南疆一族那人面前,道:“这把古琴带有邪气,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带回南疆。”
那人不屑道:“笑话。这琴本就是我族的圣物。你们中原人不是一向自称侠义,难道要强取吗?”
闻人三原道:“侠义之士自当除魔卫道,月牙影虽非邪物。但若落入心术不正的人手中,祸害无穷。我们自然不能让你们将它带走。”
那人忽然大笑,道:“当真不愧是姜夏的徒子徒孙。你们昆仑山看来教的都是一些伪君子的行径吧。”
闻人三原不温不火道:“我派祖师仙逝已有百年,任你妄言。然而清者自清,岂非小人两三句就可作数的。这琴确有危害天下之嫌,若你想带它离开,就必须将其毁之。”
那人自然不肯如此,他席地而坐,正欲奏响那座古琴,武中阳立时一剑刺出。那人拍地而起,稳稳朝着后方退去。再一次欲拨动琴弦,武中阳剑指便到。两方纠缠,难分胜负。闻人三原趁机闯入,想要截取古琴。不想乌之之闪身过来挡在了前面,侧身而过,顺势朝着武中阳的脖子抓去。武中阳闪躲之际,闻人三原对上了南疆一族那人。四人纠缠之间,鬼哭魔杰想到自己拿人钱财,自当尽责,白骨扣挥动扬起便朝着闻人三原而去。
这一动,瞬时惊醒了方才还有余悸的众人,眼见又是一场恶战。闻人三原随风无形,身法极快,纵使鬼哭魔杰同南疆一族那人双双夹击,也丝毫碰不到他半分。只是他也无法,制伏一人。
南疆那人快速从腰间取出一只短笛,白玉青口。放在嘴边,轻轻吹动,就见一只黑色的蝎子飞出。闻人三原闪身躲过,鬼哭魔杰不幸迎上。
黑色的蝎子落在了他的手臂,所到之处瞬间僵化成黑色。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臂如同烧焦一般,狠下心肠,竟夺过他人的剑,一剑将其砍断。
出于大夫的本能,平旦急忙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瓷瓶,跑过去敷在了他的伤口上。花凤凰取出手上的丝巾帮他包扎,胃有翻腾,但终究忍下了。
鬼哭魔杰脸上已是惨白,冷汗涔涔,却依旧笑着。可此刻的笑容更多的是无奈,他叹了一声道:“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同是死里逃生,河神依旧是河神,而我却成了这副鬼样子了。因为一个人若是贪心,就总得失去些什么。”
花凤凰帮他包扎好了伤口,忍不住在他的肩头轻拍了两下。
武中阳正集中精力,躲过乌之之的一招千花乱绕。忽然背上一疼,慢慢地感到麻木,正是中了那黑蝎子的毒。只是他如何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背部切下。
广酉子见势不妙赶了过来,却被乌之之一掌击退了回去。
乌之之冷冷地看着他,忽然扬起了唇角。微笑道:“你可知,到了最后她还是自绝于我的面前。”
武中阳答道:“我早已猜到。我自己就深陷了一生,又怎会不知她到死也不会愿意离开你。”
乌之之闻言讶异道:“那你为何还要同我打赌?就为了替她报仇,毁去我的容貌?”
武中阳答道:“这是我欠她的,无论如何,终究是因为我而毁了她。她若不救我,一切便都不会发生了。”
乌之之从来不认是对是错,只是此刻他却怀疑了。因为此刻看着武中阳命垂一线,他竟反而得不到解脱。他忽然扬起五指,化为利剑一掌朝着刺穿了武中阳的心脏。冷笑着,看着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弯下身拾起了他的剑,扬手竟然一剑射向了南疆一族那人。
南疆一族那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会朝自己出手,断气的时候双目还无法闭合。
乌之之却好像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裳一般,有条不紊。他慢慢翻过武中阳的身体,将那只黑蝎子抓了起来。紧紧地掐住,直到那只黑蝎子断成了两半,遂将它远远地扔向了一边。再一次微微扬起了唇角,欣然地闭上了双眼。
广酉子跪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泪水止不住落下。往昔两人一同下棋,耍无赖,依如昨日。
平旦和花凤凰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花凤凰忽然大哭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大哭,只是觉得心中郁结,似有千金重担压着,无法承受。平旦只觉得喉咙石头堵着,十分难受,可是却又舒解不开。心中十分恼怒,愤然而起跑到了那座古琴前,用力举起便要将它摔碎。
“慢着。”话落就见一名少年白衣翩翩,摇着一把竹节扇。一双弯弯的月牙眼正盯着那把古琴,可说话却不紧不慢。“这琴是我南疆所有,就算要毁也应该由我们来毁。”
来人正是白索,他的旁边除了扬涂,还站着一人。是一个小姑娘,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长得白白胖胖,眼睛乌溜溜的,十分之可爱。
平旦一时的怨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喝断给消散了,羞怯地看了一眼闻人三原,见他没有发对,才将古琴交给了白索。
白索捧在手上,细细看了许久。道:“这就是传说的千年古物,我看还不如本少爷手上的这把破扇子了。”说着一扔,就将他交给了扬涂。
闻人三原道:“阁下方才不是说要毁了这把古琴。”
白索颔首道:“自然。只是你们中原人不是常说落叶归根吗?那就让我将它带回南疆,再毁掉也不迟。”
闻人三原再道:“恕再下小人之心。阁下还是在此毁了这古琴为好。”
白索不屑道:“哦,难道你是想告诉本少爷。不毁了这古琴,就走不出这里吗?”
闻人三原没有回答,不过他的态度已很明显。
白索向来唯我独尊,挑衅道:“本少爷决定的事,岂是你一个老头子可以改变的。”
闻人三原从未见过如此无礼的人,若是平常他自是不会计较。可是这古琴的存毁,事关重大,他怎么样也不可能让步。“那就不要怪在下不客气了。”
不想他刚一出手,便被人制住了。而制住他的,竟是那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小姑娘轻轻放开她的手,甜甜地笑道:“老爷爷,你放心,我阿哥说了会毁掉它,就定会做到的。我娘说了,小孩子是不能说谎的。”
闻人三原同众人还在惊诧之中,小姑娘已回到了白索的身边。
白索不屑道:“不就是一把破琴吗?南疆一族的长老已死,你们有谁精通乐理,既然不会那曲子就失传了。那这把破琴还有什么威胁?”
此话一出,众人才警觉过来,还有一人会弹奏那首曲子。花凤凰不由担心,因为那把七星瑤笛,还未回到她的手上。
闻人三原道:“南疆离这里路途遥远,虽非人人精通乐理。可世间的宝物,总会有人觊觎的。”
白索闻言略思,话说得有些道理。可他方才还说了,不会因为一个老头子改变决定,此刻若改了岂非掉面子。正打算离了这昆仑山,再做打算。小姑娘走过来道:“阿哥,这位老爷爷说得很有道理。更何况阿娘说了,你这次出来若再惹事……”这一年就不让你出门了。
话还未说完,白索急忙捂住了她的嘴。他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那个天真的妹妹,当真是不懂得给他留点颜面。不过趁机,他也有个台阶下。他道:“我妹妹说的不错,我向来是个心疼妹妹的人。”说着看了一眼扬涂,就见扬涂扬手一掌拍断了那把古琴。苍鸣余声,诉断衷肠。风萧萧,去矣,往矣。
白索看了一眼闻人三原道:“老头,这下我们可以走了吧。”
闻人三原道:“自然。”
白索转身接过扬涂手上的断琴,命令道:“带乌之之回去。”
扬涂不解道:“可他好像想留在这里。”
白索瞥了他一眼,道:“生就糊涂,死后还让他糊涂。本少爷的话你也敢不听。”
扬涂闻言急忙低下头,不敢回嘴。遂走到乌之之身边,抱起他。
白索忽然又道:“对了,也把南疆一族的那个长老带上。虽然我青苗教向来与它们南疆一族誓不往来,但刚好顺路,本少爷还是挺慈悲的。”
花凤凰看着他们三人离去,恍然想起道:“白索既然在这里,那么古桐一定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战场
古桐确实来了,她原也是因为月牙影追着乌之之两人前来。可到达凉州的第二日,便前往了凉州军营,只因一到凉州她便听说了西番来犯。她自小学习武和熟读兵法,被迫学会排兵布阵。十岁起就看着父亲在战场上厮杀,十五岁就上阵杀敌。战场对她来说,已是不可躲避的使命。
守城的是大将军魏武德和其子魏城渊。西番来犯之日,东风大起,沙尘弥漫。西番大将拓拔茽带兵在城下叫战,引魏军注意。一边已命武士借东风狂沙掩护,趁城中士兵不备,利用长梯和飞爪疾速攀上城墙。
沙尘遮眼,城墙的士兵就如同半个瞎子,看不清四周的情况。更何况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完全注意不到西番武士攀上城沿的动静。可他们却不同,他们自小在这一片黄土大漠中长大,早已习惯了沙尘的侵袭,和这恶劣的天气。且又经过了特殊的训练,在风沙之中就如同普通人一样,来去自由,风沙对于他们的判断影响极小。相形见绌,城墙上的士兵几乎无抵抗能力,等到发觉人已经上了城墙,下一秒已被制伏。
因此,魏城渊下令,让城墙上的人两两相背困在一起,以防敌人偷袭成功。虽然这样行动会有不便,可在背后多长了一双眼睛,可以更大地保证两人的安全。他与父亲魏武德相背,而沐英则与古桐并肩。敌人来势凶猛,且看不清楚,人多并非好事。所以为了避免误伤和无谓的伤亡,魏城渊做了一定的部署。他将人分成几队,守在不同的地方。若有人受伤,便可及时换下。
花小龙正在一边指挥支援,将伤兵退下。忽然听到一声轰声,听到魏城渊喊道:“父亲。”原来魏武德方才中了一刀,毕竟有些年纪已体力不支。魏城渊快速解开绳子,将魏武德扶下了阶梯。花小龙迅速命人将他抬走,让副手指挥,自己补上这一空缺。
疾马停驰,郝请带着身着男装的花凤凰下来,就见大公主正站在城墙下骂人。但城墙下守着的三人却依旧不动,仿佛木头任她斥骂。
郝请上前一把抓过她的手,怒道:“来人,把大公主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出来。”话落就有两名士兵赶来,将大公主围了起来。
是谁胆敢这么大胆,大公主正要转身骂人却见原来是自己的皇兄。有些心虚,却不服道:“凭什么,难道他们都可以上城墙抗敌,本公主就不可以吗?”
郝请道:“大公主怎么了,现在他们的命哪一个不比你这个大公主珍贵。身为大公主,你就应该清楚自己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话落不容质疑,便让人将她带了下去。
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