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艾米莉才刚开口,蒂丝又叽叽呱呱地讲个不停:“您一个人怎么这么大的胆子?这山又不是会走,哪天想爬,哪怕等着奥妮娅小姐回来一道也不错啊。”
这怎么可能?真是个天真的姑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小姐怎么会愿意涉险做这种没一点好处的事?哪怕奥妮娅和她现在的关系还不错,出了事也不是她能担当的。“蒂丝,”艾米莉无奈地看她,也觉得自己说了蠢话的蒂丝反应过来了:“啊,艾米莉小姐,瞧我刚刚都忘了问,您现在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叫人来看?”
总算是有机会说话的艾米莉把疑惑问出了口:“这是哪里?”木制的屋檩,昏黄的油灯,当然不会是在用魔法灯照明的别墅里。
“这是我家,”蒂丝叹口气,摸了摸她的额头:“可怜的小姐,您摔伤了脑袋,肋骨好像也有点问题,还摔断了左腿,要在床上躺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挪动的。”
“那……”
蒂丝不等她问就主动把她关心的事都说了:“我爷爷没大事了,人年纪大了,一个不注意,小病就变成了大事。幸好家里隔壁就住了个不错的药师爷爷。对了,您的伤就是他看的。”
见艾米莉仍是担忧地看着自己,蒂丝有点不解了:“怎么?您怕他手艺不好?放心好了,托米大叔就是他治的,您现在看得出来他前两年被采石场的石头砸坏了脊梁一点都动不了吗?”
蒂丝的两只眼睛殷殷地看住她,等着她的回答,艾米莉忙抓紧时间把自己的意思表达了:“我是想问问有人给我的父亲传信了吗?”
“这个……”蒂丝为难地摇摇头:“我忙着照顾您,还没有来得及说呢。”
艾米莉忙道:“那就不要说了,”她解释道:“我现在也动不了,何必让他多担忧呢?只是又要麻烦你了。还有,欠你的钱我会还清楚的。”
单纯善良的小女仆蒂丝并不奇怪这个要求,谁小时候没个调皮的时候被大人们教训过呢?她笑眯眯地答应:“没问题,想住多久都行,但是,您伤得这么重,只怕到了月末都好不了。至于钱嘛,药师爷爷不要的,只要你能把他用在你身上的药材还了他就行了。”
这里还有这种高风亮节的人?能为穷人免费看病。哪怕是在前世的民主社会有道德约束着,舆论倡导着,这类人都不多呢!艾米莉肃然起敬,又有点好奇,不由问道:“不知道那位药师爷爷叫什么?”
“蒂丝,药熬好了,快端去给艾米莉小姐喝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外嘶哑喊道。
“哎!”蒂丝出去端了药,又回来帮她垫高了脖子,接着上面的话题道:“我们都叫他药师爷爷的,您别喝太急了,小心点烫。”
艾米莉喝完药汤,身上还是疼得厉害,但是架不住困意一波一波地上来了,她闭上眼睛,临合眼前仿佛见到门口一道细长的影子越来越粗,最后将眼前的一片光亮全遮住了,鼻端隐约飘过一股草木的香气,之后便彻底陷入了昏沉。
艾米莉直到第七天才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见到了这位高风亮节的老术士,那时她的重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大概是前几天的药汤中加了安神的药物,她那几天只要喝过药就想睡,醒来之后就会发现身上的绷带和药膏都换了新的,怪不得她总在似醒非醒间觉得身上有时会有像毛毛虫爬过一样的感觉,现在想来,大概是术士轻柔地在为她更换伤药。
不得不说艾米莉是有点失望的,这位备受霍尔芙里亚村民尊敬的老术士穿着一身蓝色粗布衣裤,裤脚处还像普通的农民一样高高卷到膝盖上,大概是去某个湿润的地方采过药,他的阔口布鞋鞋底的泥土蹭了点在鞋面上。脸上和平常的老人一样长满了老年斑和皱纹,浑身上下只有一双手显得格外洁净无瑕。
“药师爷爷,今天该给艾米莉换药了吧?”蒂丝难得有点拘束地问道。
老术士点了点头,把背上的药篓解下,简短说了句:“帮忙。”
“哦。”蒂丝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手上围裙上蹭了蹭,像是有点不知所措。艾米莉见屋里的气氛有点僵滞,忙笑了笑:“药师爷爷,我是艾米莉,谢——”
老术士看都不看她:“把这株药快点捣了。”他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把一篷像枯草似的东西递给了蒂丝。
蒂丝答应着对艾米莉使了个眼色,艾米莉很快调适过心情,想要再说点什么。
头也不抬的术士又道:“这是泥浆草,你已经欠我二十一根了。”艾米莉没有马上反应过来,等术士抬起了头,她这才惊异地指着自己问道:“您刚刚是在和我说话吗?”
“哼!”
好吧……艾米莉摸摸鼻子,老先生看来很不爱说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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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天的
☆、第二十一章 奥妮娅
“躺着躺着,乱动什么呢。”进门就看见艾米莉撑起的手肘,奥妮娅赶紧去喝止她。
艾米莉一看是这位大小姐,忙道:“不是,书掉了,我自己能捡。”
“什么?都不能动了还看什么书?!你看了也没人夸你用功!这个样子能做什么?还有啊,”奥妮娅没好气地拾起那本《植物全观》,越说越来火:“你是个笨蛋吗?我出门才几天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刚要敲门的克罗朵抿嘴一笑,不出意外地听到了艾米莉求饶的话语:“大小姐,我知道错了,你别再说了好吗?”
奥妮娅显然不会原谅她这无足轻重的道歉,仍是气愤不已地指责:“知道错了有什么用,一个看不住就闯祸!还害得海格尔先生抽空大老远跑来看你,工作没法尽力做不说,还惹得人担心,你说说你,自己受了罪不说,还给人添了多少麻烦!”
艾米莉只有嬉皮笑脸地讨好她:“好奥妮娅,知道你担心我啦,”见小美人眼睛一瞪,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你这次去外祖父家有什么好玩的?给我带了什么礼物回来?”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生母早早去了,母亲的娘家离得又远,不能在眼前看着,只能借着生日节庆偶尔把她接过去小住几天。父亲的继室据说生了个儿子,于剑术上十分有天赋。于是,爹不疼爱娘不爱的奥妮娅被丢在这个别院一年也见不到家人几次。
奥妮娅并不像去年那样兴奋,她微微叹了口气,语气落寞地说道:“哈什雅去了莫克淑女学校,据说毕业后就要结婚。基德哥哥也是两年都没回家了,大家都大了,哪里还能像小时候那样想玩就玩?长大可真没意思。”她出了会儿神,忽然又一笑:“我和你个小丫头说这个做什么,你又听不懂。快点说,海格尔先生什么时候会再过来。”
艾米莉心想,我可比你懂得多,长大了责任就来了,生长于这样的家族哪里会容得你们一直逍遥下去?就是你那位没有天赋的哈什雅表姐肯定会通过联姻为家族换来最大化的利益,至于她嫁的什么人,恐怕就是摸着石头过河了。她也不再说这个话题,只回答道:“总是到晚饭前吧,你放心,昨天他没过来,今天必然是要来的。我们今天换他念《桑多妮之诵》吧?”
“又是打着我的名号吧?”奥妮娅捏了捏她的鼻头笑道。
艾米莉被她捏得只能发出鼻音,只有嗡声嗡气道:“谁让大小姐你的面子大呢?再说,”她拉开奥妮娅的手,俏皮地一笑,“你难道不想听吗?”
奥妮娅少见地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转而偏过头去看向窗外,耳朵却是红了,还嘴硬地说道:“你既然想听,我当然要陪着你喽,真搞不懂海格尔先生这样优雅的绅士怎么会有个像皮猴子一样的女儿。”
艾米莉并不与她争辨,在奥妮娅的坚持下,听过海格尔用竖琴演绎过一次辞藻华丽的十四行诗,她总算理解了伦特贵族们对他狂热追捧的原因。他的声音衬着和缓轻柔的伴音音乐,如同灌满了海风的白色螺号,在耳旁低沉而温柔地盘旋呜鸣。纤长的手指贴合地戴着白色的丝质手套像流水一样在闪着银光的琴弦上缓缓拨动,湖蓝色的眼睛凝视琴弦的神态仿佛在对着心爱的情人笑语,再加上诗人那一身笔挺又不失高贵的黑色镶着金边的燕尾服,这实在是一场足以叫人迷醉的视听盛宴,连眼前这个眼高于顶的大小姐看来也被他迷得不轻。
但海格尔严于律己,并不与他的粉丝们过度接近,至今都没像别的得到贵人们看中的艺人一样有什么风流韵事传出,正是这一点才让他这次顺利地进入神殿当上了祝祷,而他的祝祷身份无形中又为自己提高了不少身价。现在那些没有名气的小沙龙,海格尔都是不屑去的,如果不是艾米莉要继续在侯爵家讨生活,他也不会轻易答应奥妮娅上次的要求。
说曹操曹操到,两个小姑娘已经听到了奥妮娅的贴身侍女克罗朵的声音:“海格尔先生,两位小姐都在,您是直接上楼吗?”艾米莉好笑地看着奥妮娅的脸上像是变色龙一样立刻就红了,整个人的坐姿也是立马端庄起来。她暗笑:这个老爹还蛮有魅力的,连小青豆似的小女孩都对他一个父亲辈的大叔心怀爱慕呢。
海格尔身上还穿神殿祝祭的白色麻质长袍,额头上有点微微的汗意冒出。等他的那双温柔的蓝眼睛看过来,对着艾米莉能有几大缸子话的奥妮娅突然就哑炮了,她勉强维持着贵族的气派同海格尔行了个屈膝礼,轻声细语地道:“您来了。”艾米莉在一边大跌眼镜:这是那个娇蛮坏脾气的小公主奥妮娅吗?!难道偶像这么有魔力?
海格尔温和地回了礼,略微含着歉意道:“是艾米莉这孩子又麻烦您了吗?”他说着又用警告的眼光瞪了艾米莉一眼,艾米莉很无奈:我是无辜的好吧!
奥妮娅脸红得像颗苹果,但还是赶快回答了:“不是,艾米莉今天很乖,我只是担心她,请不要介意,我多说了她两句。”
“当然不,”海格尔立刻表明态度,“这个孩子这次太过分了,事实上,如果不嫌麻烦,我倒想请奥妮娅小姐能帮我多看着她呢。”
这怎么像是两个成年人在谈话一样?还是联合批斗会?艾米莉觉得这气氛很是诡异,急忙打断道:“爸爸,今天有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吗?”
海格尔对着女儿就没有那样好声气了,他面无表情地坐到她的床头,**地说了句:“没有。”就开始自他肩上斜挎的布袋里往外掏东西。
艾米莉不敢作声了,眼睛却一个劲往他伸在布袋的手上瞟,等看清楚了,一下子就泄了气:看来这次老爹气得不清,不然怎么会又要用吹琴来惩罚自己?她还记得上次和朱利安胡闹后,老爹的口琴刑讯**可是叫自己的嘴唇麻痛了好些天。好吧,自己瞒着他的确不对,可不是还受了伤吗?对着病号也不能稍稍宽容一下吗?艾米莉想着想着,又有点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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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莉的这一次伤一直养到了红月的最后一个月才能下床,奥妮娅叫人收拾了间房子,海格尔这段时间几乎住在了别墅里。别墅里的下人们可都是饱足了耳福,或者说,是耳祸。
胸口的骨裂一等术士确诊好得差不多,海格尔就开始他未完成的音乐教学,艾米莉在短短的两个月里,不论什么神殿颂歌,还是哪个偏远地区的山间小调,反正每天至少要学两首曲子,熟练掌握的也要有一首,不然就有来自亲爱父亲层出不穷的鬼马责罚!像是喝汤不给放盐哪,去到厕所只允许自己单腿跳等等恶作剧都是小问题,回想朱利安的悲惨遭遇,她不得不在清醒的每个魔法时里含着口琴几乎没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随之而来的,各种练习用的单音,断音,滑音还有单纯的拟音,和弦等等等等,听在高标准严要求的海格尔耳里,通通都不合格!全都要打回去重练无数遍!艾米莉简直怀疑她这拿的还叫口琴么,完全可以复杂到媲美小提琴钢琴这类乐器演奏了。
被压迫得喘不过气的她某天终于发了脾气,指责他借着练习来处罚她,海格尔当即就拿过她的口琴,将她刚刚吹奏过的曲子又演绎了一遍……好吧,看来这次的演奏使他的粉丝都漫延到了庄园之外,据守门的大叔说,那天以后,总会有几个附近的小姑娘采来花放在别墅的门口,甚至有神通广大的女孩买通了同样迷得不行的蒂丝来为她们传信传话。
这个魔鬼教师终于在前一天回了家,据说要外出一段时间。艾米莉可没盘问他到底要走几天,只觉得老爹一走风清云也淡,生活的阳光总算重回人间,恨不得高歌几曲,当然,演奏就不必了。哪里还有空思考自己会不会被抛下这种无聊问题!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某人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正捧着她的那本《植物全观》看得津津有味,手里猛然一空,同时脆嫩嫩的女声指控:“又在看书了,真不听话,难怪海格尔先生再三地叮嘱了我要注意看紧你。”
好吧!艾米莉无奈地翻翻白眼:人走是走了,还留下个份量不轻的奸细在呢!不能太过得意了。她试图做做努力:“奥妮娅姐姐,我爸爸只说不让我太劳神,没说不能读书吧。”
奥妮娅在她旁边坐下,不客气地拿过没有动过的果汁就是一大口,立刻又皱眉放下了,埋怨地说了一句:“总爱喝这么酸的,”又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哪次拿起书是主动放下的,再说,这书有这么好看么?至于整天捧着不放的?所以,答案是:不行!”
没得商量了,艾米莉只能投降,选择了一个她喜欢的话题:“下个月就要去米耶斯布魔武学院了,怎么样?兴奋不?期待不?”
已经是初级魔法师顶峰的奥妮娅并没有露出高兴的表情,反而是一脸平静的说道:“高兴当然是有一点了,不过,天赋在这里,我又有名师指点,这不是很正常吗?还用得着期待吗?”
想不到她对自己的定位还蛮清醒的,艾米莉一时没话了,倒是奥妮娅打开了谈兴:“我问过查兰了,她说你的剑术很好,就算不能够修炼魔法,也肯定可以凭借斗气进到一个好学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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