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君和王八也没多余行李,位置也是一目了然,于是直奔自己的领地——厕所而去。找到了座位,把行包朝头顶的行李舱一甩,就势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开始胡乱翻看前排座位背后网兜中的杂志和报刊。不看不行啊,那几个小黄毛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飞机上花花绿绿登满广告的破烂,柳君那样的大才子本来是不屑一顾的,不过他发现几个小黄毛挑衅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似乎很想找机会和自己亲密一番,所以赶紧模拟大比之年头悬梁锥刺股的举子一般,极端认真严肃的温习起“子曰”来。
随手摸出的是本《走过太平天国的那段日子》。由于唐浩明的《曾国藩》、张笑天的《太平天国》和高阳的《胡雪岩》他都拜读过,所以无论好坏,这类题材他都感觉有些形同鸡肋,于是顺手塞回了网兜;另外一本《看看这汉朝》,内容似乎还有些味道,但总觉得与某某的大作《某朝那些事儿》有些风格雷同,也不知谁剽窃谁,勉强着自己翻阅了几页也丢弃在一旁,然后无聊地把呆滞的目光投向了前方。
柳君选了45D座,那仨小黄毛和王八隔着一排,坐43排ABC。他们之间坐着的是老两口和一小娃娃。
老两口的注意力显然都在孙子或是外孙子的身上,随身携带并塞进了行李舱的一口大箱子,因为他俩身材矮小和力量不足,几乎有一多半搁置在头顶行李舱的外面,摇摇欲堕随时都有掉下来砸破头的危险。仨小黄毛发现后,不说伸出援手,还挤眉弄眼似乎就差喊一二三等着箱子掉下来看好戏了。柳君原本还想起身学个雷锋的,被小黄毛瞪了一眼就吓得赶紧缩了回去,屁股钉牢在座位上。好在沿途检查着行李舱走过来的刚才那位美丽空姐——上官敏儿及时发现了。
美丽空姐使劲把箱子朝行李舱中按了按,因箱子体积有些超大没有完全塞出去,尝试着想盖上舱盖,好几次都没能合拢去。于是她把美眸朝四下的乘客扫去,意思明显就是邀请哪位绅士上前来帮一把。柳君不是说不想英雄救美,很多自觉有资格的衰哥同样也跃跃欲试,但三个小黄毛中俩起身掩护,并把凶光朝周围一扫,另一个身材魁梧的趁此机会领先了其他稍有犹豫的人一步,手脚麻利地站在了上官空姐身后,用其前胸紧贴美眉的后背,然后伸出俩毛茸茸的爪子搭在上官空姐的皓腕上,装作很吃力地助了她一把,并把箱子送到了舱底。这个过程中,他的下半身那个关键部位还故意朝空姐的翘。臀上顶了一下。
美丽空姐有些羞恼,粉脸红了又白,但只是朝那家伙翻了个白眼,啥也没说就走进了服务舱,飞机起飞前再也没出来。此后她倒是中途出来过一次,就站在王八前排的那对老年夫妇旁边,弯着腰似乎是在俯身帮他们做些啥事儿,然后就匆匆回到了服务舱。
身边没有美眉聊天,人也不能随意走动,乘坐飞机本来就是很无聊的事儿。况且身旁还不停有人提着裤腰带或捂着小腹,急急忙忙进出他身后那扇小门。尽管飞机上的抽风换气设备一流,但开阖小门那一瞬间,依旧难免有难闻的气体飘入柳君的鼻子里,这让他感觉坐如针毡度日如年。
柳君因为赶飞机,晚餐也没来得及吃。原想在机场解决问题的,因挂失手机的事儿耽搁了;又寻思飞机完成滑行、加速、爬升并进入水平方向的巡航后,空姐按惯例应该送些小点心和茶水,也可以聊做安慰和应急一时的,但飞了大半个小时,仍未见有空姐推着小车出来,柳君就感觉有些奇怪了。
也不是没有乘客抗议,但几个空姐都没予理睬,反而放起了舒缓优美的轻音乐,用来调节大家的焦躁情绪。很快飞机就在白云机场“腾”地一声降落。柳君长出一口气,终于有了穷棒子盼来救星**的感觉。
可惜飞机停稳后空姐用小广播制止了众乘客解脱安全扣,起身从行李舱取回行李的动作,要求大家坐在原位稍等,说是飞机正在等出口通道。
说是稍等,这一等就是接近半小时。直至所有的乘客都失去耐心起身抗议时,机舱的前后门这才突然同时打开,两队全副武装的特警,身穿防弹衣手持各种武器冲了进来。
“全体把手举起来,放在头顶抱住后脑勺。然后一个个慢慢站起来,分成两列按乘务员的指挥朝机舱外走。不准翻动和携带随身行李!”
某个特警举起小喇叭声色俱厉地吆喝着,目光还虎视眈眈紧盯着众乘客的一举一动。
尽管众人都感觉莫名其妙:人家要劫机也是在天上,哪有下飞机时劫机的?但在黑洞洞的真家伙威慑面前,也只能腹诽并老实照办。
柳君这会儿腹中空空头脑倒是蛮清楚,他估计这事儿十有*与那仨黄毛大喇喇的胡言乱语,以及刻意调戏空姐有些关系。因为他们不仅摸了美眉的屁股,还坐在座位上毫不遮掩地谈论某某地方发生劫机,某某人携带了炸药上飞机,威胁让飞机如何如何。于是他用怜悯的眼光看了一眼那仨还傻愣愣的家伙。心里却在幸灾乐祸:老虎的屁股不能摸,河东狮的嫩屁屁是能随便摸的吗?那可是要花大价钱的。
他几乎可以肯定,旅途中那美丽空姐站在老夫妇身旁忙碌,给老两口帮忙是假,收集仨黄毛的证据才是真。
果然,从他身边经过的几个特警,持械警惕地慢慢朝机舱中部移动的过程中,刚经过那仨黄毛身边,就突然侧身猛扑向他们仨,并迅速将他们压在身下……
被夏日烘烤了一整天的机场跑道,此刻就似一口热气腾腾的巨大蒸笼,而被驱赶到跑道上哪里也不准去的一众乘客,就似待蒸的生包子,而这些生包子中还混进了柳君这只无馅馒头。
又饥肠辘辘守候了近俩小时,所有包子馒头都蒸成了瘪饺子,一众乘客这才被放行到机场的旅客到达厅,并取回了他们被再次仔细检查过的随身行李。
柳君背着自己的行包朝外走去时,五内焦灼的他心底在不停嘀咕。
看来这次的广州之行,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一趟充满灾难的旅程啊!
………【004、吃个蟑螂赔一巴掌 1】………
在北方,基总可能泯然众人矣,但放在两广这小矮个、高颧骨的一众瘦猴丑男中,凭他这块头和长相,那就算玉树临风的潘安在世或宋玉复生了,是乌鸡群里的黑凤凰。
阿基和柳君很夸张地拥抱互致问候后,勾肩搭背一起走向了停车场。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这俩是“同志”,其实柳君与他也就照过两次面,还是他上北边来讨要工程款的时候。
说心底话柳君不太喜欢小白脸阿基,这家伙贼精,身上能嗅出铜臭味,看见阿基总难免令他想起以前机关里引进的那个人才。他倒是很欣赏阿根,尽管是包工头,且出身于黄埔那边的菜农家庭,但更有工人阶级的质朴感。
阿基开来的还是那辆黑牌的本田,牌号很吉利很应景:粤A―147714。拿柳君他们那边的土话念这串数字,意思就是要使劲吃,吃了要去死。一瞥见这车牌,柳君原本就在不停抗议的瘪肚子果然应景地“咕咕”叫唤个不停。
车头那个躺着的H是啥品牌本来柳君也不认识,目前全国满街跑的小车还就那三大样,普桑、捷达和富康,只是因为阿基上次到他们那儿讨要工程款的时候,曾经很牛逼地告诉被邀一起飙车兜风的柳君说,这车的来历可不简单,是八十年代末那会儿,国内允许外资或合资企业允许自配一辆免税的进口车时,他老板张作孽从日本人那里搞来的二手货。当时应该有个三四成新,重新喷过漆后和新买的一模一样,就是现在也还有三四成新的三四成。
闲话少表废话不说。四个人一辆车,出机场后很快上了广园路立交,然后在立交上绕了个圈,柳君就云里雾里不知前面是东西南北了。
七绕八弯的,车开过了一座桥。行车方向前面的行人逐渐稀少,路灯也变得昏黄,最后城里的马路干脆变成了乡间公路。柳君估计是过的珠江,因为广州就那一条河。
既然大家都是兄弟,也不讲啥客套,想到啥就说啥。于是饥肠辘辘实在有些熬不住的柳君就打趣地问了一句:“基总,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潇洒啊,怎么越走越偏僻?我可是刚进城的土包子,实在是不想再被遣返回乡下了。”
阿基和开车的阿根对视一眼,然后很神秘地嘿嘿笑道:“柳总是我领导啊,来了当然要最好的招待啦,咱们尝点新鲜的东西去。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到。”
柳君没话可说了。
几分钟后车子开过一小段有些颠簸的土路,停在了一片宽阔的有灯光照射的空场地上。
推门下车的柳君,抬头看前方屋顶有穹顶堡垒的高大建筑物,颇有几分像美国的总统府白宫,门前尚未竣工暂时还铺着碎石的广场上停满花花绿绿叫不上名字,且在内地也绝见到的各色豪车,就有些忐忑地问基总道:“我们就到这儿吃饭?”
柳君心底还嘀咕了一句:那还不把自己几个人像肥羊一般宰死啊!尽管接风宴不用自掏腰包,可饿过头的肚皮现在功能不行呀,吃了不消化亏大发了,想想心底就肉痛。
“我说过嘛,你是我朋友,你来了我肯定要请你吃最新鲜、最好的东西。”
基总晃晃手里握着的那块天线不能收起的“大砖头”,很得意地解释道:“早就打电话订好位置了,咱们先进去吃饭,然后还有更好的节目。这里可是广州最好的地方啊!”
柳君对基总的盛情感觉有些不安。他认为自己和基总的感情,还没到让他如此破费的地步,这人情他还不起。俗话说欠人情就像借贷,还了本钱还得支付利息的。自己是干啥的?管工地的一小芝麻官,可没那本事还本付息给他工程做,那可是老总的禁脔。
正扭扭捏捏想推辞一番,还是阿根人老实,凑在他耳边低声解释道:“这是新开的白宫。广州附近最豪华的地方,吃喝玩乐一条龙。还有一个目前全国最大的地下桑拿城,服务员全是一水的靓妹。我已经和老板请示过了,是老板建议我们来这儿的。上次你们老总来也是住这儿。”
既然是他们作孽老板撒红包请客,阿基不过是做的顺水人情,且地方也事先安排好了,柳君也就不再客气。尽管进那种场所有些那啥的,不过小尼姑的屁屁和尚摸得,阿Q当然也摸得。于是柳君跟在基总身后,昂首阔步如同戈巴锲夫拜会卡特般进了“白宫”大厅。
………【005、吃个蟑螂赔一巴掌 2】………
“白宫”确实够豪阔够大气,人站在接待厅就似**广场上的蚂蚁。
柳君瞧着金碧辉煌灯火灿烂的前厅,立刻就感觉有些眼晕,并有乡巴佬第一次进城般的胆怯。好在阿根拉扯了他一把,并领头朝侧翼的宴会厅走去。
到了宴会厅那玻璃雕花的大门口,一行人都傻眼了。
铁将军锁门不说,里面还黑咕隆咚的,显然人家已经打烊。
“没关系的,我和他们老板熟。我们直接进去。”
柳君正哀叹自己的肚皮还得遭殃,阿基大喇喇拍胸说了一句,并领头朝大厅中的一扇小门走去。绕了好几个弯,摸过好几道门,四人果然走迷宫般转进了“白宫”一层的宴会厅里面,阿基还顺手把顶灯打开了一部分。
“你们干啥?”
宴会厅大堂的软椅子上原本躺着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估计是在此值班的服务员。被突然点亮的灯光惊醒后,她很不耐烦地坐起身,拉长脸问道。
“吃――饭。”
阿基拉腔拿调回了一句,拉张椅子一屁股坐下,然后勾勾指头命令道:“赶快给我们上茶。”
“喝茶?没有。我们早打烊了。”
“不行。我们有预定的。”
阿基举起他的“大砖头”很得意地挥舞了一下,表示他是用手机预定的。
“厨师下班了。有预定也没人做啊。”
胖丫头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放缓口气继续找理由。
“那我不管。不让我吃,我今天就不走了。反正晚上我们就住这儿,先OK,再洗澡,然后还要打那啥的”
胖丫头显然听得懂阿基话中的意思,脸红了红,赶紧把头扭开去装没听见。
不搭理我们?行。
阿基看那胖丫头睡觉的地方,旁边的大餐桌上有一壶茶还有些热气,于是也不讲客气地拿过来给四人都斟上,并悠游地轻啜慢饮起来。
胖丫见阿基既不理睬她,又赖在这儿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能无奈地说:“那你找我们老板说去。”
“凭啥我去?”
阿基赠送了她两颗卫生球。
胖丫头回赠一对死鱼眼,气呼呼慢吞吞爬起身,一摇三晃朝一处角落走去。
人家形容女孩子走路好看,都用一步一摇曳,步步生莲花来描述,那胖丫头走路也挺有特色,却似一只圆滚滚的皮球,弹弹跳跳但很利索,一瞬间就滚没了。
“我老板没时间出来,他让你自己进去说。”
皮球很快又滚回来,并传达了领导的“最高指示”。
“咋搞这么晚啊?”
老板约了几个人正忙着围城,一面稀里哗啦洗着牌,一边头也不回顺口问道。
老板一看就是暴发户,脖子上挂着一串和尚念珠般粗细的黄项圈,手指头上还有一枚硕大的金顶针。估计不是本地人,因为他和阿基的对话是用国语进行的,柳君听得很明白,还边听边四下打望。
餐厅老板搓麻将的这个包房,一水的红木仿古装饰,还有一个很气派的名字“轩祈阁”,但柳君总感觉有些说不出的别扭;走道对面包房的装饰柳君还是蛮喜欢的,清新雅致,白山黑水再点缀一些绿色,纯中式庭院风格,名字也响亮:“竹林枫”。这俩包房单独看都还行,梅兰竹菊各擅胜场的,但布置在一起就让人感觉恶俗了。
“怂(雄)哥,飞机晚点,耽搁了一会。”
“耽搁一会?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打烊后我麻将都搓了两个风,那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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