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在药效的作用下,陆景初更加得困了,眼皮直打架,却还是硬撑着不肯睡去。
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他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别担心,我不会走的,会一直陪着你,先睡一会儿吧。”
“不要。”陆景初固执地摇着头,她怕,怕再睁眼就又见不到他了。
元洛逸心里一抽,眼里更加酸涩,看着她倔强的小脸,心疼之下只好伸手点了她的睡穴。看着她慢慢阖上眼睛,他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替她掖好被子,然后抽掉自己的手,也转身出去了。
有些事,是该说清楚了。
迎着月色,一眼就看到那个孤寂落寞的身影,元洛逸脸色微冷,慢慢走了过去。
“这样有意思吗?”
元洛琛回头看他,随后又移开目光,并不接话。
元洛逸走过去并肩和他站到一起,字第铿锵地道:“勉强一个不爱你的人,然后看着她快要被逼疯,看着她痛不欲生,很有意思吗?”
“她现在不爱我,你怎么知道她将来不会爱上我?”他心里有窜起些怒气。
元洛逸冷笑一声:“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那你呢?你真的准备为了她而发起战争,引起内乱?”他这几天已经或多或少得到了一些消息,一直以为他真的安分地呆在牢里,已经走投无路了,却不料他远远小瞧了他。
当日从王府带回来的人中,并没有银。他武功高强,自己逃脱了也是正常,却不想元洛逸还有后招。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纵使他收了元洛逸的兵符,他却仍能号令那二十万精兵。也是,那是他一手操练出来的,凭他在军中的威信和名声,根本无需兵符就能让他们心服口服地为他卖命。
银拿着他的信件去了边关,二十万军队已经兵分三路朝京城涌来,其中一路都是乔装进城,已经有明显的。逼宫之势。
元洛逸依旧面色清冷地站在一旁,波澜不惊地道:“在我选了她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我爱她胜过爱这江山,爱天下万民。我只是夺回心爱的女人,至于手段,纵使天下大。乱也在所不惜。”
元洛琛面色一滞,随即哼道:“不要忘了,元国有百万军队,你才手握二十万,能有几成胜算?”
“是吗?”元洛逸轻轻勾起唇角,眼角满是胸有成竹的自信,仿佛一切早已被他掌握在手心。“你也不要忘了,我是要夺回自己的女人,你呢?你以什么名义出兵?你以为夏亲王手里的二十万兵马会帮你?就算剩余的六十万人马全部听命与你,可是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百姓!元国子民数千万,从来都是得民心者得天下,你再想想你有几成胜算!”
元洛琛脸色一沉,紧抿着唇角无从反驳。
“不如我们赌一次吧!”元洛逸负手身后,淡淡地道。
“赌什么?”
“就赌她有多爱我!若她爱我都爱到愿意生死相随,你还有信心说她会爱上你吗?”
元洛琛呼吸间有些沉重,半晌沉声道:“好,就赌这一次!”
或许在答应下这个赌约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可是他还是不甘心,他一定要试一试!
十日后,睿王恶疾不治而亡,享年二十六岁,英年早逝,举国同哀。
睿王妃情深不悔,殉情而死,依照两人遗愿,火化尸骨,托体山阿。
四月科举大考,皇榜昭告天下,榜首的位置写着两个字:周凡。
五月初,举行立后大典,咨昭贵妃祥钟华胄;秀毓名门;六行悉备;久昭淑德;允合母仪于天下;重赐封号“瑾”,尊为瑾皇后。
圣宗帝勤于政绩,元国越渐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一年之后,在年轻有为的丞相周凡的得力辅助下,圣宗帝在京中坐镇指挥,攻下了南边的诸个小国,一举扩大元国领土。
圣宗帝开始大肆充盈六宫,所有嫔妃,雨露共沾。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切都回归正轨,只是宫中有着永远禁忌的话题。15174816
偏南的那座景琛宫依旧伫立在那里,方圆一里之内,任何人都不得靠近。陆姑娘、睿王妃成了最敏感的禁词,再没有任何人敢提及。
梨花依旧每年都开,乳白色的花瓣随风纷飞,却没有任何人敢进梨树林折枝摘花。
八月份的时候,新选秀入宫的一个秀女,身家低微,却破格直接晋封为妃。自此之后一连数月,圣宠优渥。
只是大家私下里有传言,说是这位华妃的眉眼特别像一个人。
一天,周凡从御书房里议事出来,正好迎面碰上了送补汤进来的华妃,打量之下竟然有些微吃惊,这眉眼,就连他看着都有些熟悉,只是仔细一看,庸脂俗粉了些,身上珠光宝气,眉间高傲目中无人,实在对比起来差已差已!
果真,没过几天,就传出这位圣宠一时的华妃,被杖毙玄武门的事情。周凡心下好奇多听了几耳,大致就是这位妃子不自量力,竟然仗着帝王的宠爱,不顾禁令去折了两支景琛宫后面的梨花枝。帝王盛怒之下,责令杖毙,数月情缘,荡然无存。
虽然在元洛琛手下做事一年多了,可是周凡还是觉得对这个帝王的脾性不甚了解,又不免对那个耳闻已久的景琛宫更多了些好奇。
走在宫道上,前面大概是一个新进宫的宫女,正和旁边的宫女嚼着舌根。
“听说景琛宫是不能去人的,为什么啊?景琛宫里以前住过谁吗?是不是皇后以前住过的?”
“才不是皇后呢!景琛宫里的那位,以前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
“哦,瑾皇后瑾皇后,我还以为是以皇后的名字命名的。”
“哎呀,你怎么净瞎说!景琛宫的景是景色的景,瑾皇后的瑾可是瑾瑜的瑾,都不是一个字好不好!”
“哦,原来如此啊!”
“你们两个在磨叽什么呢?”一名年长一些的宫女走过来,出声斥道。
两人宫女一见来人,有些紧张地低着头:“苏姑姑好!”
苏姑姑可是皇后眼前的红人,她们可不敢得罪!
夏诗瑾一身凤袍,也从后面款步走上来,神色平淡无波。
两名宫女立刻跪地结巴道:“皇后……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这么紧张做什么?是做错了什么事还是……说错了什么话?”她平静地看着她们,飞扬的眉间威严尽显。
两人身子发抖,说不上话。
周凡在后面思量一下,也走上来行了个礼:“臣周凡参见皇后娘娘。”
“周大人不用多礼了!”夏诗瑾淡淡地看他一眼,又对着阿苏道:“本宫有些乏了,咱们回宫吧。”
“是。”阿苏恭敬地搀着她往回走,犹豫道:“她们是无心的,娘娘不要多想。”
“没什么,我早放下了。”嘴角有些无奈的笑意,一年多了,她早就看开一切了。
瑾皇后瑾皇后,从赐封号的那天,她就知道这将是她永生的噩梦。
他心里的,怕是此瑾非彼景吧!
“娘娘,您就是太隐忍太懂事了,所以皇上才……”阿苏有些说不下去了,陆景初同样是她照顾过的相处过的,对比之下,她也有些明白为什么元洛琛爱上的不是夏诗瑾了。
女人是要用来爱用来宠的,夏诗瑾太懂事了,在元洛琛的心里得不到存在感,就只是像他众多得力属下中的一个。而陆景初就不同,她随行率真,时而又任性骄纵,她不能帮你,却需要你的用心呵护,她会依赖你,让你知道自己对于她的不可或缺,更有保护欲,也找到自己的存在感。这样才是真正的生活,能让一个居高位的男人有感情上的波澜,让他同你一起大笑大哭大闹,让他因你生气而惊慌不知所措,让他因为你不善的言辞而心痛难耐,让他因为你一个温暖的笑容而心房敞开。
叹息一声,阿苏终是没有说下去,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爱与不爱,早就已经注定了,命运从来都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夏诗瑾黯然浅笑,懂事也是错!可是她没得选,她从小的生活环境告诉了她,不管是女子还是男子,都要一样坚强懂事!
两人缓缓回了凤栖宫。
看着夏诗瑾慢慢走远,周凡又对着站起来的两个宫女问道:“景琛宫以前住过的那名女子,是什么来路,她人呢?”
稍长一些的宫女四处望了望,看到没人才敢小声道:“大人还是问太多了,知道多了反而不好!奴婢只知道最后那名女子死了,那宫里就再没住过别人!”
“什么样的女子能叫皇上这样念念不忘!”周凡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又问道:“那你见过吗?长得有多倾城绝色?”
“这个奴婢真的不知道,不过据说皇上御书房里一直放着她的画像,大人进去的时候,没有看到吗?”
周凡摇了摇头,心里的好奇心被激得愈加浓烈。
一日去汇报情况的时候,元洛琛恰好不在,空旷的御书房里就他一个人。周凡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御书房,没有什么画像,倒是墙上有一字卷,上书一首诗:
静水流深,沧笙踏歌,如花美眷,只缘感你一回顾,使我常思朝与暮。转身后,一缕幽香远,逝雪浅,春意浓,笑意深。一叶绽放一追寻,一花盛开一世界,一生相思为一人。
好诗!心里微微惊叹,更惊叹蕴含其中的情意,鼓起了些勇气,他慢慢走近,思量之下,伸手微微掀开这幅字卷,果真里面是中空的暗格,里面还放着一副卷轴。
刚拿上手,御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他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画卷滚落在地。
一副美人图展现在眼前,周凡震惊在原地,而耳边响起了震天的怒吼。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动朕的东西的?”元洛琛怒容面地走过来,轻轻拾起地上的画卷,检查了一下,幸好没有损坏。
“皇上息怒!”周凡一下子跪到地上,背脊发凉。
“朕看你不想活了!”他冷眼重重地看着周凡,眼里杀气尽现。
“皇上,微臣是无心的。”眸光一闪,他紧接着道:“微臣认识这位女子,微臣只是没想到她的画像怎么会在此!”
“哦?你认识她?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元洛琛眼里的光高深莫测,收了画卷,坐回了龙椅之上。
“微臣不敢妄言,这名女子与微臣,确实有些渊源。当日微臣还是一个穷书生,遇到些挫折便萎靡不振抑郁轻生,是她疾言厉色之下给了微臣勇气,也让微臣知道了做一个男人要有自己的骨气有自己担当,所以才会有今日的周丞相。几个月前,微臣去江南办事的时候,还见过她和她的丈夫,对了,她叫初景,最初的初,景色的景。她的丈夫叫骆逸,骆田的骆,安逸的逸,不知……是不是画中这位女子?”周凡战战兢兢地低着头。
元洛琛的眼神一下子有些飘忽,眸底波澜起伏,最终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她还好吗?”
周凡大松一口气道:“很好,微臣见到她的时候,她小腹凸出,看着已经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她丈夫也是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看着过的很好。”
的确,当时看到那样一副画面,他心里竟再起不了一丝觊觎之心,两人完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能叫旁人黯然失色。
半敛着眸子,揉了揉额角,元洛琛叹一口气道:“先出去吧,朕不喜欢多嘴的人,自己掂量掂量。”
“是,微臣谨记于心。”周凡低头告退,微微瞥了一眼上座的元洛琛,觉得帝王脸上有着罕见的低落和颓废之色,不敢多言,他弯腰退出了御书房。
四周又恢复安静,没有嬉笑怒骂,没有欢声笑语,也没有讽刺重伤的言语,只留一室的清明。
怀孕了吗?元洛琛闭上眼,嘴角有一丝苦涩的笑意。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那杯酒里,除了假死药外,还有一味解药,解开彼此之间最后一丝恩怨的解药。
窗外的风呼呼刮了进来,他起身关上了窗户,外面的景色年年依旧,只是物是人非。
景初景初,伊人不在,美景如初……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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