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太好了!」单若星喜出望外,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谢谢妳。」
「……呃。不客气……」感觉一阵温暖强劲的握力覆住她的手,一种奇异的感受令徐苡萦蓦然烧红双颊,那短短片刻,像触了电似的,她急急忙忙摔开。
「呵,对不起。我好像太激动了……」单若星笑得有点羞涩。
「没……没关系,我们走吧。」这会儿,换成她更不好意思了。
唉,又不是没被男人握过手,干嘛这么小家子气啊?
都多大的人了,竟然碰到帅哥就反应失常,真逊啊……她在心底不断对自己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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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回来了。」
每天,徐苡萦只要下了班回到家,总要大声地呼唤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
「妈,晚饭做好没有?我肚子好饿喔!妈……怎么又不开灯啊?」
家里黑漆漆的,徐苡萦摸索着点亮客厅的大灯,皱着眉嘟嚷。
自从几年前父亲因病过世,母亲也骤然变得异常沉默安静,常常一个人在屋子里呆坐整天,如果徐苡萦没回到家,她可以直直坐到天黑,连灯都懒得起来开……
徐苡萦知道母亲始终没走出丧夫的失落沉痛,却不知该如何帮助她。
走到房间,母亲果然还呆坐床边,她默默听着父亲留下来的老旧留声机,怀古的黑胶唱片悠悠传唱……
寒风吹起细雨迷离风雨揭开我的记忆
我像小船寻找港湾不能把妳忘记
爱的希望爱的回味爱的往事难以追忆…………
「妈……」
徐苡萦立在门边,细声呼唤;此刻母亲似乎仍沉醉在这首歌辞意境中。
风中花蕊深怕枯萎我愿为妳祝福
我爱妳我心已属于你今生今世不移
在我心中再没有谁代替你的地位
我爱你对你付出真意不会漂浮不定
你要为我再想一想我决定爱你一万年……
「妈……」她又再唤了一次,非常小声地,彷佛不忍打断母亲正沉迷的美好记忆中。
终于,歌声停止,徐苡萦走到母亲身边坐下,「妈,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天暗下来就要开灯啊!屋子里这样黑漆漆很危险的……」
「喔?妳回来啦?」徐母彷佛大梦初醒,笑着轻抚爱女脸颊:「今天很早喔?没想到妳会那么早下班,我还没做晚饭呢!」
「早?天都黑了呢!还早啊!」徐苡萦心疼母亲的黯然失魂,叹道:「妈,妳别老呆在家里闷着,有空多出去走走嘛!这样从早到晚待在家里,迟早会闷出病来的耶……」
「哎,年纪大了,走几步就累,还能逛到哪里去?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在家安静听点音乐……」
「『深情』?妳最近老爱听这个……噫?怪了,这首不是叫『爱妳一万年』?明明是伍佰唱的嘛,怎么会是陈淑桦?民国六十八年?哇!好久了耶!」
她拿起民国六十年代出版的黑胶唱片,主唱的年轻的女歌手正是台湾乐坛响叮当的天后,陈淑桦。
「嗯,她唱的才有味道。细细柔柔的嗓音,我就喜欢听……」
徐母脸上绽出温煦的柔美光芒,她的手轻轻抚摸那年代久远的黑胶唱片,彷佛爱抚着心爱的珍宝。
「妈,再好听的歌,整天听也会腻的。」徐苡萦不明白母亲脸上流露的深切情感究竟是否是因为思念父亲的关系,然而,印象里父亲并不常听这张唱片。
「才不呢……阿烽爱的,也是我最爱的,我才不会听腻。」母亲的唇角弯成一个娇嗔的弧度,那是初恋含羞少女才有的神情。
「谁是阿烽?为什么阿烽喜欢妳也喜欢?」徐苡萦惊觉母亲真是愈来愈不对劲了,自从父亲走后,她像是被另一个女人附了身,三不五时说些听不懂的话。
「他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抢走!」母亲没有回答她的疑问,紧紧把唱片抱在怀里,低喃道:「阿烽答应我,他答应我不会抛弃我的……」
「什么?妈!妳说什么?」徐苡萦对母亲的失神脱序既惊骇又担忧,「妈……妳到底怎么啦?妳是不是病了?为什么说这些我都听不懂的怪话?」
「烽……你不能这么丢了我就走啊……叫我怎么活碍…阿烽,我不想让你走碍…不要碍…」徐母说着说着滴下热泪,豆大的泪珠从她微皱却仍姣美的面颊滑落,沾湿了黑胶唱片。
「妈!妈!拜托妳醒醒啊!我真的不知道妳到底在说什么?妈……」
害怕地拥住哭泣的母亲,徐苡萦确定母亲真的是病了,她一定是悲伤过度闷坏脑子,不然不会这么失常的。
在她印象中,母亲是最能干坚强的家庭主妇,每月父亲交给她那份不甚丰厚的薪资,她总有办法把家里大小事情处理井井有条。
除了父亲过世那天,徐苡萦从不曾见过她掉过眼泪,每次她在学校受了挫折找母亲哭诉,她也会半安慰半斥责:「哭啥?哭不能解决问题。女孩子不是会哭就能占好处讨便宜的。」
此刻,徐苡萦拥着如此落泪心伤的母亲,她的心痛极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转变至此?更不知该如何帮助她……
「妈,别难过了。妳只是生病了,明天我带妳去看医生……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徐苡萦拥着母亲,轻轻拍抚她的背,像安慰一个哭泣的小女儿。
在母女俩亲昵相拥鼓励时,徐苡萦心里堆满无处可问的怀疑,母亲哭泣呼唤的名字,究竟是谁?到底是谁?!他跟母亲又是什么关系呢?
第二章
才出过太阳的暖春时分,过了中午,陡然变了脸,飘起阴凉凉的迷蒙细雨。
天空浓密的云朵,浮沉着暗黑的脸色,把行路人春日游赏的心情全压下了。
「奇怪?早上大太阳暖洋洋的呢,这下子又下起雨了?还好我昨天趁最后折扣买了这条小羊毛披肩,待会儿上山就可以用了……」
伏在高级桧木制成的办公桌前,陈贵漪细心吹整过的挑染大鬈发,不经意地垂落在男人最新型的薄型液晶电脑萤幕前。
英俊男子微拧的眉峰,俊挺的鼻梁与深邃的瞳眸,在清瘦有型的帅逸脸庞上显得异常深沉莫测,那双刚毅紧抿的、不轻易开启的性感薄唇,彷佛藏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似地,不到绝对必要他绝不开口。
打从陈贵漪进办公室,他一直都没说话,任随女人在他耳边不住噪聒。
「还有啊,若星……你看我的新甲油好不好看?嫩粉红色的……很春天吧?今天用刚好,瞧我,这一身的春意盎然,恰好搭配你永远冬天似的冰冷沉默。呵,我们真是绝配。」
「唔……」单若星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径自双眉深锁,他头也不抬地拨开电脑旁的发丝,丝毫没发现她的嘴角忍不住地扬高,兴奋莫名。
「喂!你不能听我讲一下吗?」陈贵漪伸出纤掌细细搔刮他的颊边,娇嗲地的说:「若星,我还听说喔……阳明山上有一家道地田野风味的餐厅,就在海芋田那里,我们可以吃饭赏花,然后去泡温泉,哇!人生一大享受耶!」
「改天吧。」
单若星终于出声了,拿开她挑逗的手指,以正经的态度回应,精简几字却让她十分震惊。
「改天?若星!你说什么?为什么要改天?为什么嘛?」
陈贵漪浓妆粉颊垮下,双目睁得大大地。
「我说,今天别去了。」单若星此时终于把头从电脑萤幕前移开,他抹揉酸涩的眼睛,抽出几份文件,接着关上电脑,慢条斯理道:「妳看……外面变天了,刮风又下雨,我想上山的路容易起雾,一定不好走……所以,我们今天就不去了。」他说的婉转,态度却是坚定的。
「啊,又不去了?讨厌啦!你又变卦了?!」陈贵漪气嘟嘟地摔了价格高昂的古奇手袋,恼恨嚷道:「你老是出尔反尔,真的很讨厌耶!」
「又不是我的错!」单若星勉为其难露出浅浅的笑意,潇洒耸肩,看着落雨的窗外,这老天要下雨,我也没办法啊!我不喜欢下雨天开山路,太危险了。」
然而,真正的事实是……他并没有心情带她出游!
若非念在陈贵漪的父亲恰是主要贷款给『硅之星』的某大官股银行董事长,单若星才勉为其难应付她几句,不然照他平日寒漠独断的性格,早就把她扫出门了,哪还容得她在耳边叨絮个没完?
「唉哟!这雨下得又不大……」陈贵漪急忙撒娇道:「我们是去『拜访春天』耶,下点『三月小雨』很正常啊!这样才有诗意……」
「等等……妳有闲情玩起歌名大会串,可惜我现在满脑子公司里的事,实在没兴趣听。」单若星凛凛寒眸如利箭发射。
「你……你干嘛那么凶啊?」陈贵漪敛起笑意,眼眶微润,显然中了他的「利箭」,委屈、失望、心痛一并涌上,差点儿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妳啊,学着懂事点嘛!公事要紧,要玩以后有的是机会。」
见她哆嗦着双唇,单若星有所顾忌,还是不好太叫她太难堪,于是展露一丝丝难得的笑容,安抚道:「妳看看外面!只怕……这场雨带来的是湿答答的湿意,而不是浪漫的诗意喔,万一天雨路滑出了交通事故,那可就是吓人的『尸意』了。」
「可是,你已经答应我了。」她无限委屈的瘪着嘴,无端取消赏花之行,陈贵漪真是千百个不愿意。
「哎,我下次补偿妳,总可以了吧?」怕再扯下去更没完没了,单若星只能先随便搪塞她。
表面妥协地拍拍她的手,把先前抽出的文件放进公事夹里,此刻他心中挂念某个所在,根本没有游山玩水的心情。
「哼!补偿?每次都说补偿!骗人……」陈贵漪气恼地拿起名贵手提包敲着他的办公桌:「认真算起来,你已经欠我一百次了。」
「一百次就一百次吧。」耸耸肩不置可否,单若星没有留下太多机会让她耍脾气,起身跨步到电梯口,毫无余地的宣告:「总之,我没空,一千次也是没空。」
「你……」陈贵漪被堵得哑口无言,知道他吃定自己不会跟他绝裂翻脸。
打从成为一个女人,她不曾在一段感情里这般无能为力,这么没有尊严……
若是别的男人,她早就一脚把他踢得老远凉快去!
偏偏,他不是别人,偏偏,她怎样也不能把他拱手让人,因为,他是单若星!
年方三十出头的单若星就拥有市值百亿的上市电子公司,每年赚进数不尽的美金,养活全球数以千计的员工,光是他得天独厚的男模酷俊外形,便足以让所有女人倾心,他所创造的百亿企业,更是天下女子所梦想那道「豪门」。
无人能掳获这匹高科技界的浪子,近几年,单若星的感情世界始终空白,陈贵漪花了多少气力才靠近这座价值斐然的金矿,早就算定了那道「豪门」非她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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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若星排除所有公事,在特殊意义的日子里,第二度来到烧毁旧屋的遗址。
二十年了。多么漫长的一段时光啊?
单若星痛心地看着眼前疮痍的旧家,他的心情剧烈起伏,身体却动也不动地伫立在幼年奔跑嘻笑过的土地,无限愁绪拢聚上他俊朗的面容。
想起那些灰飞烟灭的往事,那些理应不敌无情岁月淘洗,而彻底消失于记忆的伤痕;他仍然有难以言喻的酸涩哀恸。
血浓的亲情比任何自然的力量都更加坚韧顽强,任几千个日子在他的生命里滔滔流去,从一名幼弱的男童茁壮成魁梧壮汉,他成熟了,也成功了,拥有令人艳羡的权力财富,却再也换不回父母……
他永远无法重温二十年前,在这小小屋子里,他与父母亲爱相依的平凡幸福,也就是这股强大的力量,让他甘冒大不韪,不顾戎军的强烈反对,执意回到这个不堪回首的故居,忍着掏肝扯肺的痛,仔细追究二十年前的无头公案。
「谁下得了这样的毒手?他为什么要毁了我们一家人呢?」
小小旧村的傍晚十分静谧,云停风止……时空彷佛凝祝
单若星的神思飘荡在时光洪流中,孤孑地立在残旧凋蔽的屋宇前。曾经被大火焚烧的痕迹仍然清晰,几次,他彷佛忆起被火纹身的剧痛,双手紧紧握着拳头,眉心深锁。
「天啊!单家到底招了谁惹了谁?爸……妈……」
屋旁几株老树随着晚风咿呀回荡,彷佛回应他深埋心底的怅然……
单若星缓步绕行破旧的老房子,发现它没有废墟鬼屋般的脏乱不堪,从庭园中芬芳绽放的花花草草看来,这里似乎有人细心维持他的原样……
「可能吗?单家在台湾没有亲友,谁会那么好心?」单若星一方面怀疑,一方面仔细观察,企图找出可能的线索。
他抚今追昔,对父母的思念益发深切,来到相当于主卧室的位置,潮水般汹涌的感情终于崩溃!
「爸,妈!我来了……」
深埋多年的痛苦情绪,积郁许久的思念,一直压抑到现在,单若星此刻终于流下刚毅的男儿泪……
「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把真正的凶手找到。」拭干泪水,单若星对父母许下承诺。
「是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啊,我终于等到你了……」空寂的废屋里,清楚传来一个老妇的低唤:「烽……已经二十年了!你让我等了二十年!」
「是谁?」单若星闻声回过头,狐疑地打量着站在他十余步之外的老妇……
「你……不认识我了?怎么可能?」妇人声音更哑了,带着呜咽。
她提着水桶与园艺工具,沧桑的脸庞仍留有昔日美好的韵致,单若星与她对望许久,一肚子的怀疑……难道是她在维护单家的旧宅?
「老太太,请问……您认识单祈烽吗?」
「你是阿烽?」妇人丝毫不理会他的问题,反而慢慢地向他靠近,眼神里透出强烈情感:「一定是的!我不会认错……」
当她激动地抛下水桶及工具,突兀地扑向他怀中:「呜……你终于回来了。」
「不是啊!伯母,我……我不是单祈烽,妳认错了。」
「是的!我不会让你走了……」妇人彷佛磁铁般紧附在他身上:「不可以!」
「……妳跟单家很熟吗?妳知道大火的事吗?」单若星从她不寻常的情绪里大胆推测。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走了。」被单若星大声一喝,老妇人恍若大梦初醒,她的表情不再激动,讲话语气也跟刚才完全不一样。
「等等!」单若星焦急拦住转头离开的怪异妇人:「不要走!我还有话问妳啊……」
「对不起……我得走了。」老妇人慌乱失措,七手八脚拎起工具快步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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