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面带难色地瞧向何雅,何雅以眼神示意这个要求没错,稳稳坐在椅子上,等着沈澈磕头。
豆蔻年华的少女,生就一副好容貌,即使衣衫半旧,看起来也气质清华,然这样一幅好皮囊,里面却有一颗如此肮脏邪恶之心,沈澈心中轻叹一声,眉眼瞬间染上一层黑色,灯花又爆,何雅看不到他眼中变化,却极沉得住气端坐在椅子上,并不催促于他。
门缝上的一只眼睛透出熊熊怒火,可惜无人发觉。
沈澈做了决定,步履刻意发沉,却不犹豫,一撩袍衩,冲着何雅跪去。
只是尚未着地,胯间突然多了一物,耳边充塞着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吓得门外那人连忙捂住了自己得嘴。
沈澈费力握住那物,乃是一只比他手掌大不多少的小脚。
他动作过快,何雅来不及阻止,本能伸脚阻拦,正好踢拦在他那里。
虽不雅观,却止住了沈澈磕头。
沈澈眼中微光闪过,面颊无需刻意,已然染上一层红晕。
可爱见沈澈握着何雅的脚不松手,不满地在一旁哼唧哼唧摇着尾巴。
何雅笑够了,发觉沈澈仍未松手,略微一蹬喘笑道:“放手。”
她先前饮酒,双颊已是泛红,经这一气花枝乱颤般的大笑,当真是面若桃花,而鬓间青丝松散,眼角斜飞处,噙着点点醉笑——本是无心,却极似刻意**一般,饶是他厌恶此人,但有那肌肤相亲作为铺垫,他也忍不住喉头一紧,旋即恼怒地重重一握手中之物,痛得何雅神态即变。
“娘子就爱戏弄我。”沈澈抛下一句,闷闷坐回椅子。
二傻再好脾气,也生气了,何雅拉回椅子,却并不软语安慰,只是心情极好地接着喝酒,。
沈澈愈发觉得今夜远出他所掌控,沉气静待。
何雅又喝了一会儿,突然蹭地一声窜到沈澈旁边,搂住沈澈的脖子:“我的好夫君,我害你失去的,一定帮你找回来。”
沈澈三万六千五百根汗毛全竖了起来,这还是女人么!
005 化解
“爷,早间我给她那个钱袋被抢走了。”
“爷,她出了紫衣巷,和姓蓝的岔过去了。”
“爷,她在街上撞见大少爷的马车了,还看了很久。”
玉砚收着鸽子汇报着消息,最后爬到了院子里的树上。
“爷……回来了……”玉砚站在柿子树上,半响挤出了这几个字。
“如何?”沈澈有些奇怪。
玉砚从树上窜了下来,同情地看了眼坐在东厨里时刻准备端菜出去的主子:“很重的杀气……您保重!”
话音一落,玉砚人影一闪不见了。
玉砚刚消失,大门咣当一声被跺开了。
“姓沈的,你给我出来!”
“汪-汪-汪——”
柿子树的最后一片叶子飘了下来,擦着可爱鼻尖飞过。
空荡荡的院落肃杀之气弥漫,东厨灶下,沈澈平静坐着。迎难而上,不为明智之举,拨乱反正,乃是自寻死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汪汪汪——”可爱追逐着落叶,何雅又叫了好几声,也无人应她,平日她一进院门,沈澈就满脸傻笑地迎上来嘘寒问暖,此时静悄悄的让人心生疑窦。
何雅怒气不觉收了几分,冲可爱一挥手,可爱得令,狗鼻子一吸,直往东厨奔去,何雅刚敛下的怒气立即飙升,东厨离大门最近,沈澈竟敢躲在里面装聋作哑?
东厨根本说不上有门,何雅冲了进去,不禁讶然,灶下火未熄,锅上还冒着热气,但空无一人。后墙上开有一扇小窗,两根木棍竖在中央,能看到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天这么冷,怕是要下雪了,沈澈又有脚伤,他能去哪呢。
何雅方转身离去,一墙之隔的厨房后壁,沈澈靠着墙拍了拍胸口,看了眼手上的泥灰,幸好反应迅速,将窗子给拆下来又装了上去。
何雅往沈澈住的东厢寻去,推门幽黑一片,借着门口亮光一瞧,沈澈的东西都不见了!
……
东厨、西厢、东厢连同茅厕,何雅来回寻了数遍,最后返回到东厢,坐在沈澈空荡荡的床上。
沈澈走了?!那不敢想的念头猛然跳了出来,何雅心沉得摸不着底儿了。自己……果然连二傻也无法忍受了。
走就走,姐以后一个人过,等等,姐什么时候想过要和二傻过了,唉,早知道对二傻好点了,他到底去哪了,等他回来了,姐……
可爱耳朵突然竖了起来,接着腾地站了起来往外窜去,何雅也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心头猛地掠过惊喜,瞧见一个黑影进了东厨。
“站住——”何雅叫道。
沈澈背一僵,难道这风头还未过,早知道再躲一会儿了。
却也不敢耽误,将十六颗白牙准备好,猛一转向何雅,惊喜道:“娘子,你回来了!”
何雅见那人确实是沈澈,眉眼里不自觉溢出笑来,却突然醒悟过来,怎能让二傻看到自己这个表情,再以为自己喜欢他可就不好了,将手握起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作为掩饰后,走到沈澈面前冷冷一扫,极其不悦道:“你去哪了?”
沈澈有些怀疑自己眼花了,低头将手上东西提了起来,解释道:“方才没有豆酱清了,跑了两家才买到。”
怎么会是笑呢……小老虎情绪一向反复无常,不管她,反正装聋作哑就是。
何雅瞧了瞧他冻得有些乌青的嘴,视线那豆酱清上一扫,太好了,原来不是离家出走。
沈澈听她淡淡哦了一声,似怒气已经消退的样子,心中猛然跳起个火花,抬头间脸上带了一层温敦的笑,将那豆酱清往灶台上一搁,掀起锅盖喜滋滋道:“娘子,我煮了肉,你好久没吃肉了吧。”
看你瞧着沈墨风光富贵,自己落得如此下场呕不呕心!
沈澈脸上挂着笑,一如平日那般故意直直地看着何雅,瞧见何雅眉头一皱时心头一乐,却见何雅眼角突然亮了起来,蔷薇花颜色一样的嘴唇一抿,点了点头出去了。
“不要搁太多豆酱清,我不爱吃。”走到门口,何雅头也不回地来了句。
这……还能不能好好地让他玩下去了!
不过看这架势,危险似乎已经过去了。沈澈略松了口气,听到锅里的热菜发出滋滋滋,眼珠一转,掀起锅盖把那一盏豆酱清全倒了进去,突然又后悔起来,太咸了容易被发现,随手又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趁着水开把那肉给捞出来算是成了。
再看看那几个玉砚准备好的菜,用手捏起一把盐子儿,借着锅里剩的那点汤给化了,然后给每一菜上面都均匀地淋了点。
往正房端菜时天空零零星星地飘起了雪花,沈澈放下饭菜后见何雅瞧着自己,心道她喜怒无常,自己哪里又做的不对了,忐忑间见何雅望着屋外悠悠道:“你脚不方便,多注意些。”
……眼皮子底下忙完了才来这么一句。
玉砚和肉圆子不在,两人也难得一同坐下吃饭,一是何雅少回来吃饭,二是沈澈给何雅弄那些东西他自己其实是不想吃的。
何雅看着七八个菜满意地点了点头,谁说古代男人不会做饭的,都是惯的!二傻都能做,还做的很好。
“娘子,还有酒……我给你温些?”沈澈凑上来道,满是巴结的笑。
何雅心头一动,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沈澈,沈澈也暗自一惊,莫非自己表现过头了,这么一想,连忙把十六颗牙露了出来。
方才何雅一个人坐在这正屋里头,受到的那些侮辱和刺激渐渐消退,要爆发,也是将半年前干过的事儿再干一遍,但现在何家败了,她没后台了,再闹能得些什么,现在能有个立足之地靠的还是二傻,若不是顶着沈家的名号,想对她动手的人都能排到太平洋了。突然发现沈澈不见时的那种惶恐,就连听到何家被抄家时都未曾有过,无论如何,还得抓紧了二傻才行,趁着二傻对自己还好……
油灯昏黄,何雅眼里更显阴晴不定,沈澈愈发紧张,想到今夜是定下的最后一次试探,暗自咬牙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撑过去。
004 折辱
一直徘徊在侯府大门后的几个黑影全部走了出来,个个手上拿着木棍或者大扫帚,戒备地注视着何雅和可爱。
何雅的笑僵在脸上,蓝文君厌恶地看了一眼何雅,顺手摸了摸皓腕上碧玺香珠:
“真讨厌,到处是不识趣的人,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德行!”
何雅胸口窜出一口岔气,疼得她差点叫出来。
蓝文君身后又探出一颗头来,十字髻上别着的垂心水晶金钗轻轻摇晃,眉间花钿妖娆地泛着冷光。
“文君,有乞丐?随便打赏一点就是了,哦……现在的乞丐穿得还都不错。”
芊芊玉手一挥,一把碎银滚得满地都是,其中一块正好滚到何雅脚下。
可爱发出低低的咆哮声,何雅眼睛圆圆地瞪着这两个女人,一个以前天天巴着自己,一个是自己的知心好友,不是没想过世上多是薄凉之人,却未曾想过是这两人。
“周嘉!十字髻衬得你脸更长了,上面的粉就像马屎蛋上打霜——你觉得沈墨会喜欢……马屎蛋么?”何雅笑了。
空气很窒息,握着各种物件的下人们嘴角微微抽动,还能不能好好地让他们演好角色了!要假装不知道嘉云郡主暗恋沈墨,好辛苦的说!
真相水落石出,故友成敌,只因何雅横刀夺爱,虽然失败,却愈发可恨,何雅成亲同日,沈墨亦成婚,彻底断了周嘉的念想!
“给我打——打死了本郡主兜着,谁下手狠赏谁银子!”周嘉仪态尽失,头上的垂心水晶发出一片叮叮当当的声音。
蓝文君被周嘉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有点担心,蓝景明快回来了,被他撞见可不太好,周嘉没事,她一个庶妹可说不一定了。
好在周嘉虽然叫的厉害,但这不是安定王府,蓝家那些下人并未动手,恶犬正盯着他们呢。
“玉狸——你还不出来!”周嘉见无人敢动,气急败坏道。
玉狸也在?何雅满嘴苦涩,马蹄得得,从马车后面转出一匹白马来,一个红衣女子英姿飒爽地骑在上面,瞧见何雅,手中银枪对准何雅,讥讽慢道:“滚——”
原来玉狸一直都在马车后面听着,何雅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以前三个人最是要好,此时她却像野狗一样被她俩驱赶。
被这么多家丁围着,玉狸又是一个有武功的,硬碰绝对自己吃亏,何雅目光一沉,一言不发地向后退去。
“回来——把郡主赏你的银子拣走!”玉狸冷喝一声,手中银枪递出,漂亮的丹凤眼无情地盯着何雅。
玉狸向来心狠手辣,不能硬碰,大丈夫能屈能伸……何雅弯下腰将那些碎银一个不落地捡了起来。
“慢着——本郡主讨厌你这穷叫花子,又不想赏了,给我拿回来,连同那个钱袋。”周嘉道,看那钱袋瘪瘪,念起探子汇报,何雅穷得快揭不开锅了,自己岂非给她雪中送炭。
何雅一怔,心底立即张口大骂周嘉,捏着那钱袋自然是舍不得给周嘉,没了这银子,明日连口饭都吃不上了。
“穷叫花子你还不赶快还来——”玉狸唾了一口,拍马上前,银枪直挑何雅门面,可爱直扑白马,玉狸那白马随她多次出战,极有灵性,灵活一避,玉狸长枪回击可爱,冷不防门面上砸过一个钱袋。
何雅短而急促地吹了声口哨,可爱迅速退回何雅身旁,数月以来,可爱饿得只剩一张皮了,玉狸使得乃是长枪,可爱根本占不了上风。
“滚,你这畜生!”玉狸接了钱袋,明骂可爱,实骂何雅。
玉狸,高傲的玉狸,也会用这种法子来折辱他人。
再控制,何雅眼眶里也出现了一层水气。
“滚——”玉狸不耐又大吼一声。
何雅一拍可爱,猛地向外面走去,身后响起一片哈哈笑声。
其实周嘉犹觉不甚过瘾,依她之意,最好能将何雅打个半死不活才叫解气,但玉狸已经发过话了,也是要给玉狸这个面子的。
笑过之后又大声道:“玉狸呀,你看穷光蛋就只能配傻子了。”
何雅脊背一顿,却加快了脚步往外走去。
周嘉、玉狸、还有蓝文君,友尽,抢了姐的银子,姐一定让你们一万倍来还!
盏茶功夫,日头还剩一小半在地平线上,紫衣巷一阵疾奔的马蹄声,来的个个是威武神骏的大宛名驹,为首的一位金冠玉带,正是小侯爷蓝景明。
何雅……堪堪错过了。
何雅徘徊在街头,偌大的盛京,竟感觉无处可去。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发现有人站在街角对她指指点点,远远的传来过“就是她”“小老虎”“活该”等字眼飘了过来,没想到何家倒台那么久了,自己还能成为焦点。
何雅突然听见身后一阵喧哗,此时已近夜幕,却见一大批人涌了过来,前面都是清一色的枣红骏马,中间围着一架四乘华盖马车,这马车比蓝文君那架要大气得多,前面的车夫都貌有威仪,腰板挺得高傲至极。
“是沈尚书家的……”
何雅隐隐听到这几个字,就被人给推到后面了,可爱也挤在她背后。
随着甬路疏开,马车极快地从何雅面前驶过。过去的一瞬间,何雅透过飘起的半透明鲛纱看到里面一男一女偎依而坐。
即使一瞬间,也被何雅捕捉到男子俊朗的侧面和女子低垂含羞的表情。
是沈墨和许妙菡!
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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