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夫人拉起青姨娘的手:“我也相信,那云氏虽做下这等事情,可看得出她并非淫贱之人,肯定是奉直做下的事,失贞之女,父母国人皆可诛之,如果被赶出去肯定没有活路,可不是奉直的罪孽!我这个做娘的哪能眼看着儿子造孽!定要想法子让她留下,那怕做个通房,也比出去送了命好。”
“夫人莫慌,只要我们奉直是个有担待的人,只要他坚持说是他做下的,云氏以前是个贞节的,横了心要留下若水,再苦求老夫人,老夫人一向最疼奉直,老夫人想必不会强拦!”
“你哪知道,老夫人倒不是问题,她人精似的,当然知道奉直的脾性,不会把他逼急的。我担心的是侯爷,杨善福那个贱人整天背后挑事,还有那两个小妖精,明明是族规不允许歌妓进府为妾,却以为我拦着她们,让她们做不了明正言顺的姨娘,仗着侯爷宠爱,处处和我做对,她们俩个整天撒娇弄痴的,侯爷又最听她们的,如果她们挑拨,不但若水不能进府,还要连累奉直。”
青姨娘迟疑一下说:“不就是纳个妾,没那么严重吗?即使失贞,也是奉直做下的,侯爷还能强拦着?”
于夫人边拭泪边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侯爷一向待奉直极严苛,他做下半点错事都不肯轻饶,何况这等大错,倘若没人挑拨倒还肯听我说,若有人挑拨,上次余怒未消,他岂可轻易答应云氏留下。”
“难不成夫人还要求那两个歌妓在侯爷面前求情?她们一向不满夫人治家严谨,和大房积怨颇深,又怎会为奉直求情?”
于夫人苦笑一声,自己竟然落到去求侍婢办事,一个被丈夫冷落的女人有时就是不如一介宠婢,就连儿子的待遇也要被宠婢左右。。
“若我办了她们最想办的事,还怕她们不出力?”
青姨娘略一思索,恍然大悟:“难道夫人想让她们升为姨娘?可是族规不允许呀!老族长为人一丝不苟,哪里肯通融?”
“不肯通融,那也看什么事。他不肯要财物,难道还能不顾儿孙的前程?象他那种小吏出身,儿孙除了考取功名,想靠恩荫入仕可是难若登天,他独子早死,独留一位男孙,偏他那嫡孙不争气,学业愚笨,如果我去求求老国公想办法为他的孙子谋个前程,他哪能不听我的?”
青姨娘暗暗感慨,为妾有为妾的苦,为妻也有为妻的累呀:“夫人为了公子可算是尽心竭力,不过从此事看,公子也是一个有担待的人,品貌又出众,将来可是前途无量。”
“说到奉直前途,本不该让云氏进门的,将来难免被有心人纠其小节,幸亏奉直要娶凌氏,以凌相的权势,区区小节又能耐奉直若何?这件事不可让人知道,还是你去找那两个贱婢谈吧,我去找老族长和国公。”
青姨娘连忙点头:“听说今个侯爷不在府中,我正好去找那两个婢子。”
于夫人眼露一丝疑惑:“嗯?你对侯爷的去向到很清楚,是你自己打听的,还是侯爷派人告诉你的?”
青姨娘吓得一哆索:“奴婢一心只想侍侯好夫人,照顾奉直和奉贞兄妹俩,再无他想,再说奴婢已经老了,没了那个心思,侯爷也多年不曾理会,夫人明鉴!”
于夫人轻轻一笑:“你看你,我不过随便说说,吓得什么似的,咱们姐妹俩一辈子,我还能不信你?你后别奴婢奴婢的,你就是我的妹妹!”
青姨娘才放松下来,忙说:“谢夫人,这还是奉贞的奶娘打听来的,奉贞被侯爷禁足三个月,还不许任何人探望,可怜的孩子都快要闷坏了,奶娘打听以侯爷今天不在家,来求我去偷偷看看奉贞。”
提到奉贞,于夫人面露一丝喜意:“这孩子着实招人疼,又机灵懂事,又善良有心,这些天我被奉直气得,都没过问她,现在还有想念了。”
“奉贞也知夫人疼她,颇为想念夫人,几回吵着想见见夫人,奴婢见夫人为奉直的事心烦,也没敢回。”
“等云氏的事说定了,我就去看她,侯爷不许人去,还能挡住我?”
提到若水,于夫人面色一凛:“奉贞也大了,以后要管严些,千万不可叫学了云氏的样子,好好的千金小姐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她那个奶娘年纪大了不中用,一昧惯她,却不知反而会害了她,多给些银子让她回家哄孙子去吧。找几个严厉些的教养嬷嬷,每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一言一行严格教导,以后不许再随便出院子,还有外男无论是否亲戚一律不见!”
青姨娘闻言虽然心疼女儿,也知夫人是真心为奉贞好,看看若水的样子,女孩子如果走了错路真是生不如死。
“谢夫人心疼她,奴婢一定严守夫人的话,不让她出半点差错!”
于夫人叹一口气:“你也别怪我对她太严厉了,你看看云氏的下场就知道。我没有亲生女儿,奉贞从小和奉直一起养大,就是你我的亲儿女,我疼她不比你少,当然你也是真心疼奉直的。”
青姨娘趁机提出久存的心事:“奉贞眼看着就要及笈了,还望夫人留心一下她的婚事,莫使误了终身!”
于夫人一拍额头:“你看看我这脑子,把一件大事给忘了!你还记得去年冬上我那大侄的正室难产没了,只留下一个女婴,可怜出生就没了娘,老太太年龄大了,舅太太身体不好,几个妾室哪会真心疼她。前几天舅太太托我物色个有福气又心善的人做填房,孩子也好有嫡母照料,我当时就想到奉贞了,可是紧接就有了奉直的事,我到把这头忘了。”
青姨娘大喜过望,于夫人的这个大侄是国公府世子,正经的长房嫡孙,且品貌上乘,年纪刚刚二十,虽是填房,可先房无子,奉贞过门后,将来就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府主母,儿子就是国公府世子,再不象她这样一生一世做低伏小。
奉贞虽然养在夫人名下,但总是通房丫头所生,正经的世族大家是不会娶的,现在能有这等造化,真是奉贞的福气。
惊喜之余,连忙跪下磕头“谢夫人疼奉贞!”
于夫人笑道:“你也别谢我,这也是奉贞生得也甜美可人,一脸福象,老太太和舅太太也看着长大的,我一说就同意了,奉直的事处置妥当了就请人合八字商议定亲,及笈之后就正式嫁过去。”
青姨娘忙站起来:“我一定对奉贞严格教养,将来不丢了国公府的脸面。我这就去找那两个婢子,她们肯定心动!”
“去吧,不要告诉别人,我可只信你!”
青姨娘转身要走,想了想又说:“这会子老夫人那里肯定正闹得不可开交,夫人不去看看?”
于夫人轻笑起身:“那个老人精,什么法子都用得出来,还有她摆不平的事?我就不去了凑热闹了。你快去吧,我要歇歇了!”
第二卷 庭院深 二十六、验身(三)
奉直趴在榻上,拉着若水的手,带着一行人来到老夫人的院门,早有人得了信报知了老夫人。
四个强健的婆子守着门口,忙纷纷给奉直见礼,奉直仍然拉着若水,示意健丁们抬他进去。
婆子们一把拦住若水:“二公子,老夫人有令,公子可以进去,可她院里有佛堂,不贞不洁之人不可进门,以免亵渎了菩萨!”说完鄙夷地打量着若水。
若水羞愤交加,扶着门框低泣。回长安的路上,她就初绽的蓓蕾,美丽芳香,高高挂在枝头,回到长安,特别是进侯府以后,她就象雨后黄花,一步一步被风吹雨打,飘摇零落,沦落尘埃。
看若水又被气哭了,再看看几个婆子看若水的眼神,奉直一口怒气涌上心头。他和若水即使做了什么,被长辈训斥也就算了,连累若水三番五次被奴才们欺凌轻视。
顿时喝令几个健丁:“抬本公子和云小姐进去,谁敢阻拦,给我踏倒,出了人命算本公子的!”
四个婆子慌得跪在地上直磕头,“公子饶了老奴吧!不是老奴斗胆,实在是老夫人的吩咐不敢不从!”
若水看她们年纪也不小了,心头不忍,又一想,老夫人连门都不让进,强行进去也是自取其辱,还不如让奉直一个人进去辩理,自己在此等候。
“奉直,不要为难她们,不进去也罢,我和虹儿在此等你。”
奉直明白若水的意思,进去也是受辱,还不定祖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思量片刻:“也好,我一个人进去,你和虹儿安心在此等候,如果不见到我,谁叫你也别去!”
见若水又点头答应,又转身对严妈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奶娘,我知道你一向最心疼奉直,肯定也会心疼若水,我现在进去找老夫人,把若水暂时交给你了,你可要看好了她,不许任何人把她赶出去,也别叫任何人欺负了她!”
严妈按住他不许乱动:“好公子,你就进去吧,老夫人一向最疼你,你要好好和她说,别年轻气盛地说话不中听,老奴一定给你看好若水小姐!”
奉直感激地点点头,又怒视趴在地上的婆子:“你们再敢对云小姐无礼,等我伤好了一定撵了你们!不信老夫人还为了几个奴才拦着我!把云小姐和严妈请到耳房休息,好茶奉着!”
几个婆子忙不迭应了。
奉直正待进去,若水拉住他,淡淡地开口:“奉直,如果老夫人实在不同意就算了,总是若水做错了事,让人轻贱也是自找的。夫人说得对,我已经害得你父子成仇,母子反目,你再不可为我和老夫人闹翻,更不可犯了族规,毁你前程。实在说不通就算了,我就带着虹儿落发,也好赎自己的罪,落得一生清净!”
“不,错事是我们一起做下的,不应该由你一人承担,要走我们一起走!你等着我!”
进了正堂,却只有两个小丫头连忙上前见礼,并不是想象中老夫人正襟危坐兴师问罪的样子。
“老夫人呢?”
“回公子的话,老夫人病了,大夫正在把脉。”
奉直闻讯一惊,挣扎着从榻上下来,一瘸一拐地进了内室,却见祖母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低吟,白发凌乱,面色腊黄,常给他看病的老大夫正在把脉,贴身侍女李姑姑陪在一旁。
见他走进来,喘息着埋怨:“你伤口还没长好,怎么又下来乱跑!”
一向身体硬朗、又自己极为疼爱的祖母成了这样,奉直纵有千般怒火、万般心事也没法发做。
“祖母!你怎么呢?大夫,老夫人怎么突然成了这样?要不要紧?”
大夫轻轻点头算是见礼,又回身继续把脉,片刻才不紧不慢地说:“老夫人受了刺激,怒火攻心才成这样。以后切记不可让她劳累、生气或者太过激动,要不然就会中风,严重地话还会导致瘫痪,甚至失语!”
“那你快开药方呀,让老夫人快点服药!”
眼看着大夫开了药方,李姑姑带他下去抓药,奉直这才上前跪在榻前,看到祖母的病态,鼻子一酸,抓住她枯若鸡皮的手低泣。
于老夫人疼爱地摸摸他的头,拉起他坐在榻沿上。
“祖母,孙儿不孝,害得祖母成了这样,你别生孙儿的气了,安心养病吧。”
见奉直懂事,不再提若水之事,于老夫人心下宽慰。
“乖孙儿,你一定怪我心狠,哪知我的难处,我和你娘一向太疼你了,府中的许多事情你都不知道。如今你和奉纯,谁为世子难以断定,府中人心各有向背。向着奉纯的莫不千方百计在挑你们这房的短处,奉纯良善,可他那口子是个厉害之人,又出身低等官员之家,一心想夫贵妻荣,整天和你爹那俩个侍婢串通一气给你娘暗中生事。”
奉直吃惊地抬起头,长这么大,还从来不知道,府上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这么多年真是难为母亲了,可是若水还在门外等着,他抬起头,坚定地看着祖母苍老的脸。
“我知道,祖母是担心若水进门影响我成为世子。可是错事孙儿已经做下,不能让若水一个人承担,孙儿宁愿不要这世子之位,也不能做出始乱终弃之事,请祖母成全。”
见他固执,于老夫人叹一口气又说:“本来我听说那云氏是个性情模样好的,有她服侍你也好,就和你娘商议送去你外祖家教养,等你娶妻满一年后再由你外祖母送进来,将来地位也高些,也好堵了那些刻薄人的嘴,验身不是祖母要为难她,这也是族规家法,好叫云氏将来能在府里抬得起头,不致被人说是婚前失贞,谁料她……”
奉直顾不上害羞,连忙说:“祖母明鉴,奉直不敢隐瞒,云氏失贞,皆因孙儿,以前,她是贞节的,有孙儿的披风为证……”
从小到大,出身世族的老太太何曾听过这么荒淫的事,气得脸色都变了,想了想了忍住了。
“这我当然知道,相信云氏与你私奔也是两情相悦,并非天生淫贱之人。可是无论是什么原因,她也已婚前失贞,失贞之女,父母国人皆可诛之,她若进门,将是你一生的污点。现在府中情形,你若有半点错处,也会有人抓住大做文章,何况男女之防大于天,如果有人告你骗奸良家少女,不但毁你前程,还会连累侯府。只有弃了她方可全你名节,常言道好男儿回头是岸,才不误你似锦前程。”
弃了她?弃了她?弃了她?
奉直腾地站起来:“不!孙儿绝不做那始乱终弃之事,孙儿心爱她,若弃了她,就前途无量又有什么意义?何况祖母也说了,失贞之女,父母国人皆可诛之,我若弃了她,不是逼她死吗?”
见他激昂,于老夫人连忙挣扎着起身,却无力的又躺下累得直喘气。
“祖母!祖母!你怎么呢?千万不敢再起身,孙儿不说了还不行!”
于老夫人喘息了一会儿,喝了一口热茶,这才缓过来。“我于家也是诗礼之家,断不会做出缺德之事,祖母也不愿你造此罪孽。她年纪轻轻,落发为尼太可惜了,我娘家无人,主宅已变卖,只留下一处小小的别院,府中除了李姑姑没人知道,就送与云氏隐姓埋名终老一生吧。那别院在城外,环境清幽,老管家两口子看管着,以后按月送去钱粮,好让她们不受冻馁之苦……”
“祖母!孙儿知道你处处为我着想,可若水只有十六岁,怎能把她孤苦无依地丢在哪儿?她年幼单纯,还不定想不开做出什么事,我绝不会弃了她!府上哪些人要嚼舌头,就让她们嚼吧!”
于老夫人见他不听劝,又气得浑身颤乱,嘴唇直打哆索,奉直见她这样,想起大夫的话,不由得后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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