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行礼后正要退下,杜太太突然问道:“方才你进来时也见到那两个媒婆了,她们今儿是来给你二叔说亲的,说的是宁家的二姑娘,我记得宁五奶奶和你有些亲。”
雀儿的眼挑了起来,随即又垂了下去:“婆婆吩咐的,本不该辞的,只是宁五奶奶和媳妇隔的甚远,他家的事,媳妇也不清楚的。”
杜太太的眉向上耸了耸,雀儿还是那样低眉顺眼的站着,杜太太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倒是我鲁莽了,大奶奶,你下去歇着吧。”
雀儿又行一礼,这才退了出来,出来时候抬头对上秋红的眼,雀儿对她露齿一笑,接着就转身离去,秋红被她的笑容弄的心扑通扑通的乱跳,不知道大奶奶这样笑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自己的心事已被她知道了?
可是看着她还是那样孩子气的一个人,怎么会知道呢?杜太太已经唤她:“秋红,来给我捏捏肩。”秋红哎了一声,赶紧走过去给杜太太捏起肩来,杜太太闭眼享受着,突然似自语一般的道:“难道,我看错了?”
秋红一愣,低头看杜太太已经重新闭眼,想是自己听错了,秋红把刚提起的心放到肚子里,继续给杜太太捏着肩。
雀儿迈进房门,把身上的斗篷解下来递给小冬,走到梳妆台前拿下今日出门时带的首饰,刚解开衣衫的两个绊扣,腰上就多了双手:“娘子,你去了这一日,想煞我了。”
雀儿笑了,拿起梳子往他手上打:“我这才去了一日,你平日上书房回来时候也是极晚,你都不问问我想不想你。”
杜桐把雀儿转的面对着自己:“娘子,那不一样,在书房时候总是有事可做,这一回来这里,平日你都是笑着迎我的,今日却是我独对孤灯,哪里会不想呢?”雀儿唇边的笑容更大,杜桐的手往她半解的衣襟上伸进去:“娘子,今日你累了一日,何不早些歇息?”
虽说嫁为人妇也有一月之久,也晓得这些事是夫妻之间该做的,可是雀儿不免还是脸红了红,少女的脸上泛起的羞涩让杜桐觉得她的脸越发像是水蜜桃了,不由伸出手握住那桃尖,往桃子最饱满的地方咬了一口。
雀儿的手调皮的扯了根杜桐的胡须下来,杜桐拉住她的手,好像连呼吸都是甜的,雀儿翻个身,望着帐外的红烛,听着杜桐胸膛里的心跳,所谓岁月静好就是如此吧?
半闭着眼睛的杜桐突然开口问道:“今日有媒婆给二弟说亲,说的是宁家的姑娘,我听说,宁家五奶奶是你的姐姐。”甜蜜的气氛被这句话打破了,雀儿也知道这不过是夫妻间闲话家常,可是想到今日在娘家时候见到的凤儿,雀儿不知道为什么心口有些发闷,难道说真的永远都逃不过张家的人?
杜桐没有得到妻子的回应,睁开眼看见雀儿只是瞪着外面看,把她的脸转过来来对着自己,雀儿拿掉他的手,又转向外面,反复了两三次,杜桐放弃的把手收回成拳放在自己额头,过了很久杜桐都要睡着的时候才听到雀儿说:“张家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起了,当日那段公案,说什么的都有,但不管怎样,爹过世的时候确是贫病交加,当日没有雪中送炭,今日也无须锦上添花。”
雀儿一口气说完,觉得胸口那种郁闷已经散去很多,方才也是自己不该迁怒他,翻身想要对丈夫说话,见杜桐已经合上双眼,呼吸均匀,原来他已睡去,雀儿往空中翻个白眼,把被往他身上盖一盖,睡吧,今日还真是累了一天。
雀儿睡去时候,杜桐悄悄睁开眼,看着她的睡颜,那双灵活的眼被盖住,小巧的鼻子,往上是红润的唇,显得比醒着时安静许多,刚才的问话有自己没想到的地方,岳父死于贫困之中,换了个小肚鸡肠的,只怕要日日在自己耳边聒噪当日张家是如何对他们不起,可是雀儿从没主动说过,只有今日自己问起时才说了那么两句,别人的锦上添花雀儿不稀罕,自己就更不稀罕了,毕竟,娶的是妻子,不是家世嫁妆,不然当日就可以回了这门亲事,给她银子打发掉。
杜桐伸手抱紧妻子,雀儿在睡梦中往他怀里蹭了蹭,闻着她发上的幽香,杜桐急忙收敛心神,要定住,不然明日老师又要说自己沉溺了。
自那日后,不知道是雀儿的错觉还是真的,她觉得杜太太虽然还是那样不容亲近,可是比起自己初来时候又好一些,偶尔和她说起什么趣事,她也能笑一笑,而且家里有些小的家务,她也会告诉自己该怎么处置。
况且她嫁进杜家已经满月,有什么红白喜事,杜太太也会带着她出去应酬,虽说也有什么碎嘴的会在那里私下议论,杜家把烧火丫头当做媳妇,就该密密藏在家里,还带出来招摇做什么?
不过这些人也不是那种乡下没见识的村妇,私下再说难听的,当了面还要笑意盈盈,在这些人里面,雀儿偶尔也能见到凤儿,而她每次都是应答得体,一派大家风范。
作者有话要说:来点清汤。
不平
各家的酒席都是差不多的,雀儿赴过几次就明白了,都是那么几个人,请的戏班子也是那么几家,点的戏也是那么几出,连酒席上的菜味道都是一样的,只要是富家请客,总要去别人家请来擅长做某菜的厨子露一手。
抛开衣着礼仪,太太们最爱谈的也是家务人情,哪家太太这次为什么没来,因为和家里的姨娘生气,寻死觅活的,虽然有人去劝她,但多都是看笑话的,身为当家太太,哪有和妾室争风吃醋,寻死觅活的,自己无能还给别人看笑话。
哪家的儿子还没定亲,谁家有合适的姑娘,正好是一对,这中间雀儿常听到杜家二爷和宁家二姑娘被拉在一起,两人年貌相当,真是天生一对,不出意外的话,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
奶奶们虽然矜持一些,但遮遮掩掩也会讲些别人家的事情,雀儿知道,这是做杜家大奶奶逃不过的一环,每次都带着笑在听,知道了谁家的奶奶丈夫又纳妾了,还有最要紧的是怎么驭夫,让丈夫的心在自己身上,这时候总有些奶奶笑着说羡慕雀儿,杜家家训摆在那里,断没有纳妾的担忧。
雀儿每当遇到这种时候,只是说不敢而已,每次应酬完了,雀儿都觉得比当初在厨下做活还要累些。
幸好杜太太每次回去都只是闭目养神,不会拉着雀儿再说些什么旁的话,这日回去的车上,杜太太照例闭目养神,天有些凉,风从车窗上吹进来,杜太太眉头微微一皱,用手抱住胳膊,雀儿正看着外面,忙把帘子放下,解下斗篷给杜太太盖在身上。
杜太太放下手,头微微一歪,看来已经睡去,雀儿打个哈欠,回家的路还长,索性也睡一会,靠在车壁上正要朦胧睡去时候,听到杜太太开口说话:“车里有被子,拿出来吧。”
雀儿急忙睁开眼睛,有被子,放在哪里呢?杜太太已经直起身子,除了发微微有点乱,她神情和平常是一样的,把斗篷递给雀儿,雀儿接过斗篷,心里有些忐忑,难道说自己又做错了?
杜太太把座位掀起半边,原来里面是个小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条薄被,放下坐垫,示意雀儿坐到自己身边来,把小被子展开盖住她和自己。
这被子看起来轻柔无比,盖在身上极暖和,雀儿的手紧紧抓住被子的边,有些意外的看着杜太太,很奇怪她这时的亲切,杜太太说话还是那么轻描淡写:“你既进了杜家的门,就是我杜家的人,我自然疼的你,骂的你。”
雀儿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脸上露出笑容:“谢谢娘。”杜太太有些意外的挑起眉:“我骂你,你还谢我?”
雀儿觉得这时候的杜太太,虽然依旧严厉,可是这严厉就像绷不住一样,她悄悄的靠近点杜太太:“媳妇知道,娘只有把媳妇当自己的孩子,那里做错了,才会骂媳妇。”
杜太太的脸微微动了一动,声音依旧平静:“难道你不怕我乱骂?”雀儿笑的更甜了:“娘这样的人,怎么会无理取闹,乱骂媳妇呢?”
杜太太眼里闪过一丝柔和,结果还是什么话也没说,把被子捂紧,闭上眼睛继续歇息,雀儿大气都不敢出的,心开始砰砰跳起来,难道自己的话又说错了,婆婆不喜欢自己这样亲近她,而是要像小姑一样,严肃有礼的对待?
可是那样好闷?雀儿微微叹了口气,杜太太悄悄睁开眼睛看一眼雀儿,随即又闭上了,这个媳妇,虽然性格过于活泼了些,{奇}可是心地善良,{书}不趋炎附势,{网}人又聪明,除了出身,还真是没什么可挑的,难怪当日老爷会许了这门婚事。
雀儿是不知道婆婆心里在想什么的,车到杜家,雀儿扶着杜太太下了车,后车坐着的秋红夏青急忙跟上前来搀扶,杜太太走了几步才回头吩咐雀儿:“你先回去吧,这出来一日,也劳累了。”
雀儿行礼下去,秋红眼里闪过一抹光,随即又散去,恭敬的扶着杜太太往前走,却忘了有一瞬间手上的力气稍微重了点。
雀儿回到房里,杜桐还在书房没有回来,雀儿换了衣衫,坐在那里喝茶时候杜桐才打着呵欠进来,小冬和青宁上前给他解着斗篷,伺候他换了衣衫,又讨水来洗了脸杜桐才坐下道:“二弟拉着我在那问事情,这才回来迟了,他也是要娶媳妇的人了,还这样孩子气。”
雀儿想起那些席上的话,不由笑了:“我连日随娘出去做客,听的要定下宁二姑娘了,宁太太是见过的,就不知道这宁二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杜桐喝着茶,这些日子习惯了喝妻子泡的茶,别人泡的茶已觉得难入口了,听到妻子这样说,含笑道:“什么样的人,我不操心,我只操心,娘子你是什么样的人就成了。”雀儿白他一眼,初成亲时还有几分矜持,这些日子是越来越没矜持了,杜桐伸手握住雀儿的手:“娘子,你早些给为夫生个儿子是正经。”
小冬她们是早知道的,大爷回屋了,伺候他换过衣衫,就该退出屋,没有召唤不进去,雀儿说出的话软绵绵的:“你啊,都这样不知羞,不知道旁人会不会笑我?”杜桐的大拇指摩挲着她粉色的唇,轻轻点了点。
过了几日,宁太太上杜家来拜访,随身带着两个儿媳妇,宁大奶奶和宁五奶奶,杜太太带着杜杉雀儿在二门外迎接,行礼寒暄过,这才老的在前,少的在后,身后又跟着一群仆妇往厅里走去。
宁大奶奶是个一眼看去和蔼可亲的人,年纪比凤儿略大个三四岁,一双杏眼笑意盈盈,宁大爷屋里虽有两个人,但听得宁大爷去她们屋里的时候少,宁大爷大都在妻子屋里待着,宁大奶奶已经连生三个儿子,人人都说她有福气,不嫉妒。
相较凤儿嫁进宁家五年无所出,宁五爷身边也有别的伺候的人,但都待的时日不长久被打发了,有些嚼舌的都说凤儿性子容不得人,雀儿知道了这些内情,也对姐姐有了几分叹息,难怪她虽然也常常在笑,可是眼里的笑容就和宁大奶奶不一样。
况且人人都知道宁老爷内宠颇多,宁太太只生的两子一女,宁大爷,宁五爷和那位二姑娘,别的都是庶出,听说宁老爷最宠爱的是姓楚的姨娘,楚姨娘连生三个儿子,又生了宁大姑娘,比宁太太还多了一个儿子,说话做事也渐渐趾高气扬。
成天嚷着要给宁大姑娘寻门好亲事,东挑西捡,不是嫌人家不够配,就是人家嫌她女儿是庶出,年岁越拖越大,都十六了还没定亲,宁太太想和杜家对亲,对的是自己女儿而不是那位宁大姑娘。
楚姨娘极不服气,跑去找宁老爷哭诉,为什么不定给自家女儿?宁老爷耐不过她,就去和宁太太说,哪有姐姐没定亲,妹妹先定的,把大姑娘定给杜家,宁太太怎舍得换人,杜家家风甚严,嫁过去没有妾室之扰,这是多好的一门亲,怎能拱手让于他人,抵死不肯换,说已和杜太太说定,就是二姑娘,大姑娘的婚事,再慢慢挑吧。
宁太太不肯,宁老爷也没法,这嫁娶之事,还多是太太主张,只得去回复了心爱的楚姨娘,楚姨娘气的死过去几次,宁老爷千哄万劝,说定要给大姑娘找门做官的女婿,楚姨娘这才笑的开颜。
宁太太想着心事,面上酬答着,这门亲事一定,自己也可放心了,面上的笑容更盛,见那几个小的都站着,笑着道:“杜太太,你瞧我们两个老的在这里说话,也该放她们去逛逛,横竖有丫鬟伺候。”
杜太太微微一笑:“说的是,是我疏忽了。”她说话时候,雀儿已经起身,听了这话,重新行礼后和杜杉带着她们往园子里来,杜家的园子不算大,此时又是十二月边上,到处都萧瑟,只有一树红梅在那里半开不开,走了一圈,四人还是在亭子里坐下。
小冬带着丫鬟们已经布好茶和茶果,杜杉虽然懂事早,可是她不过是十岁的孩子,再者还有雀儿这个大嫂在,小姑子自然退一步。
雀儿亲自给她们倒上茶,四人坐在那里说些闲话,宁大奶奶笑着对杜杉道:“早听说杜家有请女先生给姑娘们教导读书和针线,杜家的姑娘,个个针线都是拿的出手的,方才见妹妹的一个荷包精致异常,也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让我们瞧瞧你别的针线。”
杜杉是个孩子,难免会喜欢听好听的,听了宁大奶奶这话,脸上露出红晕:“做妹子的针线,不过粗陋而已,大奶奶要喜欢,等妹子去取几样来就是。”说着起身行礼而去。
谈论针线,这是雀儿不如的,不过带耳朵在听罢了,还在那里吩咐小冬去拿几样新到的南果待客,宁大奶奶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笑道:“杜大奶奶,可别忙了,怎么不叙叙姐妹情?”
雀儿眼里的光一敛,随即笑道:“宁大奶奶这话,我可是有些不明白。”有风,微微吹起凤儿的衣角,凤儿的眼并没离开雀儿身上,这个姐姐啊,雀儿心里叹气,听着宁大奶奶的声音缓缓道出:“我这话,不过是为五婶抱不平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都要过了十点才有心情码字,于是更得很迟,不行,一点要调整,熬夜太伤身了。
哭泣
抱不平,雀儿不由冷笑,她的眼从凤儿身上转到宁大奶奶脸上,宁大奶奶的唇还是只弯了那么一点点:“杜大奶奶,血亲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你和五婶怎么说都是一个娘胎胞里生出来的,再有天大的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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