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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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弦-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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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时变幻出深浅不一的红色光芒,将她勾勒得宝象光荣,犹如一尊塑了金身的神女。

只是在莫瑾言看来,这华丽的衣着和鲜亮的头饰之下,南婉容的眼神里,却透出一抹倦意来,仿佛有种无奈深藏在端庄肃穆的表情之下,掩盖了原本属于她的鲜活和跳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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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以情动人

能够在凤仪宫如此肃穆的环境下,可以保持镇静地目光直视自己,在莫瑾言的眼神中,南婉容看到了她微妙的情绪变化,不觉有些意外。

当初钦天监测算出莫家长女乃南华倾的天命所归,南婉容本不愿让一个商贾之女嫁入南家,但没有选择之下,她除了赌一赌,再没有别的办法。

下旨令莫瑾言与南华倾成婚之前,南婉容没有见过瑾言,只有一副宫中画师的画像可以参考。

画上的莫瑾言,清瘦,柔软,素净,安怡,种种特质虽然都在画师妙笔之下展露毕尽,但画师却没有画出她身上最为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她的眼神。

在南婉容看来,下首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女,目光中竟带着淡若清兰的平静,犹如一汪碧绿如墨的湖水,涟漪轻点,却只是悠悠晕开,静中有动,动中,却也蕴含着无尽的宁静。仿佛任何浮躁都能在这一汪深潭中被化去,只留恬然安逸。

以皇后之尊,南婉容接见过许多世家贵胄的小姐,还有无数的内命妇,眼前的莫瑾言,端庄大方,沉稳安静,毫无普通女子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胆怯惶恐,很好,看来钦天监的的确确没有偏自己,这个女子,是唯一可以改变南家命运的关键!

想到这儿,南婉容看自己这个弟媳妇儿又更加顺眼了几分,甚至一开始觉得她过于清瘦,年纪也太小的这点点儿挑剔也完全抛开了,只笑意柔和地道:“瑾儿,关上门,你我便是姑嫂的关系,不用过分拘谨,先喝口这梅露,顺顺气,再告诉本宫,你这几日在景宁侯府过得好不好。”

被南婉容的温和语气所染,瑾言也放松了些,笑着接过了宫女适时递上的玉瓷盏,轻抿一口,顿时一股梅香扑鼻而来,令自己心气顿时为之舒展。

挑着眉,瑾言不由得赞道:“娘娘的茶好香,如甘露清泉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细细品尝,却再舍不得下第二口呢。”

“茶再香,也是拿来喝的,不是闻的。”梅露可是南婉容最喜欢的,得了瑾言的称赞,她也乐得大方:“你若喜欢,本宫回头让内务府送一些去景宁侯府就是。”

莫瑾言生在皇商之家,好东西亦是见过不少,可这梅露的香气和滋味,却是她不敢妄想的,因为腊梅之中,唯独馨口腊梅花型最大,花气最香,也只有此种可以入茶。

但这馨口腊梅虽好,却是皇室独有。哪怕在景宁侯府种植的腊梅,也只是素心腊梅而已,花型稍逊,香气微淡,根本比不得这馨口腊梅。

试问,皇室之物,身为臣下的莫瑾言又哪里敢轻易收下呢?

哪怕是南华倾,在西苑书房的庭院中也只是种植了素心腊梅而已,所以瑾言赶紧推却道:“多谢皇后割爱,不过此茶多半是用了腊梅树上的初雪作水,以上乘的雀舌嫩芽作底,再加上鲜摘的馨口腊梅冲泡而成的,如此精贵之物,岂是我等臣下可以享用的。”

南婉容和她的弟弟南华倾一样,都喜欢腊梅,也对腊梅极为了解。却没想到这莫瑾言竟能一言点出这梅露乃是腊梅所制,甚至还说出了腊梅的品种,这让南婉容再次心生惊喜,对其又多了些欣赏和喜欢,忙道:“你也知道这是馨口腊梅?”

笑着点点头,莫瑾言答道:“馨口腊梅外层花色金黄似蜡,内层花色却略带紫红,迎霜傲雪,岁首冲寒而放,香气浓而不厌,余香更是悠久绵长,用作冲茶之饮,方能不损其滋味。臣妾虽然没有见识过,却听得身为皇商的父亲谈及,说当年负责宫中花卉的一位郭姓皇商经历万难,才将馨口腊梅从秦岭以外移植到京城,令其存活下来。馨口腊梅种植在内宫,靠着大邑朝的龙气生根发芽,又有娘娘庇佑,才衍生出这梅露茶饮。若是离了内宫,恐怕滋味已非当初,与其浪费,不如娘娘偶尔召见臣妾,让臣妾沾沾您的福气,已是大恩了呢。”

一席话,说得玲珑巧妙,再配上莫瑾言悦耳的嗓音,听得南婉容抑制不住笑意流露,满脸皆是轻松愉悦的表情:“好个莫瑾言,难怪令尊要给你取这个名字,若是多听你说两句,本宫恐怕要失了仪态和风度,直接留你在凤仪宫陪着,不放你回景宁侯府了呢!”

“谨言慎行,莫语轻言。这的确是家父告诫臣妾的做人道理。”

顺着南婉容的称赞,莫瑾言就接了话过来,却是话锋一转,满眼的笑意骤然褪去,换作了无比的慎重和肃穆之情,然后直起身子,面对上首,恭敬一拜:“但今日得见皇后娘娘,瑾言却有一席话不得不说,不得不问,还请娘娘宽恕瑾言。”

见莫瑾言神情言语变化极快,南婉容有些意外,伸手按了按,示意她坐下,也换了慎重的语气,才道:“有话,你坐下说,只消把本宫当家人就行。本宫是个喜欢听真话的!”

“这些话有些私密,臣妾斗胆,还请皇后娘娘屏退左右。”

说着,莫瑾言的脸微微发红起来,像是新嫁娘有私房话要说的样子,娇羞中带着点点怯意。

南婉容会意,抬抬手,示意殿中伺候的宫女们都退下,只留了站在身后的陈娟,然后看向莫瑾言:“瑾儿,你当说无妨吧。”

“娘娘,瑾言有负娘娘凤恩,恐怕是无法完成娘娘嘱托之重任了。”

语气有些沉重,说话间,莫瑾言没有依言坐下,反而一步步来到前方,然后对着南婉容直接双膝跪地,埋头不再言语。

“你说的什么重托?”

南婉容愣了愣,看着伏在地上的莫瑾言,突然又反应了过来:“你是指,本宫让你入府冲喜,早点给南家后继香火的事儿么?”

“嗯,娘娘您还赠了一套海珠头面首饰给臣女呢。”

红着脸点点头,瑾言抬起头,泪水恰好滴落,顺着娇俏的下巴而下,晕染在锦绣如云的礼服上:“可是从新婚之夜起,侯爷就没来与瑾言圆房。但瑾言不甘心,便主动去请安,想要。。。。。。想要伺候侯爷歇息。。。。。。可是臣妾一靠近侯爷,侯爷就气得发了病,吓得臣妾不敢再呆在屋里,只得匆忙离开。本想找沈太医打听一下,到底侯爷是什么病,他却讳莫如深,侯府的下人也不敢开口细说。臣妾就怕,是臣妾没福气,不但嫁过来冲不了喜,还有可能害了侯爷!更别提。。。。。。为侯爷生儿育女了。。。。。。”

一番话,莫瑾言说的是梨花带雨,凄惨可怜,顺带还解释了自己为何要打听南华倾的病情,并且言下之意,没有把问题推给南华倾的病,而是反复说自己冲喜不成,怕害了侯爷,害得南家香火无继。

被莫瑾言凄楚的哭诉所感,再看她娇弱可怜的小模样,却偏偏说话做事既明理又周全,南婉容哪里还会介意她不顾旨意私下探听南华倾的病情,只觉得胸口一阵的憋闷,咬咬牙,站起身来,竟是亲自步下了凤座。

扶起跪在面前的莫瑾言,南婉容叹了口气:“瑾儿,难为你了。是我们南家对不起你。。。。。。”

玉牙紧咬住唇瓣,瑾言被南婉容扶起来,只使劲儿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委屈,不辛苦,不为难,更显娴熟温柔,大方得体。

只觉得手中握着莫瑾言的细腕还微微发着颤,南婉容愈加心疼了几分,沉下眉,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瑾儿,你跟本宫来,本宫亲自向你解释华倾的病。好歹,你已经嫁入了南家,并非外人,也应该知情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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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讳莫如深

“皇后娘娘。。。。。。”

听得南婉容语气有些慎重,粉唇微启,瑾言眼中一抹感动的神色自然流露,随即忙点头道:“娘娘垂怜,臣妾惶恐。只是侯爷的病情,毕竟是属于他的隐私,您直接告诉臣妾,而不经过侯爷的允许,真的可以吗?”

“下令封锁他病情的人是本宫,本宫自然也有权利告诉你实情。”

伸手轻轻揽住莫瑾言的薄肩,南婉容亲自带着她,由前殿侧门的屏风绕行而去,将玉簪和陈娟留在了前殿。

玉簪心焦,却又不敢跟上,张口更不敢询问,侧眼瞧了瞧陈娟,见她神态自若,并无半分意外之色,便知今日这一出,原是皇后早打算好的。

心绪稍微安稳了些,玉簪别无他法,也只得呆在原处,等莫瑾言出来了再说。

。。。。。。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莫瑾言就独自从内殿出来了。

玉簪见了,赶紧迎上,伸手扶住莫瑾言,却发觉她手掌冰冷,身体也微微在发颤,吓得忙问:“主子,您怎么了?”

“没什么。”

瑾言摇摇头,勉强一笑,示意自己没事儿。但无论是她的声音,还是她挤出的笑容,都透着一股子不自然,让从小就服侍在侧的玉簪根本不相信。

“玉簪姑娘,你先别问了。回了侯府,你再和夫人说话。”

陈娟见莫瑾言出来,也迎了上去,并示意玉簪不要多言,才又向着莫瑾言恭敬地道:“皇后娘娘要直接去御花园见皇上,这厢还是奴婢送夫人出去。趁着还没到饭时,也赶紧出发吧。”

说着,陈娟上前扶了莫瑾言,并快了步子,几乎是催促着带了她和玉簪离开凤仪宫。

虽然满腹疑惑,玉簪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只得将莫瑾言还在微微发颤的手腕牢牢挽住,让她能感到哪怕一丝的安稳也行。

除了凤仪宫的门楼,陈娟见莫瑾言脸色不好,想了想,低声提醒道:“夫人,您这个时候千万别失态,宫里耳目繁杂,有的是人等着给南家挑错儿。您今天是以景宁侯夫人的名义进宫来面见皇后的,就是南家的人,也是皇后的人。这宫里头不安分的,早就四处安插了眼线,若您有半分不妥,都会给人抓住把柄往。到时候深究起来,恐怕有些事儿就纸包不住火了。”

猛地一抬眼,看着陈娟肃穆的神情,莫瑾言也立刻反应过来了。

这可是内宫,是处处充满着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的是非之地,自己若是透露出半点异常,都会对皇后和南家不利。

“我明白了,多谢姑姑提醒。”

瑾言咬了咬牙,说着,将背脊挺得直直的,脸上的僵硬也渐渐退去,虽然还是不太自然,但至少显得不那么苍白失魂。

。。。。。。

谁知道,怕什么就来什么!

等莫瑾言刚出了凤仪宫前面的回廊,迎面一座六抬花架就正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花架由六个内侍肩抬,挑高于空,车厢外面装饰了云缎软绸,被风一吹,明亮的妃色流苏荡漾而起,纠缠在漆黑的木质雕花厢壁上,在冬日严寒中,显出几分旖旎来。

莫瑾言和玉簪不明所以,有些茫然不知如何应对,陈娟见状,却是脸色微微一变。

陈娟很快恢复了如常之神色,先轻轻拉着莫瑾言避到侧面,玉簪也赶紧随着两人靠边挨着宫墙,然后陈娟侧眼对两人示意了一下,然后埋下头屈膝行礼。

瑾言也反应过来,眼前这花架可是六抬的规格,而在内宫之中能够乘坐六抬花架的,只有贵妃。之前听陈娟偶然提及,却没想到现在自己竟碰见了。

贵妃身份,可比自己这个一品景宁侯夫人高多了,谨言紧随陈娟的动作,带着玉簪侧身埋头,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停。”

本以为避开这贵妃座驾便可,却没想,随着一声温和的命令,六个抬架的内侍停住了脚步。

“外面站的,可是景宁侯新取的续弦夫人?”

车厢内传出的声音不但温和,还含了几分甜甜的笑意,但听在莫瑾言的耳里,总觉有几分假装。

很显然,临近午饭时间,又是这寒风凛凛的大冬天里,这位尊贵的贵妃娘娘可不会闲逛着就来了凤仪宫的外面,还故意把花架停在了自己面前,并一下子就叫出自己的身份。

所以谨言根本不敢主动搭话,只得侧眼瞧向了陈娟。陈娟毕竟是凤仪宫里的人,又是皇后的贴身宫女,想来应该可以应付有余,免得自己多说多错,给皇后和南家带来什么麻烦。

果然,陈娟微微摆头,示意莫瑾言不要开口,自己却赶紧直接双膝跪地,语气谦卑地回了话:“奴婢见过贵妃娘娘,您眼里真好,这一位便是一品景宁侯夫人了。”

“本宫问的是景宁侯夫人,你一个贱婢,插什么话呢?”

车厢里头的人儿再次出了声,却一改先前的温柔清甜,突然变得犀利而嘲讽。她不但将陈娟这个皇后的贴身宫女说成是“贱婢”,似是还没够,紧跟着又来了一句:“难不成,这景宁侯的新夫人是个哑巴么?”

下方的莫瑾言一听,眉头微蹙。

陈娟被斥,自己又紧接着被辱,这位贵妃娘娘好大的架子,好凌厉的气势,简直让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一旁的陈娟却直接伸手压了压莫瑾言的手背,暗示她不用理会。

许是等了好半晌还没有听到莫瑾言开口,上头的女声又传了出来:“哦,本宫明白了,景宁侯是个病秧子,娶一个哑巴来冲洗,还是真是门当户对呢!呵呵呵——”

紧接着,一连串银铃似的笑声也放肆地传了出来,但片刻间,这声音的主人又转回了先前的温和语气:“走吧,和哑巴说话真是无趣的紧,回宫!”

内侍听见吩咐,赶紧迈开步子就走,很快,这六抬的花架就消失在了另一侧的路口。

。。。。。。

“对不起,让夫人您受委屈了。”

待花架走远,陈娟忙扶了莫瑾言起身,见她眉头轻蹙,有些不明所以,便沉声解释道:“那位便是**之中地位仅次于与皇后的沈贵妃了。想必,您也明白沈家和南家之间的复杂关系,所以那位沈贵妃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就是。”

“陈姑姑,若是沈贵妃先于皇后诞下皇长子,虽是庶子,却也会危及南家的地位,是吗?”

莫瑾言其实不太在乎这个沈贵妃对自己的污蔑,反而问出了一个有些让陈娟觉得意外的问题。

四下看了看没有旁人,陈娟一边扶着莫瑾言往外走,一边低声道:“夫人也知道,皇后已经三十岁了。虽然之前育有两个公主,但毕竟连续五年都没有再怀上,想要再生,恐怕没那么容易。不过,这沈贵妃虽然年轻,却是进宫了两年肚子都没有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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