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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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弦-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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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不着。”

瑾言一闭眼,脑子里就会出现莫致远有些模糊的样子,她总想看清楚,却发现因为和父亲分开太久,记忆竟然缺失了似得,怎么也平凑不出他完整的样貌来。

前一世,她出嫁之后到死都没有再见过家人,重生而来,又直接在抬往景宁侯府的花轿上苏醒,算算,自己有十七年没有见过莫致远。

虽然有足够的理由,但瑾言觉得,连生父的容貌自己都无法记起,这是一种不孝,更是一种罪过。

如今父亲遇害,生死两隔,就更没可能再见面了,所以她心里更多的,是遗憾,是不甘,更是浓浓的后悔。

或许,当初我不答应嫁入侯府,莫家就不会和南家有任何牵扯,父亲也就不会成为被人利用来试探南家的棋子,更不会死在遥远的他乡,只留一座空空的令堂给家人祭奠。

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瑾言的身子就开始了不由自主的颤抖,哪怕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也怎么都暖和不起来,仿佛从脚尖一直到心里,都冷透了。

察觉到了莫瑾言的异样,绿萝有些害怕:“主子,您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有些饿了。”

瑾言双手交握,指尖泛白,想来或许是自己太过虚弱的原因:“再给我拿一床棉被吧,我觉得冷。”

绿萝依言,摸黑取了衣橱里的棉被,展开铺在莫瑾言的身上:“现在呢?主子,要不奴婢给您再灌一个汤婆子来,然后把炭盆起了。”

“灌汤婆子要起火烧水,难道你就不怕触霉头?”瑾言终于轻松了些。

“那奴婢生个炭盆,应该不算吧?”绿萝也拿不定主意,挠挠头。

瑾言摆摆手:“算了,既是习俗,咱们也得遵守,冷就冷一点儿吧,生了火,有了光,也就算破戒了。”

绿萝是个小孩子,虽然知道习俗是应该遵守的,但却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直接抱怨了起来:“为什么偏偏是初三晚上不能生火呢,沈太医给您开了方子抓了药,却没办法煎药。而今天是谷子生日,禁食米饭,厨房又开不了火,许婆婆都去了好久,也不见回,莫非主子您还在病中,却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么?”

“反正我也没什么胃口,不吃也罢。”

瑾言摇头,叹了口气,倒觉得今夜安静些,总比四处都歌舞升平的好。至少,有种全城都在悼念亡父的感觉。

。。。。。。

却没想,许婆子这时候回来了,和她一并出现在清一斋的,还有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笑容的南怀谷。

只是一老一少似乎一边走一边在争执什么,声音也大,直接传进了屋子里头。

“嫂嫂气血不足,怎能只吃这些!”

“南小爷,今天是赤狗日,家家户户入了夜都不得开火,奴婢弄得这碗白粥和米糕还是悄悄用备给侯爷的开水温过一下的。”

“不冷不热的,吃下去岂不要闹肚子!还有,若是不能生火,怎么煎药?”

“奴婢也没办法啊,只有等到明天一早再给夫人煎药。”

“什么破习俗,小爷我偏不信!”

随着南怀谷的话音一落,一盏灯烛被点燃,然后房门一开,照亮了原本幽暗的室内。

手执烛台的南怀谷眉目依旧清秀俊美,一身窄袖圆领的湛蓝色长袍显得人很是精神,他一进屋,就对着莫瑾言咧嘴一笑,露出白玉般的牙齿,笑容明媚而温暖,一如他手中所执的红烛:“嫂嫂,你该不会也是个墨守成规的人吧。”

看到他,瑾言仿佛不再觉得冷了,柔声道:“也罢,你既然已经点灯,那我们若还死守着习俗也是无意的。只是赤狗若是来了这里,你可得拿了打狗棒替我们挡着。”

听见莫瑾言打趣儿似得回话,南怀谷有些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奴婢见过南小爷。”

绿萝瞥见南怀谷,眼睛里放出一抹别样的光彩来,见他大胆无畏的样子,心里是又害怕,又佩服,先是怯生生地在一旁行礼,然后乖巧地把屋里所有的灯烛都点燃,再生了火盆,这才主动退出来屋子,过去小厨房帮着许婆子张罗莫瑾言的晚膳。

看着南怀谷自顾搬了一个海棠木的墩子坐到床边,瑾言开口问:“你怎么来了。”

走近了,看清楚,南怀谷才发现莫瑾言竟虚弱苍白到如此地步,一身素白的袄子,乌压压的头发随意绾在脑后,连一根簪子也没有别,只用这梳篦固定,本来就娇小的脸庞看起来更为清瘦了。

咬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担忧,南怀谷展眉,朗声道,“师父今夜有些事情,不能亲自过来为嫂嫂复诊把脉,所以让我替他过来看看您,顺便让下人别在乎习俗,把药给您煎上,说是您气血太虚,不能拖。”

“多谢沈太医惦记。”瑾言点点头,心下微暖。

“嫂嫂不感激怀古亲自来陪您么?”

南怀谷有些撒娇的语气,从他那样一张星眸生辉的脸上张口说出来,却毫无违和感,更是把屋里的气氛搅得轻松了许多。



突然发现有六张粉红,感谢红飘羽、ling2277、误忧。

貌似这几天是双倍粉红,再有四张粉红,俺就加更哈。。。。。。努力存稿ing。。。。。。

第六十五章 不速之客

与莫瑾言同岁的南怀谷虽然身量高挑许多,但脸上的稚嫩还未褪去,笑起来甚至还有一丝孩子气,让人觉得亲切而温暖。

从南怀谷进入房间来,他只字不提自己父亲过世一事,但莫瑾言知道,他定然是专程过来看望自己的,还十分努力地想要逗得自己放松心情。

这份体贴竟然来自于一个和她相处不久,更不算亲厚的人,着实不易。

眼底的苦涩渐渐褪去,瑾言有些几分感激地望向南怀谷,语气真诚而温和:“怀古,多谢你了。”

张口,想要劝些什么,但南怀谷看着莫瑾言,总觉得她什么也不需要,不需要自己的劝慰,也不需要更多的“节哀顺变”等空话,在她柔弱地过分的外表下,一颗心却足够的坚强,坚强到可以战胜一些苦难。

但再独立,再坚强,她却始终是一个女子,南怀谷想,他只要可以默默地陪伴在她的身边,让她不感到孤单就好了,其他的,等以后再说吧。

不一会儿,许婆子跟着就热了饭菜,和绿萝一起端到屋里。

瑾言知道南怀谷肯定也没有用饭,就让许婆子匀了一份给他,南怀谷却拒绝了,让莫瑾言多吃点儿,他自己则亲自去小厨房守着煎药,说是沈画有令,这第一副药的火候得拿捏好,不然效果就差了。

让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亲自执扇看火,瑾言想想,也只有沈画这样不在乎世俗眼光的人才会做得出来吧。

目送南怀谷出了屋子,瑾言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用过热热的晚饭,隔了半个时辰,又喝了南怀谷守着煎好的药,身上不再觉得冷,反而发了一层细汗,浑身都暖暖的。舒服且安逸。

谢过南怀谷,让他带话也多谢沈画,待送了客,莫瑾言便梳洗熄灯休息了。

不知道是沈画的药起了作用,还是因为有南怀谷的造访让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这一夜,莫瑾言竟睡得十分踏实。

。。。。。。

相反,南华倾却几乎一夜未眠。

以他素来一意孤行的性子,更不会把年节规矩放在心上,灯烛照样点燃。炭盆照样生火。一切和平常的夜晚没有区别。

若是有人可以从高空往下俯瞰。就会发现,偌大的景宁侯府,仅有两个地方发出光亮,一个是后山的清岚斋。一个是西苑的书房,隔着墨色浓郁的朝露湖,交相辉映,成为了夜色中仅有的一点明媚,也成就了湖面粼粼泛起的波光。

整夜不曾合眼,直到清晨一缕曙光破晓而出,伴随一声从空中发出的凄厉啸叫,矗立在湖边的南华倾才抬眼望向空中。

看着黑鹰盘旋而下,直落在头顶前方的位置。南华倾走了上去,伸手取下了鹰爪上的信。

黑鹰又是一声清啸发出,双翅一振便犹如离弦的弓箭,射入空中,很快成为了黑点消失在天际。

将卷成团的信纸展开。南华倾看着上面的黑纸白字,眉头一沉,转身直接踏上了朝露湖的木栈,看样子,竟是要往后山而去。

。。。。。。

天刚麻麻亮,莫瑾言就醒了。

身体的好转,让她的心情也少了些抑郁,张口唤了绿萝过来,示意她为自己梳洗。

“主子,今儿个您看着要精神不少呢。”绿萝今天没有再穿绿衣,而是一件灰蓝色的夹袄,腰间系了一条麻布,也算是为莫致远“戴孝”了。

瑾言看着她如此乖巧懂事,点点头:“今日是初四,室内掸尘,屋外扫地,还要把脏的或者旧的东西‘扔穷’。我觉得,不但要把脏旧的东西扔了,还得把烦恼也一并切掉,这才叫真正的‘扔穷’呢。”

绿萝半懵懂半明了,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在思考:“主子的话说的好深奥呢,但听起来却很有道理呢。”

“夫人说的话,哪能没道理呢。”

许婆子也进了屋,手里端着盆冒热气的水,指挥着绿萝拿了干净的巾布和梳洗的其他用具到床边,然后两人一起伺候了莫瑾言梳妆。

因为要为莫致远服丧,瑾言同样是一身素白的袄子,除了裙角绿丝线绣的蝶戏水仙花样,全身上下再没有一丁点儿的颜色,头上绾发的,也只是一支沉香木的水仙花簪子。

看着莫瑾言虽然清瘦,却精神尚好,许婆子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踏实了许多:“夫人,老奴让厨房加了些羊奶在粳米粥里一起熬,另外还有沈太医给的几样食补药材,红枣,当归,黄芪,枸杞子,稍后就会送来。还有,您的药也上炉子熬起了,等您用完早膳等等就可以喝药。”

“许婆婆您费心了。”

瑾言见许婆子心细,觉得自己留了她在清一斋是个很好的决定。至少在生活上,有个年老的照顾,比起玉簪和绿萝要周到许多。

“夫人您休息会儿,老奴去看看药炉的火候,按照南小爷的吩咐,可不能马虎。”许婆子一身青灰的粗布棉袄,腰际也和绿萝一样系了素麻带子,向莫瑾言福了福礼,这便退下了。

不一会儿,厨房送饭的下人就来了,竟是舒眉。

舒眉穿着府里下人的常服,是靛蓝的夹袄棉袍,侧鬓配着一朵淡蓝的绒花,整个人没有一丁点儿厨房婆子的油腻,反而清爽娟秀,透出一抹难得的丽质。

一见到莫瑾言,舒眉就跪下了:“奴婢今儿个才得知夫人娘家的事儿,奴婢在府里做事儿,不敢戴孝,只能借由送饭的机会过来给夫人请个安。夫人您身子弱,想吃什么都告诉奴婢,奴婢一定帮您办到。”

“舒眉,你有心了。”

瑾言却神色平稳,只点点头,手扬了扬示意她起来说话:“我要为父亲守孝,又在清修之中,吃食上,忌荤腥,尽量清淡才好,所以你不用特意帮我准备什么好的。”

“那奴婢尽量给夫人挑新鲜的,爽口的吃食,另外,糕点也多变一些花样,让夫人吃得舒心些,也是好的。”舒眉有些倔强,见莫瑾言不领情,却坚持要为她在一日三餐上下功夫。

看得出舒眉并非是拍马邀功,加上自己已经不再主理府中事务,她有这份心,也算是人情,瑾言并不想受这份情,奈何对方执意,若是自己再拒绝,恐怕伤了舒眉的心,瑾言只好答应:“你我主仆一场,虽然时日短,却难得你有这份忠心,辛苦了。”

“奴婢不辛苦,夫人,您才是真正的苦。。。。。。”舒眉说着,眼看就要落泪的样子,惹得一旁许婆子直皱眉。

许婆子上前拉了拉舒眉,小声道:“好了,舒眉姑娘,夫人身子还没全好,需要静养,餐盘等会儿我会让绿萝给你带回厨房,这会儿你便退下吧,夫人要用饭了。”

舒眉有些不舍,可看到莫瑾言没有阻止许婆子“赶”自己,知道两人间的主仆情分还是太浅了一些,也没有多做停留,埋头屈身行礼之后,才退了出去。

。。。。。。

“啊,你是。。。。。侯。。。。。。侯爷。。。。。。”

谁知舒眉刚刚走出屋子,还没来得及迈出清一斋的院门,就看到一抹高瘦的身影从虚掩的门外一闪而入。

舒眉十一岁入府,在府中做了四年的下人,却从未见过正主景宁侯。

但眼前这个男子,二十出头的年纪,俊美的容貌,冷傲的气质,通身上下更是有着难言的威仪,更能不经通传便直接“闯入”夫人清修的院子,还有他腰佩上一块温润的“南”字镂空雕玉牌。。。。。。饶是舒眉反应再慢,她也立刻明白了过来,赶忙双膝跪地,埋头就高声请安道:“奴婢给侯爷请安!”

南华倾步子极快,直接略过舒眉,半分也没有停一下,径直就往莫瑾言所居的寝屋而去。

还在院子里地伏跪着的舒眉,因为过于紧张,明明知道南华倾已经离开了,却浑身无力,还在瑟瑟发抖,一时半会儿不敢起来。

她哪里曾想到,入府四年多了都不曾见过一次景宁侯本人,却在这后山的清一斋见着了!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着,舒眉的脑子里也掠过了刚才南华倾惊鸿一瞥的模样,如此的俊美,还有让人仰视的高贵气度,顿时双颊烧红,一颗少女心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下人们总喜欢悄悄议论,说五年前,景宁侯是全京城公认的第一美男子,但凡待嫁女子,从豪门贵族到小家小户,无一不存着成为景宁侯夫人的妄想。直到侯爷请了沈家小姐的牌位进祖祠,然后称病不出,这才断了众多闺中少女的妄想。

这样貌若仙姿的男子,还那样的情深款款,舒眉想得浑身一颤,就想要再看一眼侯爷,把他的样子记在心中也好。

可刚一回头,舒眉就愣住了。

正欲推门而入的南华倾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来,转身走到了抬眼呆呆望着自己的小婢面前,目光中除了冷到极致的冰凉,再无其他:“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舒眉。。。。。。”

有些结巴地回答着南华倾,舒眉原本羞红的脸色渐渐被一抹惧意所取代,因为南华倾的眼神实在太冷了,冷得叫人一眼望去就会从心底里打冷颤似得。

第六十六章 人心不古

本没有在乎眼前这个小婢,但南华倾还没有准备让府里的人都知道他病已经痊愈,只得停留下来,吩咐道:“本候从不曾出现过,你也没有看到过本候,听见了吗?”

舒眉像个石雕似得,在南华倾冷漠的眼神和冰冷的语气下,只得眨眨眼,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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