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的喊声惊动了花念吟,她朝着了知先生看去,可光是这一眼,她就再也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因为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在现代,抚养陪伴了她二十多年的老爷子。
她一直以为老爷子是她的爷爷,可是老爷子从不让她叫他爷爷,而是叫老爷子,原来,原来他竟然不是她的爷爷,而是她的父亲。
“为什么?”
穿越来这么久,她不惦记现代的荣耀,不惦记成千上万的粉丝,唯一惦记的,就是老爷子,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老爷子的安排,生日上赠送的玉璇玑,让自己进宫,阻止项家起兵,阻止墨如斯称帝,来到寒水岛,这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他在步步为营,她总说自己不可能是司马谈或者贾谊的棋子,但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就是老爷子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从现代到大汉,都是,而当了这么多年的棋子,自己还浑然不知。
什么项家,什么贾谊,都只是一粒用来摆弄的棋子,真正下棋之人,是他。
被恶人所伤只不过会痛,但是被自己最亲最信任的人所伤,才是真的疼,疼到了心坎。
花念吟就只是这样静静地望着了知先生,一声质问,让了知先生无从所适。
之前他可以说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可是她看向自己的目光,让一切的语言都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他知道,不管他是不是她的父亲,也不管他是不是将她养育长大相依为命二十多年的老爷子,这一次,花念吟是再也不会原谅了。
终于,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一声哀叹,只能将所有的缘由一一道来,只希望她能够理解。
“杏儿死后,我知道她将自己和与项羽合葬,也知道她将葬墓安在了寒玉床之下,我虽急着想要见她最后一面,但是却不得不为你的身体担忧,你不属于这里,所以我只能借着玉璇玑带你回到了现代,然后服下了噬颜蛊,可是我仍然放心不下这边,所以一直努力寻找另外一个命定之人,于是我根据星象找到了刚刚出生的穆越,我为他取名为穆越,就是知道他有朝一日会穿越回来,所以便让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可就在你二十六岁生日的前一个月,玉璇玑竟然发生了变化,它竟然诞生出了两块子玉,我夜观天象,才得知这一次命定之人中竟然有你,我推算到了或许是因为墨如斯和项家这两股蠢蠢欲动的势力在纠缠,所以必须要你来平复。”
花念吟抬眼看向了墨如斯和楚言翊,这是花汀兰留下不安分的因子,她继承了花汀兰的命格,所以必须来为花汀兰善后。
这一刻,花念吟都不知道是应该感谢这个躺在冰棺里面的女人,若不是她,她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不会来到这里,不会遇见墨如斯,但也是她,交给了她如此重任。
“若是我做不到该怎么办?”花念吟突然看向了知先生问道。
“不老不死,永不入轮回之道。”
她继承了花汀兰的命格,韩信是三十五岁死的,所以在三十五岁之后,她便与花汀兰一样,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是多少人心之所向,多少人梦寐以求,可是在花念吟看来,不老不死,那与怪物何异?
之前,花念吟费尽心思所想要做的一切,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之后,便开始不急不缓了。
她转过头,看向墨如斯,对着墨如斯淡淡一笑:“墨,为了我不变成一个怪物,你愿意为了放弃皇位吗?”
墨如斯心疼地看着自己怀中脆弱的女子,毫不犹豫地说道:“早就是愿意的。”
他本就不贪恋那张龙位,早就是打算与花念吟厮守在寒水岛上的。
花念吟脸上的笑容愈甚,然后转过头,看向楚言翊,平静地问道:“楚言翊,我说过我从不愿欠你人情,但还是欠下了这么多,而且我也还不起,也许是下辈子或者下下辈子来偿还吧,你愿意让我来世再还这份恩情吗?”
原来,她嘴上不说,但是心中还是急着自己的好的。
楚言翊的心稍稍有些柔和,可是他却没有忽略花念吟说的只是恩情,除了恩情之后,别无其他。
她曾经说过,他们或许可以做朋友,而墨如斯才是那个扎根在她心底的人。
想到这里,楚言翊刚刚柔软的心立刻变得坚硬了起来,就在楚言翊想要开口的时候,却被司马谈抢先了一步,“要我项家为了你放弃江山,做梦!”
“我愿意。”楚言翊掷地有声地回答,司马谈立刻一眼朝楚言翊瞪了过去,正想骂他,却听见楚言翊继续说道,“我愿意为了你放弃江山,但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他死!”
有舍,就必须有得,为他人做嫁衣,绝对不是他楚言翊!
若是舍了江山能够换来她,他愿意,但若是舍了江山是看着墨如斯得到了他,他怎会甘心!
楚言翊后面的这句话只是让花念吟收起了笑容,脸上却没有多大的失望,好像是已经意料到了一般,只是转过头对墨如斯轻笑道:“我那就再做一段时间的怪物好了。”
她相信,以墨如斯的能力,可以将项家拿下的。
花念吟口中的怪物二字刺激到了了知先生,他突然一把取下了朱雀衔环杯上的玉环,朝着冰棺上空的紫晶石撞去。
“不要!”雪芜看见了了知先生的举动忍不住扑了过去,想要阻止了知先生,但是了知先生像是已经铁下了心,手一甩将雪芜甩开,雪芜跌坐在了一旁的冰面上,泪眼模糊地看着了知先生哭诉道:“小姐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早已和霸王遁入了轮回,你就算现在死去,也追不上他们的。”
雪芜的话就像是刺中了了知先生的软肋,他的逆鳞,他看着冰棺内合葬的两人,他之所以服下长生不老药,就是想要陪在她的身边,可是现在她死了,他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他与花汀兰不同,花汀兰试图改变历史,所以没有顺应天命,而他却是一步一步按着历史的轨迹而来,无需受天命的牵绊。
牵绊他的,唯情一字。
突然,了知先生的目光柔了下来,他看着雪芜,这么多年,他又何尝不知雪芜对他的心意,但是他的心中只有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雪芜,别再等我了,去找个对你好的人嫁了吧。”说着,他又将头转向了花念吟,眼神渐渐变得仁慈,仿佛又让花念吟看到了在现代时陪着自己下棋的那个老爷子,“丫头,是为父对不起你,我不告诉你我是你父亲,是因为我当年不该强迫要了她,将一切的苦难留给你们来承受,是我对不住你们,没有人愿意长生不老的,所以我苦苦寻找,就是想要寻到这块紫晶石将其毁灭,我不求你原谅我所做的这一切,只求你能够理解,我也是迫不得已。”
说完,了知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墨如斯一眼,便毫不犹豫地将白玉环撞向了紫晶石,紫晶石瞬间破碎,原本散发出来的紫色光芒顿时黯淡,碎落在了冰面之上。
随着紫晶石的碎裂,冰棺中的二人瞬间老去,最后变成了一堆白骨,了知先生将属于花汀兰的那堆白骨抱在了怀中,只见白玉环,不应该说是玉璇玑上照射出了一道强烈的蓝色光芒,了知先生闭上了眼睛,脸上没有任何通途之色,只有解脱一般的释放,蓝色的光芒照耀在他的身上,身体渐渐如同星光般破碎,最后消失不见。
花念吟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泣不成声,她恨,可是在现代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是再多的恨也无法磨灭的,但是她知道这是老爷子想要的,她阻止不了。
随着了知先生和冰棺中的两个人一起散去之后,蓝色的光芒却仍未消失,突然,花念吟的耳边响起了墨如斯的声音,但是这一次,墨如斯却并非是对花念吟说的,而是楚言翊。
“楚公子,你刚刚的话,还算不算话?”
不仅楚言翊惊讶地看向墨如斯,就连花念吟也惊讶地看向墨如斯,“墨,你在说什么?”
墨如斯没有回答花念吟的话,而是继续对着楚言翊说道:“楚公子,是不是只要我死,你就同意收兵?”
“墨,你在说什么!”花念吟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瞪大双眼看着墨如斯急切地说道。
墨如斯的目光还是看着楚言翊,等着楚言翊一个回答。
墨如斯这样的眼光,的确是给了楚言翊一种无言的压迫感,他在墨如斯的目光之下点下了头,“是,只要你死,我就退兵。”
楚言翊只是嘴硬这么一说,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墨如斯竟然脸上浮现出淡淡一笑,这一笑,照亮了整个冰室,却显得如此悲凉。
花念吟看呆了过去,可是当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墨如斯的唇却突然覆在了花念吟的唇上,一个吻,唇齿缠绵之后,墨如斯便抬起头,对楚言翊继续说道:“楚公子,别忘了你的话,帮我照顾好念儿。”
“墨,你什么……意思……”花念吟的话音未落,就发现墨如斯一直佩戴着的玉玑照散发出的蓝光竟然笼罩了墨如斯的全身,墨如斯的身体开始变得虚无,他还是在笑,就如同初见他时坐在桃花树下弹琴的那般模样。
花念吟失去了言语,只是看着墨如斯渐渐消散的身影默默流泪。
墨如斯看着花念吟的眼睛,他要记住这双眼睛,就算是喝下了孟婆汤,他也不会忘记这双眼睛。看着花念吟眼中流出的泪水,墨如斯终究还是心疼花念吟的眼泪,想要伸手为她擦拭泪水,却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脸上之前,整个身影如同星光般破碎。
他不会忘记,当时了知先生在告诉他解除刘彻体内蛊毒办法的同时,也告诉过他,他本是该死之人,若是要救花念吟,他就必须死去。只有他的消逝,才能够带走所有人对他的记忆。
长生不老的怪物可怕吗?是挺可怕的呢,他不愿他的念儿丫头害怕。
不老不死,只要有这块紫晶石在,那就永远都死不了,不论受多严重的伤,不论坠入多深的悬崖,这些伤口,都会愈合,所以了知先生宁可利用花念吟,也要将这块紫晶石毁灭,只有这块精源毁灭,才能够让长生不老的药力消散。
墨如斯就这样离开了,什么也没有留下,花念吟没有哭喊,只是默默地流泪,当楚言翊看见墨如斯就这样消失了,心中的情绪难以言喻,就像是最大的情敌、对手就这样没有了,他一直都觉得墨如斯配不上花念吟,但是这一刻他才明白,墨如斯对花念吟的感情,没有任何顾忌,一切都只为她好,这份情,天下无双,无人能及。
楚言翊是冷血,但绝对不是小人,看着花念吟伤心脆弱的身影,他不禁在想,真的是自己做错了吗?他只想拥有她,难道错了吗?
楚言翊多想想墨如斯一样将花念吟拥入怀中,为她擦拭泪水,可是当他一靠近,花念吟立刻回头,用仇视的目光看着楚言翊说道:“楚言翊,我说过,若是墨如斯死,这个世界,就再无我。”
言罢,花念吟忽然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迅速地对准了自己的心脏,毫不留情地刺了进去。
当众人反应过来得时候,花念吟已经是鲜血四溅,鲜血染红了冰面,整个人倒在了冰面之上。
“念儿!”雪芜快速地扑倒在了花念吟的身上,先是了知先生和墨如斯的消逝,现在再看着花念吟死在了她的眼前,雪芜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晕倒了过去。
卫青一把将花念吟抱住,眼中泪水落下,痛声道:“姐,你怎么这么傻。”
楚言翊整个人都愣住了,就这样眼睁睁得看着花念吟死在她的眼前,他想靠近,可是他不敢。
是他……逼死了她。
“啊……”楚言翊痛声大喊,整个冰室都被他的吼声震动,楚言翊再也受不了去看花念吟死在他眼前的模样,狂吼一声,便跑出了冰室。
楚言翊跑出了冰室,司马谈也立刻跟了上去。
可楚言翊不知,就他跑出冰室之后,卫青身上的玉璇突然散发出了蓝色的幽光,花念吟的身体和其他人一样,变成了破碎的星光,消失在了冰室内。
卫青望着眼前消散的身影,手中渐空,久久不能回神。
玉璇上的蓝色幽光渐渐淡去,卫青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面色冷峻,最后他站了起来,背起晕倒过去的雪芜,无意中余光扫到了插在冰面中的天邪剑,将剑用力取下,带着天邪剑离开了冰室。
就在卫青前脚离开了冰室,后脚冰室就轰然坍塌,将朱雀衔环杯掩盖在了其中。
卫青在出了寒水湖之后,便让寒水岛上的药童和下人去医治雪芜,而他独自坐在寒水湖畔,静静凝望着蓝色的湖面。
他会告诉所有人,花念吟被他埋在了冰室之内,冰室坍塌,逝者安息。
但是他却取下了自己怀中的那块玉璇,这块玉璇的作用,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玉璇散发出来的光芒,他也看得真真切切。
摸着玉璇的温润,卫青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玉湖心的笑脸还有刘娉清冷的眼眸。
“嗵。”物体落入湖水的声音。
再看,卫青的手已经是空无一物了。
以后,这世上便只有卫青,不再有穆越。
回到长安,迎接楚言翊和司马谈的,绝对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风平浪静。
刘彻已经醒了过来,重新执掌了大汉的江山,在与楚军连续三月的战争之后,击溃了楚军所有的势力,司马谈死于战争之中,楚言翊被俘,贾谊退隐归山,整个朝堂重新回到了刘彻的手中。
元朔元年,卫子夫诞下太子刘据,封为皇后,普天同庆。
生男无喜,生女无忧,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皇宫内,原本应该赶去椒房殿的刘彻在途径飞羽殿的时候却突然顿住了脚步,脑海中浮现出了一抹红色的身影,对着空荡的飞羽殿嘴下不禁脱口喃喃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杨得意,世人皆道朕最深爱的女子是卫皇后,可是朕虽不记得以往之时,但朕怎觉着朕心底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那人是不是已故的李夫人?”
杨得意在听到之后,心口一怔,一语不发。
刘彻走进了飞羽殿内,脑海中依稀有着一个影子,却怎么也想不起完整的模样,只记得那身影婀娜娉婷,翩若惊鸿。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天牢内,一人独坐天窗之前,奋笔疾书。
“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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