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朝颜,那个只是想得到自己喜欢的男人的心,至少在这一点上是无比纯净的单纯女子,就这样被后宫的污秽毫不留情的淹没了吗?
那自己呢?
她不怀疑萧南予现在对她的心,可是帝王的情能有多久呢?也许朝颜刚进宫的时候,也曾经像她一般得宠的,可是一旦涉及到权势利益,立刻就被无情的舍弃!
苏暮颜想起当初萧南予为了诱使朝颜出手害她,好捉住朝颜危害欧阳情的证据,在明知她没有偷看奏折的情况下,却一点怜惜之情也没有的将尚在病弱的她的赶出栖凤宫的事情,她想起那夜她蜷缩在锦被中,冰冷的全身血液逆流,寒意从心底一层层的泛上来,她想起那一夜里她那么多那么深刻的了悟。
周围的空气忽然变的如同冰窖般,冻的她头尖都在微微的颤抖,她怎么那么笨,她明知道的不是吗?皇室之中,怎么可能有爱情这种奢侈的东西?所有美好的感情一旦与皇家,与权力挂勾,都会污秽肮脏的让人除了鄙夷,再也找不到任何一点其他的形容词!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她还是要义无反顾的往里跳,为什么明明知道萧南予做这样的决定是理所当然,心里却会痛的连呼吸都觉得的困难?
萧南予对她的新鲜感能持续到几时?如果有一天色哀爱驰,又或者根本用不着色哀,她就会和朝颜一样,被萧南予弃若敝履。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她要怎么办?她放下了那么多那么深的心,在萧南予面前褪下全部的防备,如果有一天萧南予忽然不再爱她,那她要怎么办?
她怎么可能还如最初想的一般,全身而退?!
小腹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痛,让苏暮颜猛的弯下了身子,几乎是瞬间,她的面色就一下子变的苍白,细细的汗珠也爬了满脸。
“锦儿……”勉强叫出这两个字,苏暮颜忽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107。 喜讯?噩耗!
“暮颜,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睁开眼睛的时候,萧南予正坐在她的床边兴奋的望着她,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旁边不远的桌上,沈玉楼正执笔写着什么东西,应该就是为她的病开的方子了。
“还好。”苏暮颜虚弱的说道,萧南予的怀抱依然温暖,她却因为白天时想到的事情而觉得浑身冰凉。
“小姐,您醒了啊?天啊,你都快吓死我了!”锦儿端着一盆用来给苏暮颜擦汗的温水进来,一进门,就看见苏暮颜依偎在萧南予的怀里,立刻半是抱怨半是欣喜的说道,面上也一片笑意盈然,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好事似的。
“我是怎么了?”苏暮颜低低的问,却不是问向沈玉楼,也不是问向萧南予,而是问向锦儿。经过上午的事情,对于这两个人,她都己经没有办法再去全然的信任,曾经的坦白与亲密,在这一刻,忽然可笑的让苏暮颜觉得有点悲哀。
“你猜猜看!”丝毫没有察觉到苏暮颜情绪和态度上的不对劲,萧南予兴奋的笑着问道。
“我猜不到。”苏暮颜轻轻的摇摇头。
“暮颜!”萧南予双手扶着苏暮颜的肩头,用自己的额头抵着苏暮颜的额头,脸上的满足与喜悦多的快要将苏暮颜淹没:“你知道吗?你要做妈妈了!你的身上,有了我的子嗣,你让我快要做爸爸了!”
因为兴奋,萧南予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几乎有些表达障碍。
然而苏暮颜却猛的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萧南予:“你是说,我怀孕了?!”
“没错。不过皇后娘娘必须要注意休息,娘娘的胎息有些不稳,身子又弱,如果不注意保养,极有可能会滑胎。”沈玉楼己经写完了方子,接下了苏暮颜的问句,神情之中有高兴,却也多少有几分黯然。
“我怀孕了?”苏暮颜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句,在看到沈玉楼肯定的点头之后,忽然大声的笑了起来,直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上天还真是作弄人,居然让她和朝颜一起怀孕,如果这个孩子再早几天到来,她一定会用她最温柔的心来迎接他,可是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在她知道了朝颜的遭遇之后,才让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暮颜,你怎么了?”萧南予被苏暮颜的反应弄的有些不知所措,无论怎么看,这种笑法,都不像是高兴过度的样子。他一听到苏暮颜晕倒的消息就和沈玉楼一起赶到了景怡宫,根本不知道上午御医去过玉漱宫,也就不可能知道苏朝颜怀孕的事情。
“臣妾要恭喜皇上,一举就要得到两个子嗣了!”苏暮颜面上的笑容依旧,用一种她自己也无法形容的语气放肆的对着萧南予说。己经多久不曾出口的臣妾二字,此时也讥讽至极的吐出,字字刺激着萧南予的神经。
“什么意思?”萧南予被苏暮颜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但想到苏暮颜此时身体的状况,还是勉强压下心头的不快。
“皇上可还记得,臣妾有一个姐姐,叫苏朝颜!”苏暮颜挑衅的望着萧南予,他们今天早上才一起把苏朝颜接回了玉漱宫,萧南予怎么可能忘掉?她这么问,明显是故意的。
萧南予的眉头皱了起来,苏朝颜,又是苏朝颜,为什么他的暮颜一接触到那个女人就会出事?那个女人明明就己经疯了,她又对暮颜胡说八道些了什么?
“有话就说!”就算宠她,可帝王的威严又怎能随意任人轻侮?萧南予恼怒的说道。
“沈御医想必还记得,臣妾的姐姐苏朝颜,被您亲口直断,不能生育!”苏暮颜不理会萧南予的恼怒,把目光直直的掉向沈玉楼。
沈玉楼的表情立时滑过微小的不自在,苏暮颜怎么会问这件事情?难道她察觉了什么?可是这件事情除了他和萧南予,应该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微微点头,沈玉楼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在这种情况下,他任何一句不妥当的话,恐怕都会立刻失去苏暮颜对他全部的信任,这是他绝对不想要的结果,如果这个女人注定不是自己的,那至少,让他守在她的身边!
苏暮颜的目光又转回萧南予的身上,语调更加尖锐的说道:“恭喜皇上,姐姐苏朝颜与臣妾在同一天被确诊有妊,皇上一日之间,便可得两位子嗣,实在是洪福齐天,可喜可贺!”
“什么?”萧南予猛的握住了苏暮颜的手,狭长的凤目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大声说道:“你再说一遍!”
“臣妾说的还不明白吗?”苏暮颜唇边滑过嘲讽的笑:“臣妾是在告诉皇上,朝颜怀孕了,被凌苍朝席御医断言不能生育的臣妾的姐姐苏朝颜,怀孕了!”
萧南予握着苏暮颜手腕的手越捏越紧,苏暮颜疼的脸色己越苍白,却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都静静的站立着,看着萧南予与苏暮颜之间的角逐。沈玉楼面上的表情一片惨然,他所担心的事情还是生了,就算做的再怎么天衣无缝,可人算,终究比不上天算!
优雅俊秀的面容上淡然的如死水一般,他要从此失去苏暮颜的信任了,失去那个扰动他心弦的女子的信任了!
终于,萧南予松手放开苏暮颜的手,眼睛仍然盯着苏暮颜倔强的表情,头也不回的说道:“玉楼,开副药方,把苏朝颜肚子里的孩子拿掉!”
“我不许!”苏暮颜猛的大喊起来:“萧南予,你要做什么?朝颜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就算朝颜有什么不对,可难道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吗?”
“那不是我的孩子!”萧南予恼怒的低喝。
“怎么可能?”苏暮颜鄙夷的看着萧南予,仿佛是他敢做不敢当一般:“这皇宫大院之中,除了你,还有谁能碰朝颜?如果那个孩子不是你的,又能是谁的?难道你要说朝颜在一群太监当中偷人吗?”
“我说那不是我的!”萧南予再次低吼道,他用手抓住苏暮颜的肩,大声说道:“自从你进宫之后,我就再也没碰过别的女人!”
“什么?”苏暮颜轻轻的愣了一下,旋即转过脸去,只是不肯相信:“如果真的没有,那朝颜她,是怎么怀孕的?”
萧南予狠狠的望了一眼苏暮颜,忽然站起身大步走到屏风外,苏暮颜听到他暴怒的声音:“把天牢里所有衙役都给朕绑来,朕今天要好好的立立规矩!”
108。 报应
张德裕和十来个看守战战兢兢的在景怡宫苏暮颜的寝殿中一字排开,每个人都面色苍白,浑身颤抖。
本以为苏朝颜断然不会有翻身的一天,却不料她不仅翻身,还是皇上皇后亲自来狱中接她:本以为苏朝颜己经疯了,那他们所做的事情就断然不会被人现,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那个己经疯了的女人竟然会因此怀孕!
当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所有的下人都被遣散出去,苏暮颜半卧在床上,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的看着萧南予的举动,锦儿立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沈玉楼也静静的站在角落里,悲悯却无一毫怜惜之情的看着眼前这些己经是半个死人的牢卫们。
萧南予本就狭长的凤目此时充满嗜血意味的半眯着,偶尔一开合,便闪射出慑人的精光,他一言不,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着面前跪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的十余个牢卫,然而这种沉默,却使的周围的空气沉重的仿佛被压成了一个凝固的水晶块,巨大的压力让身处于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压抑的连气都透不过来。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萧南予什么也不说,只是这么安静的,冰冷的看着他们,跪在地上的每一个人,身体颤抖的幅度都不由自主的逐渐加大,其中最厉害的,甚至己经开始无法忍受,几乎要倒下地来。
这就是在上位者的威压,拥有绝对控制力与压迫力的威压!
突然间,一个年轻的牢卫猛的向前扑到萧南予的脚前,哭着大喊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我没有做那件事情,我最晚进牢,所以只是被他们派出来望风,都是他们做的,全都是他们做的,皇上饶命啊!”
他毕竟还年轻,又从小生活在殷实的家庭中,顶着名门旁支的美名,刚谋了份好差事,怎料竟会出这样的事情,又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当下便绷不住,萧南予还什么都没有说,他便己经全部招认了出来。
这些话一出口,其他的牢卫脸色立时变的煞白,张德裕更是连腮边的肌肉都抖动起来,他当这牢头己有近十载,这样的事情,他做过没有一百次也有九十九次,没有一次载过跟头的,却没想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这遭报应的时候,终于到了!
那个年轻牢卫一言出口之后,其他的牢卫哪里还绷得住,早己磕头如捣蒜一般,拼命的对着萧南予求饶。
“闭嘴!”萧南予猛的一声断喝,原本一片嘈杂的房间内顿时静的连呼吸的起伏声都可听到,众牢卫筛糠般的趴跪在地下,等着自己命运的宣判。
“张德裕,兵部尚书张显德的远方表侄,朕没记错吧?”萧南予盯着跪在最中间的一个人,冷冷的问。
“是,小人张德裕,张尚书是小人的族叔。”张德裕颤抖着声音回答。
“身为牢头,你这些牢卫们做的事情,想必你都清楚?”
“小人……小人……”连微臣都不敢称,张德裕额上的汗水涔涔而下,硬着头皮说道:“回皇上,那是他们胆大妄为,小人并不清楚!”
“胡说八道!张德裕,要不是你提议点头,咱们做下属的,谁敢有那个心思?”
“就是,你说这昧心话,也不怕烂舌头!”
牢卫们听张德裕把责任全部推在他们的头上,又气又急,顿时叫喊了起来。
一阵疾风闪过,说话最凶的两个牢卫脸上几乎是同时多了两个红手印,半边脸颊高高的肿了起来,沈玉楼仍然站在角落里,仿佛从没动过,只有袖摆在轻微的摆动。
他轻声却没有一丝感情的说道:“皇上说了,让你们闭嘴,如果谁不经允许再这么擅自开口,那得到的,就不止是这么一个小小教训了。”
此时房间中没有别的下人,而萧南予身为凌苍之王的手,是不能轻易脏了的,所以,和往常一样,萧南予所不能做,不愿做,不方便做的事情,就由他来代劳。
房间中再次陷入了安静,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随意开口。
萧南予望着张德裕,冷冷的说道:“把你对苏朝颜做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张德裕死命的低着头,却死活都不肯开口,侮辱宫妃,这是平三族的事情,就算是死,他也要咬紧牙关,绝不能认。更何况,只要他不认,按凌苍的律法,就不能坐实他的罪名,到时再找人去张显德那里活动一下,还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萧南予冷冷一笑,张德裕心里那点小算盘,他怎么可能看不清楚?慢慢的开口,萧南予语气冰冷的说道:“你说了,朕只诛你一人,绝不牵连你任何亲属,如果你执意不说……”
一个微微的停顿,萧南予的语气猛的变得森然起来:“那就不是三族了,朕会将你九族之内所有的人,通通送到黄泉路上去陪你!”
“皇上!”张德裕猛的抬起来头来,惊恐的看着萧南予。
“你自己掂量着办!”萧南予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接着说道。
张德裕看着皇帝的表情,心里的念头飞的旋转着,侮辱宫妃,本就是应该诛三族的大罪,可为什么自己认了,皇上只诛自己一人,而如果自己不认,反而会加重处罚呢?皇上似乎只是想要由自己的口中说出这件事情,就像是在向某个人证明一些什么似的。
目光透过萧南予看到萧南予身后的苏暮颜,头脑中立刻清明起来,凌苍历朝历代,几时有过在后妃面前审案的定例?可这次审问,却仿佛是特意摆在苏暮颜面前似的。毕竟在牢中做了这许多年管事的,张德裕立刻明白了萧南予是想向谁证明。
轻叹一口气,也许现下,自己认下来才是最好的做法,只有这样,才能保得了一家老小的平安,如果自己不认,萧南予不能在苏暮颜面前证明他的清白,那盛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