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京中相见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永安王还有劫持人质威胁人家的手段。”苏暮颜字字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暮颜。”忽然换了称呼:“我对你并无恶意,只是为了脱身,不得己而为之,我们不能相处的好一些么?”
“无凭无故,唤人闺名,在我们凌苍是非常不礼貌的事情。”苏暮颜皱眉,她与这个凤清魅唯一的交集,只能那次宴会儿而己,这样随便的唤她的名,让她极为不满。
“那只鸟儿如何?”故意忽略苏暮颜的不满,凤清魅照着自己的意思问下去。有的时候,折磨别人的痛苦,比折磨别人的身体还要来的有快感。
“那只鸟儿?”苏暮颜毕竟经验不足,轻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语气里显出一种哀伤来:“没有养住,死了。我叫了宫里专门驯养鸟兽的师傅来,守了一整夜,可还是救不住。师傅说,伤了内里,除非有大罗金仙,否则,是断然救不转的。”
一丝愁意爬上眉头,竟是真的在为那只小鸟哀婉。
旁边的凤境夜神色不动,心里却明白的很,他的主子伸手打下那只鸟的时候,就压根没想让它活,苟延残喘,不过是为了和苏暮颜多一个接触机会,也多体味一下那只小鸟的痛苦感觉罢了。
他的主子总是有一种奇怪的理论,他说,不想要的东西,就要彻底斩断,但凡是藕断丝连,不干不净的,就总有一天,会成为心里的魔,心里的刺。
他觉得这句话说白了,就是无情才不会受伤害,可是又总觉得,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凤清魅温和的笑了笑,接着开口说道:“去了也好,它的翅膀伤成那样,就算好了,也未必能再上天飞翔,不如让他去了,这样,也许它的灵魂正在天上飞翔呢。”
苏暮颜讶异的抬头看了凤清魅一眼,像是没想到他竟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停了一下,忽然问道:“永安王说对我并无恶意,只是为了脱身不得己而为之,那我可否知道,永安王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呢?”
“如果你继续叫我永安王,那就准备一辈子呆在精绝吧。”凤清魅毫不脸红的威胁。女人对他而言,向来什么都不是。只不过这个女人是萧南予看上的,而他又很欣赏萧南予,所以才对她特别的好一点,想要看看,她究竟哪一点值得让萧南予动心。
刚才的尖牙利爪他己经领教过了,不过他确定,能让萧南予动心的定然不是这个,这样的女人,萧南予身边有太多,下了大狱的苏朝颜,德妃沐静蓉,淑妃范明玉,不都是这样的类型?若萧南予为这个而动心,哪里还轮得到一个她?
善良也稍稍的见识了一点,他倒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找了人来医那只小鸟,将他的“善事”做到了终点,不过若说为这个动心,似乎也太牵强了一点。以他所听闻的那些事来看,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善良,而是滥好人!连害了自己的人都要救,也就活该自己落到这种田地了。如果这个女人没有更多的东西来吸引他,他一点也不介意帮萧南予处理掉苏暮颜,他所欣赏的人,就算是他的女人,也至少要得到他的肯定与认同才行。
看苏暮颜闭了嘴巴不肯再说话,凤清魅又开口问道:“不知安庆公主可好?”
“安庆公主?”苏暮颜猛然间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锦儿,神色一下子黯然下来,本来人生所有的愿望不过是把一个锦儿安置好,可如今兜兜转转,居然离这最初的愿望越来越远。
忽然轻笑起来:“十七王真是会说笑话,一个自顾不暇的人,有什么资格去管别人过的好不好?”笑容之后,那份苦涩又绵长的牵挂,居然让凤清魅觉得自己手中的上等美酒都开始变的拗口起来。
无奈的放下杯子,想起大婚那天她不顾一切的阻止自己和锦儿的婚事,好奇的问道:“皇后娘娘为何极力阻止小王与安庆公主的婚事?是觉得小王配不上安庆公主么?”
苏暮颜抬头看他,微笑说道:“要我回答这个问题,也得十七王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哦?什么?”凤清魅挑了挑眉毛,在这里,他才是王,他不介意苏暮颜提条件,但答不答应就是他的事情了。
苏暮颜显然看出了凤清魅一直以来对她的怀疑与轻视之情,淡笑说道:“既然十七王也由心底里觉得我配不上皇上,又何必一口一个皇后挖苦小女子呢?我不叫你永安王,你也不要叫我皇后娘娘,我们公平交易,可好?”
178。 喜欢上你了呢
苏暮颜显然看出了凤清魅一直以来对她的怀疑与轻视之情,淡笑说道:“既然十七王也由心底里觉得我配不上皇上,又何必一口一个皇后挖苦小女子呢?我不叫你永安王,你也不要叫我皇后娘娘,我们公平交易,可好?”
凤清魅一双透气的眼睛微微张大,很好,现在才觉得这个女子有些意思了。花不解语,便是俗物,这个女人,多少可算得是解语了吧?淡淡点头,算是应承了这件事情。
苏暮颜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凤清魅,回答他刚才提出的问题:“十七王问我为什么极力阻止你与锦儿的婚事,其实这件事情,之前,连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怎么说?”
“十七王丽质天成,可谓国色天香……”苏暮颜连用了两个形容女子的词汇,凤清魅绝美的面容上开始沉下层层的阴影。苏暮颜明明看的分明,却只是假作未见,接着说道:“锦儿命微福薄,不过是我身边一个小小的贴身侍女,按说,若她能够嫁给十七王,攀上这门高亲,本是天大的好事才对。纵然外界对十七王和精绝风俗多有谈论,但各人有各人的际遇,锦儿跟了十七王能过上好日子,也未尝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我,只因曾答应要帮锦儿找到家人,并亲自帮她找个好人家,再加上数年相处,不舍离别,就生生的搅乱了十七王的大婚典礼,实在是可恶至极。这些日子境遇惨淡之中,暮颜也常常深自反思,不知道当时那样做到底对不对,是不是亲手破了锦儿的安稳富贵。可是……”
话风骤然一转,苏暮颜望着凤清魅笑的甜美:“今日见得十七王的真手段,暮颜才暗自庆幸,幸好当初,没有让锦儿嫁给你。”
“哦?为什么?”凤清魅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泛着了阴冷的感觉,即便是在夏夜中,都让人感觉到丝丝的寒意。
“十七王可曾有喜欢的女子?”
“这与你何干?”
“确是不与我相干。”苏暮颜淡笑,忽然又转了话风问道:“那只鸟儿,是十七王自己动手打伤的吧?”
“是么?”不置可否的将问题丢回去。
“一定是!”出乎凤清魅预料,这个女人居然如此轻易的一口咬定他。
“何以见得?”身体不自觉的前倾,居然己是有些咄咄逼人。
“答案在这里!”忽然伸手向前指去,凤清魅我条件反射般向后退去,苏暮颜的手指却只是停留在他的眼睛前方,并不再深入一分一毫,也绝不再做出什么失礼的动作。
“本王不、喜、欢、打哑迷!”不喜欢三个字一字一顿的说出口,竟然己是动了怒,凤镜夜略微吃惊的看着他的主子,他一向隐忍又深藏不露,在幼年时受到那样的折磨还能对着母亲温柔微笑的主子,居然被一个女子几句话就刺的忍不住动怒?
苏暮颜仿佛一点也没有察觉凤清魅的怒气,执着的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出口:“这里,没有温度,一丝一毫也没有。你不像皇上,他虽然也冷静自持,可是他的这里有温度,他的这里会喜会笑,会愤怒会悲伤,是活生生的。可是你这里没有,纵然你的脸上永远带笑,你的表情有千般万种,可是这里,是死的,就象是偶人一样。”
“够了!”猛然拂翻桌子,凤清魅站起身愤怒的望着苏暮颜,这个女人,居然说他是木偶,是死人,她有多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去触怒他。
“你最好不要忘记,你还在我手里……”声音中有微微的喘息,竟然是种不能情绪不能自抑的感觉。凤镜夜己然惊讶的不知要如何处理自己的表情,甚至连提醒自己的主子不要被一个女子乱了心神都忘记。
“十七王是在威胁一个连反抗都不能的弱女子么?”苏暮颜说的不置可否,如今才体会到沈玉楼“用心”那两个字的威力,原来只要自己肯去看,肯去想,肯打开心胸,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真的就会突然间变的简单与明了起来。
就比如凤清魅如今仿佛天大的怒气,说穿了,不过是被人踩着了尾巴的猫儿一般,纵然叫的欢,其实自己己经先败了九成,不过色厉内荏罢了。
忽然间对于这个男人极度生气,好不容易和萧南予见了面,连日来不是被追杀就是忙着逃命,连好好梳理一下两人关系的时间都没有,终于所有事情都要结束,都要过去,可以好好的相处,他却偏又跳出来横插一杠子,生生害得她连句完整话都没办法和萧南予说。
挑衅的扬起眉,苏暮颜决定要说个过瘾,反正精绝忌惮着凌苍的强盛,断然不敢真的对自己怎么样。
“方才十七王不是问我为什么庆幸没有让锦儿嫁给你了么?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因为像你这样的男人,是永远给不了女人幸福的。如果有哪个女人为你所爱,那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最不幸的事情!”
气息骤然平定下来,凤清魅冷眼看着苏暮颜,唇边忽然又扬起一贯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苏暮颜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颤,直觉的觉得,恐怕会有什么非常糟糕的事情,就要来临了。
果然,下一秒,凤清魅用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浅笑着说道:“苏姑娘说,如果有哪个女人为本王所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最不幸的事情。可是,本王却忽然觉得,本王有点喜欢上苏姑娘你了呢。”
179。 月亮雨
九龙河沿着精绝境内一路折向西南方向,由精绝凤氏居住地旁边百里左右的地方斜斜擦过去,苏暮颜一行人可以坐船直到那里再改换陆路。
行船的第二天,半途中来了小船接应,换下了这艘外表看去朴素,内里却装饰豪华,质量一流巨大楼船。要回族内,还是朴素一点好,毕竟精绝无人不知,他凤清魅不过是个奴隶的儿子,怎么可能有钱造这么大的船。
而那些训练有素的凤清魅亲卫,也大都随着那艘楼船去了别的地方,只留下十余个人换上普通的侍卫服装。
在小船上又走了有三四日,这几日来,苏暮颜都尽量不和凤清魅说话,甚至暗自后悔自己那天干吗要逞口舌之快,多说那么两句,结果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不过凤清魅竟仿佛是当了真似的,这几日来嘘寒问暖,好酒好菜伺候着就不说了,还时不时的风花雪月,浪漫一下,就像昨天夜里,苏暮颜正睡着,忽然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很奇怪的感觉,下意识的睁开眼,却正看到凤清魅微笑着趴在自己的床边,她一轱辘滚起来,吓的头皮都麻了,凤清魅却笑着说道:“起来了啊,起来了就好,带你去看点东西。”
说着话,也不管苏暮颜愿意不愿意,拖着她就往外面拉。刚要出船舱,忽然又折回身去,笑着说道:“差点忘了这个。”伸手从旁边拿起一件东西,却是把油纸伞。
“喂,你要我去看什么啊?我可没说我愿意去。”苏暮颜被近几日来凤清魅过分的热情弄的郁闷至极,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看他一脸温婉的笑,虽然假了点,也比这样好。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凤清魅仿佛在心里为他自己定下了个目标似的,如今的一举一动,都不过是在向着那个目标努力。
只是这个想法不同常人的所谓神仙王爷心里的目标究竟是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对于苏暮颜的抱怨一点也不介意,凤清魅只管拉着她往外走,口中哄劝一般说着:“你见了就知道了,一定会喜欢的。”
拉扯间便上了甲板,苏暮颜反抗无效,赌气的扭头四个张望,然而只一张眼,便立时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
这里己经不是九龙河的主干道,而是进了一条小的支流,两岸水木丛生,间或还能见到一两只栖息着的水鸟休息的样子。而这些却并不是让苏暮颜震惊的东西,她所震惊的,是月光和雨。
这是一场普通到不能普通的夏夜之雨,雨势不密,却偏偏条条的连成了细细的银线,按说这样的雨夜,应该是乌云蔽顶,暗色凄然的,然而偏不,月亮象是一轮巨大的银盘,明晃晃的挂在天空,甚至亮的夺人眼目。
本来并不特殊的雨在这样的月光下忽然就诗意起来,丝丝银线在月光下闪着灼灼的光华,却又因为水气的氤氲而迷朦出一种雾气的感觉,雨滴落入水面又反弹着跃起,折射出月亮的光华后又再次溶入水中。
苏暮颜忽然觉得眼眶开始湿润,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如梦如幻,似幻又似真,本该爽利清新的夏夜之雨因着月光而变得缠绵起来,本该清冷淡漠的月光在雨的衬托下却又显出一种羞涩的味道。
不张扬,不浓烈,只是说不清,道不明,象是有情的,否则何必那般朦胧,又仿佛无情的,否则何必那般明亮晃眼,照的人连逃避的余地都没有?
油纸伞高高的擎在头顶,凤清魅侧着半个身子立在苏暮颜的身后,忽然俯下身子问:“喜欢么?”
声音柔柔的,低低的,就近在耳边,声音线一般顺着耳鼓一路向内,仿佛在心上奏起。
情不自禁就顺着他的话说:“喜欢。”
身边的人忽然轻轻的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猛然间惊醒,转了头恼怒的瞪着他,却又忍不住回头去看江面上迷朦又清朗的月色雨色。
身后的人仍不老实,一只手不知何时竟己伸到了腰间,从后面半环抱着,苏暮颜犹犹豫豫的沉浸在眼前自然的奇景中,居然浑然未觉。
耳畔的声音又响起:“我们叫他月亮雨好不好?要记得哦,这是属于我们两个的雨。”
用力的一个肘击,凤清魅吃痛的低呼声立刻打断了甲板上迷蒙的气氛,苏暮颜这一次是彻底从那种朦朦胧胧的状态中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