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倒是没有”忆琴口是心非地笑着“只是约的时间点快到了,一会儿他们人来了我们却不出场,可叫人家怎么演啊。”
“知道有约还起得那么晚。”翠玉冷冷淡淡地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其实如果有人敢仔细看看翠玉,会发现其实她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只可惜这样的人还没有出现。她成名得很早,但是名声不是很好,被人们说起来的时候常常会在前面加上八字评价: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并且每次都会忘记了还有一个貌美如花,久而久之,大家就忘记了她,是一个美人。
说到这个,其实翠玉很冤枉。比她狠比她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她出手在她认识的人当中算是最仁慈的了,既不残忍变态也不追求那种鲜血淋淋视觉冲击,只是简简单单地震碎心脉而已。而且丧命在她手里的人绝对没有到‘麻’的地步,还都是恶贯满盈之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名声就是比人家的差。
“翠玉姐,你这其实就是关心我,哎呦,别瞪我,这是嘴硬,还不爱解释,不然至于现在混得和魔头似地吗。”忆琴一语道破天机,神色里颇有几得意。
翠玉还来不及反驳,一群人就围住了她们,翠玉定睛一看,全是些混混打扮,满脸横肉的人,神色间一副拳打天下脚踢八方的模样。再四下望去,发现已是少有人来的僻静处,不由眉头一皱,这些人自然不足为惧,只是这里是洛城,大打出手这样的事情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小姑娘,长得不错嘛,陪大爷们玩玩怎么样啊?”为首的大汉露出了令人作呕的笑容,走近了一步,伸手挑起了忆琴的下巴。
可能有人认不得翠玉,但是潇潇落木掌却肯定听过,那是翠玉成名于江湖的武功。翠玉原本不出手,那是因为她不喜欢麻烦,也不希望在洛城惹出纠纷,毕竟这里不是江湖,用武力就能解决一切的地方。现在,看到有人竟敢这样调戏忆琴,她的手上已经开始聚集真气了。
正欲出手,一只手搭在了翠玉业已握拳的手上——是忆琴!翠玉看了一眼忆琴,忆琴眼光清澈如水,安静的,狡黠的,带着淡淡的笑意的。这样的目光让翠玉握起拳头的手又慢慢放下了。然后忆琴拉拉翠玉的手,偷偷地指了指不远处。用口型示意,这些就是我今天约见的人啊。
翠玉了然,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身边楚楚可怜的忆琴姑娘。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太过放肆了”时间正好,再迟一点忆琴可能真的身上就得受点皮肉之苦,不然就太假了。果然花些银子打听世子的行踪是正确的。
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清朗温和,明明没有什么内力却带了正义凛然的气度。所有人都回过头,看见不远处白衣的男子正皱着眉朝这里走来,步伐沉稳,冰冷的眼眸里有一种不可侵犯的贵气。
开始几个大汉还嚣张着笑了两声,朝着来人的方向扑过去,但是马上为首的那个大汉就捂着自己的胳膊哎呦起来。
喜欢穿白衣的男人很多,不是每一个都这么难招惹,但是这几个大汉流年不利,遇到的白衣服里最麻烦的人,南阳王世子,谢玄靖。
南阳王世子先天体弱,据说是当年王妃怀着世子的时候大病了一场,最终导致了世子常年药不离身,成天用药罐子吊着,还随时有可能一命呜呼。可是若是有人认为世子是一个病秧子而好欺负的话,那么有这样想法的人一定会付出昂贵的代价。
比如现在的这群混混,为首的大汉还在哎呦,其他的混混见势不妙于是顿作鸟兽散。
翠玉有些惊讶,想不到世子温温雅雅的一个人,竟然会有不错的暗器功夫,于是不由得多看了世子一眼。
忆琴还是挂着微笑,翠玉也许不认得刚才世子的手法,可是她却是知道的,那可是‘飘香公子’当年成名于江湖的绝技啊。
而这位飘香公子,就是现在忆琴和翠玉的顶头上司之一的终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副阁主忆琴狗腿地叫兰叔的神秘人物封君兰。
飘香公子幼年时受到严重的内伤导致无法凝聚内力,于是苦心专研毒术和暗器,最后靠着这两样不需要内力的招数成为武林盟主。
这些陈年旧事,翠玉自然不知道。只是这招‘游龙惊天’是飘香公子二十八手暗器里的一招,是他自创的,依着他自己的性子来使的时候才能发挥出威力,飘香公子年轻的时候冷漠狠辣,雷厉风行下手不留情,但是世子这手虽然招式没有偏差,但是气势上和飘香公子完全不一样,所以自然威力上也就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忆琴微微感叹。
世子走近忆琴,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位姑娘有些眼熟,一时记不起,于是顿时陷入一种奇异的静默之中。
忆琴楚楚可怜的容颜突然扯出一抹笑意,盈盈地朝世子行了一个万福:“多谢世子搭救,如此一来,忆琴和世子就互不相欠了。”礼数周全得和之前恍若两人。
那灿烂得笑容立刻激起了世子的记忆,眼前这位竟然是自己前天在路上撞倒的姑娘。于是不由得也微微一笑,温柔礼貌。
还没有等他要说什么,刚才还捂着胳膊哎呦的大汉突然面露凶光,恶狠狠地一掌拍向忆琴。
距离太近,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忆琴朝前方晃了晃,软软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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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琴醒来的时候,翠玉正坐在床边。
“醒了?”翠玉淡淡地说,眼睛并没有瞧她。
“这是哪里啊?”忆琴揉了揉还在隐隐生痛的后背,笑着问。
“如你所愿,这里自然是南阳王府。”翠玉看着笑得有些没心没肺的姑娘,摇着头说。
“原来我已经进来了啊。”忆琴眼角弯弯,笑得如同三月的阳光。
“想进这里还不容易,何苦去演着苦肉计?”现在看来,忆琴一直说的要约见的人,应该就是刚才的那几个混混吧?只是这若是阁里的人知道他们的人竟然会被一个混混给打得混过去,她们两个大概也不要混了。
“何必兴师动众呢,我只是想来这里看一看而已。”忆琴做起来,搂着床上软绵绵的枕头,微微仰起头“要看一出好戏,自然不能打草惊蛇,如果这点心思都懒得动,那么还不如留在阁里长蘑菇呢,况且,这也是上面的意思哦,有一些事情,说清楚了身份反而就做不到了呢……”
翠玉摇摇头。
她不太理解忆琴这样小女儿的心态。觉得这样有些矫情了,她们都是一样的人,手里不见得有多干净,大家都是冷漠惯了的,唯独忆琴一个人看见花了和花说话,养只小貂死了,也会伤心好久,没事的时候在阁里也是见人就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若是王府侯门的千金,这样风花雪月的或许很高雅,可问题是,她们根本就不是啊!
但是说实话翠玉还是很羡慕这样的忆琴的,比起自己枯燥而冰冷的生命,她总是带着羡慕的眼神看着走在阳光里的忆琴。开始,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忆琴走到哪里都会有阳光,而自己却总是在阴冷之中,后来她才知道,其实不是阳光跟着忆琴,而是那灿烂的光芒从一开始就是从忆琴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忆琴的身上,忆琴拿起桌边的镜子开始左照照右照照,美得不得了。
翠玉特别不满意的一点,就是忆琴太过于重视自己的容貌。这和自己完全不一样。虽然也不见她怎么梳洗打扮自己,但是只要是有点光,她都喜欢拿着镜子对着自己拼命地照,还一脸陶醉(?)的表情。
忆琴从镜子里看到了翠玉有些不屑的眼神,于是微微弯起了嘴角。她还是拿着镜子仰着头,看着镜子里自己清丽的侧脸,她的眼睛印在铜镜里,流露出一种琉璃一样的光芒,淡淡的,有些暗,有些沉,像泛黄的书页。
收起镜子,忆琴满意地微笑着,甜甜地喊着翠玉的名字,然后说:
“既然我们现在已经进来了,剩下的就是想着如何让世子收留我们了……要知道,我可不想把请那些人的钱白白花去了。”
“你真以为世子看不出来你是为了接近他而耍的小手段?”翠玉冷冷地说。在那忆琴倒下去的一瞬,翠玉清晰地从世子的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怀疑。见惯了风云变幻的世子又岂是这样的小伎俩可以瞒得过的,忆琴难道真的以为世子是个笨蛋?
“既然他没有点破,为什么我们不继续演下去呢?”忆琴脑海里浮出世子优雅淡泊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微笑,也不由得勾起了嘴角“本来人生就是一场戏啊……哈,能和世子这样的人同台,那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啊。”演得太真了,反而更叫他起疑呢……就要要粗劣,越粗劣才越好啊。
“南阳王府与阁里根本井水不犯河水,你千方百计的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翠玉对忆琴的表现有些不满,成天的看戏看戏,自己却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别急啊,还有一个主角没有出来……等那个人出来了,戏才开场啊……”无意间忆琴的目光落在案上,铜镜旁边放着忆琴转送的那个胭脂盒子,盒子上的蝴蝶展翅欲飞,她厌恶地别过脸,还吐了吐舌头“不过,快了。”
朱阁芳华笑颜好
南阳王府,是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方。
二十年前,现在的南阳王爷还是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据有年纪的人说,当年的南阳王爷比起现在世子还要貌比潘安,京师里大半的姑娘都暗暗心仪着他。那时候南阳王爷年轻有为,帮着皇帝在内乱之中清理了逆党,把想要谋反篡位的亲弟弟平阳王爷给收拾了,然后把他们全家拉出去大漠充军。
先帝在世时那也是一代明君,手腕强硬,城府极深,当年他还有一个哥哥,也是个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好在他的哥哥无心于皇位,想和自己心仪的姑娘出关外隐居,可惜国师,也就是他哥哥的外公一心要自己的外甥做皇帝,于是皇帝忍无可忍地收拾了他们,那时候他才只有26岁。再到收拾平阳王爷的时候,那简直和玩没有什么两样,可惜先帝死得早,还没有立皇后,有说法是他心仪的姑娘喜欢的是他哥哥又说那个姑娘和他哥哥一起殉情了,于是后位就一直空着,痴情得不得了,也所以,平阳王才会打了那不该打的心思。
天召王朝里皇家的男子们似乎不但都很美丽而且都有痴情的遗传,南阳王爷也是痴情的主儿,典型的不爱江山爱美人,辅佐了先帝的孩子登基了,就带了一家老小到了洛城,不问世事,一心一意地爱着他的王妃,当年王府里为了要他多娶一房小妾,老夫人几乎是以死相逼。
先帝英明,但是富不过三代,现在在位的皇帝和他的父亲比起来就不怎么样,虽然算不上昏庸但是在政绩上也是毫无建树。有大臣私底下说,这不逢明主,天召的气数也就不济了,盛世开始走了下坡。
当然,那只是私下的牢骚,百姓看来这个朝代还是盛世清明,丰衣足食的。皇帝也还凑合着,既然凑合着,也就勉强分个忠奸,赏罚也算分明,也所以,南阳王府无人不知。五步一楼,十不一阁,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
现在的姑娘没有见过年轻时代的南阳王爷,但是世子的相貌是众所周知的,是以世子是洛城里大部分女子的梦中情郎,几乎所有女子都希望可以嫁与世子,哪怕只能成为他的侍妾也好。甚至有女子为了见世子一面,不惜天天在世子会经过的路上抛头露面。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够得偿所愿。世子现如今已经二十好几的年龄,别的人家的男子到了这个年岁孩子都会叫爹了,可是世子还是孑然一人,客气而毫无回旋余地地回绝了所有求亲的人家。于是一直未婚又从不出入青楼的世子自然而然地被有些人认为是‘不能’。但是世子对于这样的流言,皆是置之不理。
世子现在身居大理寺里的要职,掌管着刑狱。光是看外表,世子玄靖可以算是谪仙的级别,貌如寒梅气似松柏,人间的烟火气离他太过于遥远,甚至于觉得太过靠近他都是一种对他的玷污。可是没有人想到,玄靖那样的人在办案的时候果断干脆,手腕凌厉,完全不似一个富家公子。
这样的人,又怎能叫人不好奇呢?何况世子,可是她从小就期待一见一谈的人呢。忆琴一身丫鬟打扮,清丽甜美得如同夏日的荷花。一脸幸福而狡黠的微笑,比三月的春光更加明媚。碧袄红裙,手托一个篮子,盛满了蔬菜。
“阿柳大叔,菜来了。”忆琴将手中的篮子交给了厨房的伙夫。
“哎,好,还是忆琴手脚勤快,比小红好多了。”伙夫接过篮子开始切煮
“柳大叔,还有什么事么?”忆琴一边帮手洗菜一边说
“没有了,你这孩子就是实心眼,一天到晚都在找事做,难得哦,还是去休息吧。”伙夫笑着说。
这孩子天真可爱 ,手脚又勤快,而且时时带着一副无忧无虑的笑脸,极讨其他下人的喜欢,除了有些奇怪的嗜好,几乎没有什么缺点。
“喔~~那我先走了。”忆琴走到门口又探出头对屋里的人甜甜地说。
“去吧,去吧。”就连脾气不是很好的大厨的脸上也都是笑容。
忆琴一蹦一跳地出了厨房,就看见不远处的佣人卧房前的翠玉正在劈柴。
翠玉冷漠惯了,对于外界可以说是做到了心静如止水,即使叫她去冲洗茅房,她也不会有更大的反应。翠玉劈柴不用斧头,而是用她的‘潇潇落木掌’。那让她成名于江湖,令多少豪杰谈之色变的杀招,竟被用来劈柴!虽然对于翠玉来说只是一种贪图省事的做法,而且她也不是很在意自己已经不怎么可以见人的名声,但传出去一定会成为江湖儿女酒后的谈资。
忆琴强忍着笑凑上去,有些讨好的拿起斧头帮她劈柴:
“翠玉姐~~”
翠玉扭过头去,给她一个后脑勺,继续劈她的柴。掌起,掌落,她手中的木头化做木屑。
忆琴吐了吐舌头,又死皮赖脸的贴上翠玉,明知故问,笑容灿烂甜美:“翠玉姐,你生气啦?”